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哥真是手段了得》 第1章 失忆 凌晨六点的军区总是格外喧闹。 布兰森还没睡醒就被军部紧急召去开晨会。 对此布兰森感到很是愤慨。 毕竟如若不是紧急会议,他现在应该还在休假期。 但昨天夜里他的军团有一支小队去执行了军部的重要任务,并且领队的军官也因而命悬一线。 所以,身为军团最高领袖的布兰森得代表军部上层去军部医院慰问受伤下属。 领导下达完任务时布兰森还在打哈欠。 在布兰森看来,跟他一个军团的高层向导多的是,这种临终关怀怎么说也轮不着他一个哨兵来做。 ——比方说他军团里的那位不可言说的中校大人就特别适合做这个事。 但如今军部安排的事情布兰森再怎么不情愿也不会拒绝。 毕竟前段时间他才因为吃了处分被停职,还因此让原本的少校大人荣升中校之位代理军团事宜。 对此,布兰森思来想去还是悔恨至极。 觉着最近自己还是安分守己一点方为上策,总不能又让中校大人坐收他与军部斗争的渔人之利。 布兰森就这么胡思乱想地开车到医院。 他这才刚下车,就看到了急救担架正抬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要进ICU抢救。 身为帝国唯一的S级哨兵,布兰森自是五感敏锐。 他只花了0.3毫秒就看清了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是谁。 这可不就是自己军团那位不可言说的中校大人。 他顿感豁然:看来军部已经深谙他与前任水火不容,于是痛定思定决定让他来给前任做临终关怀,助力他把前任的氧气管拔了。 当然,布兰森与阿克顿的恋爱八卦军部上层也只是零星听过一些。 不过由于双方都没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工作,军部上层也压根没把这太当一回事。 如今让布兰森来执行这一任务,军部所考虑到的也只有布兰森身份地位最为合适而已。 阿克顿已经被送去抢救。 而昨晚因为梦到世界末日、一晚上都在拯救世界的帝国英雄布兰森,如今也只能落魄地倚靠在抢救室门口的墙壁上假寐。 他能感受到抢救室是一大队人进又一大队人出然后又是那么一大队人进去了。 直到他身边忽然也站着另一个人,布兰森才睁开双眼看向对方。 “怎么?前任一出事就忧心不已地站在门口等候了?” 说话的人是布兰森军校同期结交的损友格斯。 他在军校时就已经冠上「帝国天才向导」之名,毕业领了军衔后也直接被塔聘去搞研究。 如今能在军部医院见到格斯,只能说ICU里的那位真是要活不下去了。 “少贫。”布兰森又打了个哈欠,“我这是因为休假没结束就被军部紧急召回来加班的怨气。” “那就是对里面那位的情况不感兴趣咯?那我走了。” 布兰森真是无语至极。 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这群损友都那么爱看自己和前任的笑话。 布兰森理都不想理格斯,直接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格斯见状也不逗布兰森了。 他换了个姿势站在布兰森身侧,低声道: “里头那位伤到脑子了。你也知道向导最重要的就是脑子,所以他现在的重伤有点影响精神力评级,刚刚评级出来好像A级不到,塔里就叫我来想看看能不能给他做精神改造,以此来稳定评级。” “不能给他做改造。”布兰森睁开眼,“塔里对向导的改造并不适配他。如果动手反而会让他出事。” “Bingo!”格斯打了个响指,“这小子之前的精神改造都是你给他改的,我要做二次改造也不方便。但塔里能够给他做改造只有你我了,并且如果是我,也没办法给评级一样的向导做的精准改造。” 格斯话里的意思布兰森是听出来了,他轻嗤一声:“我才不给他改。” 格斯瞬间哈哈大笑,就说精神改造的事塔里已经决定暂缓了,然后又满脸神秘地凑到布兰森耳侧道:“不过我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你家那位好像失忆了。” …… 阿克顿重伤一事,让布兰森整整加了两天班。 这笔账就这样理所应当地又被布兰森记在了阿克顿头上。 两天后,阿克顿终于情况稳定转入普通病房。 布兰森也尽职尽责地坐在病床前纠结着要不要直接把阿克顿的氧气管拔了。 是的,布兰森始终没忘记两天前格斯对他说的阿克顿失忆的事。 这样的剧情布兰森曾经在他通讯仪上的○江小说上看过。 ——这是布兰森少将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就是爱看一些狗血烂俗罗曼史。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布兰森少将没想到几年过去,自己的爱情故事已然能写出一本狗血烂俗罗曼史。 那边布兰森通讯仪里的最新消息还是格斯发来的那句: 「你打算什么时候拔掉那位的氧气管?」 布兰森思索片刻,冷笑一声,快速地回复着—— 「等他醒来后,如果他胆敢忘记和我认识过的事,那我就直接把他的氧气管拔了;如果他胆敢忘记跟我谈过恋爱的事,那我也把他的氧气管拔了;如果他醒不来,那我拔不拔也没所谓。」 格斯那边秒回了个大拇指。 格斯没再说什么。 但布兰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边的格斯肯定笑得前仰后翻。 毕竟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除非阿克顿没失忆或者自行咽气,否则他肯定要把阿克顿的氧气管给拔了。 简而言之,布兰森就是觉得前任还是死的更加赏心悦目。 ——但很可惜的,前任还是活了。 而且前任刚活,人还虚弱着,就双唇翕动,急着说些什么。 五感最为敏锐的布兰森少将自然是不可能听不清的。 他听见前任说:“你为什么不抱抱我?” “我为什么要抱你?” “因为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浑身都很痛。” “然后呢?”布兰森少将冷酷无情。 “——你不是我的爱人吗?”前任竟然满脸哀怨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的尽是对最亲近的人的控诉,甚至带着周身还弥漫着一股“自己原来已经成了没人要的小白菜了吗”的诡异气氛。 布兰森读懂了。 虽然他很希望自己读不懂。 即便这是过去恋爱时阿克顿从未表演过的小把戏。 但是布兰森真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该死地很吃这一套。 ——不,不。等等。 布兰森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因为生气直接把阿克顿单独留在联邦集市时,那家伙就一直站在原地用这样像是被自己遗弃的败犬神色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 当时阿克顿那个眼神直接让布兰森将恼怒抛到十里八街之外,只觉得随地弃养家犬的自己是在罪大恶极。 甚至还非常诡异地让他头脑发热,就那么一边喊着“好狗好狗”,一边三步化作两步直奔那只可怜的好狗,抓着脑袋就给哄着了。 这件事对布兰森的影响如同水上涟漪一般一层衔着一层。 甚至在布兰森恋爱脑发作,打算给阿克顿做精神改造时,脑子里想的除了想着提升阿克顿的基础数值,还想着怎么让阿克顿变得更可爱。 因此最后布兰森就那么顺手地谎称“改造bug”地给阿克顿加了一组自己独创的精神体外化编码。 布兰森敛眉。 阿克顿到底曾经是他最亲近的家人。 即便这个家人早在几年前跟他仅存的联系方式就已经只有工作日报了。 可他如今的眉目神情一举一动甚至都是布兰森熟悉的模样。 尤其是他现在头顶耷拉下来的那对狗耳朵,更是在向布兰森制造着两人还在热恋期的诡异假象。 不行,这前任还是过于狡猾。 竟然能够如此厉害地在必死的选项A与选项B之间,无中生有出一个有一线生机的选项C! 他看着阿克顿头顶那对耷拉下来的狗耳朵。 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当初长恋爱脑时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竟然留下来这么一串精神体外化编码,就此成了前任裹挟自己的把柄。 他摇了摇头,眼前也因此闪过几道白光。 几段明明不是自己经历的第三视角的记忆片段,随着白光乍现,慢慢地展现在他的脑海中。 ——过去的阿克顿竟然一直都是用这样怨夫的表情看着自己吗? 布兰森的思绪乱了好一会儿。 可对阿克顿的态度也因此松动。 他闷着声对阿克顿道:“等你把你这浑身管子拔了再跟我说吧。” 说完布兰森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病房,给病床上的前任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可当他出了病房后,也再也不维持那股清高假象,就又思绪乱糟糟地摸出通讯仪。 他想了半天,决定去搜索引擎搜搜看“前任失忆以为我们还在热恋期怎么办”。 结果他的通讯仪就像是被锲而不舍想八卦自己的格斯黑了一样,竟然将那句本该在搜索引擎里搜索的话发送给了格斯。 就这样,阿克顿失忆以为自己还与布兰森热恋期的事情,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在军部与塔内疯传。 布兰森用了零秒猜出来是何人所为,并且直接前往那人的住所把罪魁祸首修理了一顿。 而军部上层比起八卦本身,更在意自然还是阿克顿失忆对军部战略的影响。 