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红娘想让我毁灭修仙界》 第1章 第 1 章 “你看到那个白衣男了吗?那就是上天赐给你的姻缘。他孤僻的很,可不常来。你这次擂台赛好好表现,多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包给你捞走做亲传弟子的。” “可是仙女大人,这上面的人基本上都是白衣的啊。而且这还又不是总决赛,笔试和秘境什么的结果也都没出来……” 竹晓白的眼神一边往上飘,一边低声说。 烈日下,只有那处高台上的长桌被阴影遮挡。衣着素雅但正式的男男女女坐在上方,有的看着台下的弟子们,有的只是在喝茶闲聊。 内门入门考核是万华宗最重要的一项考核之一,几乎也是外门弟子进入内门的唯一途径,排名靠前的人甚至有可能被哪位长老或高阶修士亲自收为徒。 当然,入了内门之后也能考虑拜师的事,但到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直白明了了。 而做梦嘛,自然要梦大一点。既然仙女大人说她和宗主有缘分,为什么她不能拜他为师呢?添申请的时候又没说不行。 竹晓白眯眼看向观礼台后的人群,那里有评委也有单纯来看热闹的,而坐在中央的人,无疑是万华宗之首,楚霜玉。那或许就是仙女大人所说的白衣男了吧?但竹晓白的视力向来不太好。 裁判的声音响起:“离半决赛开始还有半炷香的时间,请二位选手尽快做好准备。” 竹晓白从 “发呆” 中回过了神,她望向对面,和她一样穿着校服的少女好像正回望着她,手中的剑在日光下亮的刺眼。 她脑内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这小屁孩怎么犹犹豫豫的!要是他总决赛有事不来呢?而且啊,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他更看重实战,你未来的师兄师姐就是这么拜入他门下的。” “我倒是希望他们真会成为我的师兄师姐。” 竹晓白朝着空无一人的空气嘀咕。 半炷香燃尽不用多少时间,竹晓白再次活动了一下身体,踏上了空旷的石台。 她的对手在另一侧遥望,竹晓白看不清她的脸,但她们都能从彼此的姿态中读出相似的想法。 十年了,两人都在这庞大的宗门中消磨了十年的光阴,只为了能在在这一周中取得点成果。 而擂台赛,就是最后一环。 无需互相介绍,也没有多余的礼节,待裁判发出信号的那一瞬间,两把剑便撞在了一起。 金属的光泽在擂台中央挥舞,几招过后,两人又拉开了距离。她们喘着气,仿佛消耗了很多精力,但也像是在等待对方还有什么手段。 竹晓白能察觉的到她们几乎能预判对方的动作,看来太有默契也不是什么好事。 早知道比试前夕就不和她训练了。 竹晓白的身子紧绷着,凝望着不远处的对手。那人的招式又快又狠,力气也大,不愧是苏念,短短几日就又进步了。 但她的破绽也很明显,竹晓白能从交锋中感受到她的急迫与紧张,难道是因为时机将近了吗? 竹晓白猛然发力,她可不会输给什么急功近利的人! 这次,她抢占了先机,一剑朝对方刺去。铁灰的剑尖几乎要触及手的手腕,但苏念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一招便解除了显而易见的威胁。 两人在擂台上缠斗,一时间都无人占据上风,不过在高台上倒也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 一位长老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这两个还算有点点实力,就是招式太乱了,简直就像是在胡闹。外门现在教的内容都这么没规矩吗?” 坐在她身侧的宗主仍如往常般安静,几乎像是在发呆。 那位长老显然已经有些无聊了,“宗主大人,您怎么看?听说您最近有收徒的想法?” 楚霜玉沉默了许旧才看向她,“最近还算清闲。” 那位长老摩挲着茶盏,眼神柔和了一些,“关于叶吟华的事……还请您节哀。他一定也希望自己的师尊能以平常心态面对传道的志向。” “我也没有很伤心啊。” 长老剩下的话语瞬间噎住了,而楚霜玉根本什么都没注意到。 他又看了一眼擂台,继续道:“有点奇怪。” 长老刚想开口询问这几句话有什么含义,下方的擂台便传来了裁判洪亮的声音: “比试结束!请二位选手立即停止动作,否则将视为作弊!” 竹晓白的手臂垂了下来,她喘着气,目光还停留在被击飞到远处的另一把剑上。 她赢了。 不行,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接下来还有总决赛,而且之前的成绩还没出。 胜利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这段时间还有仙女大人开小灶呢。 模糊的声音划过竹晓白耳畔,那似乎是裁判在提醒她后续流程,又好像是她的朋友们在替她欢呼。 而她的对手此时才缓缓起立,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竹晓白莫名的感觉有点心慌,脸上无意识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些,“呃……苏念——” 她知道那人是个闷葫芦,而且性子也特别倔。看她现在那模样,像是气极了。 “不用安慰我,我没那么小心眼。” 苏念看起来不像是释怀了的样子,只是一脸麻木,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转身朝自己的剑走去,细细擦掉了上面的尘土,回眸道:“我水平也没那么差,就算没有修士收我,你也给我在内门好好等着。” “乐意奉陪。” 竹晓白微笑道。 她稍微放下了心,大步朝台下走去,但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吸气声却让她猛然回头。 苏念背对着她,似乎是在按着自己的胸口。一阵阵剧痛席卷了她的身躯,就连原本强装镇定的姿态都因此佝偻了下去。 竹晓白的神情瞬间僵住了。这是什么病症吗?还是自己下手没轻没重把她打成重伤了?但是练习用的剑明明是未开刃的啊! 不对,她后颈上的黑色纹路是什么东西? “苏念!” 竹晓白向前奔去,脑内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别过去!她走火入魔了!” 太迟了,还没等竹晓白迈出第一步,一阵狂风便将她掀倒在了地面。等她再次爬起,周围已是一片浓稠的黑影,完全不见刚刚湛蓝的天空。 她现在在哪?这还是擂台赛的场地吗? 竹晓白挣扎着把自己的腿从 “泥泞” 中拔了出来。短短几秒内,她好像被吞进了一个闭塞的空间中。她眼前一片漆黑,除了手下滑腻冰冷的触感几乎什么都感知不到。 不对,她还听得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号。 她脚下的 “地面” 在微微颤抖,四周柔软的质地也在变化,而竹晓白似乎在其中看到了一柄笔直的物体。 “振作起来,竹晓白,别让这种场面吓到你。” 脑中的声音还是如往常般镇定,“我知道你看到那把剑了,去把它折断,然后立即向上刺。实体心魔会吸收周围的灵气,不想死的话就动作快点。” 竹晓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提点,她踉跄起立,差点撞在低矮的肉墙上。 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灵气的流转在这种状态下反而显得更明显。那暴戾而急促的灵气甚至在将她往那柄剑推,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 竹晓白几乎是爬到了那柄剑旁,它像是被卡进了一颗心脏中。那团血肉在诡异的 “躯体” 里猛烈跳动,与剑相接处也在不断流血,摸起来简直就像一汪冰冷的泉水。 浅绿的光芒在竹晓白的剑上流转,为其赋予了一层锐利的锋芒。而在剑光下,竹晓白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那像是什么依附于剑的肉瘤,一颗伤痕累累的肉瘤,看起来没过多久就会流尽全身血液。 竹晓白一咬牙,向下劈去。那看似坚实的核心瞬间碎裂,她在那一刻朝上甩出手腕,刺向头顶的黑色。 刺眼的阳光漏了进来,剑上流转的灵气顿时幻化为树木的根系,强行扯开了柔软的血肉。 惯性带着竹晓白向前踉跄了几步,但下一刻,她的剑却被定在了原地。 明晃晃的光芒在竹晓白眼前略微消散了一些,她顺着剑朝前方看去,见着了一套素雅的白袍。 她的剑停在了那名男子两指之间,而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第2章 第 2 章 万华宗宗主,楚霜玉,大乘期圆满。 竹晓白的视力还没差到在这个距离下都认不得人的地步,但直到第二天,在病榻上醒来时,那些被危机麻痹的情绪才逐渐追上她。 用剑指着宗主,放在平常情况,这已经足够她死千百遍了。 回想起来,竹晓白都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但当时情况危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竹晓白抿了一口药汤,皱起了嘴。 好苦。 她捧着碗,手枕在膝盖上。 竹晓白望着对面的墙壁,昨日的事又回到了脑海中央。 