《改造体饲养指南:甜食投喂规范》 第1章 饲养员与改造体 2078年1月24日,10:47,白塔城·城中·治监局局长办公室。 金属桌面倒映着岳扬帆紧绷的下颌线,那份“饲养协议”在他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被饲养方”底下的名字刺痛着他的视网膜——路谏冬,杀弟凶手。 那晚弟弟尸体背后的弹孔仍在渗血,在地面蜿蜒出“L-101”的扭曲字样。 而地面巧克力画出的轮廓像场荒诞喜剧。 他恨不得啖其骨肉的仇人非但不能动,眼下还成了要他“饲养”的对象。 “这是命令。”治监局局长局长推来的钢笔在桌面划出刺耳声响。 “咔哒!”门锁突然断裂。 银白色脑袋从门缝探进来,改造人过热的体温让空气微微扭曲。“在挑我的饲养员?”路谏冬用犬齿叼着巧克力棒,糖浆顺着指尖滴在岳扬帆的肩章上,“就这位……唔,眼睛很漂亮。” 岳扬帆的枪管顶住对方咽喉时,闻到了甜腻的血腥味——和那晚巷子里的气味一模一样。后槽牙咬得生疼,却听见局长冷冰冰的提醒:“他的痛觉神经被摘除了,岳副局长。” 路谏冬突然握住枪管往自己心口带,半金属质感的手指暧昧地摩挲岳扬帆的扳机:“要试试看吗?这里还剩50%人类组织。”他俯身时冰冷的天空蓝色眼睛泛着镜面般的光泽“或者换个地方签字?”呼吸喷在耳畔,“你抖得好厉害啊,副局长。” 钢笔突然被巨力按进实木桌面。岳扬帆的“铆玉”匕首抵住路谏冬颈动脉,却在对方眼底看见兴奋的亮光——这个疯子竟在享受刀刃的凉意。 僵持几秒后,岳扬帆后退两步,笔尖用力,在桌上敲出“笃笃”声,像是精密而克制的指针响动。 “签好了。”他抿声起嘴唇甩开钢笔,墨迹在协议上拖出长长血痕——在刚刚的对峙中,虎口已经被路谏冬的金属指甲划破了。 “契约成立~”路谏冬舔掉手背的血珠,忽然贴近他耳语:“你弟弟临死前,也这个表情。” 五个月后,2078年5月24日,22:47,白塔城·城中·治安局档案室 黑暗如潮水般淹没档案室,全息投影的蓝光将岳扬帆的瞳孔点燃成两簇鬼火。 【警告,您正在访问加密档案】 监控镜头突然发出甜腻如蜜的机械音,虹膜状光圈急速收缩,像捕食前的毒蛇。 “滋啦——” 墨蓝色铆玉匕首精准贯穿监控接口。 四溅的橙红火花照亮了全息投影里弟弟的尸体——还是那份看过千百遍的档案。 然而今晚,报告背面却浮现出一张陌生的全息便签: —— 【2077.12.19-25,《崩溃3》50h/64℃”】 “突然沉迷通讯器游戏?”目光触及下面的黑色,他不禁冷笑出声。关键信息被划掉了,这种“好事”只有一个人敢做。 下一秒,指间便签突然燃起火焰,灰烬拼出“毁尸灭迹”四个字。 “啪嗒。” 与此同时,巧克力酱滴落的声音突兀响起。 路谏冬从通风管跃下时,战术靴碾碎档案室最后一丝平静。 他晃着一支黑色神经绘图笔,蓝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无机质的冷光:“饲养员大半夜破坏监控,就为查个游戏记录?” 铆玉匕首在岳扬帆指间翻飞,刀光织成死亡的经纬线。 “路谏冬,”他的声音温柔得瘆人:“你涂黑的。” “没有我,你连这行字都看不到。”路谏冬冷笑。“所以,感恩戴德一点啊,饲养员。” 他忽然贴近,巧克力气息扑面而来,“想杀我?” 24小时未眠的神经终于绷断。岳扬帆突然捏紧路谏冬的衣领,刀尖直逼他的喉咙。但治安局副局长的身份强行压下他的怒火,五个月前顶头上司的告诫右在耳畔响起。 最后,锋利的刀尖只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一丝血痕,伤口又在下一秒钟自动愈合。 路谏冬惊异一瞬,眼睛微微睁大。 冷笑更甚:“……终于暴露了?可惜,你一个‘丧家犬’——” 话音戛然而止。 岳扬帆周身骤然爆发的杀意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整了整制服衣领,面无表情地与路谏冬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却让路谏冬的铆玉脊椎传来幻痛。 他冒着冷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游戏才刚开始,饲养员先生。” 档案室重归寂静,只剩尸体的全息投影幽幽闪烁,映照着地上那支被遗忘的黑色神经绘图笔。 * 2078年5月25日,上午10点,白塔城城中·治安局·3号审讯室。 琥珀色的“昙铜”墙壁在铆玉蓝光灯下剥落如蛇蜕,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胶质。 岳扬帆的指节在金属桌面上敲击,昨晚黑市行动带回的唯一线索,此刻正在证物袋中流转诡谲光晕。 “军工级铆玉。”他翻转证物袋中的匕首,老鬼的劣质义眼渗出冷却液,“黑市的熔炉可炼不出这种杀人艺术。” 老鬼突然咧嘴,金牙反射出诡异光芒:“‘银色子弹''大人果然好眼力。” “哪来的?” 岳扬帆声音温柔,却突然暴起,一拳砸向对方太阳穴! 老鬼的头颅后仰,义眼却精准捕捉到岳扬帆的虹膜纹路。扫描完成的提示音被骨骼碎裂声掩盖。 岳扬帆双眼剧痛,但视野却被强制接入义眼存储器—— 猩红圣诞灯下,岳临风跪在巷尾。一个背影正用神经绘图笔在他脊椎作画,笔尖拖出液态昙铜,每一笔都让空气泛起琥珀色数据涟漪。 监控内容正被实时篡改:原本清晰的凶手身影,被逐渐扭曲成抽象的黑、帮火并图案。 “那个人是谁?!”岳扬帆呼吸一滞,猛地掐住老鬼喉咙,指腹却触到皮下蠕动的金属管线。 老鬼面不改色,义眼里传来一阵陌生带笑的声音:“副局长体温升高了0.8度呢。” “轰!” 爆炸来的毫无预兆。