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深情》
1. 关系户
《桌肚里的微光》
文/小镇南方
晋江文学城
2025.10.23
燥热的午后,空气都带着砂砾的烫意,斑驳的院墙上,风碾过一片被晒得卷曲的杨树叶,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干渴植物的气息。
这里终年都挂着烈阳,气候干燥,一入春秋就沙暴泛滥,一到夏冬就陷入两极世界。
一提到这儿,人们总会想起四个字:气候恶劣。
不过,经济落后才是这里的代名词,城市周围就是望不尽的戈壁,无数孩子都渴望能走出这片戈壁。
沈小骥从小生活的地方就在这里。
即便如此,在这座略显落后的北方县城,依然在国家的扶持下萌生着快速发展的种子。
一个个高楼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中学也越建越多,从原来的一两所,到现在的七八所。
但这都比不过人们口里的某所“贵族中学”,沈小骥读的高中——二中。
今天是高二开学再分班的日子,下午六点前沈小骥就得赶到学校,看分班结果。
“小骥,走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去学校?”
“哦,今天可能会下雨,记得带伞。”
要让常年没雨的邱县下雨,多是难得的一天。
陈旧的普通楼房里,沈小骥家住在二楼,老爸坐在沙发上刷短视频,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和她嘱咐。
“知道。”沈小骥简单回应了一句。
燥热的午后,沈小骥睡完午觉换上了校服。
她伏在门前穿鞋,一双不太新的鞋子被妈妈刷了又刷,此时她感觉好像鞋有些小了,于是蹲下重新换一双穿。
鞋柜下,沈小骥蹲在暗与明的交界线处,脑后的低马尾绑的松松的,有一两缕落在额前。
她抿着嘴,一双垂着的眼睛下睫毛又黑又长,认真盯着脚上那双手,仔细绑着鞋带。
穿完鞋沈小骥才往里面走,钻进卫生间里拿起一把伞。
直到她走了推开门的那一秒,沙发上刷短视频的老爸才反应过来。
“又穿起鞋踩进屋里头了,等会你妈妈看到又要说你。”
沈小骥悄悄合上了门,撇了撇嘴。
-
出了小区后,沈小骥望了望头顶的太阳,白皙的脸瞬间被照红。
全身都弥起干燥疲热的不适感。
她去马路边打了一辆出租。
难得奢侈一次,沈小骥坐上出租车的那一秒就望了望小区门口的公交站。
那里站着和她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他旁边放着笨重的行李箱,双手环抱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等公交。
沈小骥看着那人生无可恋,自己也想苦涩的笑笑。
开学第一天,没有哪个高中生是开心快乐的,现实的高中,没有电视剧里的青春活力,大多是做题累的五体投地——每次去学校都是一场服刑运动。
也包括她,沈小骥觉得自己每次坐在座位上低着头学习的时候,很像一个直不起腰的老骥。
可偏偏她还是个小骥。
哎,小骥小骥,年仅16,累成老骥。
她上车后司机甚至都不用问她去哪里,她也不用说,因为一看她的穿着便知——这是二中的学生。
往二中送就对了。
车内皮革味有些重,沈小骥伸手按下车窗,瞬间一道风打在了她的脸上。
车速带起的风卷着夏末的蝉鸣,掠过她的耳畔时,发梢簌簌地跳着舞,她半眯着眼,校服的袖口被风鼓成小小的帆。
搭乘她的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的样子。
“二中今年收分是不是又高了?”
风猛扑进车里,沈小骥晕车的症状刚好了不少,便听到司机极其突然一声搭调。
不过沈小骥觉得很正常。
北方人那种随时可以和陌生人聊天的情况太常见了。
“嗯,好像吧,听说今年提了50分。”
沈小骥也就如实回应道。
“50分?啧啧啧,哎,不愧是二中啊…怪不得我儿子今年只能上三中。”
“三中很差的。”
“你们二中的学生都是很厉害的。”
司机眼睛望着后视镜,和她说道:“是吧?”
沈小骥和司机对上眼,一时半会儿不知说什么,只能说:“嗯…我们学校是要好点。”
但与此同时,沈小骥在心里腹诽。
整个邱县,二十来万人口,点大的地方,能看的过去的普通高中就一个二中、三中,非要比,谁又比谁强到哪里去。
但这里的人不知道,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没读过几天书,做着平庸的工作,结婚生子,又养了一个平庸的孩子,眼界狭隘,总觉得送自己的孩子去二中就是人生赢家了。
不止是司机,沈小骥的父母也是个典型。
沈小骥一路上没再和他有过交流,大叔也没再多问。
到了学校后沈小骥直奔教学楼去。
学校已经来了很多人了,大多数是外县的住宿生提着行李箱过来提前收拾宿舍的。
沈小骥不住宿,她是本县的。
人群里,每个学生都围着一个铁公示栏看,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耳边传来各方的声音。
“我靠那谁,咱俩5班!”
“哎,看到了,我在18班。”
“哎,哪几个班是尖子班啊?”
“一到六班是尖子班,六到八是实验班,剩下全部平行班!”
“哇那我完了呀,我在24班!”
“24班和9班又没区别!都是平行班呀!”
沈小骥站在人群中第二排的位置,个子不太突出的她,艰难的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哎你看,3班人好少啊,才25个人!”
“这是清北班吗?人这么少?”
“我估计是,这班的任课老师都很厉害。”
沈小骥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往3班的名单上看。
一列名字整齐的印在黑白的纸上,她一行一行往下扫。
二年级3班,班主任:卢艳红
学生名单:
序号1:王子博
序号2:李伟
序号3:陈青青
...
...
序号13:沈小骥
...
沈小骥眼睛一亮,找到了自己。
人群中有人比她更早爆发出一声尖叫:“我靠,卢艳红!教导主任她们班的!”
“我去怪不得人这么少呢,估计是那老师不愿意收那么多学生。”
“教导主任权利就是大,竟然还能决定班里学生人数。”
沈小骥看完后暗自庆幸,经过一年的努力,她终于爬上尖子班了。
不过...听说这个卢艳红,很可怕,在学校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感觉以后班级里有的受了。
沈小骥想退出来,突然一个人拍了拍她。
“沈小骥!”
她回头,看见一个短头发的长得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沈小骥一下回忆起这是谁。
这是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她的同班同学,叫赵优,她们俩那时候在平行班,不过第二学期沈小骥就升到实验班去了,就没再同班了。
“哎,我刚刚看到你名字了。”
“你和我一个班!”
沈小骥有些吃惊,小幅度的张了张唇。
“是吗?”
“你也是从平行班升上来的吗?”
“好厉害。”
赵优否认了。
“不是哦。”
沈小骥张着嘴看着她。
赵优却神秘的和她靠在一起,悄悄对着她说:“我是靠关系进去的!”
沈小骥张的惊讶的嘴一下合住了,随后就略显尴尬地看着她。
“哎,别这幅表情。”
赵优推了她一下,笑的很无所谓。
“这学期咱们尖子班靠关系进来的多呢,很正常!”
“不信你等会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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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生面孔。”
-
所有学生看完自己所在的班级就要去班里等待第一节的班会课了。
开学第一课,无外乎就那两件事,自我介绍,思想教育。
这将全部放在了周末下午。
以便第二天直接开始上课,不占一点上课时间。
3班级里稀稀拉拉的才到了几个人,由于学生少,这个班所有的课桌都是单人桌,没有那种双人桌。因此和她一路讨论着要和她做同桌的赵优都愣住了,看着班级里的单人桌不满道:“什么嘛,连同桌都没有的,不愧是卢主任的班,真是绝!”
“没事的,不做同桌也可以挨的挺近的。”
沈小骥低声安慰她。
赵优不爽的撇嘴,和她一起进去挑位置。
赵优选了个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沈小骥看了看,选择坐在靠赵优旁边那列中间过道的第一排的位置,将伞塞进抽屉里。
这位置正对着讲台。
“我靠沈小骥,你坐老师眼皮子底下啊!”
沈小骥朝人点点头,赵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牛。
接着,班级陆陆续续在来人。
沈小骥没带书包,也没有书可以看,于是眼睛朝着班门口看过去。
然后她发现,这个班男生多,女生少。
大部分男生进班后看到她和赵优坐靠窗三四组,还有零星几个女生,都选择坐靠门一二组那边的位置。
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们,基本上不会主动靠近坐在一块。
直到人快坐满了,赵优前面的那个位置都没人坐。
也就是沈小骥的旁边。
嗯,没有人愿意夹在女生中间坐,尤其...还是她们这样的两个女生。
赵优带了一把小镜子,此时掏出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粉色的卷发棒,卷在自己的刘海上。
沈小骥则无聊的趴在桌上浅浅的休息着。
教室里很安静,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听的到。
新开学的第一天,大家都比较陌生拘谨,因此班级完全没有吵闹的气氛,沉默的像考试现场。
差不多到点了,人也来的差不多干净了。
所有人静悄悄的等着老师来。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脚步声,那是非常坚硬的鞋底才能踩出来的声音。
那种摩擦地板的声音,沈小骥现在听的听都能听出来了——是某名牌球鞋特有的声音。
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追求的声音。
高一的时候她就听惯了。
“嘿,到了,这就是3班了。”
“嗯,看到了。”
班门外过道,两道声音清晰传进教室里,一个张扬,一个散漫。
靠门贴着薄膜的窗边闪过两个没穿校服的身影,其中一个还是个红毛,沈小骥歪头看了一眼。
“你在哪个班啊?”那个略显散漫的声音问道。
“7班,东哥给我安排的!咋样够意思吧!”这人的声音打了激素似的,特别亢奋。
那人哧笑了一下。
“还是你爹有实力啊。”
“哈哈操,你还说我,不知道谁爹用了钞能力给你他妈的这破烂成绩塞到3班了。”说话的人毫不留情的把这些戳穿。
而那个人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很骄傲地说道:“你爹——我的爹。”
“...滚,又骂我孙子!”
沈小骥默默的听着,心想或许是赵优口中的“关系户”来了。
“...”
那两个人说到这才意识到班级里似乎很安静,门外两个人静了一会儿,没一会儿一个人走了,只留了一个人。
过了会儿。
少年的衣角比他的脸更早出现在视线之中。
他跨进班门,对着里面的大家就是一句——
“报告。”
两个字,大声,干脆,劲劲的,一股北方东临那边的腔调,直接就透露出他不是本地人这件事。
众人看向他。
2. 惹不得
在他这声报告打响之后,所有人都只是盯着他,没有一个人去提醒他其实现在老师不在,不用打报告。
那人也是等了好半天才抬起眼。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那张脸。
四个字足以形容:游戏人间。
窗外的光影在他下颌线流转,垂落的眼睫投下浅影,抬眼的动作慢得像被时光拉长,好半天才懒懒掀起眼皮。
他眼睛漫不经心地对着班内扫了一圈,了解了状况,发现没老师在后,眼睛谁也不看,拖着长长的腿走了进来。
慢悠悠的、跟散步一样。
沈小骥那时微微抬眼,一双红黑色的球鞋顿时撞进眼帘。
这是她头一回见一个男生这么高这么壮的。
高大的身影像极了一个电视机走出来的某个武打明星,那般完美的比例。
嗯,怪不得听口音听着像是东临人呢。
那边的人出了名的是个子高,全国个子最高的人都出生在那里。
以前,她总以为是别人瞎传的,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仔细一看又发现,他的壮并不胖,黑色的短袖下反而很清瘦,是少年的那种清瘦。
他走到讲台上停了下来。
眼睛再次向班里扫过去,强大的气势不像是个正处于青春时期别扭阶段的少年,大大方方的。
台下的女孩们基本上眼睛都看直了。
扫下来的结果就是——
只剩了第一排的那个位置了。
呵。
他冷笑了一下。
随后才拖着腿,无比散漫地走过去。
少年清瘦的手臂上爬满了肌肉,手插着兜从她面前走过。
趴在桌子上的沈小骥动了一下,头微仰。
他眼睛朝底下的沈小骥扫了一眼。
女生,低马尾,瘦小,白净。
沈小骥连忙低下头,没与他对视。
陈暨也不在意的收回眼。
他走到那个位置,又看向赵优,开口问了嘴:“这没人?”
赵优虽然也和大部分女孩一样觉得他很帅被迷了一下,但她就没那么多心思和纠结了,直接朝他点点头:“嗯,没人的!”
他了解了,对人也没说一句谢谢,用脚踹了一下椅子就往里一坐,什么东西也没带。
这动作将后面赵优的桌子都弄的颤了颤,给赵优还吓了一跳。
纳闷。
有钱就这么大脾气吗,她都没这样呢。
沈小骥被这声音弄的,落在耳边的发丝随着他动作里空气的气流而摆动着,脸上表情有些受惊。
她低着头不敢乱看。
他就坐在她旁边,隔着不到一米。
过了会儿,上课铃响了,那位同学们口中直呼可怕且闻风丧胆的卢艳红,踩着高跟鞋的声音就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
却足以震慑人心。
终于,卢艳红的脚踏进了班级大门。
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讲台上。
双手环抱着巡视着下面的同学。
同学们正襟危坐的看着她。
她没有开场就说很多废话,而是直接阐明。
“各位好,我是你们这学期的班主任,我叫卢艳红,我教的科目是英语,我觉得我不用介绍吧?应该有很多人认识我,甚至,有的人高一就被我收过手机,被我抓到过打架,谈恋爱...”
沈小骥这些都有所耳闻,卢艳红出了名的爱抓打架和谈恋爱的,别的她不管,基本都是别的主任在管。
这是卢艳红的开山第一课。
“所以我的班级里,刚刚说的那些肯定是名列禁止的,你想干,可以,主动把自己的桌子搬到平行班去就行了,那里我不管。”
听到这里,众人表情各异,有的人在心虚偷偷打量她。
卢艳红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里,心知肚明。
但她不再废话,直接问各位同学:“明白否?”
底下稀稀拉拉的响起几个同学的声音:“明白...”
他们说明白,其实是没招。
有的人呢,就压根没开口。
比如赵优这一片,一点声音都没有。
卢艳红还在短篇小论。
沈小骥坐的有些累了,直着的腰悄悄弯了弯,歇了歇。
余光间旁边的黑色身影脑袋也一趴,手突然伸进裤子口袋里。
就这么掏了一会儿。
然后一部手机就这样赤裸裸的掏了出来。
!!
沈小骥看到屏幕闪的那一刻快震惊死了。
她赶紧抬头看了眼老师。
卢艳红正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四个大字:自我介绍。
然后又偷偷看过去。
这人...这人胆子好大,老师刚说完名列禁止的事情,他立马就做了,而且还在老师眼皮子底下。
也许是沈小骥的眼神太强烈了,正在按手机的人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沈小骥这下真的和他对上眼了,这回她没躲,而是看了看他手里的机器,抿了抿嘴。
男生的视角里,女孩子长着一张不同于西北风味的脸,糯糯江南,蓝白校服穿的工工整整,没有一丝褶皱,乌黑的发丝绑的有些松,身体坐的挺直,全身上下透露着文静乖巧的感觉。
她审视着他。
他盯着她。
但隔了会儿,沈小骥像是被他盯的不好意思了,收回了眼,缓缓先将头扭过去了。
只是,她用余光再次偷瞄了他肆意按手机的动作,挺直的身躯有些僵硬。
沈小骥不敢苟同这样的人进了3班。
她觉得很奇怪。
这是她高一觉都没怎么睡拿命换来的班级。
这人来都来了,却一点也不珍惜羽毛。
真不怕被卢老师赶去平行班吗?
沈小骥没管旁边偷玩手机的人了,继续听着老师说:“等会我们一个一个自我介绍一下啊,说自己的名字,家是哪里的,还有自己的梦想,愿景,理想的大学是什么,都说一下给大家听听,如果大家以后还想再继续相处两年,那大家就努力留在这个班,希望身边熟悉的人一直是彼此!”
“知道吗?”卢艳红放下粉笔和大家说道。
在经过她这一番激励说辞下,底下的同学们也渐渐有了些些生机。
因此大家这次都震声回答道:“知道了!”
这时,台下有一个男生举起手,主动第一个来:“老师,我先来可以吗?”
卢艳红看了过去,是坐在第一组第三排的一个男生,点点头招手让他上讲台。
那个男生走上台,扶了扶眼镜,吁出一口气给大家介绍道:“大家好,我叫张伟,是的没错,就是那个全国有几十万人都叫的那个名字,张伟。”
此时,大家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但不包括某个在点手机的人。
张伟还在继续说:“但是呢,我这个张伟,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我和他们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底下有调皮的男同学来了兴趣似的,开始大胆尝试接嘴了。
卢艳红往台下看了他一眼,也没管。
张伟继续说。
“嗯,我很不一样,不一样在...我是个gay。”
此言一出,全班瞠目结舌。
卢艳红原本手撑着桌子,听到这个身子都直了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张伟:“什…什么?”
张伟倒也一脸正经的和她解释:“gay!”
“GAY,gay!”
全场大概鸦雀无声了十来秒吧。
赵优“噗”的一声最先笑了出来,喷了口水出去,笑的脚都从桌肚里面伸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
全班也被他这举动整笑了,一时间,班里气氛有些火热,各种惊叹四面八方的响起。
“我靠这都能说。”
“哈哈哈。”台下一阵笑声。
当然,也不乏有其他的一些声音。
“卧槽老师,班级里有男同啊啊啊。”
“呜呜呜,老师,你的男学生是gay…”
“这就是班里男生多的代价吗。”
“老师我好怕...”