苏念这是……死了吗? 走火入魔,变成怪物,然后被她杀了? 她没在医药堂里见到那位同门的身影,前来探望的朋友也都在拼命转移话题。 不对,这只是一次考核而已,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 心魔可以变回原先的人吗?竹晓白不知道,但或许宗门的秘籍中会有什么方法呢? 竹晓白又把碗凑到了嘴边,而就在这时,两串脚步声却在门外响了起来。 她侧过头,看见一位医药堂的修士推门而入,而她身后正跟着那个素色的身影。 竹晓白喉咙一紧,连忙把药放到了一旁。不过还没等她开口问好,楚霜玉便问道:“你恢复的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只是有点虚弱,多谢宗主大人关心,” 竹晓白挺直了背,“请问,苏念当时——” “死了。” 楚霜玉的回答不包含任何情绪,“此案还在调查,你也需要配合戒律司行动。内门入门考核延期,擂台赛总决赛暂时定在七日后。” 他似乎是交代完了所有事项,只是静静地看着竹晓白的脸庞,看样子很快就打算离开了。 不过在走远前,他又吐出了一句话:“你那时表现的不错,你同门的死难以避免,莫要忧虑过度。” 他的话语逐渐化为难以察觉的嗡鸣,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 竹晓白还愣在床上,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但她好像听到了一句小声的 “总决赛加油”? …… 那便是竹晓白与楚霜玉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具体情况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但好在她给的印象好像还可以。 等被医药堂的修士强行灌了那碗药汤,又被彻底检查了一遍,竹晓白就只剩瘫在床上的力气了。然而,那液体还在胃中翻涌,躺下来时犹如要涌回喉咙一般。 她生无可恋的半躺在床上,感受着体内的脉络。那灵气运转起来好像只是有点滞涩而已,听医药堂修士的说法,好像在类似案件里算幸运的了。 更多是死无全尸的,或者被断绝仙途的。 不过她现在还活着,身体也还行,七日后还要继续比试。 但下不了床该怎么修炼剑法? 竹晓白又坐了起来,望向侧对面的虚影。 那是一个带斗笠的女人,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看见与竹晓白相似的浅绿发色。 她正在打坐冥想,将四周的灵气的往自己身上汇聚。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身形才缓缓变清晰几分。 竹晓白抱着膝盖,拍起了马屁,“他们居然真的没察觉到您,甚至就连宗主大人……” 虚影周围,灵气的流转迟缓了几分,“区区大乘期修士,不是能和真正的仙神相比的,更何况那只是他的一名化神期分身。” “好厉害啊,仙女大人。” 竹晓白微笑着。 只是想想自己有这么一个帮手,她就觉得开心。 自己果真是被上天眷顾的。 她又夹着嗓子问道:“仙女大人,您说这戒律司到时候会来调查什么啊?” 虚影又回到了原来模糊的状态,竹晓白感觉自己好像能看见面纱后的人睁开眼。 “无非是见着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做了什么,” 和韵的声音答道,“如实回答即可,只是如往常一样,不得暴露我的存在。” 竹晓白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那我到时候就说我是感知灵气流动,破坏了她的核心,可以吗?” 虚影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在窗边默默打坐。 竹晓白便当她是默许了,继续追问道:“仙女大人,您对总决赛的对手有什么看法啊?” “不必问我,相信自己,你会赢的。” “但是,仙女大人——” 哀求撒娇了几分种,竹晓白最后还是放弃了求助。 算了,修炼不了又求不来指点,她自己研究点对手的信息不行吗? 她拿起桌旁的叆叇和朋友送来的资料,透过镜片钻研起了那上面略显潦草的字迹。 那是个男弟子,名唤陈健文,是金、土双灵根,比她大几岁,与她一样是筑基期圆满,平时表现比她还糟糕,笔试成绩预测是比她低几分,但不多,只有秘境探索的部分比她好一点。 纸面上,那位过于可靠的朋友还记下了他的体重,修炼侧重方向,性格,言行举止,生辰,衣着等。 有用与没用的信息混在一起,让竹晓白有些头疼,但她仍能从中看出这个人比较急躁,而且,会耍一些小手段。 竹晓白严肃的盯着每一个字,她自然是不怕这种小聪明的,但其它部分的成绩还没出来,而且秘境探索还是占比最重要的,现在绝不可轻敌。 这就是最后一场了,以后是内门弟子还是继续在外门修习就看这短段时间的表现了。 想一想,竹晓白还有点紧张。但是每当她试图放空思绪,苏念的背影又会回到她眼前。 竹晓白发呆般望着墙壁,在这样的心境下,她完全没办法好好修炼。 太突然了,比赛前几晚她们还切磋过,竹晓白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为什么当天会发生这种事? 昨日的记忆在竹晓白脑中反复,她突然又回想起了一个细节,苏念后颈上的黑色花纹。她很确定那是在苏念入魔前几秒才出现的,那会是原因吗? 竹晓白下意识地看向窗边的虚影,但对方正在专心打坐。 对了,戒律司。戒律司明日就来,她不能问他们吗? 然而,等到第二天,戒律司的态度比平日里还冷峻。 这时候,竹晓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又没受什么体外伤,只是灵气和经脉有点被实体心魔侵蚀的迹象,需要静养观察一阵子。 因此,问询的场所并不是在病房里。从戒律司而来的修士们借用了医药堂里的一间空房,竹晓白走进去的时候还能看见角落里厚厚的灰尘。 屋内只有一张椅子,一张桌子。原本的窗户被遮了起来,唯一的光线就是室内的几盏灯。 两位修士坐在她对面,他们一男一女,皆身着黑衣。在另一旁,还有人在整理卷轴和资料,看上去像是什么书记员。 “竹晓白,筑基期外门弟子,木灵根,” 其中一位简单核对了一下身份便继续问了下去,“在内门入门考核擂台赛半决赛上,你的对手,苏念,因不明原因入魔,后来被你斩杀。此事是否有误?” “没,没有。” 竹晓白老老实实地答道。 另一位修士态度还算和蔼,“不用紧张,我们只是问几个问题,很快就能结束。听说你和苏念是朋友,和她相处的时间也比较长,对吗?” “算是吧……我们实力相近,所以也比较聊得来。不过我们主要还是专注于修炼的事,我其实也不怎么了解她。” 竹晓白如实答道。 审讯一问一答的进行着,整个过程确实没耗太久,但从体感上却显得格外折磨。偶尔有几次沉默的间隙,竹晓白也只敢研究桌子的纹理。 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那名女修士右手旁的罗盘上,那金灿灿的东西在单调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突兀。就算不主动探查灵气,她也能感受到那是一件法器,只是盖着盖子,不处于运作状态。 不过,竹晓白也没太多闲暇观察周围。每当她的眼神开始四处乱飘,又一轮新的提问就会涌来。 苏念在此之前的精神状态如何?有没有离开过宗门?人际关系和家庭近况如何?有没有接触过宗门外的人? 很多时候,竹晓白都答不上来。在她印象里,苏念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对手罢了。 被他们这么一问,竹晓白才发现最近与苏念接触最频繁的人好像是她自己。她怎么也料不到苏念的社交圈居然如此狭窄,自己这个竞争对手居然还能算得上是朋友。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位女修士才问到了擂台赛中途的情景。竹晓白才终于找到了一点机会说出自己的发现,“我在她后颈上看见了一些黑色的纹路,就在她走火入魔的前几秒!会不会有关系啊?” 但那位修士只是沉默了片刻,抱歉似的微笑道:“这种联系还需后续调查,但应该和外人陷害没有关系。这种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你在考核中可以放心。” 竹晓白顿了顿,缓缓点了点头。 她该如何承认自己其实根本没想到这一点? 就这么折腾了快两个时辰,竹晓白才终于被放出来。留给她的只有一句:“以后可能还需要你的配合,这段时间请务必不要离开万华宗。” 意思是这种审问可能还要再来几次?他们可千万别在总决赛前夕找上她。 竹晓白疲惫地走到了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一大早就要经历这么一趟,现在可谓是又累又饿,但一想到回去后还是只能面对医药堂寡淡的膳食和那些苦涩的丹药,她突然又不是那么想躺回床上了。 门外,那个虚影正在观赏着庭院中央的绿植。见竹晓白再次出现,她才问道:“如何,你与戒律司相处的怎么样?” 竹晓白走到了她身旁,“我觉得那些黑色纹路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事物,但……唉,我只希望苏念真的不是被什么人针对了,真想不通她怎么会遭遇这种事。” “魔纹啊……确实不算稀奇。” 