尤其艾瑞多斯帝国的A级向导只有阿克顿和格斯两个,两人在军部和塔里的地位简直就是国家级重点保护的对象。 可如今,一个重点保护对象已经隐隐有受损之势。 这让军部和塔焦虑得紧急开了两天一夜的会议商讨对策。 最终经过军部与塔双方协定。 决定给布兰森放半年年假,让布兰森住进阿克顿家中专职保护阿克顿。 这个任务的目标是要布兰森让阿克顿能够安心养好伤,最好还能顺便帮助阿克顿恢复受伤前的记忆。 这军令一下,刚得知情况的布兰森就被几个损友大笑特笑了一番。 笑到最后布兰森是在是没忍住直接把他们全都拉黑了才换来了片刻宁静。 而在一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罪魁祸首,对此仍是一概不知。 毕竟今天他身上的管子都拔掉以后布兰森确实给了他一个拥抱。 ——虽然那只是轻轻地一碰,但对阿克顿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奖励! 他面带微笑地收完东西,又看向还坐在一旁极速摆弄通讯仪的布兰森,相当乖巧地问说要走了吗。 布兰森闻言泄气地站起来。 想着这个任务简直烦人。 要让阿克顿尽早养好身体且恢复记忆不该是让医生来给阿克顿看脑子吗? 什么时候还轮得到他这个和医疗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门外汉来帮忙记忆复苏了。 难道说在自己不知道的什么角落里,那群人其实已经被那些烂俗罗曼史洗脑了,认为每个公主都会被王子拯救? 只可惜要让上层那群人失望了。 毕竟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阿克顿都不是什么会是被王子拯救的公主,只会是他这个王子身边的一条傻狗。 他轻哼一声,对阿克顿道: “走吧,不过我没钥匙,你得自己开门。” 阿克顿闻言恍如雷劈。 他哑声问道:“我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为什么你连家里的钥匙都扔了?” 小修了分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失忆 第2章 暂住协议 阿克顿这句话让布兰森的大脑宕机了几秒,随即又是颇为冷淡地回道:“确实干了很不好的事。” 布兰森说的是两人分手的缘由。 “抱歉。” 阿克顿嘴唇轻颤。 他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简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罪大恶极的事情了。 布兰森也没想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他是一点都不想再提此事。 毕竟就算已经过去了几年,他对这件事依然是怨大于恨。光是不小心想到就已经让他烦扰不已了。 布兰森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阿克顿跟上。 阿克顿立即如同随扈一般紧紧地跟在布兰森身后——虽然最后上驾驶座的还是布兰森。 “你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布兰森把通讯仪递给阿克顿。 阿克顿顿时瞪大双眼,音量都不觉高了几度:“你连我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哦。不想加?”布兰森冷漠地收回通讯仪。 “要!”阿克顿闷闷地接过布兰森的通讯仪,输入自己的联系编码。 结束后,阿克顿便只是沉默地把重新添加回来的布兰森置顶,然后设置为特别关注。 布兰森见阿克顿满脸郁闷,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果然前任的不幸就是自己的小确幸。 他顺手发给了阿克顿一个电子文档,随后就启动引擎往阿克顿的家里驶去。 阿克顿愣愣地点开了布兰森发来的文档。 只见文档里清晰地写着: 暂住协议 立约人:布兰森·丹尼斯(甲方)&阿克顿·卡洛斯(乙方) 生效日:1924年5月12日 条约规范如下: 1. …… …… 阿克顿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 执行个任务回来以后,爱人竟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不仅把他们家的钥匙丢了,还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 现在更是糟糕,就连回家住都要跟他约法三章上了。 这写的都是什么? 为什么要跟自己分房睡?为什么禁止有任何肢体接触还要跟自己保持一米以外的物理距离? 为什么还不准聊情感话题与深夜交谈?为什么连吃饭都不能坐一张桌上吃?! 阿克顿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和布兰森的恋爱协议都没这么长。 仅有一句,也是写的“阿克顿必须无条件服从布兰森的命令,不准质疑不准违逆”。 可现在布兰森的「暂住协议」列了那么多句,甚至每一句都在跟他划清界限。 联系到刚刚布兰森说的自己确实对他做了很不好的事情,阿克顿脑中警钟长鸣: 爱人好像想和自己分手了。 想到这一点的阿克顿一句话都没敢继续跟布兰森说。 就怕自己多说一句就会火上浇油,惹得布兰森直接把那句“分手”说出来。 因此从军区医院到阿克顿的家的半个小时里,两人都异常沉默。 布兰森倒是能感觉到阿克顿的异常。 即便阿克顿一直都不是什么话多的人。 之前恋爱时,阿克顿大多时都是安静的。 他总是会安静地听着自己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也总能乱七八糟地回两三句话逗得自己开怀大笑。 可他也会在两种特定情况下变得话很多。 一种是他高兴,止不住地想跟布兰森分享喜悦;另一种是他很不安,就会通过反复的说话去掩盖他的焦躁。 按照布兰森对阿克顿的了解,现在的阿克顿应该是很不安的。 毕竟从前几天阿克顿醒来以来,他几乎要被阿克顿吵得恨不得自聋双耳。 ——这也是最后他会选择抱一下,以此堵住这条蠢狗的嘴的根本原因。 不过布兰森也没想让阿克顿就这么沉默下去。 他一进阿克顿家门,就兴趣盎然地对阿克顿说协议如果看完了就快点签名吧。 阿克顿哪里肯签。 他把通讯仪藏在身后,正想直接问布兰森是不是想跟自己分手。 结果话到嘴边,他又理智回笼,生怕自己一提,让本来还没机会提分手的布兰森直接找着机会,顺着自己的话说要分手。 最终,阿克顿只能退而求其次,又软声问布兰森:“我做错什么事情惹你特别不高兴了吗?” 阿克顿说话的声音很轻,尾音又带着点轻颤,就好像羽毛因为风吹而颤动一样。 无可否认,布兰森就是很吃这一套。 尤其阿克顿如今还是重伤初愈,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这样柔声细语地说话甚至平白给阿克顿添加了几分惹人怜。 当然,如果布兰森没有见过阿克顿在联邦任务时一人干翻几个哨兵的场景的话,只怕真可能会觉得阿克顿是一个需要哨兵保护的向导。 但早在几年前阿克顿就已经成为了全帝国公民一致认同的帝国最强向导。 他总是能够依靠本能的判断力与精准的掌控力在战场上出奇制胜,甚至还有几次独自一人直捣联邦要地,给帝国博得了巨大优势。 而这一切,都与他机敏聪慧的精神体也脱不开关系。 ——即便现在那只机敏聪慧的精神体正因主人的念想,一下又一下地努力蹭着布兰森的小腿。甚至还讨好般地趴在地上,安静地等着另一个主人的调遣。 真是两个没骨气的家伙。 布兰森轻哼,也不管地上的白狐,只是抬眸对阿克顿道:“少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卖惨,我不吃你这套。” 话音刚落,黑足猫的爪子正好按在白狐的脑袋上。也没用多大劲,只是恰好让白狐能够借此撒娇似的“嗷呜”一声。 布兰森从未想过,他第一次产生自己这辈子已经结束的想法竟然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前任的家中! 难怪之前那些烂俗罗曼史总说情场如战场。 原来是因为「恋爱对手」总是如此这般的阴险狡诈,只要自己一个没留神就会被骗入陷阱之中。 好一招假寐诱敌深入,真不愧是他军团里培养出来的最强向导! 可目光一转,面前的最强向导此时正努力地张嘴,试图借此来压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 布兰森头一回如此痛恨自己五感如此敏锐。他朝阿克顿瞪了一眼,黑足猫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消失在了这个三维空间中。 阿克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相当自然地开始问布兰森今天中午午餐要吃什么。 打渔人派。 布兰森面无表情地回道。 阿克顿收拾厨房的手一顿,只能委婉地劝了句哨兵不适合吃这种刺激性强的食物。 布兰森“哦”了声,又说那他去喝营养剂了。 算了。阿克顿安慰自己。 毕竟是猫,喜欢吃打渔人派也很正常。 于是开了火,尽自己所能去烧制这道难度系数颇高的菜品。 …… 午饭过后,布兰森颇为惬意地坐在花园躺椅上晒太阳。 这是之前他还住在这里时的习惯。 而阿克顿,也会如现在一般。在贴心地切好几种水果之后,极尽各种小巧思摆好盘,然后安静地放到他躺椅边的小桌上。 