冲击波将岳扬帆掀翻在地。 老鬼的头颅炸开,脑浆化作靛青色机械萤火虫群,翅膀组成的火字灼烧着视网膜: 【饲养员守则第一条:别对祭品动情。】 岳扬帆僵在原地。那是三天前他写在终端告诫自己的话,没有告诉任何人。 死亡的老鬼手指在桌面刻出 “64” 的血痕,与便签上“64℃”形成残酷呼应。 岳扬帆面无表情地抿唇,不动声色地将铆玉残片藏入袖口。却没发现裤脚渗入布料的逆流血珠正被远程监测,通风管里机械蜘蛛的复眼,已将一切传输给一双天空蓝色的眼睛。 “副局长!” 冲进来的治安员看到的是从容擦手的岳扬帆,脸上血迹像精心绘制的战妆。 “提高警戒级别。”他碾碎沾血的手帕,铆玉刀刃残片在口袋中散发余温。 “我去趟局长办公室,犯人的死亡报告下午三点前交到我办公室来。” 而某只机械萤火虫正将画面实时传输到某人的金丝眼镜上。 * 岳扬帆推开食堂门时,局长正把第七个治安员的手腕按在番茄汁浸染的桌面上。 周围欢呼声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满眼都是红得刺目的番茄炖牛肉、糖拌西红柿和香辣肉丝——活像解剖室的血色拼盘。 他顿时没了胃口,一边往回走一边说:“局长,午休之后我再去办公室找你。” 转身时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扶住墙壁。 食堂阿姨递来的餐盘在他眼中扭曲成模糊色块,胃里翻涌着二十小时未进食的酸液。 办公室的门锁有0.3毫米的错位。 岳扬帆机械地拉开抽屉,他的防低血糖应急口粮——那盒法国进口松露巧克力,不翼而飞。 岳扬帆:“……” 想说脏话。 他盯着空荡荡的抽屉看了三秒,在备忘录上写下:“5.25 路谏冬窃取巧克力×1”,笔尖几乎戳破纸张。 下一秒,皮质办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刚趴上桌面就坠入黑暗,铆玉作战手套甚至没来得及卸下。 暗处的路谏冬咬碎了最后一块巧克力。 苦涩的外衣在唇舌间慢慢融化,浓郁柔和的可可香充满整个口腔。 “见鬼……”他盯着岳扬帆随呼吸起伏的肩线,双眼不断对焦又失焦。 那些逆流的铆玉血珠正在对方血管里游走——但他不打算说,就像不打算解释为何能黑进治安局监控。 指尖悬在岳扬帆颈动脉上方3厘米,路谏冬突然发现自己的甜食依赖程序出现异常波动。 ——原来最危险的成瘾品,从来不是巧克力。 后颈的数据接口闪过红光,仿佛蛰伏毒蛛的眼睛。 路谏冬的动作骤然变得僵硬,通讯器抵在发白的唇边:“……他又在加固防火墙……” “‘灰雀’的防御系统我攻不破。”通讯器里少女的声音冷静到残酷,“他放你进去……”电流杂音中传来轻笑,“……根本就是在逗狗玩。” 路谏冬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盯着岳扬帆睫毛投下的阴影,突然很想咬破那截苍白的脖颈—— 既是为了品尝铆玉的血,也是为了让某个躲在数据深处的混蛋看看,谁才是被驯养的猎犬。 * 2078年5月25日,14:00,治安局局长办公室 “内鬼肯定有外援。”岳扬帆将加密终端推到局长面前,“老鬼的义眼里装着未知型号的昙铜数据虫。” 局长摩挲着茶杯边缘。 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治监局明天十点要你去开会。” 他突然抬头,瞳孔在逆光中呈现暖意融融的金棕色,“夏季治安维护。” 岳扬帆的指节在膝头轻叩,“……单独召见?” “你办事我放心。”局长的笑容在阳光里显得格外灿烂。 岳扬帆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回到办公室后,他注意到桌面上已经放好了老鬼的死亡报告。 “动作倒是够麻利的……死因:心脏骤停……这糊弄的什么玩意儿?” 动作停了一秒,但还是拿出签字笔,给文件底下勾上“归档-无异常”,并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转身去了档案室,将那份还热乎着的死亡档案分好类后塞了进去。然后又熟门熟路地走向“非正常死亡”的分区里,那里的一角有一个用来保存杀人用子弹的昙铜冷冻仓。 贯穿了临风身体的铆玉子弹,就封存在这里,泡在抑制铆玉能量逸散的液态昙铜中。透过那层琥珀色屏障,能看见那颗子弹悬浮其中,弹头上螺旋状的膛线像是用冰雕刻的荆棘。 “果然......” 岳扬帆拿出兜里的铆玉残片贴在玻璃上,刀刃上指纹一般的纹路与仓内子弹完美重合——虽然肉眼难以分辨,但他知道那是刻意隐藏的L型螺旋膛线。 黑市绝对仿造不出的军工工艺。 “滴——” 门禁解锁声像刀锋划过神经。 “副局长~”拖长的尾调在密闭空间产生诡异回声,“你藏在这里偷吃什么好东西呢?” 来人的影子投在冷冻仓上,将那颗子弹笼罩在阴影中。 第2章 第七当铺 “副——局——长——” 黏腻的尾音像融化的太妃糖,在密闭空间里拉出丝来。 瑟莱茵斜倚在门框边,苍白的脸上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琥珀色的昙铜耳钉随着咀嚼不断反光。 他歪头看了眼岳扬帆手中的铆玉残片,突然吹了个咖啡味的泡泡: “哇哦~私藏证物?这够扣三个月奖金了。” 岳扬帆面无表情地将铆玉残片滑入内袋,金属与衣料摩擦发出危险的沙沙声,言简意赅:“你的权限进不来这里。” “当然进不来~”瑟莱茵晃了晃手腕,昙铜手环投射出伪造的电子签名。 “但您昨晚和路谏冬在档案室‘约会''的4K影像……”他忽然贴近,咖啡的气息喷在岳扬帆耳畔,“你砸坏的是治监局的眼睛,不是‘灰雀’的呦~” 阴影中,岳扬帆的拇指扣上了配枪保险。 “别紧张嘛~‘灰雀’多可爱~”瑟莱茵突然后跳两步,从手环里弹出一段全息录像,“看看这个?您弟弟临终前半小时的监控——虽然被删得七零八落……”他敲了敲太阳穴,“但幸好我在治监局的数据库里养了电子蛞蝓。” 监控影像里,熟悉的身影刚从灰港夜店后门退出来,似乎面对着什么人。监控断续传来岳临风颤抖的声音:“……老师……那支笔……求您……” 岳扬帆的瞳孔骤然收缩:老师?凶手不是路谏冬吗?他肯定不是临风的老师。 而画面里,岳临风的视线突然向旁边闪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什么人…… 可监控并没有拍到现场的第三人,画面变成了满屏雪花点。 “老鬼的死亡报告我帮你改成‘心脏骤停’啦~”瑟莱茵突然用咖啡糖纸折了架小飞机,“虽然实际死因是……”纸飞机精准扎在冷冻仓上,“脑浆沸腾?” “站住。”岳扬帆的声音比铆玉还冷,“你想要什么。” 瑟莱茵转身时,制服裤口袋露出半截柯基犬挂件:“后天团建去狗咖怎么样?你撸狗,我帮你黑进治监局内网查‘休眠记忆点’……顺便……” 他突然压低声音,“……查查为什么您六年前的记忆档案,被人涂成了马赛克?” 走廊灯光将瑟莱茵的背影扭曲成怪物,哼唱的童谣飘回来:“白塔的眼睛眨呀眨~说谎的孩子要融化……” “奖金。”岳扬帆把手放开枪,盯着瑟莱茵消失的方向,“扣一年。” * 2078年5月25日,15:00,治安局副局长办公室 岳扬帆关上办公室门的瞬间,浓烈的巧克力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金箔糖纸——那张写着【我下午来找你】的治安局特供巧克力包装纸还带着余温。 “饲养员在找这个吧?” 路谏冬的声音近在咫尺。银白发的改造体不知何时已经贴近,手中把玩着一把铆玉匕首,刀刃上的螺旋纹路与老鬼运送的那批货如出一辙。 岳扬帆的瞳孔微微收缩,对方冰凉的指尖却已经抚上他的后脑,仿佛在寻找什么——但他们都知道,那里神什么都没有。 “你又来干什么?”岳扬帆抓住路谏冬的手腕,拉开两人的距离,余光扫过办公桌上堆积的金箔纸团,微微蹙眉:这家伙今天到底吃了多少巧克力? 耳蜗里的微型通讯器适时响起瑟莱茵的声音:“副局长~我反黑成功了呦~路谏冬的数据记录里显示他确实去过黑市的一个未知矿洞。” 又是黑市。那个白塔城永远无法愈合的化脓伤口。 岳扬帆看向路谏冬,却突然捕捉到了改造体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眼神仿佛在透过他看向某个逝去的影子。 岳扬帆心头一紧,下意识握紧了配枪,金属的冷意让他快速冷静下来:“带路。去矿洞。” …… 矿洞里的空气带着金属氧化的腥甜。零星的墨蓝色的铆玉原矿在探照灯下泛着水银般的光泽,原生螺旋纹如同风暴之眼般在岩壁上蔓延。 岳扬帆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这些天然形成的纹路正是军工级铆玉子弹的标志性膛线雏形。 【“联合体”未登记的废弃铆玉矿】的加密信息刚发送出去,路谏冬懒散的声线就在洞穴中回荡:“这里是‘漆黑’的遗产。” 岳扬帆的目光钉在对方后颈那个扭曲的数据接口上。“漆黑”组织早已覆灭,但这个废弃矿洞的开采痕迹…… “所以这就是你认识老鬼的原因?”他慢慢转过身,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配枪上,“‘漆黑’的余孽还在做铆玉生意?” 岩壁上的某块铆玉突然反射出异样的光。岳扬帆眯起眼睛——那是一个微型摄像头。 但他没有看到,摄像头底部外壳上刻着彼岸花的纹样。 “嗒、嗒、嗒。” “扬帆,”治监局副局长楚鹤拖着狭长的阴影,从矿洞外走进中心巨大的空腔,说话声引起阵阵回音,“这里由‘联合体’接管——不用忙了。” 岳扬帆的瞳孔收缩了一瞬:黑市,是治安局的管辖范畴,他查这里再正常不过 ——但随即他就了然,铆玉属于“联合体”垄断资源,直接接手这个废弃矿洞,合情合理。 路谏冬的指尖悄悄勾住岳扬帆的衣角,天空蓝的眼眸在昏暗的矿洞里异常明亮:“巧克力时间到了,饲养员。” 岳扬帆回头望着那双眼睛,胸口的烦躁奇迹般平息,轻轻点头:任由对方将自己带离这个充满秘密的洞穴。 而矿洞深处,几块被刻意掩盖的新鲜开采痕迹静静躺在阴影里,等待着下一个发现者。 2078年5月25日,18:47,城西·岳扬帆公寓门口 暮色将走廊染成琥珀色时,岳扬帆在自家门前踩到了一个“障碍物”——穿着卡通T恤的路谏冬正蜷缩在他门前,像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猫。 暮春的余晖透过走廊窗户,在那头银发上镀了层快融化的金边。 “你知道自己通缉令上的赏金够买我的公寓吗?”岳扬帆的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金属碰撞声格外清脆。 他故意没去看对方突然亮起来的蓝眼睛——太像了,那个永远停在二十一岁的青年也曾这样仰头望他。 门开时带起的气流掀起路谏冬的刘海,露出额角一道碍眼的新鲜擦伤。 岳扬帆的视线在那处停留了0.3秒,扔出一双拖鞋。蝙蝠侠logo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投射出“HAHAHA”的荧光字样,刺得两人同时眯起眼。 “换鞋。”岳扬帆转身时作战服腰带擦过门框,“我去换衣服。” 路谏冬盯着脚边这双过小的拖鞋,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某个人的遗物。