虚影戳了戳翠绿的叶片。 那熟悉的词语让竹晓白回忆起了过往的课业。魔纹……那不是妖魔身上才有的东西吗?原来还会出现在走火入魔的修士身上啊。 外门中也不是没教授过这方面的内容,但直到现在,竹晓白才对书本中抽象的描述和图画有了点概念。 修仙果然还是得靠实践啊,一直在外门念书和打零工根本学不到多少。今后入了内门,一定要多下山历练才行。 竹晓白这么想着,默默在心里鼓励了自己几句。 马上就是总决赛了,等身体再好一点,她一定要尽快开始修炼。 竹晓白盯着翠绿的植物,思维不禁在畅想中越飘越远。而身旁的虚影好像是有些无聊了,她清了清嗓子,“晓白,你可莫要因为过了这一关就放松警惕。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先不谈,要是这种事再次发生…… 竹晓白愣住了,她脑中过了一边容易激发走火入魔的条件:灵气不稳,心境混乱,精神压抑,外部压力…… 这么一想,不久前与心魔缠斗,现在还要忧虑总决赛的自己好像真的有点符合这样的状况。 虚影望着她,而竹晓白光是想想白纱后怜悯的神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恐怖的事怎么会发生两次!” “事关自己的修为,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哦。” 虚影拍了拍竹晓白的脑袋,仿佛是在安慰。 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些轻笑的意味,“不过,我当然知道一些调理脉络的方法。如果你愿意付出一些报酬……” 竹晓白脸色微变,她从前也从对方口中听到过这种说法,而听这个语气,那虚影这次明显是在诱导她。 “怎么还那么提心吊胆的,我又没害过你,” 虚影叹了口气,“要是你进不了内门,我也会头疼的。你不快点成长起来,我要怎么恢复到原样?就算对修仙者来说弹指一瞬,一年的时间也是时间啊。” “……您有时候会提出一些让人难办的需求。” 竹晓白委婉的说道。 “但没有我,你的成长也不会如此之迅速吧,” 虚影很是理直气壮地说道。 竹晓白只好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输的,” 虚影显得有些得意。 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等你可以离开医药堂后,那些修士估计还会给你几枚丹药以调理灵气,不过那都是些没太大用的东西,万华宗里的宝贝可不会花在一个外门弟子身上。你听我的,把宗门内的育灵池找出来……” 第3章 第 3 章 在万华宗的十年里,竹晓白从未听说过什么 “育灵池”,就算查阅起外门弟子能接触的地图和藏书,她也没什么发现。 仙女大人现在已经开始布置不能完成的任务了吗?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她比自己更想找到那什么 “育灵池”。 打坐中的竹晓白悄悄睁眼,瞥向正飘在湖面上空的虚影。 她莫名从那抹看起来随时都会消散的白色看出了某种惆怅。 离开医药堂后,许久没有成果的竹晓白还是决定去修炼。她也没觉得医药堂分配的丹药很没用,起码对她这样的筑基期弟子效果还可以。 而且,考核前夕本来也不该用太烈的药,若是效果太好那岂不是成作弊了吗? 竹晓白再次闭上眼,感受着灵气在体内流动,洗涤着被妖魔污染的脉络。 照这个进度,她一定能靠自己的力量调整好状态的。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等她冥想完毕,原本堪堪探出山脊的太阳已经要爬到高空。 竹晓白起身,伸了个懒腰,而那抹虚影仍在空中飘着。 “仙女大人,您还要在那上面呆到什么时候啊?” 竹晓白喊道。 那素色的背影在远处游移了片刻,随后便瞬间出现在了竹晓白身旁。 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你这小屁孩什么时候还会催我了?” “不知道,我办完成人礼的时候?” 竹晓白只是在打趣她,但她话音未落,一只冰冷的手便贴上了她的嘴巴。 “别说话,有人来了。” 虚影悄声道。 竹晓白的呼吸停滞了片刻,她的灵气覆上感官,朝周围延伸。细微的声音与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但她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依然凝固在原地,直至过于响亮的脚步声透过灵气撞在耳膜上。 竹晓白的脸色扭曲了片刻,她迅速收回灵气,装作是一介准备修炼的普通弟子般抽出剑。 还没过几息,一个黑衣的身影便从树木后显现。竹晓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惊愕的发现那竟是昨日的那个女修士。一个手掌大小的金色 “罗盘” 在她身旁漂浮着,那东西在空中不断旋转,光是看着就让人眼晕。 那位黑衣修士看见竹晓白似乎没什么反应,还没等竹晓白开口,她便微笑着走近,说道:“不用太激动,我只是过来确认一些事。” 她张望了一圈,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一无所获。 这里只是宗门内随处可见的一角,除了灵气相对比较充沛,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宗门内的外门弟子常常会选择这样的地方修炼,毕竟更好的都划给内门了。除此之外,由于这里风景甚佳,还养着几种水鸟游鱼,有些小情侣还会在夜间于水旁幽会漫步。 现在,大多数人要么已经归家,要么忙于兼职与任务,要么正在休息游玩,所以附近只有竹晓白一人。 那位修士最终还是和蔼的朝竹晓白问道:“你们外门弟子是经常来这片区域吗?这里最近正在重新修缮中,没人通知你吗?” 竹晓白摇了摇头。 附近又没标识,而且这种事一般也不会这么突然吧? 那位修士仍站在那里,既没允许竹晓白离开,同时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动作。 她摆了摆手,那个金色的法器便在空中发出了几声 “喀拉” 声。几个看起来像是指针和尺标的部件从中延伸,而其中有几根指的似乎是湖边山野的方向。 眼看着那位修士正在走向密林的方向,竹晓白悄悄往离开的道路挪了几步。戒律司在万华宗内向来以严明霸道而名,她可不像在他们破案的过程中过多掺和。 但她才刚走出去半步,那位修士便转过头,笑吟吟地说道:“你是叫竹晓白,对吗?我有一些事想再与你确认一下,不知你是否愿意暂时与我同行?” 竹晓白咽了咽口水,她有种微妙的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拒绝的选项。 “这是好机会,快点跟上。反正一会儿有我给你兜底,别太害怕。” 虚影的呢喃直接在竹晓白的意识中响起,她无奈的呼出了一口气,不太情愿的向前走了过去。 “很高兴你如此明事理,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那位修士拍了拍竹晓白的肩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 竹晓白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那片湖边有向广大修士开放的休闲场所,不代表整个区域都是给人走的。 随着时间推移,竹晓白能肯定她们已经进入了未被开发的区域。四周灵气逐渐稀薄,不似在宗门内部,反而像是在凡人聚集的地方。 那位黑衣修士还步履稳定的走着,她用剑气劈砍着灌木与树枝,时不时还会与竹晓白闲聊几句。 竹晓白只能一边躲着没被削掉的枝条,一边尽量不太敷衍的回应。 而在她身后,仙女大人只是远远的跟着,几乎像是在逛街。那个虚影毕竟只是一缕残魂,除非她想,那些茂密的植被根本碰不到她。 有那位仙女大人在身旁,竹晓白不信她们能遇到什么实质性威胁,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往黑衣修士的方向凑了几步。 周围实在是寂静的不正常,没有飞鸟,没有灵兽,连空气都闷闷的。传说中,万华宗所依附的山脉可是由上古大能所捏造,怎么会如此贫瘠? “你在害怕吗?不用担心,我们还在万华宗内,不会遇到什么太难以应对的事的,” 面前的修士微微侧头,“对了,你当时在实体心魔中是怎么这么快反应过来的?我见过很多不错的年轻修士,但他们遇上这种情况大多都得耗上好一会。” “呃……” 竹晓白结结巴巴的,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憋出来。 总不能说是神识中有个上古仙神的残魂在指挥吧? 那位修士自己猜测了起来,“是因为苏念本身比较弱吗?还是……” 同门过世了还要被点评实力如何,竹晓白听着心里的也多少有点不舒服。但不待她出声制止,那位黑衣修士便突然停了下来。 金黄色的罗盘在她手中颤动,仿佛接近崩溃。她的神色稍微严肃了一些,几道剑气在她周围凝结,冲向交错的树枝。 树木的断裂的声音响起,四周顿时空旷了一些。日光与风再次灌进了树林中,让竹晓白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是她又听到了别的声音,那是一阵熟悉的、刺耳的哭号,只是现在听起来像是一声低语。 