阿克顿每次放完水果就会轻手轻脚地离开。 因为布兰森一般会晒着太阳睡上几小时。 他们在热恋期时就一直如此: 毕竟布兰森在做过精神改造以后,不再需要向导疏导就能保证精神状态稳定。但也因此变得有些嗜睡。 不过今天有正事要干的布兰森并不想睡。 他在阿克顿要走时喊住了阿克顿:“协议你签好了吗?” 阿克顿一愣:“刚刚我们明明同桌吃饭了。” 所以布兰森才觉得阿克顿是真忍人。 打渔人派这种黑暗料理,他再怎么不爱吃也会捏着鼻子陪自己一起吃——虽然吃的时候阿克顿身上带着的是「英勇就义」的决心。 彼时阿克顿满目悲情,嘴里还低声念叨着「现在殉情两人应该还能埋一起的」然后痛苦地闷下那口打渔人派。 那一幕看得布兰森摇头咋舌,感慨真爱无敌。 当然如果那个真爱的主角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毕竟布兰森如今是面冷心硬、恋爱脑早已被他摘下来泡酒喝的无情人。 “但协议还是得签。”哨兵嘴里还嚼着水果,可脸却像被风吹过书本一般,已经翻了好几翻。 阿克顿嘴唇轻颤,冲着冷漠的爱人“你”了半天,到底还是因为良好的道德没有说出下句。 布兰森看着向导泛红的眼圈,依旧坏心思地催促着向导快点签。 阿克顿却像焖鱼一样,红着脸闷了半天才闷出一句不签,说完就顶着一张“我不会再理你了”的脸,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花园。 从没被阿克顿违逆过的布兰森也不生气。这样的体验反而叫他觉得新奇,脑子里筹谋的更多还是怎么让阿克顿老老实实地把协议签了。 可还没等布兰森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就先收到了塔里的通知。 塔里说他们监测阿克顿的仪器警笛大响,需要布兰森现在带阿克顿去塔里查看原因。 布兰森无奈,只能从躺椅上起来,等着把收到塔里通知下楼的阿克顿捞去塔里做检测。 这次真不怪塔兴师动众。 毕竟这次警报是因为阿克顿的精神图景产生了一次剧烈的波动,让阿克顿精神波动跳出稳定值之外。 向导的精神波对大多数哨兵都会有一定影响,尤其是阿克顿这样的A级向导更是影响重大。 布兰森听着格斯以极快的语速向塔的高层汇报的内容。心想总不会是自己刚刚把阿克顿气成这样的吧。 “原因呢?”高层有人问。 格斯遗憾地回了句原因不详。 无奈之下,塔只得逐一因素排查。 先被排查的是阿克顿通讯记录。而正在阿克顿通讯仪上显眼位置的《暂住协议》,几乎是瞬间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排查的人问阿克顿具体情况。 结果阿克顿目光瞟去,一看是协议,又满目悲痛地闭上双眼,一句话都愿多说。 这副模样可比说了说的还多。 布兰森目瞪口呆。 不就一份协议,至于气成这样吗?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已经看到了军部高层的人正铁着脸往自己这走来。他的脑子几乎是瞬间就已经开始编造理由想着等下被军部约谈要如何诡辩。 结果正坐在他旁边的阿克顿又像是算准了时间一般,突然睁着眼朝他的方向来。然后,便是用着在场所有哨兵都能听清的音量,可怜兮兮地对自己道:“我不想签。” 布兰森脑中骤然闪过许多不可描述之言。 栽了,栽了。 他竟然被阿克顿这条蠢狗算计了! 依然是小修了分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暂住协议 第3章 扉页 布兰森到底还是因此被军部约去隔离室谈了一下午。 塔里的隔离室一般都是向导给哨兵做精神疏导时用的。 可以说是与军部特殊约谈的小黑屋完全不一样。 塔里的隔离室里总是洁白空旷,广播里还按照一定规律地播着一些白噪音。 许多哨兵都会在这个环境中感到放松,可布兰森每次过来都会觉得压力暴增。 甚至对布兰森而言,让他呆在这个空间里,完全应该称为是对他独特的精神虐待。 直到布兰森从隔离室中出来时,他的耳边还环绕着刚刚伊弗林上将空灵的告诫声。 军部线下已经**直白地下令,就是要让布兰森直接装作还与阿克顿热恋期时的模样,务必保证阿克顿能够身心愉悦地恢复身体。 布兰森从未觉得天这样黑过。 他自十几岁参军以来,十几年间执行任务无数,从未轻易言说过任务的困难。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只有不用心完成任务的人。 这真是头一回,头一回布兰森很想撂担子,想直接跟上层领导说自己干不了。 “你说,你就说这事我怎么干?” 布兰森蹲在花圃角落跟格斯骂道:“他们只知道机械地安排工作,就没想过少爷我从来没照顾过人吗?” 格斯突然想起布兰森养个仙人球都能养死的丰功伟绩,实在忍不住想调侃一句:“兴许是因为你家那位实在命硬。” 布兰森恶狠狠地瞪了格斯一眼。 格斯还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其实上回我上军区医院瞧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时我都觉得他活不了了,结果他不但活了,还这么快就出院了。这身体素质说是哨兵我都信。” ——那是因为自己当初修改了阿克顿的体能数值。 布兰森对格斯说的东西毫无兴趣,反而咬字清晰地纠正着格斯发言里的关键误区:“他不是「我家那位」。” 格斯装作听不到。 “你没照顾过人,还没被人照顾过吗?大少爷。”格斯说着,目光又看向一旁已经做完检查在远处等着布兰森一块回家的阿克顿,“你们谈恋爱以后都是他在照顾你的吧,你学他的照顾你的方式照顾他不就成了?” 布兰森皱眉站起身。 感觉自己应该是疯了,竟然会觉得格斯说的很有道理。 他双眸不自觉地顺着格斯的目光指向看向阿克顿。 之前他在跟别人谈事的时候,阿克顿就总站在远处安静地等他。 只要他一谈完事,阿克顿就会立即上前问他累了吗。 还一边捏着他的小臂肩膀,然后像是变戏法一般变出各式各样的零嘴塞到布兰森嘴里。 布兰森不知道阿克顿是什么时候往身上藏的零食。 毕竟军团里一直都不能携带外来食物,可阿克顿偏偏每次都能不重样地给自己塞上一嘴自己爱吃的东西。 当时的自己面对这样的关心是怎么想的? 布兰森止不住回忆。 ——哦,原来他那时候想的,是就跟人扯两句嘴皮子的事能累到什么程度。 布兰森没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格斯也跟着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布兰森瞬间收敛了笑容。 格斯朝布兰森龇牙:“笑你还在爱他。” 话音刚落,自是不出意外地吃了布兰森一记肘击。 “我怎么可能……”少将大人下意识地反驳。 可那位「前任大人」却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十分狡诈地携带记忆袭来。 他只是一招平A,便已经将少将大人的心炸漏半拍,甚至连带声带都被炸损。 少将大人溃不成军,险些安详躺地。 毕竟此时此刻,少将大人尊贵的大脑里有且仅有的,是阴险歹毒的阿克顿在他吃完零食以后,借着擦嘴的名义亲上他嘴角时微微泛红的耳尖。 停停停,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恋爱脑就要长出来了! 布兰森凶狠地瞪了格斯一眼,咬牙切齿地憋了句你给我等着。 说完也不管又猖獗大笑的格斯,直接走到远处的阿克顿身边,扯着这位罪大恶极的前任塞进自己的车中,直接打包回家。 一路上,阿克顿依然保持着沉默。 布兰森知道,那是心虚的。 因为上回他被阿克顿算计后,阿克顿也是这副模样。 阿克顿的心眼一直以来都很多,就如他的精神体一般:狐狸总是会先展现出自己最乖的一面骗你放松警惕,然后偷偷摸摸的咬上你的咽喉,将你一口咬死。 这样聪明狡黠的阿克顿才是布兰森最喜欢的样子。 因此曾经有长达半年的时间,两人几乎可以称为狼狈为奸:由布兰森负责一肚子坏水,让阿克顿负责阴谋诡计。 两人组合席卷战场,也曾风靡一时。 只可惜后来两人分手,而后的任务大多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相交处。 加之布兰森总是不着痕迹地避着阿克顿的踪迹,阿克顿自然也懂事地很少往布兰森脸上走。 在任务减少与布兰森的绑定后,阿克顿的业务范围也变广了。 他每次都能完美的完成任务,升职的速度快得能顶上其他人七年五年的努力。 当然,这也是因为军部都很看重阿克顿。 所以前段时间,布兰森就已经收到了阿克顿的调任申请书,预计半年后阿克顿就会布兰森的军团。 ——那并不是阿克顿将要被调到哪个军团的申请书。 而是军部决定让阿克顿直接去领导一个军团,于是让阿克顿提交的申请书。 布兰森很快就批了。 毕竟在他刚参军那会,军部就已经有很高的意向想成立一个全是向导的军团,但是因为没有合适的领导者所以当时搁置。 如今的阿克顿的出现又让军部高层又看到了这个希望。 一旦军团成立,那军团的领导者就只会是被称为「最强向导」的阿克顿。 这次的特殊任务,也是军部特地为阿克顿设置的升职契机,阿克顿也不辜负军部期待地圆满完成。 本来只要阿克顿养好伤重回军部,他就会升为上校。 甚至之后只要阿克顿再接着这次任务打下的信息基础再立一个功,也不需要半年,阿克顿就能成为帝国唯一的向导少将,自己独立统领一个军团。 这就是军部特别在意阿克顿失忆一事的根本原因。 他们不想军团的事一拖再拖,因此阿克顿能够尽快恢复对军部而言更为重要。 因此本来只要再忍半年就能跟前任毫无瓜葛的布兰森就此遭了大罪: 他竟然需要在这半年里与前任朝夕相处! 这军部的人怎么比塔还喜欢包办婚姻。 ——刚刚布兰森就是这样跟格斯骂的。 不过好在这只是短婚。 