他蜷起脚趾,突然失去了一贯的伶牙俐齿。 卧室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当岳扬帆再次出现时,路谏冬的吐槽欲战胜了理智:“白POLO衫?您是要去黑市还是家长会?” 那件衣服简直在发光。 “只剩这件了。”岳扬帆把棒球帽檐压到眉骨,“其它的都当睡衣了。” 路谏冬瞪大眼睛:“你自己在家还穿睡衣?!” 岳扬帆的喉结不悦地动了动。烦人的小鬼。 伪装还在继续。他又往嘴唇上涂抹劣质唇彩,油亮如香肠。路谏冬突然忍无可忍地伸手,抹掉那团糟糕伪装:“够了。”指腹残留的巧克力试吃品在暮色中泛着微光,“你弄成这样更像变态。” 岳扬帆打掉他的手,转身出门。胸有成竹他会跟上来。 走廊感应灯突然熄灭。 黑暗里,岳扬帆摸着裤袋里路谏冬捏他脸时塞进的追踪器——学艺不精的小鬼。 灯重新亮起的瞬间,身后路谏冬轻声问:“饲养员,你一直戴着温柔假面……不累吗?” “……”岳扬帆少见地噎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临风也是这样,总能把伪装下的真实看得透彻。良久,他叹了口气:“……小孩子别多想。” 接下来便是沉默,直到离开楼道。 外面天色渐晚,街上的霓虹灯牌在他们头顶依次亮起。路过“甜蜜蜜”甜品坊时,路谏冬变魔术般掏出一盒巧克力麻薯。 “咕噜噜——”岳扬帆的胃袋适时发出抗议,在持续26小时的饥饿罢工后终于投降。 路谏冬很珍惜地盯着那盒麻薯,挣扎地捏起一颗,转头看向岳扬帆:“你……要不要尝尝?” “……谢谢。”岳扬帆接过。 他的指尖蹭过路谏冬,后者感到皮肤上有一层过电般的酥麻感。那颗金属心脏过载般停跳了一拍。 岳扬帆面色如常,他小口咬开麻薯外皮,香浓的巧克力馅料溢出来,甜腻直冲脑门。 路谏冬突然别过脸。 暮色中,岳扬帆鼓起的腮帮让他想起某个雪夜——那时他刚黑进“灰雀”,监控画面里年轻的副局长正吃着弟弟做的便当。 * 2078年5月25日,20:30,城西边缘·黑市 黑市笼罩在霓虹灯的品红与冷蓝光污染中,空气中飘着劣质昙铜和铆玉燃烧的刺鼻味。 昙铜监控在此处信号断续,形成治安盲区。 路谏冬领着岳扬帆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最终扎进“锈巷”最深处,停在一家逼仄的小店前。 它被挤压在一家义体维修铺和一家诊所之间,门口一块歪斜的霓虹招牌,灯管拼凑出“第七当铺”四个字,光芒微弱且频闪,如同垂死的萤火虫。 每一次霓虹抽搐,都在潮湿、布满锈迹和涂鸦的金属墙面上投下一条刺眼的品红标语: “治安局的狗禁止入内”。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弹孔的玻璃柜台。劣质的油黄色液态昙铜粘液般包裹在玻璃裂痕内部。 柜台上陈列着去年的“绝版”可乐罐、印着全息二维码的仿古纸币、几件粗制滥造的赝品古董,以及一个格格不入的、异常精美的糖果罐。 柜台贴着手写标语: “当秘密,换糖吃——但小心蛀牙。” “不问来路,不保售后。” “裴七!”路谏冬熟稔地朝店内幽暗处喊道,“大生意!买情报!” “来了,稍等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接着,一个高瘦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裴七套着一身肥大的灰色工装,右眼戴着单片昙铜镜。 工装裤口袋里探出的一截机械触手,正贪婪地吸附在柜台内部的液态昙铜上,随着吮吸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触手尖端还不时愉悦地颤抖。 他抬起头,单片昙铜镜反射的光斑滑过岳扬帆略显苍白的脸:“啧,这位客人……面生得很呐。身上……有股子不讨喜的‘狗味’。” “狗味”二字落下的瞬间,岳扬帆脸上还挂着笑,兜里的微型追踪器却已被他指间无声捏碎。肌肉记忆让他的手悄然滑向腰后藏匿的铆玉匕首。 “裴七你少放屁!”路谏冬反应极快,一把揽住岳扬帆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按住他摸向匕首的手腕,脸上堆起熟络的笑,“这是我同学!他弟在灰港那边走丢了,急得很……” “灰港?”裴七的机械触手突然僵直,昙铜镜片上划过一串乱码,“去年圣诞节?” 路谏冬点头:“就知道你有路子。” “行吧,”裴七撇撇嘴,像是做了多大让步,“看在你‘霜糖’的面子上,普通情报……就让你花钱买吧。” 岳扬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裴七”这个名字的熟悉感骤然清晰——瑟莱茵曾抱怨过:“裴七那破麻将机,十局九流局,剩下一局让你胡个屁胡,得垃圾情报!” 胡麻将换情报?路谏冬却能直接买情报…… 裴七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晃了晃,语速轻快:“二十万一条。童叟无欺。你要几条?” “喂!抢钱啊你!”路谏冬刚想跳脚砍价,旁边一直沉默的岳扬帆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 “你有多少线索?我全买了。” “爽快人!”裴七猛地一拍大腿,触手都跟着兴奋地抖了抖,“说说,你弟弟叫啥?长啥样?我给你翻翻底档……” “岳临风。” “哦~”裴七拉长了调子,脸上却并无意外,仿佛早有预料。他不再多问,直接掀开柜台挡板,“里边请吧,两位。” 