竹晓白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罗盘上,不知什么时候,那枚物件变换了一个形态,露出了被钉在中央的物体。 那是一小块发黑的暗红,它好像还在动,试图从指针下逃离。 是苏念的残骸。 竹晓白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位黑衣修士便突然拽着她的领子跃向高空。她们踩在剑上,脚下的密林如一片片苔藓,而一望无际的翠绿之中,几个黑白的 “泡泡” 突然之间冒了出来。 竹晓白很肯定那些东西刚刚还不在,按照 “泡泡” 的位置,她们刚刚就在那范围里面。 “自然界中灵气水平不协调造成的现象,如果不及时处理,说不定会孕育妖魔哦。” 那个修士还在耐心讲解,但竹晓白突然感觉她的微笑有点可怕。 那双黑色的瞳仁转向了竹晓白的方向,“这东西的构造和实体心魔还挺像的。拔剑吧,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啊?” 还未反应过来,一阵力道便突然打在了竹晓白后背上。她脚下一空,向其中一个泡泡坠落。 …… 救下竹晓白的是她的本能。 她的剑从鞘中飞出,在撞向地面的最后一秒拖住了她。她最后摔在了一层由灵气构成的缓冲层上,勉强没有受伤。 竹晓白匆忙爬了起来,周围还是原先的密林,但细节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层朦胧的血色笼罩在周围,让人呼吸都不顺畅。而除此之外,那些黑色的 “魔纹” 又出现了。 墨水泼洒般的痕迹遍布了每一片叶子,每一寸土地。它们朝着视野的尽头延展,如蛇虫一般缓缓抽动。 那个黑衣修士御着剑,缓缓降落在了她身旁,而那人对这样的景象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竹晓白往后缩了几步,“那个,请问大人这是何意?我只是一介外门弟子,没能力应对这样的事情。” “那你在实体心魔中又是如何脱困的?” 黑衣修士还保持着笑意,“可以给我演示一下你是如何追踪灵气,找出核心的吗?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无师自通的,或者……是谁告诉你的。” 竹晓白咽了咽口水,“那,那是因为当时空间比较小……”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就算不看对方的表情,她也知道这样的借口不能让任何人满意。 但所幸,仙女大人的声音此时又响了起来:“别慌张,照我说的做,沿着你右侧最粗的那条魔纹往前走。” 竹晓白的双腿差点软了下去,她还是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按照脑中的声音走向密林中央。但很快,她的步伐就被树枝挡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黑衣修士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差点忘了外门弟子的剑是没开刃的,不过凝气为锋应该是基础中的基础吧?难道现在的弟子连砍柴都不会了吗?” 竹晓白咬牙,强行忍下了心中的不悦。 灵气在她的剑上流转,凝结为一道剑气劈向树丛中。这一招的效果出乎竹晓白意料的好,但失去了依附物的魔纹却仍飘荡在空中,犹如一团团烟雾,甚至还在往四周扩散。 所幸,这一幕似乎只是看起来比较诡异而已,没有什么别的影响。 竹晓白仍然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她还能听到那声从罗盘中央传来的声音,那尖利的噪音诡异极了,几乎像是在引诱那些黑雾一样。 她向前走了一步,只是突然之间,一个黑影在她面前落下,把她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剑光便将突兀出现的怪物钉进了地里。那位黑衣修士神色平淡的拔出武器,然后又补了几剑。 “别停啊,继续走。” 她回头道。 一路下来,都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魔纹越来越密,两人遇到的妖魔也越来越多。在被开辟出来的道路上,畸形的怪物几乎要铺成一地,而负责清剿它们的那位黑衣修士好像远远没到极限。 但竹晓白真的有点累了,她脑中声音给出的指示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复杂。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走错路,或者不小心跌进被植被掩盖的空隙。 到底还有多久? 竹晓白的目光又飘向了一只被打进树丛里的怪物,她忍不住有点反胃,那东西和心魔化的苏念太相似了。而每当这个想法冒出来,她好像又能感受到那颗肉瘤中涌出的冰冷血液。 “别走神,马上就要到了,” 脑中的声音再次传来,“等会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来,知道吗?我可是一直在为考虑你的,千万别犹豫。” 竹晓白差点口头答应,她在心中应了一句,但随后,一股疑惑却后知后觉的冒了出来。 什么犹豫?等会要做什么吗? 那位仙女大人继续道:“戒律司的那家伙可不是白拿钱的,她一直都清楚核心在哪里,但是你一个外门弟子不能知道怎么找到这种地方。你演技又那么差,肯定糊弄不过去。但核心所在之处,灵气运转最为混沌,我能抓住机会凝聚力量。到时候你把身体交给我,我们一起把她处理掉。” 第4章 第 4 章 竹晓白僵在了原地。 处理掉?把那位戒律司的修士处理掉吗?但对方可是同门啊! “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打算处理一下她的记忆!” 声音不耐烦的解释道。 而与此同时,那个黑衣修士还在语气散漫的说:“怎么了?是找不着路了吗? “别愣着了,快点动起来!” 残魂催促道。 竹晓白深呼吸了一次,终于迈开了步子。现在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等事态稍微缓和一些,再跟仙女大人沟通一下也来得及。 无论如何都不能真的把戒律司的人 “处理” 掉,毕竟身体还是她自己的,有什么责任只会落在自己头上。 周围的黑色纹路愈发密集,活动的轨迹也开始逐渐明显。它们像蚊虫一样聚集在周围,缓缓朝前方流去。 竹晓白想起来自己在心魔内部时的经历,那时候好像也有有一种相似的 “溪流” 朝那所谓的核心汇聚。唯一的区别在于,她现在能看到周围的景象,而不是只能摸黑。 最后一段路没耗费太多时间,竹晓白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她满脑子都是等抵达后该怎么办,就连拍在手背上的枝条都浑然不觉。 终于,她看见了一片隆起的土堆。那就是这片区域的核心吗?竹晓白无法确定,但她感觉那块龟裂的土地和曾经那个怪物体内的肉瘤有些过于相似。 然后呢?接下来要干什么? 竹晓白持剑的手在发抖,她不记得自己挥了多少遍,而且在她身后,那个黑衣修士还在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那人的眼神仿佛在说:“真让她给找到了啊。” “靠那个土堆近点,想办法别待在她前面。” 脑中的声音指示道。 但还没等竹晓白进行下一步动作,那位黑衣修士就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对方来到了她侧前方,似乎是打算自己动手毁掉这个看似寻常的土堆。 竹晓白咽了咽口水,跟着她朝同样的方向前进了一小段距离。 那人没有回头,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根本没把区区一个外门弟子放在眼里。 而此刻,一阵晕眩感突然笼罩了竹晓白的思维。眨眼间,她好像 “挤” 到了一旁。 后来的动作仅发生在一息之间,她看见自己运转灵气,在剑上化为无比锐利的剑锋。 然后在下一瞬,发力捅向了黑衣修士的后背。 无论是竹晓白还是那位修士都没有反应的余地,那把明明只是练习用的剑瞬间就突破了肋骨,刺穿了心脏,宛若在捅一个泥娃娃。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竹晓白脸上,她呆滞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直到血液的铁锈味漫到鼻腔才反应过来。 “你,你,她——” “说话别这么结巴,我只是让她稍微安静一会儿而已。” 竹晓白听见自己嘴巴里发出一句冷淡的声音,她的身体随后动了起来,一甩手腕便抽出了剑,如同拍掉灰尘一般将那个黑衣修士扔到了地上。 灵气覆上那个修士的伤口,随后将她整个包裹了起来,犹如一个绿色的琥珀。只剩一颗信号弹被留了下来,被自己的身体拿在了手里。 “你看,我现在把她的魂魄封在了身体里,等会再复活,所以也不算杀了她。” 她的声音爽快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啊,杀了就是杀了啊,她,她都没呼吸了!” 