布兰森停了车,在进屋之前问了阿克顿一句:“今晚要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阿克顿又把问题抛回来。 呵呵,想吃人行不。 嗜血少将冷漠地想。 “谁教你用问题回问题的?”布兰森冷哼,“你只需要乖乖回答我,你今晚要吃什么。” 布兰森话音刚落,正站在布兰森身后的阿克顿就立即低头道歉:“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 阿克顿这声道歉并不是为自己以问题回问题而道歉的。 而是在为自己今天下午只顾自己意愿,在军部高层面前算计布兰森而道的歉。 他应该清楚的,布兰森是很生气的。甚至气到决定今晚亲自下厨。 ——这简直噩耗。 毕竟如果是布兰森下厨,那阿克顿想吃什么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之后有没有命吃还难说。 对大多数人而言,厨房可能只是一个做饭的地方。 可对布兰森而言,厨房是有生命的、与他水火不容的、有它没我的超自然存在。 是的,布兰森根本不会做饭。 这一点无论是阿克顿还是布兰森都了然于胸。 因此比起布兰森是想做饭给自己吃,阿克顿还是更愿意相信布兰森是想假借做饭缘由跟他同归于尽。 他死可以,但是布兰森死不行啊! 因此阿克顿适时滑跪。 可即便如此,阿克顿最后也只等来了布兰森轻飘飘的一句:算了,你去等着吧。 所以这到底跟叫你去等死有什么分别! 阿克顿紧急追上一进屋就直奔厨房的布兰森。 “今晚我们可以吃蛋糕的。” “那是留着失败后吃的。” 即使知道会失败这饭也一定要做吗?! 阿克顿心如死灰。 他已经拦不住布兰森了。他只能立即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他一直特别关注着厨房的动静,确保在厨房发生爆炸房子还没完全烧起来之前,自己就能立刻带着重要的东西和布兰森一起逃出去。 但这一次布兰森并没有把厨房点着。 他颇为得意地给成品拍了张照并发送给格斯,开始标榜自己神厨在世。 格斯看着那盘烂成泥的不明混合物差点吐了,于是回了句我宁愿上班加班,我也绝不会吃你做的饭。 布兰森恼羞成怒把人拉黑,转头上楼去敲阿克顿的房门,喊阿克顿下楼吃饭。 结果阿克顿为了逃生只是虚掩着门,布兰森这一敲直接把门敲开了。 阿克顿听到布兰森的动静也只是应了一声。 人倒还在角落收拾东西。 布兰森势必不会允许阿克顿借此机会逃避吃饭,直接上前两步,抬手就想把阿克顿抓下楼。 他伸手抽过阿克顿手里的本子,目光却不小心瞟到了扉页上的字—— 「只此日记,致予我已故的爱人——布兰森·丹尼斯」 小修分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扉页 第4章 日记 一瞬间,日记本好像着火一般,烫得布兰森一下就扔到了阿克顿的脸上。 这一砸布兰森可没收劲。 他恨不得这一砸能把阿克顿砸得恢复记忆,然后自己就能直接将那个没失忆的阿克顿碎尸万段! 他看都不看一眼日记本里到底写了什么,毕竟这压根就不重要。 已故爱人。 好一个已故爱人! 布兰森磨着牙冲下楼。 他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去楼下往刚刚做的饭里加点料,最好是吃一口就能把阿克顿也变成「已故爱人」的。 阿克顿那边脸还疼着呢,可一见布兰森下楼了,就立即从房间那堆垃圾里跳起来往下追。 “你听我解释。” 阿克顿终于在布兰森正在厨房加料的时候追上了布兰森。 他迫切地想解释,可目光却是下意识地先去探究布兰森正在做的事。 ——布兰森竟正在往那盘不明原料的糊糊里添加大量的食用椒盐! “你有什么想解释的?” 阿克顿听到布兰森平静的询问。 布兰森不着痕迹地抽回刚刚被阿克顿拉住的手。 反正刚刚他做饭时已经失手下了致死量的盐。现在哪怕不多加,等下阿克顿敢吃也会被咸死。 “你刚刚很生气。”阿克顿低声道,“我想说那个「已故爱人」肯定不是我写的。” 布兰森忍俊不禁:“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 “有人为了挑拨我们之间关系写的……”阿克顿心虚,因为那扉页上的字迹明显就是他的字迹。 啧。 布兰森觉得这还真是一只蠢狗。 他伸手拍了拍阿克顿的脑袋,指着他做的那盘糊糊对阿克顿道:你只要把这堆东西吃下去我就不生气了。 布兰森的情绪总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只是下楼这会儿,他就已经给自己排解了个七七八八,连带着愤怒的情绪都已经消解掉不少。 他的愤怒到底还是针对失忆前的阿克顿的更多。 而现在在自己跟前的这个阿克顿,到底也不是失忆前的那个阿克顿。 哪怕现在自己迁怒于他,也不会得到什么自己想要的结果。 特别是现在的阿克顿, 比失忆前的阿克顿更像一条没脑子的蠢狗。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再违背军部的命令了。 布兰森的目光还停留在被自己一拍脑子,就已经晕头转向的阿克顿。 他总是会在听到自己的指令以后乖乖地应声好好,然后就如现在这般,听话地吃掉自己那份惊天动地忘乎所以的旷世神作。 布兰森其实并不享受做饭的过程,但是他还挺享受别人吃他做的饭的过程。 譬如阿克顿会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夸着好吃,以及如今更是已经因为无力抵抗晚餐的致命美味已经脱力躺在沙发上陷入昏迷。 布兰森对此杰作颇为满意。 他会心一笑,心情颇好地把格斯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给在沙发上躺尸的阿克顿拍了张照。 照片的发送对象自然是格斯,跟着照片过去的,还有布兰森的一句话: 「如何评价这一艺术品?」 这个问题,如果是让阿克顿来回答,那阿克顿知道。 这就是布兰森追求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毕竟构成布兰森做饭艺术的,是少量的食材加上燃烧的厨房,以及受食物荼毒还要收拾残局的亲友。 刚加班完下班的格斯看到布兰森这条信息,觉得自己简直是同时遭受了顶头上司与布兰森的精神霸凌。 他平静地回了布兰森一句话:「我一点都不想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布兰森轻哼一声,决定已读不回格斯。 不过今晚少爷到底还是因为得此杰作心情甚好。 所以他大发慈悲,决定让这一杰作今晚能睡得好点。 …… 阿克顿是因为生物钟醒的。 他有习惯凌晨六点起来做体能训练。 ——这是之前布兰森对他的要求。 即便提此要求的布兰森从不早起跟他一起训练。 阿克顿其实还记得自己昨晚在吃完晚饭后,就已经脱力得只能躺在沙发上歇息了。 如今他还能好好地在床上睡着,怎么想都应该是布兰森的把他带上楼的。 他自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最终还是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布兰森没有在这间房里休息。 但是那都不是重点。 重点其实是阿克顿起床洗漱后,还是隐约能感觉到肠胃的不适。 甚至他的口腔也被过量的椒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感觉。 这也让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军团的酷刑里,会有一项是三餐都吃布兰森做的饭。 阿克顿又喝了一口水试图压住口腔里的异物感。 他离开主卧,没一会儿就站在了布兰森住的那间客房门口。 向导的精神触须小心地探入屋内查看内部情况: 果不其然,哨兵仍在床上呼呼大睡,甚至还睡相极差地踢了一半的被子下床。 白狐轻轻一蹦,跳到了布兰森的床上给布兰森盖好被子。 布兰森的眼珠动了动,但眼睛始终都没睁开。 ——他显然是被白狐吵醒了,却没打算起床。 布兰森喜欢赖床。 阿克顿一直都很清楚。 因此在给布兰森盖好被子之后,阿克顿没有准备早餐就直接出门训练了。 只不过这次,喜欢懒床的哨兵在向导走后十分钟就睁开了眼睛。 布兰森能感觉到阿克顿确实走远了,并且按照阿克顿之前的习惯,大概是会在两小时后再回来。 不过这回布兰森也少见的谨慎起来: 为了避免阿克顿在这两小时间突然回来自己会措手不及,布兰森还是放了精神体在独栋外面巡逻。 在做完这些基础准备以后,布兰森这才悠闲地迈着脚步,走进了阿克顿的房间。 那到底之前是之前他俩热恋期住的主卧,布兰森对房间内部的布局还是挺了解。 布兰森熟手熟脚地打开抽屉,意料之内地在抽屉里找到了阿克顿的日记本。 他一直知道阿克顿有记日记的习惯。 毕竟之前阿克顿写日记的时候从不避着自己。甚至这本日记里有那么几篇,阿克顿还是一遍吃着自己喂的水果一遍写的。 他当时还轻轻瞄过一眼,只记得那本日记里的内容真是事无巨细。 他只是透过那字里行间,也依稀能够感觉到:阿克顿真是恨不得将他们两人每天的日常,都仔细完整地拓印在日记上。 布兰森翻开了第一页,看到了那句「已故爱人」之后,又轻哼一声表达对此的不满。 他又往下翻了一页,就看到熟悉的字迹正一笔一划地勾勒着他们初遇时的场景: "新神历1918年3月12日/德洛群州/雨 今天天气差的不行,街上几乎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在外面巡逻时遇到了一个重伤昏迷的哨兵。哨兵的气息很虚弱,我怕他出事,就把他带回来了家。 哨兵大概睡了两小时就醒了。