沈小骥听着也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她朝笑声最大的赵优看过去。
结果转头就看见了另一幕。
黑着脸的男生,低头伸手抹了一把脖子,眼底凝结成冰。
沈小骥立马收起笑容。
好像看出来什么了,她赶紧看着赵优,想用眼神提醒:喂,小心别惹到你前面的人...
可惜赵优没看见,只是盯着台上的张伟笑个不停。
沈小骥有些无奈,又缓缓看向男生。
他盯着手上擦掉的口水,侧过身回头。
漆黑的眼无声地凝视着赵优刚刚伸出去的脚。
眉下藏匿着浓浓的戾气。
就那样盯了好几秒,他冷冷地翻了个眼。
然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懒得追究了,侧着的身子准备回正。
结果就和旁边一直在看他沈小骥对上了眼。
停顿下来。
沈小骥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她看了看赵优,又看了看他。
浮现的只有担忧。
意味明显。
赵优没心没肺的笑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与之无关的沈小骥,却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才让他这么生气。
男生看着她半晌,眼下像乌云乱飘的戾气倏地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停止浮动。
他突然收起顿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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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手,不再看她。
然后又当着她的面把手伸进桌洞里。
慢悠悠的…
抓出一个黑色的物体。
沈小骥表情再次一变。
再回头看她时,女生果然已经望着讲台没看他了,而是正襟危坐的看着讲台,装的好模好样。
他收回眼,继续在腿上肆无忌惮的玩着手机。
嘴角轻扯。
讲台上的卢艳红被张伟解释的懵了有一会儿了,她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台下也突然叽叽喳喳的没有之前那么安静,直到一位男生忍不住站起来替张伟解释:“老师,他的意思是他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
卢艳红不解了,她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也只能往自己的教学理念上靠:“都闭嘴!什么喜欢男的女的,我管你们喜欢男的女的,总之我的班里不能谈恋爱!”
“...哦。”
“你下去吧!”
张伟灰溜溜的下去了,班里的气氛莫名变得火热了一些。
卢艳红再次强调:“我说让介绍什么就介绍什么,不要介绍无关紧要的。”
台下的同学们无趣地说知道了。
经过这么一遭,再也没有人敢乱七八糟的介绍什么了,只能按着顺序一个个被叫上去介绍。
班里没多少人,总共25个人,一共有16个男生,剩下9个是女生。
人少就是这样,前面所有人的自我介绍10分钟不到就快结束了。
沈小骥作为13号,也很快就轮到她了。
她放下手,从座位上起来,踩着干净的白鞋缓缓走上台,双手轻轻放在身前,有些小声的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沈小骥。”
“我来自暨南,平时最擅长的科目是数学...”
“我想考的大学是H工大。”
“...希望以后都能和大家一起做同学。”
“嗯...暂时就这些。”
“暨南啊?是南方人吗?”卢老师问她。
沈小骥看着老师,乖乖点点:“嗯,不过我一直在这边长大,因为父母在这里工作。”
“哦...这样。”
卢艳红老师看着她,难得搭了句嘴:“你是不是高一在平行班那个?”
沈小骥点头,说是。
老师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有些欣慰有这么上进努力的学生通过正经考试进入她的班,也点点头,和她说回去吧。
沈小骥的自我介绍在一分钟内就完成了。
班里响起一阵掌声,这个掌声莫名被班里几个男生带头拍的震耳欲聋的,让沈小骥有些耳朵疼。
她下台时,看见赵优在使劲的给她鼓掌。
而她前面那个一直在偷玩手机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身子靠在后面桌子边缘上,垂着眼听完了她的自我介绍。
还瞥了她一眼。
沈小骥目光有些闪躲,睫羽微颤着,回座位上缩着了。
他似乎又被身后的赵优给惹到了。
因为聒噪。
他扯嘴“啧”了一声,在沈小骥坐下后又把桌子往前一踹,下一秒脸就埋桌子上了。
“咣当”一声。
很大的脾气。
沈小骥听得心跳有些加速。
然而他身后那个没心没肺的赵优,却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叹了叹气,有些无奈。
掌声停,轮到下一个人。
就这样一个一个介绍过去,沈小骥在默默记住每人的名字。
但是也记不太明白,过了就容易忘。
卢艳红看着名单,又叫了一个名字:“来,快最后了,23号,陈暨。”
沈小骥刚刚捻下记名字记到混乱的心绪,突然听见班里一阵寂静。
然后旁边才有了响动。
又是桌子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她朝旁边看去。
他睡的发型凌乱,手撑着课桌站起身,桌子被推的乱响。
过了会儿,他耷拉着散漫的步子,已经清醒,慢悠悠地跨上讲台。
卢艳红让他开始介绍。
他声音洪亮,但没什么情绪:“我叫陈暨,来自东临,理想的大学是本科,进一步的发展是水硕,最终的归宿是躺平。”
顿了下。
“没了。”
这段介绍再老师眼里可谓是让人大跌眼镜。
在人人都说自己理想大学是985、211的时候,他居然说自己理想的大学是本科,还有...水硕?
但在其他同学们眼里,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前面班门口两个人的话清晰地传进班级里了,每个人都听到了。
所以不惊讶。
这是位爷,有钱有家底的爷。
惹不得的爷。
3. 选班长
但听完这段介绍,班里同学的掌声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及时,拖拖拉拉的才响了起来。
众人心知肚明。
沈小骥的手也拍的有些缓慢。
但陈暨也不介意,就那么站着,没穿校服的身型往那一站就像是在挑衅全世界。
卢艳红这么精明厉害的人碰到他,也是没有一点当初的口气,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她怎么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但有些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过了会儿,她看向台下的沈小骥,又看了看陈暨,眼睛突然一亮。
终于找到可以接的话了。
“哎,你们俩名字里都有ji是不是?都是哪个ji,名字写给大家看一下?”
沈小骥没想到自我介绍完了还有她的事呢。
她有些愣,但还是立马从凳子上起来,呆呆地望着他们。
卢艳红和她招手:“来,你们来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一下。”
“哦...哦。”沈小骥也没来得及看台上的另一个被cue写名字的人是什么表情,赶紧上台拿粉笔。
沈小骥拿起粉笔上了台,站在黑板前准备写字。
陈暨似乎看了她一眼,低垂着的眼睛往她脸上一瞥,长臂掠过她,也抽出一根粉笔。
夕阳的斑驳下,教室被照成了余晖的颜色。
男生和女生并肩站在黑板前,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交错着沙沙作响。
陈暨身形挺拔,手臂有力,每一笔都写得刚劲有力,沈小骥则身姿轻盈,手腕灵活,粉笔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写出的字娟秀工整,与男生的字相互映衬。
陈暨笔画少,先写完,瞥了眼旁边,女生袖口微微推到小臂的位置,细瘦的胳膊上有一点点透明的小绒毛,写的认真。
比她先一步写完后,他没动,而是等到沈小骥写完最后一个笔画放下手臂,他也才跟着放下手臂。
懒洋洋的。
沈小骥背着大家先一步偷看到他写的字。
“陈暨”
暨南的暨。
两人从自己的名字面前退开,往旁边站。
台下的同学将他们的名字看了去。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也为黑板上的字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整个画面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与求知的氛围。
一面是“沈小骥”,一面是“陈暨”
他们两个的名字挨在一起。
却像工匠也凑不到一块的两处榫卯。
因为一个是良材,一个是朽木。
沈小骥默默退到一旁,陈暨也就站在她的旁边。
沈小骥低着头,听老师说:“大家看清楚了吗?是这两个ji。”
“看清楚了。”底下的同学们一个字一个字回道。
“你们下去吧。”
-
自我介绍圆满结束。
窗外夜色袭来,有些乌云缓缓飘散在教学楼的上空。
沈小骥望了望窗外,想起老爸说今天可能会下雨。
可是这班会从六点开到七点了,到现在没也停下来的意思。
沈小骥叹了叹气,默默继续听卢老师讲。
讲到最后了,她终于说要选一下班长,选完就放学。
选之前她说明了一下班长的重要性。
“班长呢,顾名思义,是我的助手,是我的人,意味着要替我管纪律,管行为规范,管班里的各种踩红线行为,不许包庇,自己更要以身作则……”
“各位之前有没有当过班长的?”
台下鸦雀无声。
肯定有人当过。
只是没人想当卢艳红的小班长,卢艳红说的这些差事,尽是些难管又得罪人的事,谁能胜任啊。
沈小骥脑袋往后看了看,一个举手的也没有。
不知道别人,反正她没当过。
班长要有魄力,她没有。
老师问了几遍都没人回答,可这班长总不能不选了吧,于是她只能想一个办法了:“都没人当是吧,那好,既然大家都互相认识了,这样吧,咱们互相投票,投到谁多就选谁。”
她让大家拿出一张纸写下名字。
众人纷纷议论着要选谁。
这会儿班里吵闹着,卢艳红也是没管,任由他们自己讨论。
后排的同学离老师比较远,放肆大声的讨论着。
陈青青转身问后排的张智:“哎,你选谁呀?”
张智是个很瘦弱的男生,他带着厚厚的眼镜,想了想:“不知道,选个善良点的吧?”
陈青青点点头,说:“哦,谁比较善良啊。”
张智还没想好。
正要回头,一旁的李荟梅却有不同的意见:“善良?善良能让你考上好大学吗?到时候班里风气败坏了,都是班长的责任!”
张智:“这...”
吴东雨是李荟梅前排的男生,两个人关系好,他自然跟着李荟梅说:“也是啊,毕竟咱都考上这个班了,还在乎啥别的啊,就老实学习吧。”
陈青青又问他们:“那怎么选。”
李荟梅想了想,忽然看向前排的某个人,指着说:“选他!”
他们一同看了过去。
“为什么?”其他三人异口同声。
李荟梅耸了耸肩,说了个很扯的理由:“他最高哎,看起来很能管人,而且,班长不是个力气活吗?很多苦力也都要干,就选这种人高马大的!”
陈青青再次点头:“哦,这样啊...”
吴东雨则看了看李荟梅指的那个人,突然撇着眉看李荟梅:“你最好是别看人长得帅才选的。”
吴东雨语气冷冰冰的。
李荟梅被吴东雨这教训似的语气这么一说,“啧”了一声:“你管我,我就卡颜怎么了?”
吴东雨突然把身子转回去不理她了。
陈青青和张智一同看向这两人,察觉到有些奇怪。
李荟梅翻了下好看的白眼,没管前面生气的人,和他俩说:“哎呀就选他了,没什么纠结的。”
陈青青和张智这俩人也是个没主见的,也就听了李荟梅的意见了。
几个人纷纷写下一个名字。
这边。
沈小骥苦恼了。
她手里握着笔,迟迟没有写下名字。
她真的不知道选谁,班里其他同学高一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尖子班来回窜的,其实大家在班里差不多都认识那么一两个。
只有她一个也不认识。
哦,除了赵优。
沈小骥想问问赵优,于是转头叫了她一声。
赵优已经写好名字了,纸团被捏了起来,问了她一嘴:“咋了?”
沈小骥小声问她:“你选谁?”
赵优对她咧开笑:“你想选谁就选谁呗。”
可她就是不知道选谁啊。
赵优没办法,给她出了个招。
“刚自我介绍里,你对谁最有印象,就选谁。”
自我介绍,最有印象...
沈小骥忽然看向她前面的一个人。
陈暨还没动笔。
此时,他身子正懒懒散散的靠在赵优的桌子上,低着眉沉思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们的话听进去。
沈小骥看了眼就低头。
继续想。
赵优倒也发现她依旧没有写下哪个名字的动机,于是给她说了个人。
“哎,沈小骥,你写郑怀景。”
郑怀景...
这个名字沈小骥有点印象,好像是。
她回头找了找。
找到了。
一个坐在靠门边上第二排的一个男生,与赵优同排,但两个人相隔千里。
沈小骥刚刚对他挺有印象。
这人长了一副女像,头上是卷毛,带了一个半框眼镜,特别斯文温润,老师前面看到他的头发还问了一嘴,问他是不是烫头了。
他说不是,天生就是卷的。
沈小骥那时才发现郑怀景长得有点不一样。
有点小混血的感觉呢。
沈小骥看了一下他,回过头问赵优:“你认识他么?”
赵优偷偷抹了素颜霜的脸上格外白皙,一双红红的唇稳稳勾起:“嗯哼,打一进高中我就盯上他了。”
盯上他…这是什么说法。
沈小骥在想。
赵优又捂着嘴偷偷和她道:“真是不枉费我费这么大力气来这个班啊。”
呃。
这是在?
不过没人可选的沈小骥,也是老老实实的写下三个字:郑怀景。
即使这人与班长的气质不太符。
她觉得郑怀景适合做学委。
赵优一见就知道沈小骥这个老实人把她的建议听过去了,于是低头捂着嘴偷笑。
沈小骥总感觉她想捉弄人。
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这时赵优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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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恿人上瘾,突然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哎,你写了没?”
沈小骥折好自己的纸条都没听见有人回应。
她随意的将头扭过去看。
发现赵优居然在和陈暨说话。
可陈暨不理她。
赵优本来就是外向加社牛的一个人,哪怕被这么一个高冷拽哥冷漠相待也不急,而是又好脾气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同学,你选了没啊?”
“没选的话你也选郑怀景呗?”
“拜托了。”
不要这么高冷嘛,都一个班了,还搞高冷不和同学说话这一套。
难不成永远都不说啊。
赵优不屑地想。
沈小骥盯着陈暨,总觉得他真的能就这样沉默到底了。
她不敢再去多看什么,默默低下头。
又过了很久,久到沈小骥都替赵优着急了。
让她又忍不住回头。
她想劝赵优别和他讲话了。
太尴尬了。
沈小骥正出声替他们两个打破沉默:“那个,老师也没说一定要写…”
只见陈暨突然下笔写了几个字,很快,随后被他手指碾成一团,捏在手里,给身后的赵优看。
“写了。”
两个字,写了。
但也不知是不是听了赵优的话写了郑怀景,他没说,赵优也没问。
只能作罢说:“好的。”
陈暨将纸条往桌子上一丢,回过身的时候眼睛从沈小骥身上掠过。
沈小骥一顿。
一段时间后,卢艳红也不等了,直接让同学把纸条从最后一排传到第一排来。
沈小骥转身接过后面的人的纸条,全部放在桌子上。
接着,卢艳红让第一排的同学一个一个念。
从靠门的第一个同学那里开始。
“张伟…郑怀景...李瑞...吴晓桶……陈暨...张伟...陈暨。”
然后是第二个人。
“张伟...郑怀景...陈青青...郑怀景...”
“陈暨...陈暨...陈暨...”
接连五个陈暨了。
沈小骥余光看了眼旁边的人。
他按兵不动,没反应。
然后到了第三组,也就是沈小骥这组,她赶紧一个一个将纸条打开。
然后,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
“陈暨...郑怀景...张伟...郑怀景...陈暨...陈暨.....”
念完了。
卢艳红点点头,默默在花名册上记着票数。
接着最后一组。
陈暨那组。
大家都等着他念。
但老师突然打断了。
“哎我觉得都不用念了,大概也就这几个人票最多,这样吧,我问问陈暨、张伟、郑怀景,你们三谁想当班长。”
三个人没人回应。
卢艳红无奈:“那你们到底怎么才能选出班长啊,没人干了?”
依旧沉默。
陈暨人歪歪头,有些慵懒的样子,忽然举起手。
卢艳红看到了,很惊讶:“你愿意?”
“不,我有个建议。”
卢艳红有些迟疑,但还是让他讲。
“不如把纸条放我这,我现在随机抽取一个,抽到谁就是谁。”
陈暨嗓音特别懒散。
这让大家都有些感觉好笑了。
原本大小是个官,现在变成抽黑签倒成了苦差事了。
卢艳红也没别的办法,同意了,叫第一排的同学把自己的纸条放过去。
那就让一切交给命运吧。
陈暨看了一眼桌子上一堆纸条,然后闭眼,手下不紧不慢地寻个某个方向。
然后按住。
接着,他顿了一下。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
隔了一会儿,他挑眉说出手上的名字。
“沈小骥。”
被念到的人身子一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全班也都愣住了。
后排立马开始讨论。
“沈小骥?”
“刚刚那个你说特别好看的女孩子?”
“对,坐第一排那个。”
...
“什么呀,她能当班长?”
“就是啊,那么柔弱,长得好看当个文娱委员差不多。”
4. 恶作剧
沈小骥那时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念到名字,直到老师说出“那就只能沈小骥同学来当班长了”的时候,她才确定她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听错了。
奇怪。
这个班里她没什么认识的人呀?再说了,她和班长气质完全不符,比郑怀景还不符,该怎么去管人啊。
放学的时候沈小骥还特意抓住赵优问:“是不是你填的我呀?”