在脑海中,竹晓白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她的身体还在看着那个由灵气造就的棺材,竹晓白甚至能分辨出那透明材质后的脸庞,惊愕,僵硬,如同死去的那一瞬。 好想转身,好想逃离,但现在的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修仙的事,别那么在意嘛,只是稍微死一会儿而已” 她的身体终于转向了一旁,朝中央的隆起的土地走去,“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不如我把你的记忆也处理一下?” “但,那是我的记忆啊。” 竹晓白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过那个声音明显没在等她回应,她拿起信号弹,向上一抛,在天空中炸出了一片红色烟雾。 随着这阵动静,周围的环境也活动了起来,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往她们的方向靠拢,它们在树丛后投下了无数活动的影子,却又在现身的那一刻被青绿的剑气切割成碎片。 竹晓白看见自己俯下身,在地面的裂缝上方伸出手。周遭的灵气流动了起来,连同周围的黑烟向她掌心凝聚。那些烟尘凝聚为了一枚葡萄大小的黑色 “丹药”,被收进了口袋里。 随后,那个声音再次操控起了她的身体举起剑。这次,她好像在模仿着别人的招式,大力朝地面挥出了剑气。 土石飞溅,险些砸在竹晓白的身体上,但都在此之前撞在了由灵气构成的屏障上。等烟尘散去,地面上只剩一道深深的沟壑,哪还有什么汇聚着黑气的裂缝。 这时,她才终于走向那个黑衣修士的尸体。 当剑尖指向心脏的位置时,周围的浅绿色也瞬间转变了形态,变成了提起身躯的丝线。只有胸口还留有一块绿色的痕迹,充当着止血的作用。 到了这个时候,那个声音还不忘提点竹晓白,“接下来你好好看着,我用的什么阵法,灵气是怎么运转的,你都要有个印象,以后能有大用处。” 以后?那是多久以后? 竹晓白有点想闭上眼,她不敢看那张灰白的脸,但那个声音连眨眨眼都不肯。 几乎像是故意的。 繁杂的符文在她面前展开,但那不像是任何竹晓白熟悉的阵法。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头晕,更别说记下来。 但片刻后,那个黑衣修士确实抽了一口气,红润的色泽再次回到了她的脸庞上,她活过来了。 那些由灵气构成的线还勒在她身上,它们缓缓抽动,没入头发和皮肤。而那个声音在此刻又非常不凑巧的将部分感官还给了竹晓白。 湿润的触感包裹了竹晓白的指尖,仿佛她亲自将手埋进了一具尸体里,在尚有余温的血肉中翻动。 在外门的一些活动中,弟子们有时需要为自己的同门煮饭,竹晓白自己也处理过一些红肉。此时此刻,人类血肉的触感好像和猪肉之类的也没太大差别。 都是同样的柔软,粘腻,只用清水洗的话完全搓不掉。 丝线还在不断深入,仿佛在剪裁缝纫一个布偶。竹晓白不太能判断出来它们在做什么,只能猜出是与精神有关。那具躯体偶尔会不受控制的抽搐,每当丝线再深入一点,她的反应就会变一点。 这阵诡异的画面看得竹晓白直犯恶心,她莫名想起了刚死没多久的鱼,那时候它们还能摆着尾巴动弹,而这位修士和那些鱼的区别只有她是刚活过来的。 直至一段感觉无比漫长的时间后,丝线才才消失,松开了那位修士的身体。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再过段时间,她的支援就回到了。她等会也会苏醒,我为她植入了一些记忆,你到时候一口咬定是破坏核心的时候遇上了妖魔阻拦就行。尽量别说话,我为她安排好了程序。” 声音说的没错,那个原本还躺在地上的黑衣修士确实动了起来。她茫然的眼神望向了竹晓白的方向,仿佛还在梦中。 竹晓白打了个寒颤,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的掌控权又回到了自己手上,而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往后退几步。 她有点难以确定这人是真的活着,还是只是被那个声音提起来办事而已。 所幸这个状态没维持太久,几道剑光划过天空,落在了她们身旁,而一遇见同僚,那位黑衣修士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正常的样子。 那人依然和来到这片区域前一样,温文尔雅且友善,只是现不再掩盖某些狠辣的特质罢了。 而后来的事正如那个声音所言,没什么需要竹晓白担心的。 后续怎么处理,还有多少个核心没被清除,受影响的环境范围有多广……这种问题本来就不是她一介外门弟子能担心的,而当谈及寻找这个地方的过程时,那位黑衣修士也都只是在说自己的事。 任何话题似乎都自然而然的略过了她,竹晓白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假装自己是一团空气。 这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审问的压力不会再次降临在自己身上。 只是这一切好像显得有点正常过头了。 …… 竹晓白平安无事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室里。 她的舍友才刚睡完午觉起来,一见面便惊愕的问道:“晓白,你身上怎么这么……” 对方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好像想不出该说什么。 竹晓白反应了过来,她现在身上全是血液与泥土,偶尔还有几片绿叶与树枝。那些污迹还在时不时往下滴,在地板上形成了几点棕红色的痕迹。 “只是一点意外,不是我的血。” 她有些勉强的笑道。 她往后退了一步,那些污痕又滴在了门槛外。 只是竹晓白的余光里,她又注意到了外面其她人的视线。 好奇,惊愕,担忧。 自己是就这么顶着这一身走了过来吗? “我,我去一下澡堂。” 竹晓白挤出了一句话,头也不回的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第5章 第 5 章 允许外门弟子使用的公共澡堂离宿舍没有太远,而竹晓白很久以前就为自己租下了一间私人的隔间。 想想自己身上现在的状态,竹晓白感觉自己还挺有先见之明的,她现在真的不太想跟别人解释那些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她整个人缩在圆形的浴缸里,只有鼻孔堪堪露出水面。在另一侧,一个黑色的小球在水上滚动,吸收过滤着从她身上洗下来的污迹。 过了一会,竹晓白又从水底坐了起来,朝空气问道:“那个,仙女大人,请问我们就非得用那种方法吗?” 没有回应。不知为何,自从离开那个地方,那个声音就像消失了一般。 竹晓白有点不安,那位大人很少会不回应自己的话语,以前就算有什么情况,长时间无法唤醒,也会事先提醒她。 那仙女大人会是在故意不说话吗? 是因为主动出手耗费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量,还是对自己慌乱的表现太失望了? 竹晓白的思维控制不住的跑远,她几乎焦虑到想从浴缸中爬出来,直到被浑身的酸痛按了回去。 她又缩回了水里面,自己大概是太累了,刚刚杀了人还又复活居然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每次被那个声音夺舍后都是这样,酸痛的像浑身都要裂开一般,只是这一次好像格外严重,有的地方碰一下都疼的要命。而且现在放松下来后,那种感觉反而越严重了。 到时候考核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怎么啦,你怎么连洗个澡都愁眉苦脸的?” 一个慵懒的声音在竹晓白身后响起。 她猛地侧过头,然后又因为酸痛的肌肉被迫缩了回去。但她还是用余光看到了那个端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虚影,她手里的是香薰和皂角吗? “……只是有点累。” 竹晓白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只敢吐出这么一句话。 虚影又走到了竹晓白侧方,她熟练的将蜡烛摆在了架子上,挥手便点燃了微小的烛光。 一阵浓郁的香气顿时散开,而后是砸入浴缸的花瓣与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应该不只是累吧,你的肌肉是不是拉伤了?”虚影戳了戳竹晓白的肩膀,传来了一阵胀气般的触感。 竹晓白稍微避了避,“是有点痛……” “嗯,还有第一次杀人不习惯。” 竹晓白愣住了,而接下来传来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别这么惊讶,你会怎么想我全知道。” 竹晓白抱着膝盖,“我只是在想,她就非死一次不可吗?” 她的动作引起了几阵水波,白色的花瓣夹杂着一些别的植物在她周围沉浮,看起来有点像一锅粥。 不过,还挺舒服的,就连遍布全身的阵痛好像都缓和了一些。那位仙女大人对她的偏好与需求总是了如指掌。 “……时间紧迫嘛。” 虚影答道。 她将一只手伸进水面中,仿佛也想泡一下,但作为灵体,她几乎什么也碰不着。 她继续道:“提前习惯一下对你有益处,你以后杀的人会比你吃的饭都多的。