醒来时还问我:“这是什么垃圾堆吗?” 很遗憾,这不是,这是我家。 我给他盛了一碗粥,端到他跟前跟他说:“你醒了?那就喝口粥*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喝完就会长恋爱脑的粥吗?”哨兵问我。 我不知道哨兵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哨兵重伤是伤到脑子了。反正我能确定,这哨兵脑子是不太好。" 呵呵。脑子不太好。 布兰森面无表情,他就是单纯因为看了掉脑子的烂俗罗曼史,所以开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玩笑。 真没想到阿克顿那小家伙脸上不显,心里竟然是这样蛐蛐自己。 布兰森又继续往下看: "我没有多跟哨兵说什么,反正哨兵最后还是把粥喝了,甚至还夸了我的手艺不错。 ——确实应该是不错的。毕竟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在锻炼我的厨艺,为的就是能够有朝一日给哨兵做一顿他能吃得满意的饭。 我最后邀请了哨兵,说如果他实在无家可归,可以暂住在我家。 哨兵听完笑了一声,好像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就是简单地拍了拍我的肩,说兄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我很不想懂。 但是我知道这句话肯定跟他最初说的那句“垃圾堆”息息相关。" 嗯,确实。 布兰森肯定道。 他当时其实想跟阿克顿开个玩笑,想说你随便就敢留个陌生人在家,就不怕家里的东西被搬空吗。 结果他说前环顾四周,只见阿克顿家徒四壁,全然没有此等担忧。 这让当时从来没有住过这种毛坯房的帝都阔少布兰森,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即便因为常年混迹军部政界,布兰森清楚帝国一些偏远地界依然有不少平民过得艰辛。 可从来都在帝都长大的他到底还是从未经历过这些,自然也不懂得如何宽慰。 因此少爷能做到的,只能是拍拍阿克顿的肩,告诉他人生还是有期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不过这毛胚房还是过于寒酸,仍然让少爷有点难以落脚。 "哨兵最终是住我家里了。" 布兰森真是想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啥都写。 他当时到德洛群州是为了执行皇室的特殊任务。 按照他本来的打算,其实至少也是得去买间差不多的小独栋住。 可偏偏德洛群州实在过于落后偏远。 只要他今天买了小独栋,明天就势必会在德洛群州的平民之间传遍,那后天就能传回帝都直接让他的任务失败—— 他执行的任务实在是不能这般大张旗鼓。 尤其在出行前,皇帝还多番嘱托必须隐蔽行动,布兰森也只得低调行事,连带着衣物都入乡随俗地穿得破破烂烂。 所以在布兰森综合多方考虑之后,就干脆决定藏在阿克顿那间小破屋里。 这屋子简直就是他在德洛群州执行任务的绝佳掩体,即便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小破屋的主人,就是自己的任务对象。 "他告诉我,他叫布兰森·丹尼斯。 嗯,我知道的。 布兰森。 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末尾的“you”被淡淡的水渍晕开。 布兰森莫名觉得,那应该是阿克顿的眼泪。 * 本文的粥其实是乳粥(Frumenty):中世纪欧洲常见的粥品。将麦片压碎、煮滚,加入牛奶、蛋或肉汤烹调,可放入坚果、干果和糖等调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日记 第5章 戒指 阿克顿并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 甚至阿克顿应该被称为:布兰森二十几年来认识的那么多人里最坚强的那个。 六年前,由于卡洛斯公爵权势过大,已经严重影响到帝国皇帝的地位。 皇帝不堪其忧,于是在皇太子的建议下遣派布兰森的前往德洛群州执行特殊任务:找回卡洛斯公爵的私生子。 卡洛斯公爵的私生子正是阿克顿。 因为公爵夫人的存在,公爵并不想承认阿克顿的身份。 所以阿克顿一直都被公爵放在艾瑞多斯帝国的寒苦边境德洛群州,最终在德洛群州的一家孤儿院里长大的。 孤儿院里大多数时候都是食不果腹的。 因此在十岁以后,阿克顿就离开了孤儿院。 他开始在贫民窟的长街短巷中流窜,试图争夺更多的生存资源。 ——这样的日子也一直持续到他十五岁那年成功觉醒为向导,被塔里的人接走登记以后才真正结束。 但当时公爵也没真的完全忘记阿克顿这回事。 他在知道阿克顿觉醒之后就一直密切关注阿克顿的精神评级。 并且,公爵在拿到阿克顿那张A级报告以后,就直接联系了塔的上层,要求篡改报告,将阿克顿的精神评级直接改成D级。 对这一点,塔里大多数人并未提出质疑。 毕竟大多精神评级较高的哨向基本都是贵族出身,而阿克顿正巧又出于贫民窟,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怀疑阿克顿应该是更高的评级。 也因此,塔里并没有给阿克顿正式的军事训练。 阿克顿只是在简单地做了将近两年相对完整的向导训练以后,就在十七岁时成功出师正式入伍。 而布兰森认识阿克顿那年,阿克顿才十九岁。 那时的阿克顿就不太爱讲话,很多时候就是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角落做自己的事情。 可阿克顿又很爱笑。 无论什么时候布兰森对上他的眼睛,阿克顿都会立即扬起一个很明媚的笑容,让布兰森看了之后心情十分愉悦。 甚至在两人分手以后,他再见到阿克顿时,阿克顿也依旧是笑脸居多。 他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刻意避嫌而恼火生气,更不会因此与自己针锋相对。 只是布兰森更情愿阿克顿看到他的时候不笑。 毕竟阿克顿那笑容潜藏的情绪,可不是完全都是给他的。 ——阿克顿回来了。 黑足猫突然就向布兰森传达这个信息。 布兰森合上日记,抬头看了眼时间。 总觉得阿克顿真是连他那莫名其妙的预感都不愿辜负,今天还真就提前回来了。 他小心地将日记放回原位,然后就打着哈欠下楼。 阿克顿刚一推开门,布兰森就很自然地开口问了句:“有什么能吃的?” “你等我十分钟吧,我给你做个早餐。”阿克顿回道。 布兰森摆摆手表示默许,然后转身上楼洗漱。 …… 自从两年前跟阿克顿分手之后,布兰森一日三餐就基本上没有再碰过什么食物。 即便军团食堂的食物会进行一些特殊处理,以此来减轻对哨兵的五感刺激。 但布兰森吃阿克顿做的饭又吃习惯了,再去吃食堂里的东西,又总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所以这两年来,布兰森总是习惯随身携带三瓶营养剂。只要是到了饭点,就立刻开一瓶喝下去。 他到底是帝国唯一的人造人。 从小就在试验室的培养液里长大,其实摄入营养剂对他来说也只是正常且普通的日常而已。 即便营养剂的味道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布兰森喝时,也总是能够喝出一股很粗糙的人工合成味道。 甚至如今百花齐放的营养剂类别里,还有某些卖得死贵的哨兵专用营养剂。 那类营养剂的开发商的思维更是让人惊叹。布兰森是真心诚意地觉得,他们的头脑只要一晃就能给艾瑞多斯帝国生造出一片内海! 布兰森真是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有人在营养剂里混合向导素! 这一壮举简直就是,十分完美地弥补了营养剂不会让人恶心想吐的遗憾。 所幸,在六年前,有那么一个人闯入了他的生活解救了他。 他没有钱给自己买营养剂,也不乐意让自己喝营养剂。 即便知道自己是哨兵,他也会坚持要做饭给自己吃。 那也是布兰森第一次知道,自己味觉比其他哨兵敏感,吃东西很挑: 大多数哨兵吃东西,其实只要在一个合适的味觉区间内就能吃得开心。 可他就是不一样,能让他开心吃下的东西,必须是得在一个合适的味觉点上,而目前那个点,目前有且只有阿克顿能够准确地踩准。 ——阿克顿突然喊了他一声。 布兰森知道是饭好了。 他下去的时候又将自己昨晚准备的那个带着定位器的戒指拿上,在走到厨房时就又顺手扔给阿克顿。 阿克顿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结婚戒指吗?” 布兰森差点没被那口三明治噎死:“那是我监视你的工具。” 阿克顿轻轻地说了声,我会好好保管的。 布兰森又吃了一口三明治,回道你不用好好保管,请你好好戴上。 阿克顿伸出左手对布兰森道:“那你能给我戴上吗?” 真是墨迹! 布兰森夺过阿克顿手里的戒指,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套在了阿克顿的无名指上。 阿克顿在布兰森给他戴上戒指的一瞬间,耳尖就瞬间被红晕晕染。 他轻声地说了句“我愿意”,吓得布兰森差点从餐椅上摔下去。 停停停,这么又“我愿意”上了? 布兰森大惊失色,立即将三明治三口做两口吃下,转头问阿克顿,你愿意什么? 阿克顿说,我愿意被你监视。 布兰森的头脑中又闪过了许多不和谐的语言。 他真的很想说,他之前看到恋爱罗曼史里的女主角都不曾这般恋爱脑—— “你愿意我监视你,我还不乐意监视你呢。”