赵优还纳闷呢:“怎么可能,我填的郑怀景啊!我靠,本来还想着让他做班长好包庇包庇我呢。”
沈小骥没吭声。
“哎不过你是班长也好啊,以后靠你包庇我了。”赵优居然还觉得挺好,这结果虽然意料之外,但是对她来讲是好的。
沈小骥见不是赵优填的,也有些死心了。
她站在原地,鼓着嘴,十分气恼的嘟囔着。
“哎呀不可以。”
“谁呀,恶作剧么。”
“好过分。”
“哎呀没事啦,做班长累是累点,但是也没啥坏处嘛。”赵优当然是安慰她了,戳了戳她气呼呼的脸。
没啥坏处就怪了。
到时候出问题了卢艳红第一个骂的就是她。
赵优就拉起郁闷的沈小骥准备走。
二人手牵手转身时碰到刚从手机上抬起眼的陈暨,老师一走,他就嚣张的不行了,手松松的捏着手机,坐在椅子上,站起来,与正要走的两个女生相碰。
沈小骥看着被他塞回口袋里的手机。
他好整以暇的,一贯高冷不可靠近的模样,鼻梁高挺,睫毛在鼻背上落下一片阴影,幽深的眼眸像刀片一样,从她脸上划过。
沈小骥从他身旁走过。
也就是这时,她突然看到,他眼斜着她,轻扯了一下嘴角。
很浅,很难让人发现。
让她觉得莫名奇妙。
但她当没看见似的,与赵优一同出了班级。
-
隔天沈小骥起了个大早,为了提前去学校吃早饭,周一早上要升国旗,她不能等到下课后再吃了。
不过从今往后,她要一直起的很早了,因为卢艳红老师说了,从此以后,她要负责开班门,今天是第一天,就先由卢艳红自己亲自开。
这让家住的离学校有4公里的沈小骥头大了。
4公里,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
但是对于不会骑车的沈小骥来说,每天要提前起来等公交,要么就是花十五块钱打车去学校,有些太奢侈了。
沈小骥在思考要不要和家里提出住宿。
但还不急,再看看。
沈小骥一个人乘公交抵达学校。
二中的校门做的比普通学校更气派,门口挂了一个大大的“地区示范性重点高中,全国排名第52”。
不过与其说气派,倒不如说太过于虚荣。
虚假繁荣其实讲的就是二中。
这学校除了尖子班好点之外,其他的配不上一点地区重点高中的名号。
原以为她从前待得平行班已经很差了,所以她拼命挤进尖子班。
可现在就连尖子班都惨水了。
比如某些靠“关系”塞进来的人。
这让一直对二中的不好印象变得更不好了,依旧是在她脑海里那个落后的地方落后的教育之地。
沈小骥踩着太阳升起的尾巴来到校门口。
惊讶发现校门口站了一排的老师,他们手里都拿着仪器。
查违禁品了。
沈小骥看了一圈,周围没什么人,但果然有几个学生躲在了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在身上藏着什么东西。
她默默叹了口气。
明明在学校也没多久能用手机的时间,为什么他们非要带手机呢。
说白了就是忍不住,毫无自制力。
沈小骥没有先进学校,而是转身去马路对面买早饭。
学校门外的早饭比学校食堂内的更好吃便宜。
沈小骥吃了很多回了,特别和胃口。
她来到一家早餐店跟前,熟络的和老板说:“叔叔,我要一个糯粽。”
“好的,马上啊。”叔叔在里面忙碌着回应。
拿到糯粽后,沈小骥隔着外皮闻了闻香,眼弯成细软的月牙。
好香。
沈小骥作为一个南方人,在北方吃到过最美味的东西,就是糯糯甜甜的糯米粽子。
比咸口的更好吃!
这是一个南方人想象不到的好吃。
沈小骥十分小心的撕开粽衣,转身往学校走,边走边咬一大口在嘴里,满满的满足感。
在她一路的边走边吃下,沈小骥再一次走到校门口。
她嚼着嘴里的粽子,看着手上还没吃完的最后一口糯米粽。
正准备咬上一大口。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暴躁的脏言碎语。
“操他妈的!”
沈小骥倏然愣住,手放下,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校门口的钻天杨笔直挺立,枝叶向上攀援如利剑,阳光穿过掌状叶片,在地面投下细碎的菱形光斑,风过林梢时,满树绿叶翻涌成碧色浪潮,哗啦啦掠过校门的鎏金匾额;
那里躲着两个男生,蹲在老师看不到的死角处,肆意的骂着脏话。
沈小骥脚步有些慌乱的向后退了两步,不自觉的就躲在他们后面一些的位置,偷看着。
杨树下,两个没穿校服的男生,一黑,一白,一个红毛,一个黑毛。
白衣服红毛的就是昨天路过他们班级门口的那个男生,黑衣服黑毛的就是……
陈暨。
红毛似乎有些烦躁,他揉了一把头上的红毛,黑着脸和身边的陈暨说:“你他妈昨晚不是说以后可以随便带手机吗?这怎么一大早上校领导全堵校门口查呢!”
陈暨半蹲在杨树下,长腿屈膝时线条利落,手肘搭在膝盖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片落叶,额前碎发被风拂动,抬眼时眸光沉敛如浸了凉意的星。
沉静了许久。
“我说的我在班里可以随便带,谁他妈的怎么知道这逼学校还整这一套!”陈暨一张嘴,比那个红毛更暴躁。
远处的沈小骥小心翼翼的听着,看着那个黑色的衣服的人,瞥了瞥眉。
“那咋办现在?不进去了?”红毛烦躁地问他。
陈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往人脑袋上碰:“开学第一天就想旷课啊!被开了我们还他妈有学校可去了吗?”
红毛突然吐了口痰:“操,从一线城市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丧命!”
“呵,咱哥俩都沦落到从这地步了,还有的挑?”陈暨冷眼看不远处的校领导,牙都往碎了咬,“只能服!”
那红毛也是没办法,怂着脑袋叹息,然后特别抓狂的说道:“啊啊啊不行,老子来到这破地方上学,和我家希希隔了四千公里,老子一秒钟不和她聊天老子都难受!”
沈小骥躲在他们身后偷偷听着。
一直没被他们发现。
她看了眼手表发现还有10分就打预备铃了,赶紧缓了缓自己跳动的心,低着头往校门那边走。
装作没事人一样。
问她为什么那样害怕。
因为沈小骥从平行班里出来的,知道那些烟不离手,天天偷带手机的都是些什么人。
更何况他们满口脏话,听得叫人觉得纯是社会中的败类。
沈小骥不想和这样的人有瓜葛。
她抿着嘴往前走,认为他们没有注意到她。
走了五米远之后,她又听到身后传来他们的声音。
“女人重要还是自己重要?!手机和烟先他妈给我扔了!”
沈小骥听出那是陈暨说的话。
她顺利通过检查进入校园,与他们渐渐远离。
-
刚进班级,沈小骥就看到赵优正靠在郑怀景的桌子上和他聊着天。
赵优见到她和她打了声招呼:“哈喽呀,早。”
沈小骥手捏着书包肩带,停在门口和赵优打招呼:“早。”
郑怀景只是将目光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就接着低头背单词了。
沈小骥视力好看到了他背的是英语必修4的单词。
Unit1
沈小骥看到后突然想立马回自己的座位上也去背一会儿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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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赵优叫住她了:“哎别走,给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沈小骥停下看向她。
只见赵优从郑怀景桌子上拿起一个没吃的三明治面包给她:“喏,这个给你吃。”
郑怀景看都没看一眼。
沈小骥有些不好意思,和她讲:“谢谢,我吃过早饭了。”
赵优却依旧将手举着,递给她。
沈小骥没办法,只好缓缓伸手接过。
“为什么给我这个?”沈小骥问道。
“我原本给他的,他不吃,就干脆给你了。”
赵优优越的下巴朝郑怀景的方向点了点,漂亮的脸蛋上浮现着不开心,还嘟着嘴,然后又接着说:“况且,开学第一天,我得巴结巴结我们小班长啊,以后有啥事还得请你多帮忙呢…”
沈小骥疑惑了。
请她帮忙…
她能帮什么忙呀。
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他们,收起赵优给的三明治,敛下眼睫,默默走向自己的座位。
放下书包,她坐下。
她坐在第三组,旁边是陈暨,而陈暨旁边就是窗户。
晨光从窗户斜照进来时,桌子上的颗粒清晰可见,指尖轻拂便留下一道浅痕。
一夜未擦的桌面就又蒙着层薄尘。
这便是邱县。
来自西北边陲的小县城。
沈小骥屡见不鲜的拿起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
抽一张出来,轻轻的擦拭着桌面。
她细心的擦着,不放过一个地方。
赵优从郑怀景身边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便看见身穿黑色T桖的陈暨单肩背着一个黑色背包从班门口走进来。
他面无表情,脚步狠戾。
每一下都踩出声音,每个响动都在警告周围的人:别惹我。
赵优撇了撇嘴,被他一如既往的拽到了。
拽哥。
嘉豪。
沈小骥心无旁骛的擦着桌子。
突然一个夸张的身影从她面前经过。
这回她连看都没看了。
已经对某个人的张扬习以为常。
陈暨将自己的书包甩在凳子上,正准备一屁股坐下去,但他扫到自己的桌子。
沈小骥瞄到他站着没动,自顾自的擦着桌子。
没过一会儿。
她的桌子上浮尘尽数褪去,桌面干净得能映出窗棂的轮廓,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清透的亮泽,透着清爽的质感。
舒服多了。
擦完桌子,沈小骥打算再去上个厕所,然后回来背单词。
于是就将纸巾放在桌子上,起身出去。
等她上完厕所后回来发现,她放在桌子上的湿巾不见了。
沈小骥弯着腰找,看是不是掉地上了。
正在抹粉的赵优看到了在问她:“你在找什么呀?”
沈小骥头没抬说:“我的纸巾。”
“纸巾?呃,我这有你要吗?我这多的是。”
沈小骥没空和她说,只是自己找着。
“啪”的一声。
一个东西甩到她的桌子上。
赵优和桌子下的沈小骥一顿。
沈小骥缓缓直起身子看桌面。
她的湿巾包装半开,没有好好的合上,里面的东西变薄了一层。
扭头朝扔的人看。
陈暨把书包放在已经擦干净的桌子上,歪头睨着她,玩世不恭的,表情依旧那么拽气。
“用你两张。”
说完他就趴在桌子上睡了,瞬间进入梦乡。
“...”
赵优默默的看了看沈小骥桌子上的湿纸巾,转而看向自己桌子上明晃晃摆着的抽纸。
不是...
她桌子上不是有吗,张个嘴问她借不就好了,干嘛趁沈小骥出去偷用人家的纸巾啊。
没礼貌,纯欺负人。
赵优腹诽。
而沈小骥怔怔地看着他的头颅,又看了看她被扯的乱七八糟的纸巾,嘴角抽了抽。
须臾,她面无表情将东西塞进桌洞,然后掏出英语书,静静开始背单词。
5. 升国旗
沈小骥背了差不多十分钟的单词广播就响了。
当熟悉的《爱我中华》音乐响起时,大家就都知道是要进行升国旗仪式了。
开学的一天大家都有些浮躁。
人都没认全,一个二个都是单个走或者两个一起走,不存在扎堆在一块。
赵优铃声一响就去找郑怀景了。
沈小骥看到她走了,只能默默将英语书合上,自己一个人去操场。
走到门口时有些堵,大家都挤在一块准备下楼。
她几乎被挤到班级最后面。
沈小骥瞥着秀气的眉,脚步有些紊乱的向旁边走去。
最后独自远离拥挤的人群。
默默的站在最后面。
“陈暨!干嘛呢,快出来啊!”
后门骤然响起一道男生的声音,堵在前面的人都朝后门那边看去。
一个没穿校服的男生站在那里。
陈暨早被广播吵醒了。
但是他还不想起来。
直到某个人一直在门口搁那叫他名字,他才满脸没睡醒的样子从桌子上爬起来。
他睁着惺忪的眼往后门的位置看去。
后门那里站着一个人,还在喊他:“还睡呢!升旗了!”
看了一眼后就回过头,没理他,继续在座位上坐着。
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去。
“哎快点陈暨,等会儿东哥要来查教室,没去升国旗的被抓到就惨了!”鄂炳钢在那吼着,整个班都听得到。
终于,陈暨将自己的腿从桌子底下抽出来,高大的身子一掀,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沈小骥等着,突然感觉自己的眼前变黑了,感觉多了一片阴影。
她仰起头,瞬间看到一个极其庞大的身子杵在她的身后,她吓得瞪大眼。
陈暨没看她,眼皮耸着,正烦着呢。
沈小骥赶紧将眼睛收回,脚步默默向前挪动了一些,前面的人被她踩了一下脚后跟,回头看向她,她急忙退回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哦哦没事。”
被她踩到的那个人说道,说完就回了头。
沈小骥再次沉默的低下头,不知道这队伍要堵多久。
只知道他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她走一步,他就走一步。
明明喊他的人在后门,他还非要走前门。
十分钟后,操场瞬间挤满了学生。
一个一个班排过去,十分整齐。
3班就在第三个方阵。
班长全部被要求站在第一排。
沈小骥被卢艳红叫过去在前面举着班牌。
队伍最后面,陈暨和鄂炳钢拖拖拉拉的站在最后。
陈暨对鄂炳钢说:“你不回你们班儿?”
鄂炳钢满不在乎:“不回没事,东哥又不查人在不在队伍里。”
陈暨便和他在队伍最后聊着天。
周围的人都看着3班这两个奇怪的人。
没校服,染过头,没纪律,说脏话。
这真是3班的人吗?
不少人表示怀疑。
你说这是校外哪里混进来的混混他们都信。
卢艳红感觉队伍的最后有些乱,叽叽喳喳的,但自己得在前面站着,于是指挥一个人过去。
“沈小骥,你去后面整整队伍,叫他们不要说话了。”
被点名的沈小骥从手里压着的牌子中抽回视线。
她回过头看向卢艳红,卢艳红只是给她指了指后排的位置,示意她赶紧行动。
她眼睫颤了颤,不懂现在应该怎样去面对这个指令。
卢艳红并不给她时间去适应班长这个角色。
做了,就要直接迅速的做下去。
并且要做好。
这不只是卢艳红口头给她下的压力。
是四面八方无声的压力。
隔了一会儿,沈小骥还是缓缓放下班牌,向队伍最后走去。
陈暨和鄂炳钢目中无人的聊着天。
看到果然是他们,沈小骥沉了沉气。
少女的声音突兀的在男孩们的嗓喉中响起——
“你们不要再说话了。”
聊着天的人骤然一顿,缓缓看向队伍的中间看去。
少女指尖无意识绞着蓝白色校服下摆,碎发被风拂过额角,遮住半双清亮却带着温和的眼,她像被隔绝在一层透明的膜后,目光越过攒动的肩头,落在不远处的他们身上。
“呃……”
那个红毛有些迟疑,看了看旁边的人。
沈小骥见他们两个看过来,唇瓣微不可察地抿了抿,耳后悄悄泛起薄红,藏在袖管里的手攥得更紧了些,连带着呼吸都慢了半拍,仿佛怕惊扰了这不属于自己的威严。
可明明做错的是他们,她才是管他们的人。
好在他们没说话了。
沈小骥这才转过头回到队伍最前面。
她继续举起班牌,默默等待着仪式开始。
而身后的鄂炳钢,仰起头看向最前面的女生,嘴里惊叹道:“我靠,这谁啊,长得这么可爱。”
果不其然,男生最先观察到的是女孩儿的长相。
刚才女孩儿的那一声教训,跟一阵风一样,连他们的耳朵根都磨不到,没感觉,就吹走了。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陈暨的个子也同样高,几乎是扬了一丁点下巴,就能将最前面的那个人完整地看到。
她立在人群最前端,校服背后有细碎褶皱,身子像片随时会飘走的薄纸,瘦削的肩背微微绷着,纤细的手肘落在班牌上,乌黑发尾垂在脊背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鄂炳钢见陈暨没说话,又看了看,凑他耳边低声说道:“长得真他妈纯。”
陈暨闻言眸子紧急撤回,瞥鄂炳钢:“嘴里没别的话了?”
鄂炳钢瞬间觉得他没意思透了:“你总是这样,天天就对那破游戏感兴趣,也不知道看看班里的美女。”
“呵。”陈暨又不是真不知道那回事儿,只是目前他还不怎么在乎,他只说:“美女有的是。”
“啥意思?你意思是你看腻了?”鄂炳钢怼了下他,“得了吧,就你爹那尿性,整天把你塞好班里,你以前的所有学校都一样,整天在学校里看那些读书人,剪着个破短发,天天拿着破书读读读,能有什么美女看。”
“......”
鄂炳钢又看了一眼他:“喂,跟你说话呢,没睡醒?”
陈暨眼皮似乎刚从某个地方收回,转而缓缓说道:“我不需要美女,我只需要……”
“需要什么?”鄂炳钢疑问,怎么还故弄玄虚。
陈暨眼睛突然又朝着某处看,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班长。”
班长?
他只需要班长?啥意思啊?
鄂炳钢撇嘴正要问他,余光一瞥,一个纤细的身影忽然向他们靠近。
他一顿,缓缓扭头,刚刚那个叫他们不要说话的女生,瞬间又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卧槽!”
啥时候过来的。
一点声音都没有,跟鬼一样,吓死人了。
鄂炳钢夸张的捂着小心脏,满脸惊魂的看着她。
沈小骥没管这个作态夸张的红毛,直接对着他旁边的人说:“老师说你没穿校服,等会儿课间找时间去体育馆领一下校服。”
陈暨就这么看着她把话说完。
她睫羽轻垂却不躲闪,声音清浅如浸过月光的溪流,没有多余起伏,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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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字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没有耳尖泛红的局促,只像在轻声诉说一件寻常小事,安静里藏着不动声色的笃定。
这回沈小骥没有紧张了,只是安静的陈述着老师刚才下达的命令。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去。
可陈暨突然喊住她。
“等等。”
沈小骥脚下一顿,微微回过头看向他。
陈暨目光沉定地落在她身上,黑眸像浸了墨的寒潭,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带着极强的专注力,他问她:“体育馆在哪?”