什么剑法剑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用于杀戮的。” “……那叫做修身养性,如果要杀人,我们怎么不修火铳道。” 竹晓白嘀咕了一句。 她又往水底缩了一下,引得水波再次晃荡,而这时候,一个黑色的球体突然从花瓣底下滚了出来。 那不是用于过滤的灵气装置,这颗黑色的东西要小一圈,表面也更加光滑,而且,它好像还在水中逐渐溶解缩小。 此外,竹晓白还能从中感受到一股灵气。 她突然回忆起了那位仙女大人从核心中凝聚出的 “丹药”,那玩意儿最后被放哪了来着? 不是被放进了自己口袋里了吗? 竹晓白望向一旁的木桶,她应该把脏衣服放那儿了,就等泡完澡后拿去洗。 桶里是空的,只有旁边的椅子上放着换洗的衣物。 竹晓白僵硬的侧过头,只见虚影捧着脸,搭在浴缸的边缘。 “就是你想的那样,” 斗笠下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得意,“灵核泡成的灵池水,怎么样,舒服吧?” 竹晓白的表情凝固了,“你让我用什么泡澡?” “灵核啊,就算只是稍微分出来了一部分,对你这样的筑基期修士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竹晓白的嘴角有点颤抖,“那东西不是……那些黑气汇聚而成的吗?真的不会导致我走火入魔之类的吗?” 虚影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唉,你怎么就这么没见识呢?听好了,所谓走火入魔,道心崩溃之类的,本质上都是灵气和修为不稳定的问题。你的书里也讲过灵气和魔气本质上都是同一种物质,只是后者需要调整和稀释才能直接使用。有我在,根本出不了什么问题,你吸收的时候别太着急就行了。难不成你想在床上躺到恢复好吗?那样的话你绝对会输掉总决赛的。” 总决赛。 那确实是竹晓白目前最关心的事,只是她更希望仙女大人不要以这件事为借口来安排她。 但她又确实不想承担任何能导致失败的风险。 竹晓白闭上了嘴,缩回了水里。那个黑色的小球还在水中飘着,与各类她喊不出名字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只是从外观上看的话,竹晓白感觉那应该是某种药材,可问题是药浴是要额外加钱的,她也没订这个。 那个残魂是怎么把这些弄到这里来的? 竹晓白戳了戳那个黑色的小球,那东西现在只有她指甲盖大了。 她现在看的更仔细了些,有几簇轻盈的 “灰尘” 正在从那上面脱落,如果再放大几倍,说不定和林中的黑烟还挺像的。 就是那些黑色大多好像正在往她的方向飘。 竹晓白突然又感觉泡澡这件事不是那么舒服了。 “苏念,是因为与这样的东西接触了才遭遇了那种事吗?” 竹晓白怯生生的问道。 “她哪来的那个能耐,” 虚影好像有点不耐烦,“动动你的脑子,你觉得那些所谓的黑烟与核心是凭空冒出来的吗?” 竹晓白回想起了那个黑衣修士曾说过的话,好像是什么自然界中灵气水平不协调? 她不太懂,万华宗可教授外门弟子的知识仅限于基本常识,而不是更深入的研究。难道这会是与那片区域附近稀薄的灵气有关吗? “宗门内的灵气,是在被什么东西吸引,聚集在一起吗?” 竹晓白问道。 “灵气拿来的自主意识被 ‘吸引’ 啊,” 虚影在她周围徘徊,“它们是被推过去的,就像水流和风一样。” 也就是说,有什么更宏大的力量在促使着这一切发生,亦或者这本来就是自然规律。 竹晓白稍微坐了起来一些,一只胳膊枕在了浴缸边缘,“我只希望这种事不要影响到接下来的擂台赛,或者宗门内其它区域之类的。” 十年啊,她在这种偏僻地方呆了十年就是为了这一周的考核,如果在最后一刻出差错的话,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像某些人一样继续在外门蹉跎,还是回家当个只是会舞点剑的凡人?无论是哪一个,竹晓白都不能接受。 虚影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站直了起来,“哦对了,还有这回事。” 她扶了扶并不真实存在的斗笠,“你就呆在这里修炼一下,等吸收完池水里的灵气再走。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不用等我。” 她穿过墙壁,仅仅是几秒内就没了踪影,只留竹晓白震惊的看着她离开的位置。 真能有影响啊?! 而且,她什么时候开始能离开自己活动这么远的? …… 竹晓白在水里足足呆了一个时辰,直到皮肤都泡皱了才彻底消灭水中的灵气痕迹。 等出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都被香气腌透了,她都不用低头就能嗅到一股醇厚的花香,仿佛自己是个行走的花束。 不过至少她现在闻不到血腥味。 只是过了这么久,那位仙女大人都还没回来。 补完药浴的钱后,竹晓白才终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她吃了点东西,在四处转悠了一圈,但仍没能感应到那股独属于她们之间的联系。 半个时辰过去,竹晓白最终还是疲惫的坐在了路边的椅子上,遥望着地势稍低些的训练场。 再走一段路就要到那片老旧的广场了,虽然现在已经接近课业尾声,竹晓白想应该还会有一些人在那里练习。 离开广场,继续往前走,然后爬几段山路,再拐几个弯就是擂台赛所用的场地,那里本来也是被用来训练的,不过这段时间被暂时征用了。 竹晓白突然想起她还没为下一轮比赛踩点,时间本来也没过太久,而且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这段时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个地方。 也许她该去看看,说不定仙女大人就在那里呢? 竹晓白伸了个懒腰,起身朝擂台赛场地的方向走去。她的身体出乎她意料的轻快,仿佛这几天的劳累根本没发生过。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竹晓白便登上了最后一级石阶。辽阔的训练场在她眼前展开,炙热的太阳还晒在那上面,几乎要把灰色的石头晒成白的。 这周围没多少遮挡,只有边缘几处位置勉强有几根树枝遮了点太阳,而就在那一侧,确实有几个弟子在锻炼,就是比竹晓白猜测中少一些。 她眯着眼,勉勉强强认出了那是几个男性的身影。而后过了几刻,她在余光中好像认出了中间那个人。 那好像是陈健文,她接下来的对手,不过她也不是很确定。那人看起来还有点焦急,似乎是在和周围的朋友轮流对战练习。 竹晓白没细看,就算没认错,她也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和对手碰上。要是他性格不好,他们说不定还得提前打一架呢。 竹晓白匆匆走向前方的道路,很快消失在了茂密的绿植后。 唯独忽略了那个后来黏上她的目光。 第6章 第 6 章 万华宗依山脉而建,多数场地之间都连着绵延的阶梯。 大部分修士其实都是御剑而飞,根本不需要这些,但像竹晓白这样的外门弟子会有点困难。 以往,竹晓白爬上来时还得出层汗,但这次,她不仅只花了以往一半的时间,上来后也仍然神采奕奕。 她望着下方的景色,一时语塞,原来那颗 “灵核” 的效果这么厉害的吗? 在她脚下,那个训练场只剩一个灰色的平面,而在更远处的街道,那些房屋与行人也像是某种精致的模型。 这不是她第一次从这个高度眺望,但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畅快。 竹晓白转身朝擂台赛的场地走去,和下方辽阔的景象相比,这处建在半山腰的平台显得阴森许多。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天空仍然是透亮的蓝色,但下沉的太阳已经在将影子拉长。 山体与树木的影子将中央的石台切成了一片又一片,自从上一次比试,这个区域就被围了起来,只有外围还允许人们通行。当然,这里本来也没什么人来就是了。 竹晓白走近了悬浮在空中的符纸,小心翼翼地留在了法术光芒的外围。她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感觉扯在潜意识里,那位仙女大人应该就在附近,说不定就在里面。 但她总不可能也进去,那样可是违规的。竹晓白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仿佛真的只是来散散步。 除了时近时远的牵引感,竹晓白都一无所获。不想被发现时,那位仙女大人就跟消失了差不多,而此刻,她显然不想见自己。 竹晓白的脚步停在了石台旁,在她面前,几级阶梯筑成了登上比赛场地的道路。那上面还覆盖着几块黑色的 “污痕”,和事发生时一模一样。 她记得这里是苏念入场的一侧,这里和另一端没什么不同,只是如今被许多陌生的设施包围了起来。 那些法阵似乎是在维持现场原状,以至于过了这么么久,竹晓白还能问道淡淡的铁锈味。她有些反胃的别过眼,看向位于高处的观礼台。 没了那些庄重的布置后,那些围栏与台座也只是一堆光秃秃的石头,和万华宗向来倡导的朴素风范倒是吻合。不过想想曾经热闹的场面,竹晓白心里还是有点落寞。 她盯着中间的位置,脑海中又浮现出万华宗宗主的身影。 其实就算宗主大人没来到赛场的话,她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不是吗? 现在回想起来,整件事算得上是有惊无险。