办公室比店面更加杂乱逼仄。地面污秽不堪,墙壁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涂鸦和各式通缉令,其中一张路谏冬的通缉令尤为醒目——脸上被人用红笔加了两撇猫胡子。 一张破旧不堪的办公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桌上却意外地摆着一台擦拭得锃亮的显示器,桌下主机外壳上赫然烙印着“昙铜核心”的标志。 幽蓝的屏幕光芒亮起,映照着裴七飞舞在键盘上的手指。 突然! 墙上那张画着猫胡子的路谏冬通缉令发出刺耳的“嘀嘀”警报。画像上的红色猫胡子如同被高温炙烤的蜡油,开始融化滴落,露出被刻意覆盖的联合体治安局徽记。 画像上那双眼珠猛地一转,直勾勾地“盯”向了岳扬帆。 裴七敲打着键盘,突然出声:“岳临风……2076年1月忽然在黑市活跃。2076年12月25日在灰港拍卖会上拍下了儿童编号手环,2077年12月25日再次参加灰港拍卖会,并拍下一支神经绘图笔……然后……” 他敲下最后一个键,屏幕定格,空气中浮现文字投影:“……就没了。” 岳扬帆插在口袋里的左手猛地攥紧!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温热的血珠悄然渗出,逆流而上,浸透了休闲裤腰部的布料。 临风的尸体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经绘图笔! 裴七似乎没察觉到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自顾自地又问:“对了,你弟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数字癖好?比如……101?” 岳扬帆喉咙发紧,几乎是无意识地嗫嚅道:“……也许……L-101……” 脑内闪过尸体血液汇聚成编号的诡异画面。 “哦?L-101?”裴七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单片昙铜镜片折射出幽暗莫测的光,“那听起来……很像‘彼岸花计划’里那些小白鼠的编号格式啊……” 他微微歪头,镜片后的视线锐利如针,“你弟弟……是不是被当成实验品了?” 岳扬帆抿紧苍白的嘴唇。“彼岸花计划”……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但仅限于最表层的治安局档案。 “你……”他的声音干涩沙哑,“……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他没注意到柜台前,路谏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下一秒又被他强行压下,恢复了惯常的冷淡。 裴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慵懒地向后靠在吱呀作响的破转椅里,机械触手慢悠悠地收回口袋。沉默在充斥着电子嗡鸣和灰尘气味的狭小空间里蔓延了几秒。 “知道这里……”裴七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寂,“……为什么叫‘锈巷’吗?”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一划,悬浮在空中的幽蓝投影瞬间熄灭,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 “因为在这里……”他的声音陡然扭曲,“……就连治监局那些无所不在的‘眼睛’……都会生锈!变成一堆废铁!” 岳扬帆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本能反应,藏在腰后的铆玉匕首如毒蛇出洞,冰冷的锋刃瞬间抵上了裴七脆弱的喉结! 然而裴七并没有后退,刀剑刺破皮肤流下血珠。 他一把拽过岳扬帆衣领,将声音压进骨髓:“你弟弟……是被那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扔进炼狱的——64℃?那只是他死前通讯器的余温罢了!” 说完,裴七猛地松开手,仿佛刚才那充满杀意与秘密的瞬间从未发生。 那条机械触手不知何时又探了出来,尖端滴落的油黄色液态昙铜,“嗒”地一声,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瞬间蚀刻出一个清晰、诡异的眼睛徽记。 “请吧,两位。”裴七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懒散,但眼神却冰冷一片。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送客姿态。 几乎是被半推搡着赶出办公室,岳扬帆和路谏冬踉跄着退到柜台边。就在岳扬帆心神剧震、脚步不稳之际,柜台边缘那个精美的糖果罐突然晃动了一下。 “叮铃——” 一颗包裹着玻璃糖纸的糖果从罐口滚落,恰好掉在岳扬帆脚边。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糖纸上清晰地印着“L-101”的字样。 鞋底碾过玻璃糖的瞬间,岳扬帆的目光凝固了——透过裂开的糖纸,内层赫然印着几个醒目的字: “神经绘图笔”。 而在字迹下方,是密密麻麻、几乎难以辨认的蝇头小字——那分明是一份微型说明书! 