沈小骥抿了下唇,立马说道:“在...”
“我找不到地方。”陈暨打断又说。
那我不是在给你说么。
打断她做什么。
沈小骥默默看着他,准备再次开口。
可陈暨又问了:“老师没找人带我去?”
他作为刚来的,理应被人领着去。
沈小骥静了静,手指悄悄捏紧,低声说:“没。”
“哦。”陈暨立马接了句,然后慢悠悠的,“那就只能麻烦你帮我去拿来放我桌子上了。”
沈小骥睫毛微抬,不再遮住眼底那片细碎的光。
他又幽幽接了句:“班长。”
-
升国旗仪式结束后,沈小骥一个人举着班牌走在最前面,步子快的仿佛身后有什么魔鬼一样。
周围的身影一个一个从她身边走过,快的人使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沈小骥捏着班牌,脑海里回想着卢艳红给她交代的事。
前面卢艳红看了看最后排,有些头疼的捏住鼻心,随后又给她交代道:“沈小骥,等会儿找时间带陈暨把校服领上,在体育馆那里,你以前领过应该知道位置。”
没错,卢艳红的交代里,明确表示了要她亲自带陈暨去体育馆领校服。
可是她下达给陈暨的时候,嘴里却又变成了让他自己去。
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她想也没空想的一种排斥吧。
况且,她刚刚走近的时候,听到陈暨说什么‘我不需要美女,只要需要班长’,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让她做班长,是有什么目的吗?
沈小骥其实不傻。
她有强烈的直觉告诉她,陈暨随意抽的那个纸条,就是他写的。
第四组总共就六个人,他一个赵优一个,还有四个,那四个她一点也不认识,看着也不像选了她的样子。
沈小骥发觉,这位被钞能力塞进来的“关系户”,有点难猜。
他不同于平行班那群男生一样,坏的很平常,坏的很没新意。
沈小骥认为他“坏”的很神秘,还是加强版的。
沈小骥下了课就找时间去给陈暨把校服拿来了。
十分钟的课间,她为了不迟到,跑的头发都散了。
陈暨看到气喘吁吁的她突然站到她面前后,人都顿了一下。
手里的手机被他塞回桌洞里头,眼睛滚动着上下打量她。
她发丝松软的垂在脖子侧面。
“给你。”校服放在桌子上。
沈小骥不需要他的一句谢谢,也不需要他的任何话,她只要把东西送到就好了。
可是当她把东西放好后坐回座位,拿出下节课的课本,正打了上课铃时,沈小骥听见上课铃夹杂着他令她绝望的声音——
“你尺码拿错了,我穿不了。”
沈小骥当时整个人都定住了,扭过头看他。
陈暨挑着眉,眼皮松弛的不像话,略显“不好意思”的瞅着她,薄唇微张:“麻烦给我拿大一码的喽。”
“班长。”
又是一声:班长。
...
沈小骥握拳。
6. 麻烦她
沈小骥感觉她这个班长做的十分困难。
从第一天就感觉到了。
就好比她短短一个上午就为某人跑了两趟体育场来讲...那她还不如当时直接带着他去呢。
好歹不用跑两趟。
沈小骥为自己的愚蠢深深的自责着。
赵优当时看她跑的气喘吁吁的,还说她呢,说她也太好脾气了,陈暨这身长手长腿巨长的人,让他自己去呗。
沈小骥只能和她解释:“他不知道位置。”
赵优愣了下,才说:“那你带他去呗。”
沈小骥当时不说话,有些欲言又止。
赵优当即看出来了,捂着嘴笑她:“我说,小班长,你是不是怕陈暨啊?”
沈小骥当时就思考了。
怕?她怕陈暨么?
没有吧。
她想,或许只是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
或者说见过,她也知道这样的人存在。
只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一个和她大相径庭的人在她身边的一举一动。
他的一举一动总会引发她的思考。
赵优得到沈小骥的答案就是。
不怕,一点也不怕。
当时赵优“哦”了声,表示自己信了。
沈小骥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
继续上着上午的课。
午后的阳光漫过红砖教学楼的檐角,在水泥地上投下长短交错的阴影。
柳树叶被晒得发亮,风一吹,细碎的光斑便在地面上轻轻晃动,教学楼的玻璃窗反射着澄澈的天光,整个校园都浸在慵懒又温暖的光晕里。
这里的天气恶劣,但有个优点。
那就是天上的太阳特别热烈。
是那种能照亮全世界的热烈。
沈小骥小时候回了一次南方老家,感觉天天总是阴阴沉沉的,老下雨,就算不下雨也没有那么亮的感觉。
这边就不一样,四季都透露着生机勃勃。
今天下午有三节课,后面就是住校生们自习,走读生回家了。
下午陈暨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校服。
校服在他身上崭新的和别人甚至不在一个图层。
一直热爱黑色系的男生换上了呆板的蓝白色校服,一时还有点看着奇怪。
有人偷偷在教室后面讨论他。
“哎你们看陈暨,他的校服穿上之后好像热血高校里的一个男生啊。”
“谁啊不会是小栗旬吧?”
还没等那个人说,听到她们聊天的李荟梅就凑过去:“谁?小栗旬?陈暨可一点都不像小栗旬。”
“哎呀我说的不是长相,是气质。”那女生白了李荟梅一眼。
“就说嘛...”李荟梅偷瞄陈暨,咂巴嘴,“陈暨帅多了。”
这边有几个男生也听到了她们的讨论。
“喂喂喂你们几个,来尖子班就是天天聊这些的?”
李荟梅闻言朝男生看过去:“嘁,尖子班怎么了,谁规定尖子班不能谈这些,食色者,性也,此乃人之常情。”
那男生一脸嫌弃的样子:“对咯,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男生也是如此。”
其中有个女生好奇了,凑过去问他:“那你们男生平时都在讨论谁呀?”
男生想也不想指了个方向:“她喽。”
她们看过去,反问:“赵优?”
男生没回答是不是她,但是说:“也有吧。”
“就是赵优了,赵优之前在平行班里老突出了,很漂亮的。”
“漂亮是漂亮,但男生关注的可不仅仅是脸蛋那么简单。”男生转了转手里的笔说道。
“那是什么呀!大明白!”
几个人围着他。
男生突然放下笔,和她们说:“是一种感觉。”
空气四周忽然静了几秒。
上课铃打响。
几个人一点没体会到他说的感觉,纷纷扭回头。
男生耸了耸肩。
下午最后这节是物理课。
物理老师是个中年秃顶的老师,他带着扩音器,眼睛扫视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扫了一遍,他打开自己的课本,接着他又拧干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水,又扫了一遍。
然后就发现角落里少了个人。
“班长。”
老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叫班长。
沈小骥连忙举起手站起来。
老师和她指了一下她旁边的位置。
“人呢?”
沈小骥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桌子上空空的,但抽屉里的书包还在。
她想了想,温吞说:“老师,他是转校生,可能...也许是有什么事吧。”
“转校生?”物理老师念着这三个字。
“嗯…”
随后又和沈小骥说道:“你坐吧。”
沈小骥低头坐下。
将屁股底下的凳子拖到正好的位置,刚坐下——
“报告。”
又是熟悉的东临腔调。
上一秒还不在的人,回来了。
老师和同学们一同看过去。
只见陈暨校服外套敞开着,手插着兜里,站在门口。
沈小骥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那物理老师也是个人精,立马看出陈暨兜里藏东西了,问他:“口袋里的是什么?”
陈暨一秒也没拖沓,说:“吃的。”
老师懒得废话,指着他裤兜:“掏出来看。”
沈小骥都不敢看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许陈暨真的掏了,也真的是吃的。
物理老师放过他了,并斥责道:“下次不许迟到。”
陈暨进班了,从她面前路过。
那节课沈小骥整整一节课都没怎么抬头。
幸好老师讲的东西暂时也不用怎么画图。
四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后沈小骥收拾着东西,记好黑板上的作业,就准备回家了。
不过下课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卢艳红走进来了。
大家都唉声叹气的,以为她又有什么事要拖堂。
结果卢艳红也只是无奈的说:“别哎呀哎呀的了,我过来和班长说个事。”
这下他们高兴了,连忙和老师贫嘴。
“哦,班长,班长在那呢。”
“班长老师找你。”
“美女班长…”
“沈小骥!”
正在低头收拾东西的沈小骥当然知道老师找她。
只是这会儿她不想那么正襟危坐了。
她都正襟危坐一整天了。
卢艳红走到她面前,给她递了一张表格,和她说:“这是值日表,你记得提醒明天的同学干值日,还有,回去建个班级群。”
沈小骥接过值日表,礼貌的:“好的老师。”
卢艳红朝她点点头笑了一下,走了。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放肆收拾东西。
大家都准备出去了,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赵优也一如既往下课就去找郑怀景了,天天像蛇一样缠着他。
唯独沈小骥不怎么着急,没什么念想,也没有要找的人。
班里很快就没什么人了。
暮色闯进空荡的教室里。
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拉得细长,斜斜铺在蒙尘的课桌上。
渐渐的,就只剩沈小骥在收拾书包,她一向不紧不慢,井井有条,不会把任何一门书落下。
哦,不对,好像不是只剩她一个人。
旁边还有个睡死的。
黑板上的粉笔字褪成模糊的灰白。
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远处的晚霞染红天河,映亮教室深处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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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
教室里只剩一个安静身影趴在桌子上,睡的一动不动。
沈小骥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打算把他叫醒。
因为这不关她的事,也不属于她的义务范畴之内。
可她站起来时的椅子说它不愿意了。
刺耳的摩擦声骤然传遍整个教室。
她再次绝望的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就看到旁边的人身体动了动,头从胳膊肘里抬起。
沈小骥轻叹了口气,默默走到讲台上去找风扇开关关风扇。
这个同样不是她的义务,但是她会做。
就像曾有人说她那样,她善良心软心思细腻,都说这是她的好品格——
那她就一直抓着自己的好品格。
一直坚守下去。
就跟她今天没和老师说已经两节课不在的陈暨是迟到旷课一样。
做人留一线。
这也是她品格下的某一个准则。
“今天上课,你没和老师说我旷课了?”
坐在座位上不知什么时候清醒的男生突然说道。
沈小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醒了很久很久了,一点没有刚睡过的感觉。
她边关风扇,边说:“没。”
风扇被关起来,头顶的风不在。
教室里瞬间散发一股热意。
陈暨看着她。
眼神里带了点探究,同时也带了点神秘。
蓦地嗤笑了声。
然后歪头看向窗外,带着些许慵懒。
“那你人挺好啊。”
如果陈暨只说上一句,沈小骥会觉得他是在单纯的感谢她。
可他又讲了下一句。
“我果然没看错。”
沈小骥回过头。
陈暨没给她任何躲避的时间,忽然站起身来向她走去:“和你说个事。”
沈小骥低垂着眼,没有闪躲。
只是那一紧张就爱握紧的手,依旧如此。
陈暨走到她面前,身上带一股不知名的香味。
他手从他那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着,过了会儿,两部手机突然递到了她的眼前。
沈小骥并未完全睁开双眼,只是看着他这番突发的举动,没有伸手接,两只手稳稳的垂放在腿边,一动不动。
陈暨直接往她身边靠近。
沈小骥脊背几乎抵上身后的墙壁。
风扇开关硌的她生疼。
他的肩线几乎贴着她的臂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淡淡的洗衣香。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的细碎尘埃,仿佛连彼此平稳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空气里漫开隐秘的局促。
陈暨凑到她耳边,将手机全部塞进她的校服口袋里,爬满强劲又可怕的肌肉线条的小臂,就撑在她身体旁边。
随后,少年的嗓音娓娓传来。
“那就…麻烦好心的班长明天帮我把手机带进来喽?”
“记得充满电。”
他笑了一下。
“谢了。”
...
沈小骥最后还是最后一个踏出班门的。
她被他那声笑吓着了。
哪怕她面不改色,也不曾抵抗,可是她手心的汗,和眼下的湿润足以证明,她还是个软弱的胆小鬼。
陈暨的笑也真是印证了那句话。
她所谓的品格下的那些准则,总会被人当成小把戏和笑话一样看待,最终还会利用你单纯的愚钝。
他笑,是笑她傻。
他笑,也是笑他自己的手段。
暮色像揉碎的赭石颜料,漫过教学楼的檐角。
天空已被晕染成深浅交织的橘红与靛蓝。
清瘦的少女,就这样带着两部沉甸甸的手机独自走出校园。
又一个人踏入这沉沉的暮色。
7. 带手机
沈小骥八点半才回到家。
家里面目前还空无一人,房间里留着中午留下来的淡淡的饭香味,冰箱冷藏柜里传来吱哑的叫声,夏蝉已经在楼下开始鸣叫。
屋子里有些昏暗。
啪。
沈小骥打开卧室的灯,走进自己的小房间里,默默把自己的书包放下,拉开拉链开始写作业,作业放在课桌上前,沈小骥望了眼自己的校服口袋。
陈暨的两部手机还躺在里面。
她把手伸进去。
崭新的新款手机被她放在旁边,她低下头,静静的开始写作业,写到一半,耳后的发丝脱落,她又抽空用手轻轻绕回去。
房间布置简约整齐,门里进去靠墙是衣柜,衣柜对面是床,床上躺了一个大大棕熊抱枕。
书桌前坐了一个不知疲饿的宁静少女,奋笔疾书。
写作业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22:45了。
父母终于回来了。
开门的声音伴随着父母传统的大嗓门传了进来,她停了停笔,朝门外看去,眼睛里闪过一阵欣喜。
笔被放下,转眼书桌前的身子就抽离而去。
沈小骥主动去打开客厅的灯,将烧水壶的水按下去,懂事的迎接累了一天的父母。
沈福祥张口就是问她:“吃饭了没?”
“没有。”沈小骥边烧水边说。
李秀帜脱了外套看了她一眼,沈福祥则走到沙发跟前,喝了口杯子里的凉水。
下一句就是对她的责备。
“那么晚了为啥还不吃啊?等着我们回来喂你嘴里啊?这么大人了。”
沈小骥看了看穿着工作服的父母,知道他是无意中的责备,可她口齿依旧有些涩,小声的解释道:“我有很多作业…”
“有作业就不吃了吗?下楼吃个饭的功夫而已,宁愿饿着,等我们回来伺候你,你父母小时候边上山读书边干活边自己做饭养活自己。”
沈福祥永远是这套说辞。
沈小骥听得太多了,从小到大。
她从小听到现在,已经从开始的不解到现在的逐渐理解。
她明白父母和她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不会有多余的能力去接受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沈福祥又指了指李秀帜:“你妈累了一天,你还指望她现在给你做饭给你下去买饭吃?”
沈小骥在一旁沉默着。
她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去反驳,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
隔了会儿她又继续钻进房间里写作业去了。
不会再出来。
23点整。
她的房间门被敲响。
沈小骥头从作业里抬起来。
李秀帜提着刚买的饭走进来,不动声色的放在她面前,一句话也不打扰的又默默离开了。
沈小骥看着她最爱吃的咖喱鸡块盖饭,将眼泪逼了回去。
转眼心里那股郁闷劲就都消失不见。
一碗饭很快就见了底。
她作业写到凌晨十二点才写完。
父母还没睡。
沈小骥望了眼卧室外大亮的灯,走出去准备洗个澡。
洗完就是二十分钟后了。
她换上睡衣,站在父母卧室门口。
李秀帜最先注意到她,问她:“站这干嘛?啥事?”
妈妈果然要更聪明一点。
她也不等了,直接和他们说:“爸妈,我在班里当了班长,老师说要我建个群...需要用手机。”
沈小骥有手机。
但是被收起来了,她平时根本用不了,只有不得不用的时候才可以用。
即便如此,她每次用都要有时间限制。
这次便是如此。
她静静等待着这次的“开荤”。
谁知,沈福祥躺在床上连她人也不看的说道:“建群,来用我手机建吧,你的手机我拿去公司那边当备用机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小骥惊讶的张了张嘴。
“被你拿去用了?”
“为什么?”
“那是我的手机啊。”
沈福祥直接告诉她原因。
“你现在进了尖子班了,更不能用手机,以后你要用就用我的。”
说完,他把自己手机递给她,询问她:“来用嘛?”
沈小骥咬紧牙关,直接转身回卧室了。
卧室门关的震天响。
房间里的灯也瞬间熄灭。
沈福祥和李秀帜只是皱了皱眉:“这孩子。”
-
翌日清晨。
沈小骥起的比父母都早,昨夜里的郁闷让她有些失眠,此时,脸都是垮着的。
她洗漱好收拾着自己的书包,百无聊赖地背在背上,准备出门去上课。
桌子上的手机被她放在上面静静的躺着,没有要带走的意思。
她不是忘记,而是不带。
她不敢给陈暨带这个东西,遇到门口的安检,被查出来,她就惨了。
可她穿好鞋打开家门准备出去的时候,手放在门把手上顿了顿。
最终,又折回去把桌子上的手机带上。
脸上更加郁闷。
照常坐公交去上课。
8:45,她准时到学校。
沈小骥下公交的时候,将袖口里的手机再次往里塞了一点,再次确认藏好了后,才缓缓向校门方向走去。
心在打鼓。
今天这一场纯是豪赌,遇到校领导用仪器扫描,那她只能提前把手机放早餐店叔叔那里了,如果没有,就顺利带进去。
幸运的是,今天没有校领导检查,可以直接走进去。
沈小骥直接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了。
可即便是没人查的情况下,她依旧是心虚的要死。
第一次偷偷带手机去学校,那种感觉好像身边的人都把她衣服扒了在盯着。
沈小骥带着手机顺利走进班级。
她来的时候,陈暨还没来,于是她将书包放下,默默去前面将昨天老师给她的卫生表表起来。黑板旁边的白板上插满了铆钉,沈小骥扣了两个出来,将卫生表订在墙上,整整齐齐的。
这时,班门口有人来了。
那人心情好好的哼着调,走的快,手里还拿着东西,在手里上下甩,一下没接住就掉在地上。
沈小骥听到东西掉在她脚后跟的声音,便转过去低头去捡,捡完她就起身要递给掉了的人,可她没等到一声谢谢,反而被来的人吓了一跳。
陈暨正站在她眼前。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轻轻伸手递给他。
他没接。
课间的喧闹突然成了模糊的背景,她正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陈暨的黑眸里盛着半明半暗的光,脸上轻松的表情还未消失,看着她时,眼底模模糊糊有些几分玩味。
几秒的静默里,沈小骥举着手缓缓放了下去。
有些不解。
怎么不接呢?