也许是因为苏念也只是个筑基期弟子,所以她才能如此迅速的消灭那个实体心魔。 那为什么宗主大人会显得如此……慌张? 竹晓白陷入了沉思,她也说不准这个猜想是从哪冒出来的,只是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时,她仍觉得脑子里混乱的很。 这个宗主大人好像还怪关爱弟子的,虽然他大部分时候应该都是在闭关修炼。 突然间,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竹晓白猛然回头,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弟子正停在入口的位置,他一只脚踩在枯枝上,僵硬的目光还在盯着她。 竹晓白眯眼。那是陈健文,他手里的剑甚至还未收进鞘。 他不是在下边练功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你在跟踪我?” 竹晓白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还侧着身子,被身躯挡着的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剑柄。 竹晓白并不想多生事端,但若是那人执意挑起冲突,她也不怕让总决赛稍微提前一点。 陈健文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我跟踪你?少污蔑人了!我只是——” “哦,那你难不成是来散步的?” 竹晓白质问道,“我刚上来你就突然出现,时机可真巧啊。” 对方拧着眉,“你火气这么重做什么,是巧合又怎样!你不还是在这儿转悠吗?谁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我有什么目的?” 竹晓白差点愣住了。 她的思绪飞速转动,自己只是来观摩一下场地而已,又不违反什么法则。 “……你该不会觉得苏念的事和我有关系吧。” 竹晓白紧紧握着仍在鞘中的剑,她细细观察着陈健文的表情,毫不意外的看出了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真是这么想的啊。 竹晓白气笑了,“你那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啊,我不也是受害者吗?我要是真有那种能力怎么可能还窝在这里老老实实修炼!” “我**谁知道你想干啥啊!我可不想变成苏念那样子——” 说到一半,陈健文气势汹汹的责骂突然断了。他白着脸,“你****拿着剑干啥。” 他这么一说,竹晓白才发现自己在激动中好像转了过来,露出了持剑的手。 “只是以防万一某个冲动的家伙用心险恶罢了。你不也拿着剑吗?” 竹晓白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反而还摇了摇剑柄。 陈健文的脸色白了又红,“我那是忘了!你以为我不敢跟你打吗?!” “打就打啊,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竹晓白喊道。 嘴上这么说,两人中却没一个冲向前的。他们只是握着剑,仿佛想单靠眼神造成伤害。 而还没等矛盾再次爆发,一个声音便从阴影中响起:“你们两个在这里乱晃是想做什么?” 一个女人从观众席的遮挡后走了出来,她手中飘着一个诡异的 “罗盘”,正是竹晓白前不久遇到的戒律司修士。 那人的目光扫过,短暂的停留在了竹晓白身上,眼里的情绪不知是烦躁还是困惑。 竹晓白的呼吸一滞,差点以为她记起了曾经发生过什么。 仙女大人口中的 “记忆处理” 应该没有时限吧? 那人好像确实没想起来什么,只是不耐烦的批评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闹,是嫌事态还不够严重吗?” 陈健文开口道:“大人,我是看竹晓白鬼鬼祟祟的——” “我不想听你们狡辩,” 那位修士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没彻底封锁这个地方不是为了给你们当训练场的。不想被罚就给我滚回去。” 竹晓白没有丝毫争辩的**,当陈健文还在老老实实的挨训的时候,她的脚步就已经在往后挪。 她本也不想闹出什么事,而且每当看见那个前不久刚死过一回的人时,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竹晓白往后一拐,迅速消失在了侧方的小路后。直到过了几刻,另一对脚步声才跟了上来。 又是那个陈健文,竹晓白还能听见他在说什么:“能不能别跑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解释一下吗?” 竹晓白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她一步二级的朝下奔去,完全没把对方气急败坏呼喊放在心上。 想让她停下来好好 “理论”?想得美! 几息之间,竹晓白便已冲出了半里远。她身后的声音逐渐减退,和山间的石坡树林一齐被抛在了道路远处。 竹晓白轻轻踏在了一级较宽的台阶上,她已经听不到那个聒噪的声音了,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 是因为隔的太远,还是他掉头走了另一条路? 竹晓白对这里的布局还算熟悉,这条小路是一条单向路,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和岔路口,附近也没什么遮挡物。如果陈健文还跟在后面,她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此刻,上方的阶梯只有几片落叶。 看来他总算是放弃了。 竹晓白抹了抹额头间的汗水,张望了几秒后,她还是继续走了下去。 没了别人的追赶,她的速度慢了下来。况且这条路也没怎么被打理,若是不注意满地的枯枝落叶则很容易滑倒。 竹晓白就这么慢吞吞的朝下挪,直到有些累了,才停下来歇了一会。 她抬手遮眼,望向下方的景象。那个训练场仍然显得很遥远,几乎像她没走多久一样。 然而当竹晓白看向天空时,原本湛蓝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橘黄。 而且,她的身体也在非常诚实的告诉她她饿了。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除了早上就没怎么正式吃饭,只是买了些小吃垫肚子。但如果按照现在的进程,她说不定得到天黑了才能下山。 不应该啊,这条路有这么长吗?难道她走错了? 竹晓白内心泛起了嘀咕,自己应该还没糊涂到这种程度吧? 她一步一步的走在被积水浸泡的落叶上,目光时不时扫向下方的训练场,但以她的视力,她在这个距离几乎分辨不出什么。 不对劲。 竹晓白停了下来,为什么那远方的事物还是那么模糊?不应该更清晰一点吗? 难不成……自己是遇上鬼打墙了? 竹晓白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在万华宗内部怎么可能会遇上这种事啊!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她好像确实是被困在这里了。 竹晓白张望着四周,她身旁只有单调的绿植,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动静,而且属于树林的声音也还在,她甚至能观察到路边爬过的一串蚂蚁。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除了她以外。 但竹晓白毕竟也是个修士,既然肉眼探查不到问题,那么就用灵气好了。虽然以她的水平大概也探查不到什么,但总比呆站在这里要好。 竹晓白拔出剑,直握于面前。她合眼,将意识朝四周扩散。 就算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竹晓白花了许久也才摸索出周围几丈的范围,而她得到结论依然是周围一切正常。 凝聚在剑身的灵气逐渐消散,但竹晓白仍然闭着眼。 真没问题啊? 难道真的是自己最近遇到的事太多了,所以才连爬个楼梯都觉得格外难熬? 竹晓白轻轻叹了口气,她睁开眼,让日暮的光线重新灌回了眼前。 但等她习惯周围后,她才发现她所站立的地方已不再是山间的小路。 人工砌成的阶梯消失了,竹晓白脚下突然变成了泥泞与碎石,而周围却化为了林间的平地。 哗哗流水在她鞋底流过,仿佛她被扔进了一条小溪。 一条黑色的小溪。 第7章 第 7 章 这里不是她原本呆的地方。 竹晓白的呼吸一滞,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蹦到了一旁,狼狈的回到了岸边。 那些黑色的物质短暂的黏在她的鞋底,虽然大部分很快就落回了水里,一小块还是随着她的动作被带到了地上。 那片墨色在空气中迅速消散,化为了几乎隐形的烟尘。而“小溪” 中的黑色却不是这样,只是草草观察一阵子,竹晓白也看得出那更像是一层粘稠的油脂。 她抬头看向树枝后依然晴朗的天空,这地方的景象和普通的山林并无不同,只是有些过于安静了,安静到仿佛四周只有她一个活物。 这样的环境让竹晓白想起了前不久的遭遇,莫非她又来到了什么灵气紊乱的地方? 