布兰森又开始嘴硬。 阿克顿又“哦”“哦”几声,这让布兰森愈发气急败坏: “还有你做的三明治真的很难吃!” “真的难吃吗?”阿克顿有些委屈了。 “比你之前做的难吃!”布兰森冷哼一声,直接回了房间。 阿克顿看着干干净净的盘子。 嗯,难吃。 好吧,难吃。 …… 军部的休假半年,主要是指在这半年里,布兰森和阿克顿两人都不会收到来自军部派发的任务。 可布兰森到底还是军团的最高领导者,他不能真的因为休假跟军团的事务断层。 加上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太闲得住的人,尤其是让他闲下来的理由,还是那个「照顾前任」的命令。 因此布兰森吃完早饭以后没多久,布兰森的副官厄兰就带着一大堆重要文件前来阿克顿的小独栋。 那些文件都是阿克顿受伤这六天以来、积压在军团里,需要布兰森签字确认的重要文件。 若是放在以前,那这些东西势必是会让布兰森两眼一黑的程度。 只是如今已是沧海桑田,布兰森巴不得自己能够工作忙死加班累死,然后不必再面对那个罪该万死的阿克顿。 厄兰进门的时候还跟阿克顿问了个好。 可又注意到阿克顿的眼里那点莫名的疑惑,厄兰就又顺嘴问了句:“中校大人也把属下忘记了吗?” 阿克顿摇摇头。他还是记得厄兰的。 只是他的记忆中,厄兰早在半年前就因为一个重要任务死了。 ——这样的想法到底还是过于没礼貌了。 阿克顿没有向厄兰解释,而是帮厄兰搬着那几乎有半人高的重要文件,送到布兰森的房间里。 两人进屋时,布兰森还在跟人通电话。 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却依然还是敷衍地应了两声。 阿克顿和厄兰见状也不敢打扰布兰森。 两人在将东西放到房间里的书桌上以后,就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 阿克顿给厄兰泡了一杯红茶。结果厄兰才喝了一口,就听到了楼上的布兰森正大声悲怆地喊着厄兰进屋。 厄兰只得认命上楼,顺带着把阿克顿贴心给布兰森泡好的红茶一同带上去。 布兰森打完电话,就看到了自己的屋里已经被成堆的文件填满,他差点就坐地上哭起来。 于是赶紧呼叫厄兰前来帮忙。 厄兰只是一个C级向导,但他却是布兰森身边最会处理事情的人。 他在把重要文件提交给布兰森之前,肯定会自己先过一遍。他甚至还会给布兰森先总结一份事件梗概——除了某些特别特别重要,需要布兰森亲自过目的文件。 因此大多数时候,布兰森处理这些文件基本都是直接开启丢掉脑子模式。 悉知布兰森在这方面一点都不靠谱的厄兰,也总会在布兰森开始处理文件时,自觉地站在他身边,提醒他哪些文件是需要他特别注意得仔细阅读的。 阿克顿在楼下坐了有半小时以后,就看到厄兰拿着一叠文件下楼。 厄兰在放完文件以后并没有再急着上楼。 他反而是走到阿克顿身边说道:“中校大人这次伤得重,加之您这次执行的任务影响到部分帝国对瓦洛利亚帝国的建交计划。因此政府那边一直都在盯着您的情况,但军部暂时还没对外公开您的状态。” 厄兰说话的语速很快,因此他甚至有些担心伤到脑子的阿克顿思考不及,于是就贴心地停顿等了一下才继续道: “过几天瓦洛利亚帝国的主教将会出使我们国家。届时陛下会举办一场晚宴,少将与您势必得一同前往……” 说到这厄兰就很想不顾形象地去撞头,他实在是忘不了刚刚布兰森在楼上喊着不去不去的模样。 ——他有时真会恨自己只是个C级向导,没办法直接一拳头把顶头上司抡晕,把他绑去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自从他成为了布兰森的副官以后,他每天晚上做的梦,都是布兰森在自己的督促下,十分完整地完成了所有事情。 然后身为副官的他,就可以完整地拿完军部的奖金,就此走上人生巅峰。 厄兰·莱斯特永远都战胜不了布兰森·丹尼斯。 于是命苦的副官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对着那位顶头上司的前任道: “您也知道之前我们军团在瓦洛利亚帝国手下折损过大半个军团的人,因此少将并不是很乐意去这个晚宴。您可能得帮忙劝劝少将,否则少将没去晚宴,我们军团就又得遭上层压力了。” 阿克顿也没之间应承厄兰的话,他听完只是返抛出另一个问题:“公爵乐意我过去吗?” 厄兰一愣:“您受伤后公爵没有什么异动,倒是希尔少爷一直在关心您的情况。” ——希尔·卡洛斯,卡洛斯家族的继承人,就是阿克顿同父异母的亲兄长。 今天他外出做的训练计划会提前结束,也是因为希尔给他发了消息,说他九点要来看望他这个受伤的弟弟。 “嗯,等下兄长要过来,你就跟布兰森一起待在屋子里吧。”阿克顿交代道。 厄兰闻言倒吸一口气:“希尔少爷与少将的婚约已经解除很久了。希尔少爷也已经有喜欢的哨兵了。您如今真的不必再像过去那般警惕希尔少爷了。” 依然小修分段xx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戒指 第6章 欧洛夫 事实上,想要布兰森前往参加宴会,甚至不需要阿克顿开口劝说。 只要阿克顿决定前往,那布兰森就必然得跟着阿克顿一起过去参加宴会——否则,布兰森就必然又得吃上军部的大处分。 当然,更重要的在布兰森看到军部要他签字确认的文件之前,就已经提前接到了皇太子传达皇帝命令电话。 当时,皇太子就已经特别要求他必须赴宴了。 布兰森不想吃处分,更不想又被皇帝重点关注。 因此他只得认命地前往宴会。 “你看起来真是没之前那么精神了。” 样貌绅士的男人轻轻地碰了碰布兰森手中的香槟杯,向布兰森敬了一杯酒。 布兰森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发现来人是瓦洛里亚帝国的欧洛夫·布纳恩中将。 他嗤笑一声,对他道:“你不该去陪你们的教皇冕下?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他掳走,当成下次谈判的重要筹码吗?” ——是的,别说布兰森没想到,只怕连他那最敬爱的皇帝陛下都没想到。 这次瓦洛里亚帝国派来建交的并不是他们的主教,而是他们的教皇奥斯卡尔·佩斯利。 奥斯卡尔的大名在四十多年前开始,就一直都在七国之间流传,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人不晓。 毕竟在他降生那日,他就被冠以多明尼克教「唯一被神明选择的圣子」之名。 而在那之前,多米尼克教的所有圣子都只能被称为「被神明承认」。 虽然艾瑞多斯帝国并不信奉多明尼克教,但布兰森在收集谍报信息的时候也会去乱七八糟地听点八卦。 所以布兰森对奥斯卡尔的一些传说也略有耳闻: 传闻中,奥斯卡尔是真神亚伯拉罕转世,长得几乎跟亚伯拉罕的雕塑一模一样。 今日一见,只能说此人确实比其他国家的教皇更有神明之姿。 “若是以前,那随你;可现在不行。”欧洛夫笑了笑,委婉地告诫布兰森不要轻举妄动。 他左眼的单片镜折射着宴会场所里的灯光,闪得布兰森眼睛疼。 不让就不让呗。 布兰森感觉没意思,也不想继续跟欧洛夫多说什么。 可欧洛夫却没半分自己讨了没趣的自觉,反倒一直站在布兰森身边,刻意地在众人面前营造出一种他在跟布兰森叙旧的感觉。 只可惜布兰森一点都不想跟欧洛夫“叙旧”。 他看到欧洛夫只会想起自己那损失惨重的军团。他只要看到欧洛夫的瞬间就气得胸闷肝痛,只差两眼一瞪,即可直通天国。 “上次你给我推荐的罗曼史小说我看完了。”欧洛夫突然说道。 布兰森的目光又重新落回欧洛夫身上:“感觉如何?” “有点一般,感觉不如上次我给你推的那本。”欧洛夫沉重道,“他们的爱情故事还是不够戏剧性。整个故事最大的问题还是在最后,我没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莫名其妙在一起。” 嗯,其实布兰森也没懂为什么那个故事能够Happy Ending。 但听到欧洛夫这样的反馈,布兰森还是颇为遗憾地摇摇头:“你根本就不懂我推荐这本小说给你的深意。” “什么深意?” “我一直在期待你能学习这本小说主角的核心思维,然后某一时候也能成为这样的恋爱脑。” “……” 欧洛夫闻言顿时有些无语:“我可不会把罗曼史小说当恋爱教材。” 布兰森正想回怼,结果就看到好不容易才突破层层包围的阿克顿正朝着自己走来。 欧洛夫也注意到阿克顿了。 他忍不住笑了声:“你这小男朋友倒是挺厉害的,半个月前竟然能独自一人偷摸到我军团里。” 当然,小心眼的欧洛夫再发现之后,就立即回馈了阿克顿一份份量不小的见面礼。 “——我听说他失忆了。”欧洛夫话头一转。 “已经不是男朋友了。”布兰森答非所问。 “我怎么听说你俩又住一起了。” “你怎么这么八卦。” 欧洛夫努力压着喉咙间的笑意:“我可一直在追更你们的爱情罗曼史。” 哈哈,布兰森干笑两声,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什么时候你打算到瓦洛里亚帝国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我的话剧院看看。”欧洛夫又莫名跳了一个话题。 “我可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能够一起看话剧的程度了。”布兰森面无表情地回绝了。 “——那可是根据你的恋爱经历改编的话剧,你也不看吗?”欧洛夫还在忍笑。 “你真是太闲就去谈个恋爱吧。” 这并不是玩笑话。 布兰森真是这样想的。 虽然欧洛夫今年已经五十了,可他的模样看着也差不多才三十左右。 他如果现在想找对象,其实也未必真的找不到。 毕竟像欧洛夫这种被年月催化发酵过的成熟绅士,如今仍是各国贵女的梦情款。 布兰森更是很久之前就见过欧洛夫被贵女纠缠的情境。 