接着,她又举起手,这回,她喊了他的名字:“陈暨,你的。”
四个字,江南口音,软糯无害。
陈暨眼睛盯着她,又盯着她抬起的细瘦手指,里面抓着他的黑色手表。
一黑一白,对比强烈。
她手朝他那递了递,离得近了点,却越发迟疑。许久,他才看完了似的,终于伸出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抽走。
沈小骥手里空了后立马想走。
可陈暨却比她先一步跨出一大步,将她的肩膀撞了一下,让她往墙那边靠。
“啊…”
沈小骥无力的靠着墙壁,有些吃惊地张开嘴巴,看向陈暨张扬跋扈的背影。
他歪头,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嘴角扯着笑。
…
生怕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
沈小骥带着困意熬过了上午的课。
身边的人昨天说让她把手机给他带来,可到现在也没有来问她要。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找她。
沈小骥觉得这种事得他自己来找她,总不能又麻烦她又让她主动操心吧,自己的东西不急着要还等着她送回去。
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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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不来,接连两节课了都没有动静。
沈小骥心也莫名悬了两节课。
东西放在她桌洞里简直就像烫手山芋。
感觉随时面临被抓包的风险。
因为陈暨不知道一件事,就是这学校哪怕有校门口的安检,平时也会时不时突然冲进班里来检查,这种时候一般都一查一个准,藏都没空藏。
大课间结束后沈小骥留着汗回到班,见陈暨依旧是趴在桌子上,就知道他根本没去做课间操。
整天睡,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能睡。
晚上是一点都不睡觉吗?
沈小骥又掏出昨天剩的那包纸巾擦汗,里面还有最后一张。
擦完汗她起身去丢垃圾桶,路过后排时,有几个男生在打闹,你推我搡的。
陈青青屁股坐在张智的桌子上,和对面的两三个男生聊着天。
张智站在旁边,没位置坐,也没有脾气。
他们看到沈小骥走过来后,打闹忽然停止,然后就在张智抬头的时候,他的身子被某人重重一推。
沈小骥没抬头,只伴着细碎的脚步声静静走过,连气息都放得很轻,原本走的好好的,突然一个人冲到她面前,她猛地停顿下来,手里的纸巾掉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寸头,带着厚厚的眼镜,目光闪躲,个子挺高的,皮肤挺白,脸上有痘痘,光看长相和气质,是那种班里最没存在感的男生。
张智也被推懵了,脸红着不敢抬头看面前的女生,赶紧将地上的东西捡起还给她。
磕巴道:“对、对不起…”
他连是被人推的都没敢说。
沈小骥摇摇头,很大方:“没关系。”
然后再也不看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
张智低着头,只闻到一股清香,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陈青青和其他几个男生都憋着笑,然后憋不住了:“喂张智,怎么样?让你体验一把小说里的邂逅,感觉如何?”
这个张智,老闷骚了,被他们周围几个发现好几次在偷看沈小骥了。
可这人是个小透明,这辈子都不会被沈小骥这种女生注意到。
于是就浅浅的“帮”一下喽。
张智在几个人的逗弄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永远都只会闷着脑袋受人嘲笑。
沈小骥扔完垃圾没从原来的第三第四组中间回去,而是走靠门那边第一组第二组的中间过去,走到中间时,又正巧遇到课间来巡查的卢艳红,大家瞬间从各个角落逃离,跑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唯独沈小骥没有,她慢慢的走着。
卢艳红一脸严肃的扫视了一圈。
“我都说了,大课间40分钟,回来还有15分钟,这15分钟可以干什么?”
“预习…”底下的同学们拖拖拉拉的回答道。
“那你们在这吵什么!”
卢艳红的嗓音可以穿过整层楼。
没有一个同学敢顶嘴。
但心里都在想,课间不让说话还有什么时间能说话。
真是严苛。
沈小骥默默的想要走回自己的位置,可卢艳红瞥了一眼讲台上字迹凌乱的黑板,问底下:“今天值日生是谁?”
底下没人回应。
“谁啊?不知道?班长呢?”
卢艳红瞬间将目光放在低着头走的沈小骥身上。
她脚步停顿,愣了愣,随后赶紧走到白板跟前看了一眼,今天擦黑板的值日生是......
沈小骥回头对老师讲:“陈暨。”
陈暨。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的时候,全班都看着靠窗第一排的那个男生。
头永远都没有抬起来的那位。
卢艳红也发现了,有些隐忍的大喊:“陈暨!”
卢艳红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黑板,尖锐地刺进耳膜,让全班人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趴在那里的脊背在一片寂静里纹丝不动,指尖还抵在第一节课打开的书页上,仿佛周遭的目光与呐喊都是透明的。
沈小骥也紧紧盯着那个人。
8. 小班长
不一会儿,陈暨醒过来了。
不过不是他自己醒的。
是他身后的赵优把他拍醒的。
赵优人还算热心肠,拍了拍前面人的背:“喂别睡了,老师喊你,喂...”
陈暨纹丝不动的身体才终于有了生机。
他慢慢的爬起来,身体依旧不知轻重的弄响桌子,等抬起眼,发现有个老师和沈小骥站在讲台上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沈小骥有些畏缩。
他反应了几秒,看向卢艳红。
卢艳红忍着脾气问他:“睡够了吗?”
陈暨没吭气。
卢艳红又问他:“黑板擦了吗?!”
陈暨依旧没吭气,只是原本是满脸无所谓的坐着,现在变成一脸置疑的坐着。
分明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擦黑板,擦什么黑板,谁擦,他么。
身后的赵优再次忍不住,偷偷提醒道:“喂...今天你值日,要擦黑板。”
陈暨听到了,回头:“我?”
赵优点头,语气坚定:“嗯,你。”
卢艳红见陈暨迟迟没动作,也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扭过头问沈小骥:“你昨天提醒他今天要值日了吗?”
她…
沈小骥指尖绞着衣角,指节泛白,目光落在陈暨的脸上像上钉了似的,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浅,像怕惊落了什么:“没...没有,我就把表挂墙上了,我以为大家会自己看。”
说完她就低下了头。
卢艳红没说话了,扭过头。
班里氛围莫名变得格外紧张。
众人都盯着前面的那两个人。
一个看着满不在乎,一个看着害怕不安。
但其实这时候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知道赶紧上去把黑板擦了就完事了。
可谁叫...陈暨不是正常人呢。
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陈暨就那么坐着,不动。
沈小骥攥着的手指越收越紧,肩膀都微微蜷缩着,眼睛低垂着,安静的像团棉花。
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台下有眼色的同学在想要不要自己上去擦了。
可…卢艳红也太凶了。
不敢。
同学们的目光突然聚集到一个人身上。
沈小骥一声不吭地走上了讲台。
她抓起板擦,在手里轻轻捏着。
然后踮起脚尖,一下一下的擦起黑板。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背影被描得格外干净,所有人的视线里,她的那片脊背挺得笔直,纤细的手腕握着板擦的手臂匀速摆动。
她背对着讲台的背影很轻,板擦擦过黑板的沙沙声里,发梢垂在颈侧,背影透着股安静的顽强。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她。
每一个人都在看她。
沈小骥擦完,落下浮起的脚跟。
轻轻将板擦放回原位。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在卢艳红满意离开的高跟鞋背景音下,众人也松了口气,没人再去关注这件事。
大家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唯独,一个人没有重新投入自己。
他的目光如炬,身后光影打在脸上,鼻背处有一层明暗交错的弧度,沉默地,对着她。
隔着不到一米的旁侧,坐了一个正低头拿笔写字的女孩儿,低马尾柔柔垂落在胸前。
她微微偏头调整姿势,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专注的写着每一个字,侧脸白皙,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在扇动。
蓝色的肩头,下面是弱不禁风的薄肩,上面泛泛落了点白色。
发丝拂过,那点白色便轻轻滑落。
仔细一看,发现——
那是落在她肩头的粉笔灰。
-
又是两节课下课了,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上了一早上的课了,大家都有些疲惫。
尤其是沈小骥,感觉自己腰酸背痛的,一整个上午腰都没怎么直过。
赵优今天没有去找郑怀景,而是一下课就跑到沈小骥的面前,问她中午要吃什么。
“咦,小班长,你平时中午都吃什么?”
沈小骥想了想,说:“我一般中午在学校附近吃。”
“学校附近?我想想…”赵优突然想起来了,和她提起一个店名问她知不知道。
沈小骥想了想,发现自己不知道,就摇了摇头。
“你居然不知道?这学期新开的一家餐厅,里面有很多玩的,能吃,能喝,能睡,”赵优给她数着,怂恿她,“你要不要去?”
“我?我算了吧,我平时不爱去那种店。”
沈小骥不好说自己只是去常去的那几家小店,其他的什么餐厅,又费钱又费时,她从未去过,也不太想去。
“那种店?”赵优听了她这话却不乐意了,拔高语调,“哪种店?”
沈小骥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哪家店,但是大概能想象出来。
“就…吃饭的旁边就是打台球的?里面还能打牌、唱歌、喝酒?...那样吧?”
沈小骥只是猜测着。
赵优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嘿呦,感觉你了解的比我清楚啊。”
沈小骥没说话,她在这生活十几年了,这个落后的城市是怎样的面貌她一清二楚。
城市的建设也不同于大城市那么有规划,甚至不太守规矩。
在邱县里,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普通人,缺乏经济与教育的基础下,城里到处都是整天无所事事的混混。
从她上初中开始,校门口的混混就都数不清了,那些商家也不做人事,也都故意在校门口开各种娱乐场所。
赵优口中的那种餐厅,初中校门口就有一堆。
只是没想到这种餐厅最终还是开到二中门口了。
往年从来没有的。
赵优非要她陪着去,又是撒娇又是卖惨的,说:“郑怀景他今天也不理我了,不陪我去,你就陪我去嘛,我可以请你的。”
“啊...这。”
听到这个,沈小骥倒是有点松动的。
不过不是因为赵优说请她,而是她自己有些想去。
赵优...现在算是她的朋友吧?
算吧?
嗯。
沈小骥没什么朋友。
一直都没有。
小学还好,可从她上中学以后就突然意识到没什么人愿意跟她玩了。
甚至有时候,她还会感受到一些很微妙的恶意。
比如,沈小骥清晰的记得初二那年某个课间。她收到了一个男同学给她送的礼物,一个女生立马就在下课时间里在楼梯间拉住她给了她一巴掌,问她为什么收他的礼物。
沈小骥当时被打得人差点从楼上摔下去,吓得浑身颤抖,摔坐在地上,担惊受怕的和那个女生讲:“不知道,他给的时候说是节日礼物。”
那女生笑问她:“那今天是什么节?”
她脸被打的火辣辣的疼,所以流了眼泪,非常委屈地摇头:“我不知道什么节...”
那女生又给了她一巴掌。
“那我告诉你,今天是他妈情人节!”
沈小骥那时躲在角落里,捂着自己钝痛的脸,眼睛都哭疼了。
也就是那次过后,班里女生男生都不怎么敢靠近她了,好像每次她从他们面前路过他们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感觉。
而那个送她礼物的男生,每每只是在人群里偷偷看着她,被她发现后又把头低回去,直到毕业了都一个字没再和她说过。
不过那时候的沈小骥并不去细想是怎么回事,反正她一直不是很喜欢那个班级,她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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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是个很普通的学校,班级里四十多个人有一半都是混混,她本来就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于是从那以后她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和她玩。
她总是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去做操,同学们总是扎堆在一起玩的体育课也一个人坐在一边自己发呆自己玩。
赵优见沈小骥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纠结,一脸茫然地盯着她,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出神一样的表情,感觉可呆萌了。
她笑了笑,点了点沈小骥软软的脸蛋:“喂?干嘛?看我入了迷?”
沈小骥回过神,什么?
赵优还在自顾自说着:“不要对姐姐着迷,姐姐心里有人了…只是,今天吵架了,姐不想理他!”
沈小骥抽了抽嘴角,笑笑。
赵优再次问她:“走不走?”
这次,沈小骥也没有拒绝了,点点头,同意了和她一起去。
“耶,太好了,那你等我一下,我拿下我的东西!”赵优说完就跑到自己座位上拿东西。
赵优噼里啪啦的翻着自己的桌子,桌子上全是东西,她胡乱的翻找着,一个课本就掉到桌子底下。
她想去捡,看向一个人。
“陈暨,你身子让一下,我捡个东西。”
沈小骥差点还忘了还有个人在这里。
这个陈暨,虽然看着像个刺头,但其实整天都没一点声音,不是睡觉就在这当尊佛坐着,不知道的以为来学校养生来的。
陈暨似乎也不难为赵优,身子一歪,侧坐在座位上,让她捡。
只是他这样一坐,就直直的面对着沈小骥。
沈小骥手还撑在桌子上,在他看过来之前,她先将目光挪开,手指蜷缩,静静的等待着赵优。
赵优将书捡起来,和陈暨道谢:“得嘞,谢谢啊。”
陈暨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高冷了,对着赵优回了一句:“不谢啊。”
懒洋洋的一句,听着感觉他们还挺熟的。
赵优自然是自来熟那一卦,立刻就和陈暨搭上话了:“哎你怎么还不走啊,中午不吃饭吗?”
陈暨身子懒懒的靠在窗户上,轻松的语调:“有事儿。”
赵优终于找到自己的钱包,望着他问:“啥事儿啊。”
陈暨没说话,而是看向一个人。
沈小骥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扭头,和他对上眼。
见她回头了,他才笑了笑,继续说:“等人给我送点东西。”
“哦,啥东西啊。”赵优此时东西也拿完了,也没什么兴趣继续和他聊了,过去牵沈小骥的手,准备和她一起去吃饭,随口问道。
然后就听陈暨说:“就一个东西呗。”
沈小骥又看了看他,目光有些闪躲。
陈暨视线黏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炽热,又说:“等了大半天了都,估计…等不到了吧。”
赵优再次“哦”了一声,敷衍过去,拉着沈小骥就走。
沈小骥根本没办法说话就被拉走了,两个人小跑着出了教室,没再管身后的人。
直到走了差不多十米的样子,沈小骥才叫住赵优:“等等,我要回去拿个东西。”
赵优放沈小骥回去拿东西。
回到班里后看见陈暨还是那个姿势坐着,见她又回来了,他好整以暇的挑了下眉。
沈小骥没管他,而是快速的跑到自己的座位上,从自己书包里面掏出两部手机,迅速的放在他的桌子上,然后就跟兔子一样跑走了。
一刻都没耽误。
陈暨看了看她慌乱的背影,垂眸拿起两部手机,打开一看,满格电。
他立马关掉手机,狠狠伸了个懒腰,好心情地勾起嘴角站起来,路过某处时,眼睛又扫过一个干净整齐的桌子。
笑了笑。
嗤。
小班长。
真够乖。
9. 给她水
这个点的校外人比校内还多,因为这个点不仅是学生放学了,也更是工人上班族们下班吃饭休息的时间。
沈小骥被赵优带到一个叫“老炮儿”的店门口。
她们两个在门口站着驻足了一会儿。
这么会儿,沈小骥将这店面打量了个干净。
说是餐厅,不如说这是个多功能版的娱乐场所。
玻璃门里面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张张绿色的排球桌,每个桌子跟前都有那么一两个人,全是男人。
沈小骥犹豫了。
“那个,赵优,我们真的要去这里吃饭吗?”
赵优看了看里面觉得还好啊,她胆子向来大,这种地方她还没发育的时候就去过了。
可她低估了沈小骥的胆小程度了。
沈小骥不仅仅是怕这种地方,更是十分排斥这种地方,她从初中开始就有意识的对这类人、事和地方绕道走了。
在别人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里,被人稍稍一带就会跟着跑偏的一堆诱惑里,只有沈小骥从一开始就不闻、不问。
你说有人教她这些吗,没有,父母整天除了上班就是问学习,话都没说几句。
赵优也终于是忍不住问她了:“你怕什么啊?我们只是去吃饭哎?”
“我…我怕里面的人,”沈小骥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感觉,“就是,我怕他们里面的人看到我,会觉得我很奇怪…”
沈小骥看向赵优。
会懂吗…?
赵优不懂。
“什么很奇怪,大家都是人,你还能有什么奇怪的点。”
沈小骥还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赵优也不等了,再墨迹就来不及吃饭了,中午总共就那么一点时间。
“哎呀走吧,咱们一起进去,我在呢。”
沈小骥和赵优一同进了餐厅。
刚进去,赵优就大大咧咧的喊:“老板呢?”