她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倒霉了,这里不是万华宗的地盘吗?为什么这种事偏偏就发生在她身上? 竹晓白拔出剑,朝更空旷的地方走了几步,随后便御着剑,缓缓升向树林之上。 熟悉的景象在她眼前展开,那是环山的阶梯,点缀在几处的亭子,以及更低处的街道。 这么一看,她好像没离开原先的位置太远。 稀薄的黑色雾气正在林间弥漫,和竹晓白曾经所见的魔纹如出一辙。她眯着眼,试图看看有没有什么魔物之类的危险。但在这个高度,她只看得清顶端的枝叶,其余都糊成一片黑绿。 竹晓白别无他法,只好催动着灵气向下降落,但还没等她移动多久,一阵气流便突然朝她冲来! 竹晓白差点没来得及反应,即使剑猛地往旁边一拐,她也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头发飞过。 她顾不上平衡,直接朝下方冲去,只想着把自己的武器腾出来,她一个外门弟子可没有第二把剑! 身后,那个来源不明的攻击仍未消失。“咻咻” 的声音朝竹晓白的方向袭来,听起来还不只一个。 竹晓白凝聚灵气,勉强弹开了飞向自己的物体,但代价却是她脚下的剑又晃动了几分。而那些看不清样貌的东西很快又回旋了过来,带着**裸的恶意冲向她。 她咬紧牙关,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一见草地的轮廓变得清晰便当机立断跳了下去。 那柄剑在她身后化为了飞舞的剑光,银白与青绿在空中交织成了短暂的网,将金属相撞的声音挡在了外围。 这一切不过几息间发生的事,等竹晓白再次站稳,周围只有凌乱的树丛,丝毫不见刚刚袭击她的东西。 竹晓白的剑又飞回了她手里,她稳住身形,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而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了树木,出现在了她面前。 竹晓白的神情瞬间放松了下来,“仙女大人!我刚刚好像被攻击了!” 那个戴斗笠的人影还是如往常般平和,“别太担心,只是一些正常现象,你处理的很好。现在有我在,它们不会再出现的。” 竹晓白愣住了,“您一直在看着吗?” “你以为当你误入这里的时候,是谁帮你转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虚影叹了口气,“所以才让你别跟过来的。像你这样没经验的年轻修士,来这种秘境都不知道收敛点。” 虚影的手拍了拍竹晓白的肩膀,仿佛在拍掉灰尘,但竹晓白只感受到了一阵没什么实感的拂动。 “我们先离开吧,这里过会儿就要坍塌了。” 虚影转身朝山下走去,而竹晓白也立刻跟了上来。 她本来还想问 “坍塌” 是什么意思,但还没等她开口,她身后便响起了一阵遥远的轰隆声。 回头看,竹晓白只见一团刺眼的金光在高空中闪烁,虽然在白天不太明显,它的轮廓还是被缓缓腾起的黑色烟尘勾了出来。 阵阵狂风平地而起,竹晓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抬手遮了遮眼睛。细碎的沙土与叶片与浓郁的墨色则被一同卷上了高空,涌向空中的光芒。 只是眨眼间,那怪异的景象就突然结束了。竹晓白只是感觉胸口好像通了口气,然后清脆的鸟鸣声又传入了她耳中,而此时天空已是一片橘黄的晚霞,那些飘荡的黑色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等竹晓白反应过来,虚影已经走远了。她匆忙追了上去,问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啊?” “他们总不可能一直让那块地方维持原样,你过几天还要在那里比试呢。” 竹晓白回想起了那一地的狼藉,确实,那种场地还是早点处理好比较合适,而且刚刚那个秘境也挺危险的,要是有人像她一样误入怎么办? “不过这么早就清理掉现场,会不会影响到调查啊?” 竹晓白嘟哝着,另一种猜测突然出现在了脑海中,“还是戒律司已经查完了?”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稍微没那么荒凉的地方。这条小路联通着另一条没什么人来的大路,附近除了她们以外没有第三个人。 在竹晓白的印象中,仙女大人在没人的地方都会健谈一点。但现在,那个带斗笠的身影只是在周围晃悠,仿佛在观赏风景。 是附近有人吗? “仙女大人?” 竹晓白脚步轻轻的凑了过来,她同样朝下望去,只见一条溪水在低处流淌。 而在水旁,是一只雪白的鸟。那羽毛与红色的头在林间十分显眼,看样子应当是宗门内养的白鹇,但也有可能是野生的。 万华宗养的动植物种类繁多,有的有实际用途,有的只是单纯用于观赏。如果这里是竹晓白熟悉的那个园区,她们一定绕了很远的路。 过了几息,那只鸟又消失在了植被后,而虚影也终于看了过来,“这都过去几天了,他们肯定早就收集完了需要的东西。好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他们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别老是跑来跑去的。” 发冷的气息 “推” 了一下竹晓白的后背,催促着她朝道路下方走。竹晓白动了起来,“但是死了人啊,而且有人好像还怀疑我!” “戒律司会怀疑所有人,而你同门的目光大多会集中在最显眼的那个人身上,” 虚影答道,“更何况你还差点捅了宗主,虽然你肯定捅不到。” “那是巧合!我能有什么办法!” 竹晓白心里一阵尴尬,而虚影的笑声并没有缓解这一情绪。她的脚步不禁快了一些,几乎是小跑了下去。 等到竹晓白气喘吁吁的推开宿舍门,时间已经到了过了戌时。与她住一起的同门还没休息,那人还站在房间中央,举着一本厚厚的课本,不知是在做什么。 一股香甜的气味扑面而来,竹晓白的鼻子动了动,“牧杳!你怎么又在屋里煮饭!” 房间中央的人只是喊了一句:“小心!” 竹晓白很快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一个棕黑的物体突然飞入空中,径直奔向门口的方向。 竹晓白往旁边一躲,顿时发动法力将那生物拍在了地上。她皱着眉头,努力不去看已经变成饼的大蟑螂,用法力将它埋进了外面的土里。 “今天真倒霉……” 竹晓白嘟哝着,而她的同门只是连忙将她招呼了过来,“快点快点,一会别人闻到了。” 牧杳搓了搓手,揭开了那个长得和丹炉有点过分相似的东西。 两个暗绿的荷叶包裹露了出来,竹晓白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蒸鸡蛋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夜宵怎么能吃的那么寒酸?” 牧杳的脸上笑容灿烂,“新鲜出炉的糯米鸡,你一个我一个,庆祝我们即将来临的假期!” “你是放假了,我过几天还要继续考呢。” 竹晓白嘴上抱怨着,手还是接过了牧杳拎着的细绳。 “加油。” 牧杳比了个大拇指。 她在这个环节淘汰的早,明天就能启程回家,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好处。 竹晓白吹了吹气,等凉了一些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她今天本来就没怎么吃饭,只是经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她现在才发觉自己有多饿。 等她满足的将剩下的荷叶扔进了渣斗里,牧杳手里的还剩半个,而对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思也不像是在自己的厨艺上。 又磨蹭了一会,牧杳才出声道:“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事啊,怎么,呃——” “浑身是血?” 牧杳点了点头,忐忑的情绪迅速转化为了好奇,“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不是我的血。” 竹晓白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虚影的位置,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形已经霸占了她的床位,虽然像她那样的存在应该不需要睡眠。 竹晓白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总之就是,出了点意外吧,感觉最近真是乱的很。我今天一整天基本上就是在到处跑,还在林子里迷路了好像,烦的要命,还碰到一男的在那里——” 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对了,那个什么陈健文之前不是还跟在她后面吗? 然后那人应该是被她甩掉了,不过现在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怎么注意身后的脚步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他该不会和她一样误入了 “秘境” 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