因此布兰森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坚持不懈地给欧洛夫发烂俗罗曼史。 他企图通过这样的手段,让这位异国统领耳濡目染恋爱脑的真谛。 他就等着那一天,等着欧洛夫终于谈上恋爱、成为痴呆恋爱脑的那天。 然后他就能趁机把之前被瓦洛里亚帝国夺走的城池夺回来! ——当然,还能多拿几座新的城池,缩小瓦洛里亚帝国版图,自然顶顶好;要是能够直接把瓦洛里亚帝国打没,更是好上加好! 尽管这样的对敌战略听着合理,但也切实是有病。 可谁让欧洛夫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克布兰森的人? 布兰森在过去与欧洛夫的对战中早已江郎才尽,想不出什么奇招制胜,只能找点邪招另辟蹊径了。 但很不幸的是,在他把欧洛夫潜移默化成那个痴呆恋爱脑之前,他就被那个正朝他们走来的人做局成了那个痴呆恋爱脑。 是的,这就是第一克布兰森的人。 简直恐怖如斯。 阿克顿在站到布兰森身侧那瞬间,就一直警惕地看着欧洛夫。 他相当刻意地搓搓布兰森的手,柔声问道:“冷了吗?” 哈哈,欧洛夫侧头偷笑。 布兰森觉得自己好丢人——孩子,这会场现在已经热得能把人蒸成肉派了好吗? “你们感情还真好。”欧洛夫故意顺着阿克顿的行为对布兰森道。 哪知这蠢狗竟理所应当地回道:“我和哥哥自然天下第一好。” 这家丑真是这都遮不住! 布兰森嘴角抽搐地踩了阿克顿一脚,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吧!” 阿克顿委屈地看着,眼里又是满满的控诉:“你跟他的关系也很好吗?” 欧洛夫闻言笑得脸都变色了。 布兰森只觉着自己如果现在因为前任犯蠢直接撒手人寰,想来应该能成艾瑞多斯帝国的一大悬案。 所幸真神仁慈。 远处的奥斯卡尔忽然发现欧洛夫一直都待在角落跟布兰森说话。 教皇冕下在向身边的人告了失礼之后,就面无表情地走到三人跟前冷声呵斥:“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没什么,冕下。” 欧洛夫立即站直身体,恭敬地向奥斯卡尔行了个礼。 奥斯卡尔没有应欧洛夫的话。 他从到三人跟前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阿克顿身上。同样的,刚刚还神色委屈的阿克顿目光也突然凛冽起来。 冰蓝色的眼眸水波流动,布兰森读不懂奥斯卡尔的心绪,却本能地感觉到有点不妙。 他不着痕迹地挡在阿克顿跟前,礼貌地对着奥斯卡尔行了个礼: “冕下认出来了?这是前段时间,我们军团里不小心冲撞了圣庭的孩子。不过当时也得了布纳恩中将的教训,所以还希望冕下能够海涵,不跟我们军团的孩子计较。” 话音刚落,冰蓝色的眼眸便对上了蓝灰色的眼眸,其间泛起涟漪层层叠叠,竟莫名让布兰森感到一阵心悸。 “你是谁?”奥斯卡尔问。 “我是幻海军团的领导者布兰森·丹尼斯。”布兰森答道。 奥斯卡尔疑惑地看了布兰森一眼。 「丹尼斯」是艾瑞多斯帝国皇室的姓氏,但他记忆中艾瑞多斯帝国对外公布的皇室成员里,并没有名为“布兰森”的人。 “他就是那个从不露面的二皇子。”欧洛夫在一旁低声向奥斯卡尔补充道。 ——应该说是那个从不被承认的二皇子。布兰森暗自纠正。 “那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奥斯卡尔的目光又转向欧洛夫。 布兰森总是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种不协调的怪异感。 “冕下您忘记了。”欧洛夫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了,“他就是二十几年前艾瑞多斯帝国与我们交易、用他们皇帝与我们布纳恩家族的基因组结合培育而生的人造人。” 噢,确实有这么回事。 奥斯卡尔想起来了。 但那毕竟是一场罔顾人伦的实验。 艾瑞多斯帝国与瓦洛里亚帝国两国并未放将此事放在明面上。 当时在做足基础准备、将要开启实验之前,两国最顶尖的科学家都聚在一起推算提升实验成功率的办法。 因此在演算的最后,众人最终敲定选择当时汉兰大陆唯一的S级哨兵——欧洛夫·布纳恩的基因组。 那个实验很成功地完成了。 可在实验成功后的二十几年里,当初参与实验的所有人基本都不愿意提及此事,更不愿意谈及那个自胚胎形态、成长到五岁以后,依然培养液中长大的孩子。 再后来,那个孩子长大了,参与实验的科学家也基本老了死了。 还知道这回事的,除了那个孩子自己,就剩下当初提供基因组的艾瑞多斯帝国皇帝与欧洛夫。 皇帝依然给了布兰森二皇子的名号,可他却不会允许布兰森以二皇子的身份出席任何场合。 甚至,布兰森因为这个「二皇子」的身份,在军部晋升成为少将以后也再难晋升。 倒是欧洛夫,即便是身处他国,却还挺乐意关注那个与自己基因牵绊的孩子——尤其是发现那孩子也分化成S级哨兵以后。 完全可以说,欧洛夫对布兰森的克制关系,完全是来自基因深处的血脉压制。 阿克顿突然抓紧布兰森的手。 刚刚欧洛夫三言两语所透露的内容,已经让阿克顿听得揪心。 他全然不敢细想那段往事背后的残忍,只会难过地抓紧布兰森的手。 布兰森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呢,结果就听到阿克顿已然在一旁哽咽道:“我会一直做你的家人的。” 噢噢,噢噢。 这话布兰森熟的。 ——之前阿克顿也这样向他承诺过,但是最后两人还是工作日报联系了。 那已经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了。 布兰森一点都不想拿破镜重圆剧本被欧洛夫笑话,因为这会显得自己更像苦情文男主。 只可惜,现在的他依然得苦哈哈地照顾阿克顿那颗脆弱的恋爱脑。 因此他只能无奈地用右手拍拍狗头道:“以后少在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我听着总觉得像自己没穿裤子就在外面裸奔。” 小修分段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欧洛夫 第7章 心锚 兴许是因为热恋期吧。 反正之前布兰森并不觉得,让别人知道「阿克顿特别喜欢自己」这件事有多丢人。 相反的,布兰森一直都认为,这样的“弱点”完全是可以有意地向外人展示。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身边永远都不会知道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这就是布兰森为将多年自然而生的小心机。 在他看来,主动地向他人展示并非痛点的弱点,就是将未来可能产生的变数缩小到合理可控范围之内。 因此在布兰森超不经意的宣传与极不刻意的操控之下,他国获得的阿克顿谍报信息仅有10%是展示他与卡洛斯家族的关系,剩下的90%基本上都与布兰森密切联系。 也因此,阿克顿首次出战时,与他交手的敌对将领直接将阿克顿错判为恋爱脑占大头的贵族小少爷,并由此产生了轻视之心。 ——这便是布兰森此举的阴险之处。 阿克顿并不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 他自小就在贫民窟筚路蓝缕,这也使得他比其他出生就在帝都的将领更擅长把握机会。 所以,那次阿克顿凭借着自身出色的才能,将轻敌的联邦打得溃不成军。他因此一战成名,直接晋升成为布兰森幻海军团里的上尉。 也是在那个时候,阿克顿才真正意义上被卡洛斯家族承认,成为公爵夫人名下的幺子。 布兰森还记得那时的阿克顿笑容明媚,还使劲地抱着他往他颈窝蹭。 阿克顿总是会问自己,问他的表现有没有让自己感到满意。 他的眉眼间总是含着笑意与期待,像是阳光一般照进布兰森阴冷空荡的心中。 ——满意。 在恋爱前、恋爱后,阿克顿做的所有事情,他都很满意。 所以他才会大肆宣传,迫切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阿克顿·卡洛斯是自己的所有物。 这大抵就是所有恋爱中的人的通病。 总是喜欢把「喜欢」弄得人尽皆知。 但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们因为「那个原因」闹得不得安宁,最终阿克顿也只顺着他的怒火、沉默地接受他所提出的分手。 尽管他能感受到阿克顿当时的难过与遗憾。 甚至还记得,当时的阿克顿在他离去前还跟他说了一句话。 阿克顿说,他们会走上这条路是命中注定的,是他们无法抵抗的。 可布兰森并不认同,他反问阿克顿,问他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命中注定。 他又在阿克顿的脸上看到了纠结,看到了痛苦。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几百年前的那位极端向导说的并没有错—— 哨向并非最好的匹配。 哨兵是会损害向导的存在。 他们还是分手了。 即便布兰森知道,阿克顿从未真的觉得他与自己分手了。 后来,两人一同到德洛群州执行特殊任务,阿克顿在完成任务以后又去了他之前待过的孤儿院。 毕竟在阿克顿跟布兰森回帝都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回德洛群州了。因此阿克顿就将当时他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已经白发苍苍的院长。 那时候布兰森站在离阿克顿三四百米远的地方。 