一位正在台球桌上靠着的男子,回头应了一声:“这。”
她们一同看过去。
一个剃着寸头的男子放下自己手中的杆子,拖着腿朝她们走过来。
赵优打量了一下他,质疑道:“你是老板?”
那男子长着一双精明的单眼皮,鼻梁很高,手里夹着一根烟,对她的质问表示不解,耸了下肩:“不然呢?”
赵优再次打量了一下,“哦,老板很年轻啊。”
男子低头笑了笑,夹着烟的手缓缓抬起来,吸了一口,说:“刚满20。”
说完,他吐出一口烟,指了一下墙壁:“看看吃点什么。”
沈小骥被他吐出来的烟熏到眼,默默憋了口气。
赵优向墙上的菜单上看过去,看了一圈,点了一个菜:“大盘鸡!”
男子点点头,掏出一张纸和笔记着,烟咬在嘴里:“大盘鸡…行,你呢?”
沈小骥站在赵优的旁边看着菜单,还没想好吃什么。
男子又问了一句:“你呢?”
沈小骥连忙看了眼他,发现他那双眼睛正满具攻击性的盯着她,她憋的气瞬间松了,吸了一口的二手烟。
“我要小炒肉。”沈小骥气不太顺说道。
“行,里面坐。”
男子将她们往里面请。
请的时候男子的手还碰了一下沈小骥的腰,她缩了一下,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
男子给她们找了个位置坐,接下来就是等,赵优问要多久,他说十分钟,赵优觉得来得及,男子就出去准备菜了。
接着赵优突然站起来出去了,沈小骥赶忙看过去,然后一个人局促的坐在里面。
赵优没一会儿回来了,拿了两瓶饮料。
她递给沈小骥一瓶:“给,请你喝。”
沈小骥想拒绝说不要,可赵优说:“给,拿都拿了,退不了。”
她只好接下了。
-
鄂柄纲刚和陈暨吵了一架。
理由是把他手机拿走一晚上加早上,中午才还给他,当时鄂柄纲就满口脏话了,问他把他手机拿哪去了。
陈暨说:“别叫,替你找人把手机带进来的,不谢老子还敢骂。”
鄂柄纲当即就问他:“谁啊?咱刚来这学校,能认识谁帮咱?”
“不需要认识啊。”陈暨说。
鄂柄纲满脸疑惑。
“直接找个人不就得了。”
“卧槽,你找谁啊,谁愿意啊。”
陈暨当时笑了,手好心情的插着兜,眼睛看着马路中的人流,“找了个...好学生。”
他笑了笑,“贼听话的那种。”
鄂柄纲当时就给他竖大拇指了:“牛逼,暨哥,又换个地方称霸江湖了,都开始霸凌好学生了。”
陈暨当时气笑了:“滚,我从来不做霸凌别人的事好吗。”
鄂柄钢当时就说了一句操:“欺负好学生不算霸凌?”
他想了想,说:“不算。”
然后又扭头看着鄂柄钢,“那叫,互帮互助。”
鄂柄钢:?
二人来到一家名叫“老炮儿”的餐厅。
这回迎接他们两个的是个中年男子,他们简单点了几个菜,但没被领进去,而是让他们自己往里找位置坐。
陈暨和鄂柄纲哥俩手里一人捏着一部手机,勾肩搭背的进了内里的房间。
一进来就听见一阵强烈的咳嗽声。
鄂柄纲被吓了一跳,又是一惊一乍地:“卧槽,谁他么中毒了么。”
陈暨闻言也瞥过去。
结果一愣。
此时,那边的桌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沈小骥,一个赵优。
沈小骥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佝着脊背,痛苦的咳嗽着,而她身边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人,不停的拍打着她的背,嘴里念叨着:“沈小骥你没事吧…天啊...怎么突然这样?”
沈小骥依旧不停咳嗽,整张脸都咳的通红,可是那张嘴唇却咳成了白色。
吓惨了赵优。
“完了完了,谁有水啊…老板,老板你人呢?”
老板忙着做菜去了,此时这家店里吃饭的就他们两桌客人。
鄂柄纲看到这个情况也有些担心:“我去,那女生咋了,咳成这样。”
沈小骥咳的整的人都在颤抖。
鄂柄纲在问陈暨,可问了这人没说话,于是他朝陈暨看去。
只见陈暨眉心微微皱起,紧盯着女孩儿的方向,随后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哎?你干嘛去啊...”鄂柄钢叫他。
赵优这才听到有别人进来了,瞥了一眼就赶紧瞥回去,继续拍人背问道:“喂,沈小骥,你还好吗,能不能停下来啊?”
沈小骥依旧是在咳嗽,不过没有前面那么急,缓了一些。
赵优着急的头上都出汗了,此时看她好了些就将她扶起来。
沈小骥被赵优轻扶起,身子也从原本的弯着变为直起。
她蜷缩在椅上,单薄的肩背随急促呼吸剧烈起伏,像被狂风揉皱的蝶翼,额角碎发黏在汗湿的肌肤上,唇瓣泛着缺氧的青白,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弱的喘息声。
她眼睛里已经咳出一些泪了,此时视线变得模糊,让她有些看不清。
直到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瓶水,瓶底与桌子发出清晰的碰撞声,才缓缓清晰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撞碎胸腔,眼泪不受控地顺着眼尾滑落,混着冷汗砸在领口,整个人脆弱得像风中残烛,连抬眼的力气都被抽干。
沈小骥努力的抬眼,先看到一双熟悉的球鞋。
赵优转身一看,发现来的人是陈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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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暨?你…”
“这你买的水吗?”
“啊能不能给我们用一下,沈小骥咳的不.....”
“用。”
陈暨看也没看赵优,只是看着那个脸色苍白挂着泪痕的女孩儿,直接沉声道。
赵优被打断,便没多话了,赶紧帮沈小骥拧开水,递到她嘴边,喂了她一口水。
无味的水下肚,缓解了刚刚嗓子的疼痛,沈小骥渐渐平静了下来。
然后赵优拍了拍她:“没事了吧?”
沈小骥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睑上,鼻尖也透着浅浅的粉,脸颊残留着泪痕划过的淡痕,身体的不适感逐渐消散,她嗓音哑着,虚弱说道:“我没事了。”
“啊我天啊,那就好那就好,我靠吓死我了,你咋回事啊,我差点想报120了!”
“……”
沈小骥彻底平复下来后才逐渐抬眼,看向给她水的男生。
递水的是陈暨。
陈暨正看着她,撇着眉,但眼下平稳。
沈小骥藏着泪花的眼睛撞进他的眼睛里,嗓子眼又莫名的哽住,让她睫毛颤了颤。
她低下眼,不敢看他。
陈暨的那双眼,总是深邃漆黑的,不容易看出情绪,每次她看到,都会感到莫名的害怕。
这边鄂柄纲观看了全程,也大气不敢喘,这才走到陈暨身边,看着坐着的两个女生。
“发生了什么?”然后指着陈暨,“你们认识啊?”
眼下的形势,沈小骥和陈暨是都不会说话了,这俩,一个低着脑袋不说话,一个表情深不可测的盯着人家看。
所以就只有赵优开口了。
“嗯,我们三个是同学,一个班的。”
一个班的?
鄂柄纲盯着沈小骥的脸看,这会儿才想起来了,和她们说:“哦想起来了,升国旗你们班举牌那个对吧!”
赵优替沈小骥回答了:“对。”
“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知道我知道,知道她。”
赵优看了鄂柄纲一眼,没搭腔,继续关切着沈小骥,她动了动身子,嘴唇有些干:“赵优,我真的没事了。”
“那,你还要吃吗?”赵优问她。
沈小骥看了看已经摆上来的菜,说:“吃,不过...我可能吃不了太多,就吃一点。”
“啊...这,那不浪费了,”赵优嘟囔着,不过,“哎?陈暨,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就当感谢你给的那瓶水了?”
赵优忽然看着陈暨说道。
陈暨眼睛似乎一直没动过,过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挪开,说:“行啊。”
鄂柄纲想说:那我呢?
赵优也是体贴的态度:“哎你也一起,我们四个一起吃。”
“哎,行!”
两人落座。
原本两个人吃,现在变成四个人吃。
很突然的转变。
沈小骥偷偷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陈暨,咬了下唇。
“沈小骥,你刚刚为什么咳这么凶啊,我看你不过是吃一口大盘鸡,有这么辣吗?”赵优觉得特别奇怪。
沈小骥自己也搞不懂,只能说:“不知道...也许,也许是这里太呛了吧。”
“呛?”
赵优想了想觉得确实,“也是,这里面真的什么味都有,饭味儿,菜味,还有油烟味,还有二手烟味儿,确实我都觉得呛。”
北方的地区,很多地方是不用空调的,只有风扇,通风都不太好。
二手烟。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陈暨眼睛朝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沈小骥嘴里含着一口饭,皱着眉咀嚼着,满脸苦恼。
他收回眼,手指敲着桌面。
一顿莫名的四人合餐就这样进行下去。
10. 睡午觉
他们四个人是分开回学校的。
鄂柄纲这人好像心特别大,这种情况也想着和她们交朋友,吃了饭后就说这顿他和陈暨请客,让她们俩先走。
赵优只是有点犹豫,可沈小骥是坚决不同意的,她不想占人家便宜。
鄂柄纲直摆手说没事,都是小事儿,交朋友而已。
沈小骥还是想自己付,和鄂柄纲两个人拉扯了好久,拉扯到两人挨在一块挤着去付钱。
鄂柄纲当然是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付了。
“哎呀你别闹,乖,走吧,我来付的。”
“不行啊,我们又不熟...”
“我靠,我付了不就熟了吗!”
“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鄂柄钢,你就记住钢哥请你的。”
“你...你好奇怪!”
赵优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俩纠缠在一起的小顽固,扶了扶额。
不过幸好陈暨替她打断二人施法了。
“都闭嘴。”陈暨怒吼。
沈小骥和鄂柄纲顿时停下,纷纷回头,鄂柄钢连放在人肩膀上的手都忘了拿下来。
陈暨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脸上挂着不耐与不爽,说道:“我来,我付,行吗?”
沈小骥不知为何,感觉陈暨有种莫名威严,还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鄂柄纲的手从沈小骥的肩膀上拿下来:“也行,他来付,他钱比我还多。”
陈暨的眼睛也正是在鄂柄纲将他手从沈小骥肩膀上挪开的时候移开的,偏开脸有些不耐烦的等着他们俩个让开。
如果是鄂柄纲,沈小骥还敢和他争几嘴。
陈暨她还真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陈暨。
只是默默退到了赵优身边。
沈小骥看着他付了钱。
眼睛都不带眨。
之后付完他们就兵分两路回学校了,陈暨和鄂柄纲还不知道要去干嘛,应该要晚点回学校。
到了教室后才刚好三点,她们三点四十才开始上课。
班里没人,大部分都在外面,有些住校生回宿舍午睡了,他们走读的就在外面流浪。
沈小骥回到教室后就有些困了,想趴一会儿,赵优和她说她要出去一下,说要去找个人。
她点点头说好,正好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了。
准备小憩一会儿。
教室里的风扇被调成一档风吹着,带着午间的热度,一点一点吹散温热的空气。
没一会儿,她就这样吹着舒服的热风睡着了,几缕碎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呼吸清浅而均匀。
陈暨后脚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站定在班门前,手里捏着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就这么任由时间流逝了会儿,才踏进班门。
只是,不同于以往的脚步随意踏的很大声,甚至有时候会和地板摩擦出“呲”的声音,这回,他走的很轻,没什么响动。
手里的水瓶被他捏的半扁,有点使劲,直到走到她的桌子前面,才松手,停下。
窗外的云缓缓游戈着,陈暨的眼底倒映了一片湛蓝的天海,他看了一会儿,才垂下眼眸。
桌子上有团蜷缩的身影。
乖乖的,软软的,小幅度的起伏。
像只安眠的小动物。
陈暨头顶也被细风吹着。
也盯着沈小骥那几缕吹散的碎发。
看了许久。
良久,才咽下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
-
沈小骥这个午觉睡的很爽。
连带着把昨晚没睡好的觉都补回来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身子很热,甚至出了点汗,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想要揉眼睛。
不过揉眼睛之前她突然好奇现在几点了,于是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3:32
什么?都这个点了,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
可...怎么感觉周围这么安静呢。
按理来说3:20班里就差不多来人了。
沈小骥趴在桌子的头缓缓抬起,用手轻轻将乱了的碎发绕回耳畔,缓缓扭头看教室内的场景。
此时,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可是大家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讲话。
不过后面的人似乎在她转过身之后都在看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小骥纳闷了,好奇怪,怎么这么安静。
不过她也懒得去想了,睡的舒服了就够了,这样下午上课都会幸福。
她收回心思赶紧将下午第一节课的书拿出来,准备着上第一节课。
几分钟后,上课铃准时打响,老师踩点踏进班门。
她身边还睡着的人动了动,将头换到另一边,接着睡。
沈小骥抬头看黑板,眼睛抬起时,才突然看见她桌子上不起眼的一瓶水。
她愣住。
前面她没注意看,现在才看到桌子上多了一瓶水。
这是?前面她喝过的那瓶水?
好像就是陈暨给她的那瓶。
沈小骥看向他的那边。
陈暨留给她的依旧是漆黑的头颅。
开始上课。
沈小骥下课了就被叫去办公室了。
卢艳红叫第一节课的任课老师交代她,让她带上纸笔去一趟办公室。
她没有一丝懈怠,抽了一张a4纸,带上笔就去了卢艳红的办公室。
到了班主任办公室,沈小骥敲了敲门。
卢艳红坐在最里面,看到了她,和她说:“进。”
沈小骥捏着纸笔走进去。
“坐。”卢艳红给她留了个位置。
沈小骥乖乖地拉开椅子坐在她的旁边。
“沈小骥,班长当的还习惯吗?”
卢艳红手里的工作还没忙完,眼睛盯着电脑,开门见山的说道。
沈小骥等了几秒后才说:“习惯。”
卢艳红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真的习惯假的习惯?”
沈小骥稍稍抬起眼,又垂下,没说话。
卢艳红果然就说了:“看你还一直蛮拘谨的,这么内向,啊?”
她被说的有些脸红,低着头小声说:“没...”
“哎,没事,第一次嘛,我知道你很怕某些人不服管,别怕,大胆做,相信我,做了这个班长,你在这个高中会比别人收获的更多。”
卢艳红教书多年,自然知晓沈小骥现在是什么状态,是胆小也好,放不开也好,不想做也好,怕麻烦也好,总之,她的任务就是要让她学会如何去做没做过不会做也不想做的事——让她能够脱离胆怯。
能做到这样,她这教学工作就算成功。
沈小骥受到老师的鼓励与教导,也点点了头:“嗯,我会好好做的。”
卢艳红给予她厚望。
又聊了一会儿,卢艳红才说起正事:“纸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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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等会儿把咱们班同学的名字都按顺序抄上,然后去班里把大家的个人信息都收集上来,就这些信息,明白吗。”
沈小骥看了眼电脑上的信息,说明白,立马开始画表格。
卢艳红满意她的灵敏。
画好后,卢艳红看了看挺满意,沈小骥就准备回班级。
“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哎等等,”卢艳红又将她叫住,沈小骥停下听她继续交代,“昨天让你建班级群建了吧?建好了赶紧让同学门加进去,然后把我也拉进去,知道吗?”
“...嗯。”
沈小骥有些心事的带着表格回到班级,又上了一节课,然后趁第二节的课间快速从第一个人将课表递下去,让人填写信息。
她一个一个的去找,大家都写的很快,不到三分钟就写完一大半的人了。
郑怀景当时看到她一个一个守着让人填写,还和她提醒出主意:“你就让大家自己传着写就好,写完了会传回你那的。”
沈小骥听了这个建议后,朝他摇摇头:“没事,我这样守着大家写的快,一个课间就写完了,省的等会儿放学了没弄完。”
郑怀景看了看她,说好吧。
沈小骥当时觉得这个她目前还没怎么接触过的郑怀景人还挺好的,对他笑了笑。
大家都很配合她,也很迎合她,尤其是后排的男生们,看到她来了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做好准备似的,一口一个“美女班长好”。
沈小骥当时被他们叫的感觉很奇怪,让他们别这么叫她,喊她名字。
他们说好嘞,沈小仙女。
瞬间周围的女生都特别嫌弃,说好恶心,说高中的这些男生都比初中的时候更油嘴滑舌了。
沈小骥只能不说话,充分体现话少内敛人设。
表格很快传到第四组最后几个人了。
到赵优的时候,赵优不在座位上,她只能先去找陈暨。
沈小骥走到陈暨的旁边,敲他桌子。
“陈暨,起来一下。”
陈暨应该没有睡,只是低着头在按手机,几乎立马就抬起头了,看到是她来了皱着的眉才松了松。
他看着她,忽然眼底闪过一抹笑,问她:“怎么了?”
这声怎么了,让沈小骥感觉他没有第一天那么冷酷了,她也没那么怕他了,将表格放在他面前。
“填信息。”
陈暨看了看表格,了解了,但是有个问题。
“我没笔。”
沈小骥简直要请问了?
怎么会有高中生来学校上课不带笔?