第3章 休眠记忆点 2078年5月26日,上午9:45,治监局大楼外 晨光像稀释的昙铜溶液,在米白色建筑表面流淌。岳扬帆的制服肩章在阳光下泛着墨蓝色泽,与治监局大楼底部血管状的暗琥珀色管线形成微妙反差。 正门的全息LOGO——剑与眼睛的图案每隔3秒会渗出一滴琥珀金色液体,在地面蚀刻出【联合体】的字样。 治监局,全称联合体治安监管局,维持社会治安的治安局的上级机关,主要职能是管理各地治安局、协同跨地区行动、以及…… 管理昙铜监控。 也就是说,治安局是没有监控权的。他们看到的录像,全是治监局让他们看到的。 “扬帆!”楚鹤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喜,右臂的铆玉义肢在阳光下流转着军工级墨蓝,米白色制服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弹痕——那是当年为掩护岳扬帆留下的。 岳扬帆回过头,淡定地对楚鹤打招呼:“师父,早上好。” “哎呀,快别这么叫了!”楚鹤连连摆手,笑容爽朗,但那颗铆玉义眼却发出细微的“嗡”声,瞬间精准地对焦在岳扬帆脸上,“如今我就是个混日子的老家伙而已……” “是啊扬帆,你可别取笑他了,”另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插了进来。 楼壹缓步走近,银丝眼镜衬得他儒雅非凡,铅灰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他整理袖口的动作优雅得如同在保养一件精密武器,白手套边缘,一个陈旧的白塔徽记若隐若现。 “楚副局长又迟到?看来需要重温一下《联合体治监局工作守则》第64条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弦音。 “你不一样迟到了!”楚鹤大声叫嚣,“局长有特权吗?……” “我打完卡了,刚刚是出外勤。” 楼壹语调平稳,银丝眼镜的镜片边缘无声地浮现出只有本人能看到的微型数据流: 【环境温度:27.5℃|监控效率:92%|‘休眠记忆点’记忆提取:已激活】 “近期持续高温,”他目光扫过刺眼的阳光,“各处昙铜监控的工作效率,恐怕会比往年更早地出现衰减。” “今天来开会就是和温度有关吧。”岳扬帆适时开口,直指重点。 楼壹微微颔首,转身向那栋散发着无形威压的大楼走去,并示意两人跟上。 “下周将迎来大幅升温,”他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话题,“城市用电峰值,加上暑期虚拟娱乐浪潮——” 岳扬帆的目光扫过走廊两侧的温控装置,红色的数字显示着16℃。太冷了。冷得不正常。 “——这跟治安维护有什么关系?”他打断道,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昙铜的熔点是70℃,夏季的温度根本—— “到了。”楼壹的声音突然切断他的思绪。 三人踏入会议室的瞬间,岳扬帆的呼吸一滞。刺骨的冷气像无数根钢针扎进皮肤,激得他后背瞬间绷直。全息投影里,女主播的声音断断续续: “……市民反映,强烈的既视感……” 他的视线被投影角落吸引——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数字: 64。 空调系统的嗡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楼壹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声音像从冰窖里传来: “65℃,是昙铜监控核心的自毁温度……” 他缓缓转身,镜片后的目光突然锁死岳扬帆: “——而64℃……则是精准控温点……”他嘴角似乎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不会触发自毁程序。有人称之为‘记忆传输的临界值’。” 会议室陷入死寂。 “噗——!”楚鹤突然拍桌大笑,震得桌上的水杯一跳,“局长你又吓唬小朋友!”他的义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右手重重拍在岳扬帆肩上,掌心烫得像块烙铁,“瞧把咱们副局长吓的!” 岳扬帆喉结滚动。64。65。两个数字在他颅骨内碰撞。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他自己。楚鹤。楼壹。 墙壁上“夏季治安维护”的横幅鲜红如血。 全息投影里,女主播仍在播报: “……银白色迷宫的梦境……网络热议……” “网络谣言。”楼壹看了眼全息投影,淡淡地总结,“这是对‘联合体’的抹黑,治监局现已拟写辟谣声明,希望这种妨害秩序运行的声音能减少……” “我们需要一位形象代言人”他的指尖划过岳扬帆的肩章,手背上一闪而过的白塔徽记刺得人眼疼,“毕竟当年''雪鸮''小队的故事,最能诠释白塔精神。” 楚鹤突然按住岳扬帆的肩膀,掌心温度烫得惊人:“记得战争停止那天吗?”他的义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如果没有白塔的昙铜技术,‘雪鸮’也非战无不胜……” 岳扬帆机械地点头,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瑟莱茵的警告声混合着电子噪音在耳道里嗡嗡作响——“休眠记忆点”确实存在,记忆监控不是天方夜谭! “哔——!” 空调警报突然尖啸,猩红的“65”在温度计上疯狂闪烁。 