她吐出一口气,从自己桌子上拿起一只笔,放在他带桌子上。
突然很敢说了。
“你是来上课的吗?笔都不带,就知道睡,还睡的那么香,每节课老师都点你了。”
她居然敢教训起陈暨了。
看来刚刚卢艳红的思想工作做的到位了。
而陈暨,他边慢慢悠悠的写着自己的个人信息,边垂着眼笑,懒散说:“我可没你睡的香,石头落地都砸不醒。”
沈小骥愣住。
他在说什么?
陈暨写完了,笔夹在手里,两根手指夹着a4纸,递给她,眼里的笑意愈发浓稠:“喏,班长,我写完了。”
沈小骥看着他脸上莫名的笑容,有些不解。
不过她不会和他多交流什么。
抽过自己的笔和纸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11. 欺负她
等赵优回来后写完她的信息后,这张表格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她大致扫了一眼,把全班人的家庭情况都过目一遍,每个人都很平常。
唯独...
陈暨的不怎么平常。
陈暨,出生年月日,200…8.1
他?似乎比大家大一岁?
他已经十七岁了。
沈小骥突然又看到陈暨家庭成员那一列,爸爸那列写的是:陈颌仲,地方某官员,电话......
而他妈妈那一列写着的是:已故。
全班只有他名字后面这里只有两个字。
再看家庭病史,他写的:未知。
不是“无”。
沈小骥手捏紧了a4纸。
今晚放学赵优依旧和沈小骥一块走。
她们一起收拾着书包准备一起去坐公交,沈小骥让赵优收拾快一点,她们早点去。
赵优就是不紧不慢的,她东西又多又乱,面对沈小骥的催促还慢慢说:“急什么呀,天都没黑呢,我的小班长!”
可能在她的字典里没天黑之前都是还早。
沈小骥只能抓着书包肩带等她,心中略有些焦急。
她面对着第四组第一排,陈暨放学了屁股往那一坐,不知道等谁。
多半是等那个红毛,鄂柄钢。
过了一会儿赵优终于收拾好了,临走时还很熟络的和陈暨打了声招呼:“拜拜,前桌,咱们明天见。”
沈小骥看赵优拍了拍陈暨的背这样子,觉得赵优真是和人熟的很快了,中午吃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把人当哥们似的。
陈暨面对赵优的问候,居然也没有像第一天那样高冷回避,而是慷慨的举起自己的手,回了句“拜”,然后手又放下,放手的时候有偏头,沈小骥当时正好第一次将目光瞄准他,没想到他也正好看向她。
她又赶紧挪开眼。
感觉够倒霉。
不过好在沈小骥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顺利的和赵优一起出了门,只是在门口,正好遇见了来找陈暨的鄂柄钢,鄂柄钢看到她俩热情的给她们打了个招呼。
沈小骥没说话,赵优简短回应了一下,他就进教室去了。
终于离开了教室。
-
邱县的日落特别晚,夏天几乎要十点多才天黑,现在临近初秋,白昼时间变短,天黑变成了九点多,距离她们放学的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
所以赵优一点不担心,天黑反正还早着呢。
七点的校门口的小吃摊飘着烤肠和糖葫芦的香气,背着书包的学生三五成群,有的争论着课堂上的难题,有的分享着口袋里的零食,自行车铃声和说笑声裹着晚风,一路往家的方向飘。
沈小骥和赵优慢慢的往公交站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哎,你觉不觉得我们班男生颜值都比平行班那些的要高了?”
少女的话题无外乎就那几个,赵优最先关注的就是这个。
沈小骥自然是把关注点放在别的地方的,她只能说:“我也没注意。”
“你怎么不注意,”赵优和她手挽着手,离得很近,“班里那些男生整天闹哄哄的,天天在女生们面前装酷,难道高一的时候就没有男生追你?”
男生追她?有吗?没有吧。
沈小骥如实回答:“没有。”
赵优看起来有些惊讶,一双化过眼尾眼线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盯着她的脸说:“怎么会?你长得这么清纯,他们应该最喜欢你这种了。”
清纯这个词在沈小骥的脑海里没什么定义,她只觉得这是个说她无害的形容词而已,也没有任何夸赞的感觉。
她说:“真的没有,我感觉我平时都和别人接触不到,也没有人来接触我。”
“那是因为你太高岭之花了,话那么少,谁敢接触啊。”赵优当即回道。
沈小骥愣了愣。
赵优还在说:“感觉像你这种女孩子也挺不错的,整天脑海里只有学习,不知道什么叫谈恋爱,也没有少女心事,哎,不像我,追了某人一年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一个。”
沈小骥听到“谈恋爱”的时候就有种听到天方夜谭的错觉了,又听到她说追别人,更是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她们才...16岁吧,真的已经有这么多人开始学着大人的模样做那些事了么。
沈小骥还一直把自己当小孩,仿佛上小学的年纪还在昨天。
遇到这种话题,沈小骥觉得和她聊不来,只能沉默的听着。
赵优见她不回应,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真是个单纯的小朋友。
然后就牵起她的手甩了甩,和她一起走出校门,也不管她听不听的进去,自顾自的念叨着:“哎,也怪自己贱,要是喜欢的人是陈暨这种就好喽,看人陈暨哪里像郑怀景那么闷葫芦的样子。”
听到这个名字,沈小骥嘴巴动了动。
接着,她又偷偷和沈小骥说:“我觉得陈暨肯定谈过很多恋爱,前女友有一个足球队。”
沈小骥一下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你...你怎么知道?”
赵优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和她分析道:“别的我先不说,就他那脸,那身高,校草级别的吧?”
沈小骥想了想,没否认。
赵优又接着说:“再一个,你看他平时的打扮,既不是小平头也不是破运动鞋,穿搭是有的吧?还有,他人干干净净的,我坐他后面都能闻着香,拜托这种注意形象的男生,青春期泡的妞比他做的卷子都多。”
可是这也只是代表陈暨不邋遢有审美呀。
沈小骥只在心里想。
沈小骥听赵优分析了一堆,又再次听她说:“而且陈暨比我更牛逼,他是外地来的,而且应该是大城市来的,能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种小破地方上学,还是靠塞的,一定是从前违反了不少校纪校规,什么抽烟喝酒打架谈恋爱,肯定是他的家常便饭,导致没有学校能收他了。”
这话赵优说的特别有逻辑的感觉。
赵优似乎比她更早知道、也更清楚陈暨的来头。
赵优当然清楚了,因为沈小骥不知道,开学前赵优父母带着她来学校问候校长的时候,陈暨和他爹当时就坐在里面,他爹那叫个气派。
赵优什么都知道了。
至于这个,沈小骥不知道这些的真假性,只能说,在不确定别人真实情况之前,最好还是不要乱猜,她也不会去认同别人说的。
所以她说了:“赵优,你这些都是猜测,还是不要乱说比较好...”
赵优听闻她说的这话,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哪里乱说了?我靠沈小骥,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你不会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进了尖子班就都是好学生吧?我说的都是真事儿,八九不离十的。”
沈小骥想了想,还是说:“他的确是坏学生,不过……”
不过,他应该没有那么坏。
“班长—”
沈小骥话还没讲完,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离得挺近的男声,不大不小,语气散漫,带着某地腔调。
沈小骥身子一震,脚步一停,扭过身回头看过去。
有两人就这么勾着肩朝她们走过来。
陈暨校服外套里面穿的黑色短袖,拉链没拉,风把衣摆吹得晃了晃,露出短袖腰间印的logo标志,走的很慢。
鄂柄钢的校服外套规规矩矩拉到脖子上,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步伐慢下来配合陈暨的步调。
两个男生,有着不属于这里的个性张扬。
沈小骥呼吸都慢了下来,看着二人走过来,手从赵优的手中抽离,又捏住自己的书包肩带,开始紧张。
他们?什么时候在她们后面的?又跟了多久?
沈小骥看着其中一个带着极其强烈眼神的人,略显凌乱的在原地踏了两个碎步,又低下了头。
赵优倒是也出奇的静了下来,毕竟刚说完人闲话的人,突然就这么出现在她后面,很吓人啊。
额…
赵优有些尴尬的对他们笑了笑,依旧还是打了声招呼:“哈喽呀两位帅哥,你们也要去坐公交吗?”
陈暨扫了一眼“假笑”的赵优,没兴趣的挪开,手插着兜站定在沈小骥的前面。
视线落在沈小骥头顶那撮不服帖的碎发上。
她天天扎个低马尾,发尾长长,斜侧着落在左肩,发圈是浅粉色的,上面带个小蝴蝶结,随着她眨眼低头的动作,发尾轻轻晃了晃。
他笑了笑,喊她:“班长,巧啊,正好找你有点事。”
沈小骥听着他轻松自在的声线,心里有些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可话到嘴里,她还是走个过场似的问:“什、什么事...”
赵优被他们两个无视,于是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他俩说话,鄂柄钢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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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赵优前面歪头看他俩说话。
陈暨看着她,感觉总是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有些不满。
于是他想了个法。
沈小骥盯着他动起来的鞋那块看,手指捏着书包背带关节,指尖微微颤动。
蓦地,他们鞋尖对齐,亲密的碰在一块。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
沈小骥的小白鞋在他的名牌运动鞋前对比的像迷你款。
随后,一张脸出现在她眼前。
夕阳下的风卷着白杨的气息漫过校园,眼前的少年弯腰时,卷着的袖口滑到小臂。
沈小骥那时抬眸,看到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插在他的裤兜里。
陈暨离女孩很近,近得他能看清她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的淡影,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沈小骥缓缓抬眸对上自己眼前的这双探究她的眼,胆怯地看着他。
陈暨却直勾勾地盯着她,仿若有气息吐在她的脸上:“班长,再帮我带个手机呗。”
哪怕知道是这件事,沈小骥听到后还是有些心悸,她直接后退,说:“不行,我不能帮你带了,万一明天要查,我就完了。”
“那我不管。”陈暨直接回怼。
沈小骥猛地眨眼,咬住唇。
“这跟我没关系啊,谁叫...”陈暨眼底忽然浮现一种很深的情绪,又走一步向她靠近,盯着她笑,“谁叫我是坏学生呢。”
沈小骥听到这个脊背一僵,耳尖开始泛红,还是想挣扎一下:“可是我没有义务帮你带,你就自己想办法吧,不要找我了行吗,我、我真的害怕……”
她最后几个字讲的都有哭腔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违反校纪校规,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可陈暨不理她,就是让她带,盯着她的眼眸里夹杂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横行与不顾。
赵优一直在旁边看,大概也看明白了:“喂,陈暨,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儿呢,你怎么让沈小骥帮你带手机啊,你也听见了人家是好学生没做过这事,她说她怕你听不到啊?”
赵优一直是大姐大的性格,沈小骥听了往她旁边躲了点,十分胆怯。
鄂柄钢在一旁也有些感慨,哪怕这事和他也有关,可他哪知道陈暨嘴里说“贼好欺负”的人是个小女生啊,太罪恶了,也还是心过于仁慈说:“就是啊陈暨,算了吧,找个会做的人帮我们带得了,你们班长看着就是个好学生,没啥经验,容易被抓啊。”
“好学生?”陈暨琢磨着这几个字,突然死死盯着沈小骥,“好学生中午还敢去‘老炮儿’吃饭呢,你知道‘老炮儿’是什么意思吗?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沈小骥微微撇了下眉,她...不知道。
赵优听了表情也是一变,有些不自在:“喂,你别管这个,反正人家不帮你带!”
“被二手烟呛的半死也要去,真是好学生么?”陈暨根本就不理赵优,继续和眼前的女生说道。
沈小骥听到这个,和他解释:“我...我别的什么都不干,只是想吃个饭而已。”
她真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反正她的目的就是吃饭而已。
他听她这么说了,好半天没动静。
沈小骥以为他大概能放过她了。
谁知,他咂了一下嘴,直起腰,俯视着她:“行,那坏学生罚好学生明天继续帮我带手机。”
沈小骥顿时被他施了定身法般的站着。
傻愣愣地看着他又将两部手机塞进她的口袋里,然后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和她笑说:“记住,依旧要充满电,小心点,不要被抓哦。”
沈小骥眼睛里的水光不停的颤,鼻腔里都有些酸,咬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泪失禁”。
看着他脸上肆意的笑。
两个人走的时候赵优一脸震惊,瞪大眼睛看着那两个人的离开,然后攥着手对他们的背影爆发怒火,大喊:“喂,你们两个死转校生,说你们是坏学生还说好听了吧,这么欺负沈小骥,你们以为你们是校霸啊!”
那边只传来鄂柄钢憋笑的声音,指着陈暨说:“他是,我可不是啊。”
“一个死德行!”
白杨的舞动下,只有少年插着兜散漫随性的背影,伴随着风,吹来他这时的笑。
横行,霸道,焉坏。
直勾勾地传进差点哭了的沈小骥的耳朵里。
12. 帮了他
沈小骥回到家的时候都还有些委屈。
她原本想着,这人让她帮忙带一次也就不好意思再让她帮忙带了吧,可他怎么…这么好意思呢?
他们才认识几天不到吧?
沈小骥感觉自己低估了陈暨在她心里的“坏学生”份量。
这两天经过她的观察发现,陈暨其实和别的班那种混子学生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以前平行班那些不学习的混子,平时在班里可谓是无恶不作,骂人、打架、翘课、带手机、拉帮结派闹事、在班里欺负同学、上课和老师顶嘴,除了不杀人放火什么恶趣味的事都想做一遍。
而陈暨就不一样了,他不骂人,也不打架,更不拉帮结派闹事,也不和老师顶嘴,老师喊他的时候他最多就只是沉默,就那么受着。
他只有一个不爱学习加带手机。
沈小骥便以为陈暨没有赵优说的那么坏。
谁知……
竟然真是那么坏的。
她叹了叹气,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两部手机。
简约的外壳包裹下,是两部十分昂贵的名牌手机,一看家里就是有钱的不行,才会给一个孩子买这么贵的手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两部手机内存大一点的话要接近一万。
一万,什么概念,是她父母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都要上一个半月的班才有的。
说真的,沈小骥都有些感慨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沈小骥坐在拥挤的小房间里发着呆。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她才认命般的抽出充电线,帮这两个人充手机。
要问她为什么有这个牌子的充电线。
因为她自己的手机也是这个牌子的,那是过年的时候亲戚送她的新年礼物。
谁知刚到手不到半天就被老爸收走了。
沈小骥默默的拿起手机充,充完一部,再去充另一部。
她先拿起那部黑色的手机,也就是陈暨的那部。
刚要将插头插进去。
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将手机拿到眼前仔细看,发现他手机充电口处有一处裂缝,很浅,但不影响使用。
但她记得昨天还没有的。
沈小骥有些迟疑,这...这应该不是她搞的吧?
她记得昨天晚上睡觉之前给他充上了,虽然早上起来才拔的,但那时候手机凉飕飕的,也不见得说充的烧坏了之类的。
哎,不管了。
反正不是她弄的,也和她没有关系,陈暨别找她麻烦就行。
沈小骥弄好后就开始写作业。
今天父母回来的早,她刚写没多久他们就回来了。
夫妻两个人忙活着做饭,也没空搭理她。
她就安安静静的自己做作业。
晚饭做好了,妈妈才到房间门口喊她:“吃饭了。”
沈小骥连忙放下笔,出去吃饭。
一家三口坐在略显狭小的餐厅里,吃着一顿家常饭。
他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都没什么话,所以都默默吃着自己的饭,不说话。
沈小骥扒着碗里的饭,有些事想和他们说,筷子在碗里徘徊来徘徊去。
老爸看到她没好好吃饭,给她夹了一块肉,嘴里含着饭说:“快吃,多吃点。”
沈小骥看着他们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开口恳切地说道:“爸,我真的需要用手机,你把手机从公司拿回来吧,我要用。”
老爸吃饭的动作一顿,但嘴里没停:“咋又突然说这个?我不是说了用我的吗?你怎么老是想着拿回你自己的手机?”
沈小骥瞥着眉,着急解释道:“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了我现在当班长了,我需要建一个群,平时有什么事可能需要我通知之类的,那手机必须得用我自己的吧?”
她说的很明白了,可是老爸是不理解的,他只觉得她是在找借口把手机要回去:“哦,你意思以后手机都得在你手上?那可能吗?要是这样你不如别去当这个班长。”
“我…当了都当了,怎么不当班长啊?”
“所以我说你还不如不当呢。”
老爸说这话的时候没生气,语气还算平和,可是这话听到沈小骥耳朵里,就有股无名的不舒适感。
他总是这样,因为这个不行那就别做去这个,那个不行那就别去碰那个,永远都是这种一刀切的思路,没有半点想去寻求方案来解决问题的想法,只有埋怨。
沈小骥突然吃不下饭了,头一回和他们抬扛,下了餐桌和他们说:“我不吃了。”
老爸喊住她:“为什么不吃了?回来吃完!”
“吃不下了。”沈小骥说道。
老爸把筷子拍桌子上:“吃不下,我看你是想造反,不就是想要手机?我都说了你要用就用我的,那行,你今天不过来把饭吃完,我的手机你以后也别想用!”
沈小骥当时就想掉眼泪,委屈的不行。
这回他才算是真的生气了,老爸发怒的时候妈妈也不敢说话。
妈妈只是劝她过去把饭吃了。
沈小骥没理他们。
房间门被她关上了。
回到房间,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不是她矫情爱哭,而是她真的憋不住,只要有半点小委屈小不适就会掉眼泪。
沈小骥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似乎从小都是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泪失禁”的敏感体质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养成的。
反正她一直都蛮压抑的,不知道这样下去还要多久,什么时候她才能独立于他们的管教之外,自己决定一切?
昏暗的小房间里没开灯,什么都看不到。
只留有轻微的啜泣声。
沈小骥吸了吸鼻子,撅着嘴看着某处。
可能还要很久吧。
-
这次也顺利进了校园。
学校门口似乎也就第一天在抽查,但其实不知道哪天又会抽查,全凭领导们的心情。
沈小骥有些郁闷,今天就去的比较早,是第一个到班里的。
她这两天不用第一个到学校,是因为卢艳红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和大家说了,说她一个女孩子还是走读的来太早不方便,于是就交代同学们说每天最后一个走的同学把门关紧就行了,学校有监控,丢不了东西,不用锁。
所以沈小骥逃掉了需要早起的命运。
沈小骥到了班级里把风扇打开,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愣着。过了半天,她才从书包里掏出陈暨和鄂柄钢的手机。
刚准备把手机放在陈暨的桌洞里班级就来人了,她还没来的及放好,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她手一抖,两眼一闭。
其中一部手机就这么掉了下来。
嘶...
沈小骥抿住嘴大气不敢喘,更不敢看来的人是谁。
“沈小骥?你怎么了?”
听到那人喊她,她才十分难堪的回过头看去。
第二个来的人是郑怀景。
看到是他,沈小骥才松开抿住的嘴唇,有些心虚的说道:“郑怀景?你怎么来这么早...”
郑怀景显然已经看到了地上掉的东西,他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将自己的书包放下后说:“我每天都来的挺早的啊,基本上都是第一个,倒是你,今天你怎么这么早?”
“我...”
沈小骥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这样说,“我今天起太早了。”
“哦。”
郑怀景带着半框眼镜隔得远也看的很清楚,一双漂亮干净的眸子盯着地上的手机,又和她说:“你不捡起来吗?”
“额,这不是我的!”沈小骥直接脱口而出,很害怕被误会什么。
可郑怀景却说了:“我知道不是你的啊,这不是陈暨的手机吗?大家都知道了。”
嗯?他知道?还大家都知道?
沈小骥盯着郑怀景那张好看俊秀的脸上看:“什么意思,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陈暨的手机除了她还有别人见过吗?
郑怀景见她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想起来了:“哦对,就是昨天中午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你好像也睡着了,应该没看见?”
昨天中午?她午睡的时候吗?
郑怀景继续和她解释:“就是昨天中午午休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大概...三点出头吧?班里还没来多少人,有几个人从后面进来直接把门踹开了,动静特别大,说话声音也挺大,结果就...”
沈小骥听着,有些好奇:“结果怎么了?”
郑怀景指了下某处。
“就你旁边那位,他当时也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吵到他睡觉了吧,他突然大发雷霆扔了一个东西到后门,把大家吓一跳,然后就听到他说‘没看见有人在睡觉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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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嗯,他扔的那个东西就是他的手机。”
郑怀景将昨天的事完完整整的给她叙述了一遍。
沈小骥听的懵里懵懂,眨了眨眼。
突然想起一句话。
-我可没你睡的香,石头落地都砸不醒。
-
陈暨今天有点迟到。
3班正对着楼梯口。
他刚踏上四楼的楼梯的时候就看到沈小骥抱着一本书站在门口,拘谨的对着班里看,额头还出了些汗。
他手没从裤兜里拿出来,没一会儿就爬上楼在她附近停下,还没问什么,沈小骥也看到他来了,突然表情很紧张的小声和他说:“陈暨,你先别进去,有老师在班里检查!”
陈暨眼皮抽了抽,往班里面看。
一个中年领导正背着手检查3班的同学的行为规范。那个领导就是他们学校的贺书记,平时总爱来尖子班巡视领地,时不时抽查一下尖子班的行为规范。
贺书记带着一个小小的眼睛,此时正挨个的检查男生女生的行为规范,其中一个人,已经被揪出来了。
赵优,她因为化妆被贺书记拎出来了,此时正绝望的站在讲台上。
这时,贺书记突然指着一个男生:“你,头发怎么这么长?都说了,要么寸头,要么不能过眉毛,你这都过耳朵了!中午给我去剪掉!听见没?”
被点到的那个男生,正是张伟,张伟原本低着头想着不被发现,结果还是被发现了,他苦着脸和贺书记说:“贺书记您...其实您可以把我当女生来看待的,女生头发长点没事。”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班都笑出来了,不过都不敢大笑,只能憋着笑。
贺书记则纳闷了:“嘿?你这小子,为了不剪头发你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了?”
张伟挨了一下,“哎呦”的叫出来,最终也只能捂着脑袋屈服:“我中午就去剪……”
贺书记接着看下一个人,走到一个地方,又停下了。
“你,为什么烫头发?烫头发跟化妆一样,是踩红线,知道不知道?”
“我头发是天生的。”
“天生的长成这样?”
“对的。”
“给我站讲台上去,等会儿和那个化妆的女生一起去我办公室!”
贺书记果然不信郑怀景的话。
众人都在叹息,郑怀景这迷人的卷毛,在这所高中,有一天竟也成了害他的一个时尚单品。
沈小骥看着,都替郑怀景揪起了心。
郑怀景看了看讲台上的一个人,赵优倒是开心呢,大大的眼睛正朝着他放着电,短发被她甩的一弹一弹的,够俏皮可爱。
郑怀景最终也被拎上去了。
“你,口袋里藏着什么?烟还是手机?”
“老师这是我的《小甘随身记》。”
“嗯…挺好,随时随地记公式,大家要多和这位同学学习。”
那位同学低下头,心虚的将底下的某个东西盖住,周围有人在偷笑。
终于,贺书记绕了一圈,查完了,揪出了两个人,他又看了一圈班里的同学们,重重叹息:“今天尖子班让我最失望!一点不以身作则!”
众人纷纷一副不屑的表情,偷偷摸摸的。
没人吭声。
“你们两个跟我走。”
说完,贺书记就带着那两个人出班门了。
众人松一口气。
可沈小骥依旧紧张,抱着怀里的书一紧,突然做了一个举动,她回头伸手将还站在楼道门槛处的陈暨往里面一推,然后自己往前面一走,挺着身子将他挡住,和正好出门的贺书记打了个照面。
贺书记一下看到她了。
“班长是吧,下次到班里管管纪律,别大早上就在那说话,还有,平时多提醒同学们注意行为规范,遇到违反校纪校规的要管一管,班长要多做点事!”
“知道了,我会的。”沈小骥立刻小心地说道。
贺书记带着赵优和郑怀景往另一边走了。
沈小骥松了口气,回头。
那里的人正在看着她。
陈暨被她推到光与影的交界线后,身形被暗吞噬大半,唯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亮的像落了一片微光,在那悄无声息地将她拢在那片深沉的注视里,那片微光变得很温暖。
沈小骥缓了缓前面紧张到有些急促的呼吸,舔了下唇,抱着书重新回到班级里。
13. 很可爱
沈小骥今天课上的很不踏实。
因为她总感觉有个人在盯着她。
而且盯了很久,跟盯不腻似的。
于是,在大课间结束后预习的时间里,沈小骥终于忍不住扭过头问:“你干嘛一直盯着看我?”
陈暨原本在盯着她,没想着她会回头和他讲话,此时人懒懒得靠在窗户上,手撑着下巴斜坐着,嘴角勾着笑。
被她这么突然一问,似乎还把他吓着似的,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正常。
“没,我只是喜欢侧着坐,怎么就成我看你了?”
沈小骥看着他那张笑呵呵的脸,头顶飘过一群乌鸦,留下满脸黑线。
他没看她是在看她头上坐着的鬼吗?
可他还是那个姿势,懒懒散散的,甚至腿还抖了起来:“你觉得我在看你吗?小班长?”
小班长?
是在说她小吗?沈小骥再次皱眉。
还有,她觉得,什么叫她觉得?他在看她不是事实么?
陈暨看她皱起的眉头,秀秀气气的,一点也没个震慑力,只有一股呆萌与娇憨感,心里笑了又笑。
“你说我看你,我为什么看你啊?你有什么好看的吗?”陈暨又笑着反问她,腿抖的有些邪气。
“这...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看我?”沈小骥依旧不解,还有些烦这个人不正经的样子,“所以我在问你啊?”
“那我不说了么,我没看你啊,你非说我看你,那你想让我说什么理由啊?”
“......”
沈小骥发现这个人很喜欢诡辩,无奈地张开嘴,无奈地看着他,最后又无奈地合上。
“非要我说……”陈暨突然停顿了一下,腿也不抖了,就那么盯着她,“那我是不是只能说因为你太好看啊?”
一瞬间,沈小骥脑子里像被投入一颗石子,惊得她瞬间睁大了眼,那点疑惑还卡在喉咙里,又被这直白的话砸得七零八落,她眨了眨眼,脸颊悄悄泛起热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磕绊:“你、你说什么呢,你别乱...”
“噗——”
赵优嘴里的水比沈小骥的话更先落到陈暨的耳背上。
沈小骥视线瞬间被转移过去。
赵优原本无所事事的趴在桌子上,听到这前面俩人的对话跟触碰了雷达一下,“嗖”的一下就爬起来,扭开自己的水杯,跟侦查员一样,盯着这俩满眼打量。
本来听着就觉得怪,结果陈暨那句“是不是只能说因为你太好看啊”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
她口里的水差点没咽下去。
好不容易快咽下去了,还是忍不住喷出一点水花出来。
这下完了,直接喷到陈暨的后脑勺上了。
然后,连带着三个人,都一同静止了下来。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沈小骥是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们。
陈暨是垂下眼盯着地面。
赵优则呲着牙一动不敢动。
三个人宛如一幅画。
两不平静,一个平静。
但是其实看起来最平静的那个人…最不平静,也最可怕。
沈小骥手比脑子先动,用手捂住嘴,看着陈暨湿漉漉的侧脸和后脑勺,十分害怕这头看起来已经怒了的雄狮。
通过早上郑怀景给她的讲述里来看,陈暨脾气肯定巨不好,不惹他还行,惹到他了,这次自己手机都能砸了,下次人都能给你砸了。
看来赵优也...哎。
“妈呀……对不起啊陈暨,我刚才有点……没忍住,真的很抱歉啊。”赵优也是终于回过神了,不过她胆子也大,这时候还是敢自如的和陈暨道歉,要换沈小骥,嗯,早就话都不敢说就逃跑了。
陈暨呼吸已然变粗,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原本温和的目光沉了下去,像积了雨的乌云,连周围空气都跟着滞涩起来。
沈小骥依旧捂住嘴看着他们,心脏砰砰跳,快吓死掉了。
“赵优,你、很、喜、欢、喷、人、口、水、么!”他猛地抬手抹了把脸,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紧绷,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眼底翻涌的情绪让旁边的沈小骥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沈小骥闭了闭眼。
赵优被他叫的不敢答应,只是吐了吐舌头,默默抽出纸放在他脸旁边,轻轻擦拭着。
“问你呢!”陈暨将脸挪开,又吼她。
“......”赵优依旧不敢说话,眼睛往沈小骥那边瞟,像是在求助。
沈小骥也很复杂,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赵优这行为确实不太能让人一下子原谅。
这都第二次了吧?
这时,陈暨手动了一下,身子也扭过去,缓缓向赵优伸过去。
沈小骥眼睛再次睁大,这回连想都没想,直接把嘴上的手放下来话从嘴巴里脱口而出:“陈暨你别打赵优!”
沈小骥这声惊叫戛然而止后,全场的呼吸仿佛都暂停了,原本喧闹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只剩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心跳。
大家似乎也都朝他们这边看过去,有人嘀咕着:“谁?谁说陈暨要打赵优?”
“沈小骥说的。”
“谁又惹他了...”
“不知道啊。”
陈暨盯着她。
赵优也盯着她。
周围人还是盯着她。
沈小骥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对面两个人的表情,总觉得……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怎么了么?
而陈暨只是盯着她,停在空中的手复活似的,终于动了,接着,他从赵优的桌子抽出两张纸,往自己脸上拍,然后十分无奈吐出五个字:“我不打女生。”
沈小骥:……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陈暨好像没招了。
-
后面的课里,沈小骥几乎都是驼着背上的课,整个人黏糊糊的趴在桌子上,不怎么抬头,也怎么也不肯往某一边看。
因为她左边的某两个人。
某个一上课就对着她憋笑,一下课就对着她说沈小骥你好可爱哦;
某个觉也不睡了,上课也时不时往她这里瞅一眼,还叹气。
沈小骥也想叹气,这两个人,真是够了!
她总感觉他们两个都把她当傻子看待了呢。
不过她也确实傻,陈暨怎么会打女生呢,他不像的,她怎么会有陈暨会打赵优的想法,还让她能脱口说出那种话。
沈小骥拍了拍自己,死脑子。
以前她感觉自己挺聪明的,现在变得有点傻了,难道是尖子班的聪明气太重,把她这个后天聪明的人的聪明气给挤出去了?
烦!
这些人快把她的聪明气还回来!
这种郁闷的状态持续到晚上放学。
今天赵优和郑怀景似乎没有昨天那种冰冷的氛围了,她见下课的时候这俩又会说话了。
估计是早上一起去书记办公室经过一次“毒打”后,又重新成为战友了。
沈小骥正好今天也想自己一个人回家。
放学的时候,班里所有人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住校生抢饭的速度都不是吹的,走读生回家的速度也是堪比跑马拉松的,只要能回家,从学校跑到家十公里都不带喘一下的。
沈小骥照旧成了那个最后几个走的,她其实也想跑,但是又觉得没必要。
她不想和人流挤在一起出门。
所以总是和陈暨一块当那个垫底的。
所以,她的桌子上照旧出现了两部手机。
沈小骥这回都没看他,直接主动伸手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陈暨看到了还有些惊奇,东临的腔调又出来了。
“呦呵,今儿这么乐意?”他手撑她桌子上对着她笑道。
沈小骥默了默,手捏紧口袋里的手机,吁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看向他。
终于还是说出那个已经想了很久的想法:“陈暨,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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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陈暨原本都打算走了,闻言挑了挑眉,重新退回到她的桌子跟前:“什么事儿?”
沈小骥仰头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心里有些纠结,可她还是不得不说:“我帮你带手机可以,但是你能不能...”
陈暨挑眉,让她接着说。
沈小骥深吸一口气,一次把话说:“你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陈暨听完了,表示费解地看着她:“借你用一下?”
沈小骥有些犹豫,但还是确定地点点头:“嗯。”
她知道这个请求很奇怪,可是,她没办法啊,老师让她建群都说了好几天了,她不能再拖了。
老爸那里,是铁了心不给她手机了,她也不想再去纠缠了,再去纠缠只有一个结果:吵架。
沈小骥每天学习已经挺辛苦了,真的再没空把心思放在和父母吵架身上了。
父母本来就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但人在屋檐下,她每天都尽力不去想惹他们的,生怕和他们关系变差了,现在这样,让她不得不去惹,很心累。
所以,她又和陈暨说了:“只要你能借我用,我以后尽量都帮你带,不会再有怨言了...哦,对了,我不会多用的,我只偶尔用一下。”
沈小骥说的很急切,她怕陈暨听不懂她的意思,也怕他不愿意。
可陈暨看着急切的少女,和她因为急有些湿润眼睛,没急着说话,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说:“行,那我问你个问题,只要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借你。”
“什么问题?”
他顿了顿,突然将手撑在她的桌子上,然后低着头看着她。
沈小骥就这么被他用热乎乎的眼神盯了好几秒,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今天早上,那个秃头说让你管班里人的行为规范...”她坐在椅子上,膝盖抵着桌肚,抬头时正撞进他的目光——他微微俯身低头,眼神里藏着几分未说出口的趣味,“那我问你,你会管我吗?”
你会管我吗。
好奇怪的四个字。
沈小骥想了想。
“会。”
她说。
陈暨盯着她重复:“会?”
沈小骥鼓了鼓嘴,心想。
当然会啊,不然她这个班长怎么干啊。
还能罢职不成。
所以她又点下头。
陈暨突然扯了一下她肩膀上的头发,她一痛,又抬头看向他,脸上带了点窝囊的生气。
这人,干嘛扯她头发?
陈暨被她这窝囊的样子逗笑了,偏头又笑了一下,然后胳膊肘一屈,整个人都压在桌子上,弓着身子,与她平视。
沈小骥眨了眨眼,不懂他这个姿势是要做什么,离这么近。
悄悄屏住呼吸。
他伏在她身前,双手落在桌上,刻意放低了视线,额前碎发垂落,刚好扫过眉骨,目光落在她一紧张害怕就泛红的眼角,让这低头注视姿态的语气里,添了点说不出的软。
“那你能说说怎么管我吗?”
怎么管…
沈小骥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管,你说管别人还好,管他?
她还真没办法一下说出来什么好办法。
陈暨见她说不出来,俊朗的脸庞上倏然洋溢着浓郁的笑意,又凑近她:“是像今天早上那样,遇到检查的老师就把我藏起来的那种管吗?”
沈小骥被他凑近凑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教室门半掩着,时不时有人从门外经过,放学后学校的喧闹声,连同着门外同学的脚步,一同拐进教室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
“不…不是的。”她疯狂摇头,想要逃离他的凑近,嘴里含糊不清的,也没说出来什么话。
可陈暨跟没听到她的否定一样,又自顾自的凑到她耳边,讲出来的嗓音压的极低,像在讲悄悄话一样。
“哇塞,好宠我的管教方式啊。”
“好喜欢。”
沈小骥蓦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