楼壹修长的手指捏起温度计,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表情:“故障了——”金属外壳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岳扬帆喉结滚动。 这时他耳蜗里的微型通讯器却突然响了,瑟莱茵的声音随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传来:“副局长,副局长~能听清吗——” “我在你衣服口袋里藏的小型电子蛞蝓‘奎桑提’还活着吧’,我的上一条蛞蝓‘烈焰男孩’都被烤熟了——” 米粒大的电子蛞蝓正在分泌黏液,把制服内衬黏成恶心的胶质块。岳扬帆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混蛋甚至给入侵设备起了恶趣味的名字! “麻烦您想办法把它贴在某个电器上,让它寄生一下,我好黑进治监局的数据库——”瑟莱茵聒噪的声音在耳蜗里像个烦人的混球,“副局长,您现在的体温比标准值高了0.3度——紧张会影响电子蛞蝓的黏着性~” 岳扬帆:“……” 瑟莱茵这混蛋,竟然还敢指使上级……现在只能想办法找到一个电器。 “师父,”岳扬帆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有个下属……”话到嘴边突然卡壳,瑟莱茵那张欠扁的脸在脑海中闪过,“……特别仰慕治监局的咖啡机。” 楚鹤的铆玉义眼闪过一道数据流:“姓瑟的外国人?” 岳扬帆无语:“……” 这句话明显有语病,都“外国人”了,怎么可能姓个白塔的姓? 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哪有什么外国人啊,大家都是‘联合体’的同胞。” 楚鹤突然大笑,军用义肢拍在岳扬帆肩上发出金属闷响,“上周给食堂营养剂里灌糖浆的小疯子?” 岳扬帆嘴角抽动。原来食堂系统被黑是这种幼稚方式——难怪“烈焰男孩”会变成焦炭。 楼壹突然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温度计残骸:“这样啊,那扬帆跟我来吧。真稀奇啊,你竟然开始体贴下属了……” “……不用麻烦特意把我带过去,”岳扬帆头疼,“您给我指路就行。” “怎么那么生分,”楼壹不赞同地摇头,“正好我也需要提神,一起去吧。” 岳扬帆:“……好。” * 2078年5月26日 10:30 治监局茶水间 咖啡机的液态金属菜单泛着珍珠光泽,岳扬帆“不小心”碰翻糖罐的瞬间,那颗伪装成砂糖的电子蛞蝓精准落入白色颗粒中。 “扬帆也有失手的时候?”楼壹的银丝眼镜映出糖粒异常的生物电信号。 他弯腰时,距离那颗会动的砂糖仅有3厘米,“咦?砂糖会动?” 岳扬帆一脚踩住“糖粒”:“你看错了吧?治监局连砂糖都AI化了?” 微型通讯器里瑟莱茵尖叫:“别碾!那是老子最后一条蛞蝓!” “……那小子要十勺糖。”岳扬帆干笑着将碎渣扫进垃圾桶,铆玉作战手套在金属桶沿蹭出刺耳声响,“他最近……血糖有点高。” 楼壹镜片上闪过【谎言概率87%】的淡红提示。 他优雅地搅拌着咖啡,杯底的海马刻印在液体漩涡中若隐若现:“代我向瑟莱茵问好。” 转身时,制服后摆扫过咖啡机侧面——恰好遮住了监控镜头,“他上次篡改的食堂营养剂配方……甜度刚好。” 0.5秒的监控盲区里,垃圾桶传来“咔”的轻响。 岳扬帆盯着自己映在咖啡机表面的扭曲倒影,在心里把瑟莱茵的机房炸了二十遍。 * 11:00,治安局副局长办公室 岳扬帆从口袋里摸出微型投影仪,金属外壳上还沾着垃圾桶的咖啡渍。他盯着那团污渍看了两秒,忽然想起楼壹转身时制服下摆扫过监控的0.5秒——那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滴——” 一声轻响,奎桑提的全息影像在他掌心展开。这只电子蛞蝓正茫然地转着圈,甲壳缝隙里卡着几粒咖啡渣,触须耷拉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天哪,这么惨?”瑟莱茵斜倚在门框上,语气莫名阴阳怪气。昙铜手环泛着冷光,投影出“奎桑提”三个跳动的字符。 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嘴里的咖啡味棒棒糖,浅栗色的卷发乱晃。糖棍指向岳扬帆制服下摆那片可疑的污渍,“副局长大人该不会真把它扔进厨余垃圾桶了吧?” “闭嘴!”岳扬帆微笑,将冰拿铁重重砸在金属办公桌上。杯壁凝结的水珠受震滑落,在黑色桌面上蜿蜒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像是一个未成形的“64”。 他屈起食指轻叩桌面,“数据呢?” 瑟莱茵抬起手腕,手环投射的全息画面突然剧烈扭曲。电子蛞蝓背部的投影屏闪烁几下,化作雪花噪点,一个机械童声断断续续地吟诵:“白塔……眼睛……融化……” 奎桑提兀自蠕动了一会儿,忽然传回了一段全息录像:一副冰冷复杂的代码图。 画面突然稳定,一段全息录像浮现——冰冷复杂的代码图在空气中缓缓旋转,线条交错,诡异地拼合成一个海马的形状。 岳扬帆盯着那图案,心脏骤然紧缩。 “有意思吧?”瑟莱茵歪头,棒棒糖在齿间轻轻一磕,“‘休眠记忆点’……就是往目标大脑海马体里塞个微型神经标记。”他指尖一划,代码图分解重组,化作一颗大脑的3D模型,海马区亮起危险的红光,“平时休眠,跟不存在似的,但一旦激活……” 他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就能远程提取、回传,甚至篡改记忆~” “市民们梦见的迷宫,”瑟莱茵打了个响指,全息影像立刻扭曲成错综复杂的银色通道,“就是海马体被入侵后的具象化表现。” 岳扬帆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的指甲不知不觉陷进掌心。他突然想起上周那个报案的女人——她坚持说自己梦见庞大的银色迷宫。 瑟莱茵并没有停下,而是极快地调出一张岳临风的照片和一张代码图,“而他早就发现了这点。” 他指尖一划,代码图骤然放大,底部浮现一行极小的时间戳: 【2077.9.25 岳临风-记忆防火墙】 岳扬帆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临风去世前三个月的时间戳。他们最后那次见面,弟弟确实提到过正在开发某种记忆加密协议,可他当时忙着处理白塔城的暴动案…… “奎桑提只拿到了片段。”瑟莱茵突然凑近,咖啡糖的气息扑在岳扬帆脸上,“完整的防火墙代码应该还在治监局的主服务器里。” “耐心点,奎桑提还没走到……你六年前的记忆估计也被锁在那里。”瑟莱茵用指节轻敲胸前悬浮的全息胸牌,“维瑟尔”的姓氏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对了,我姐姐下个月结婚。记得批假。” 岳扬帆拉开抽屉取出红包,指尖触到一张旧照片——去年全家福里,临风的位置空着,只剩一个相框孤零零摆在茶几上。他默默把红包厚度增加了一倍。 “……别想着偷懒。” 瑟莱茵端起那杯冰拿铁,阳光透过玻璃杯,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琥珀色光斑,嘴角挂上了一抹笑。 杯壁的水珠无声滑落,在代码图的海马轮廓旁,汇成一个完整的“65”。 2078年5月26日 18:40 城西·岳扬帆公寓门口 暮色将路谏冬的影子钉在门前。他摩挲着那支刻有“L-101”的神经绘图笔,刻痕的暗红微光在楼道里明明灭灭,像未干的血迹。 “又是你。”岳扬帆的铆玉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这次又是什么借口?” “来吃糖~”路谏冬熟门熟路地跟进来,“松露巧克力很好吃哦~” “没了……”岳扬帆的话戛然而止——路谏冬将神经绘图笔抵在他胸口。 笔尖刺破制服的瞬间,岳扬帆的视网膜上炸开一串乱码——那是只有他和临风才能使用的加密信号! 他诡异的墨蓝眼睛自动对焦。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在放大20倍后显露出岳临风熟悉的字迹 ——【救他】。 他呼吸一滞。 ——救谁?路谏冬? “他死前……”路谏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把这支笔交给了我。” “不是你杀了他?”岳扬帆明知故问——真正的凶手穿着白大褂,是岳临风的“老师”。 “啧,都说了我不是……”路谏冬眉头皱起来,“不要‘凶手凶手’的叫,难听死了。” 岳扬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下意识地移向腹部。 监控录像里缺失的片段、治监局报告中漏洞百出的“黑、帮火并”说辞……此刻都化作胃里翻涌的酸水。 “这东西是加密的,我们去找裴七解锁吧?”但路谏冬并没注意,而是收回笔,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 “别开玩笑了!“岳扬帆一阵眩晕,忍不住呛他,“黑市的人而已,还能把这个打开?” 一听“而已”二字,路谏冬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仿佛被戳到了痛处。 “精英副局长大人,”他慢慢咧开嘴,笑意不达眼底,“你以为这支笔为什么在我手里?” 他猛地扯开后颈的衣领,露出脊椎上狰狞的伤疤——一道被粗暴缝合的、直通整个脊柱的旧伤,周围蔓延着钴蓝色的机械纹路。 “因为只有‘漆黑之刃’……”他轻声说,“才最适合帮人干脏活啊。” 岳扬帆瞳孔骤缩。 ——路谏冬是“漆黑之刃”,传闻中的刽子手。 他当时就在现场,是第三人。 岳扬帆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早该明白的。 监控里那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临风尸体上的枪伤……所有线索指向同一个答案:某人合谋治监局杀了他弟弟,让路谏冬背了黑锅。 而临风留下的【救他】—— 是救路谏冬这把染血的刀。 但……他看向路谏冬额角的擦伤,已经完全好了。而那到脊柱上的狰狞伤痕,像是个笑话。 “你早干嘛去了?!” 他突然发难,猛地将人掼在墙上,展柜里的昙铜军工章哗啦落地。就像临风尸体上那块琥珀色的智能腕表。 路谏冬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铆玉脊椎迸溅的火星照亮了岳扬帆狰狞的面容。作战手套的金属纤维深深陷进他的衣领,勒出一道濒死般的褶皱。 “你早干嘛去了?!”岳扬帆的咆哮带着血腥气,“在现场为什么不救临风?!” “因为那时候……” 他的声音低哑,像是从机械与血肉的缝隙里挤出来的。 “我的控制协议里写着【旁观模式】啊,副局长大人。” 岳扬帆如遭雷击。 ——这正是昙铜手表里,临风嘶喊的最后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