尽管他无意去听阿克顿与他人的交谈,可他还是因为敏锐的感官,听到了正笑着与院长叙旧的阿克顿说: 院长,短暂的分别是为了他日更好的相遇。 ——可分别以后真的还会有更好的相遇吗? 像现在,那只蠢狗记忆回退到了分手之前,他们之间又有了新的交集。 这就是所谓的“更好的相遇”吗? 布兰森并不认同。 他恍惚地看着刚刚被自己拍了脑袋,瞬间就又变得乖巧不闹的阿克顿。 阿克顿顺势牵上他的右手,像是撒娇一般说着,会场里好闷,我们去外面透透气吧。 嗯,好。 布兰森在向奥斯卡尔致歉以后,就任由着阿克顿牵着他的手离开。 奥斯卡尔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又问身侧的欧洛夫道:“那个跟在二皇子身边的人是谁?” “阿克顿·卡洛斯。”欧洛夫对奥斯卡尔解释道。 “——他是卡洛斯家族的幺子。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里对他的童年提及甚少,只知道之前流落在外,前两年才认回来。半个月前他闯入圣庭想刺杀您,我当时就下狠手把他杀了。” “但他还活着。”奥斯卡尔挑眉。 “是我的疏忽了。”欧洛夫低头致歉,“需要我再动手把他……” “不用了。”奥斯卡尔打断道,“但我想要你带他过来见我一面。” 欧洛夫被奥斯卡尔的话惊得一愣,可很快就将心绪整理回来:“冕下什么时候想见他?” “今晚九点钟左右,我在使馆等他。”奥斯卡尔突然也觉得会场真是闷得慌,于是也迈着脚步往窗台走。 他刚刚抬眼,就看着远处的阿克顿正满脸严肃地跟着布兰森说了什么。 结果刚一说完布兰森就满脸嫌弃地又一巴掌拍在阿克顿的后脑门上。 奥斯卡尔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他又继续对欧洛夫道:“今晚你就在门口守着,到时有事情我会叫你。” “好的,冕下。” 但,即便奥斯卡尔没想找阿克顿,阿克顿也会想办法来找奥斯卡尔。 因此,在这样的双向选择之下,当天晚上欧洛夫找上阿克顿时,阿克顿连问都没问就跟欧洛夫说我可以跟你走。 但在去之前,他还是先去跟布兰森说明了此事。 布兰森听完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尤其是这件事还是欧洛夫来传话。 而且这并不算是奥斯卡尔的正经传召,布兰森又认为阿克顿不过去也没什么问题。 可奈何布兰森怎么说,阿克顿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过去了。 无奈之下,布兰森也只能跟着阿克顿走,毕竟他现在更重要的任务是保护阿克顿。 不过这回真是布兰森想多了。 奥斯卡尔倒是没什么恶意。 他在看到布兰森也跟过来时就对那背后的原因了然于心。 他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就是吩咐欧洛夫带布兰森下去喝茶,然后让阿克顿随自己进屋。 布兰森见这会儿又没自己的事,直接两腿一伸,比欧洛夫还像主人地坐在了长沙发上。 欧洛夫见状也只是微微挑眉,然后坐在了布兰森斜对面的小沙发上。 没一会儿,布兰森就喝上了欧洛夫给他泡的红茶。 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张桌案,可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依然很近。 “刚刚没问上,你这个心脏还用得习惯吗?”欧洛夫率先开口问道。 “还行。”布兰森把茶杯放在了桌案上,“就是用完会做噩梦。” “那要不挖出来我再给你改进一下?” “布纳恩中将想杀我的手段真的能有很多种。” “这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对孩子最纯粹的关心。” 布兰森听完差点吐了。 可他也真是忍不住想恶心回去,于是他又道:“当初实验取用的Y染色体并不是你的,你算到顶了都只能算是母亲。” 欧洛夫听完也只是轻笑一声。 他没有再说话,这让布兰森以为自己扳回一局。 哪知欧洛夫此人真是西瓜不要皮,竟然面不改色地回了句:“那也行。” “对不起。”布兰森投降。 在不要脸皮这一块,欧洛夫自诩第二,想来汉兰大陆也没人敢称自己第一。 欧洛夫心情愉悦地抿嘴笑,还顺手给布兰森见底的茶杯加满了茶。 唉,关爱子女这一块,欧洛夫觉得自己也当是汉兰大陆里数一数二的。 …… 不同于屋外已经热聊成一锅热粥,奥斯卡尔屋里的气氛简直阴冷得像是过会儿就要下雪了一般。 奥斯卡尔在把阿克顿带进屋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反倒是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安静地写着什么。 他不说话,就像是在等阿克顿先开口一样。 唉,这性格还是这样臭屁。 阿克顿哪里不知道奥斯卡尔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在过了十五分钟以后,阿克顿实在熬不住奥斯卡尔这般冷暴力,只得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好久不见,卡尔。” “好久不见。” 阿克顿话音刚落,奥斯卡尔就放下手中的笔,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艾斯。” 他们之间的感应总是这样强烈。 其实奥斯卡尔早在宴会上看到阿克顿的那瞬间,就已经确定了。 阿克顿就是自己的故友——艾斯·加里。 屋内的氛围便不再像过去一样冷清。 那声招呼之后,奥斯卡尔熟络地示意阿克顿坐下。 他的手一直在书桌的茶罐堆里翻找:“可惜这里没有大吉岭。” “随便什么都可以,我对多数红茶的接受度都很高。”阿克顿低声笑着。 奥斯卡尔闻言,也没再纠结到底要用什么茶。 他随便找了一种茶泡给阿克顿喝:“我真没想到,我还能在这里遇见你。” 阿克顿没忍住调侃道:“当初不是你亲手把我关进「监狱」里的吗?” “因为我不想你死。”奥斯卡尔回答道,“这里是唯一一个可以延续你生命的地方,即使它还在测试期。” “我知道的。”阿克顿笑了笑,话语间也没任何责怪奥斯卡尔的意思,“我挺喜欢这里的。” “那你半个月前到圣庭,其实是为了找我?”奥斯卡尔又问。 “如果按照日记里写的,那是的。”阿克顿回答。 “找我是为了什么?”奥斯卡尔皱眉,“总不能真的是为了刺杀?” 阿克顿无奈耸肩:“不是为了刺杀,具体原因日记里没写,我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那篇日记是阿克顿出任务前匆忙记下的,其中并没有解释什么前因后果。 所以阿克顿只知道,当时的「他」决定在执行完任务以后去找奥斯卡尔,可他也并不悉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奥斯卡尔闻言又多看了阿克顿好几眼:“你真的失忆了?” “不是的,卡尔。”阿克顿叹了口气,“我遇到我的心锚了。” 奥斯卡尔沉默了许久,又长叹一口气。 他向阿克顿确认道:“布兰森·丹尼斯?” [爆哭]此人真是很爱改文,所以一天之中会因为修文出现多次更新xx 后续存稿上来当前情况下我会定一个时间发布的,最近真是很努力在写稿了[捂脸笑哭] ps:我改文经常会新加东西,之前发布的章节基本上都有新加内容(基本上都是补细节,对剧情大走向没有什么影响)。 [三花猫头]然后求个收藏和评论吧,好安静好寂寞啊~~[比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心锚 第8章 神使 两人的默契使然,阿克顿清楚自己并不需要回答奥斯卡尔刚刚的问题。 他知道奥斯卡尔懂得,毕竟奥斯卡尔一直以来都比他们大多数人都聪明。 事实上,奥斯卡尔也确实不必向阿克顿确认,他之前就已经大概推断出那件事情背后的逻辑链: 欧洛夫很少对他撒谎。 因此欧洛夫说他杀了阿克顿,便是真的杀了,阿克顿不可能还活着。 可偏偏阿克顿就是还活着。 还是这样生机勃勃地活着。 而像他们这种「神使」在重创后还能活着,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遇到了他们的「心锚」。 只要神使遇到了独属于他们的心锚,他们就永远不会死亡。 因为神使会永远跟随在心锚的身边,因为心锚是他们的「心安之所」。 即便多数神使穷极一生都无法找到自己的心锚,他们也会在死后魂归心锚,直至安息。 那便是神明给予神使的祝福。 所以,早在欧洛夫向奥斯卡尔说明阿克顿的情况之后,奥斯卡尔就已经隐约意识到:布兰森·丹尼斯应该就是阿克顿的心锚了。 毕竟如果不是,那阿克顿应该已经死了,完全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生龙活虎的“只是失忆”。 因此这一下午,奥斯卡尔其实都很开心。 因为最初「艾斯·加里」的“死亡”一直都是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他是真的还活着。 而不是灵魂游荡在这片大陆间。 他与布兰森的相遇不是“神使魂归心安之所”的相遇,而是早已埋下因果形成格局的相遇。 要达成这一点是有前提的,就是他们从前早已遇见过。 “什么时候的事?”奥斯卡尔问,“神使与心锚的相遇都是有契机的,你不可能没由来地来到这里。” “很久之前,我就来过这里了。”阿克顿回道。 “什么时候?”奥斯卡尔有些意外。 “如果你问的是这个世界的纪年,那是1900年。”阿克顿轻笑一声,“如果你问的是我们那边的时间,那是你刚刚做成「监狱」的时候。” “——当时你、我、还有沈,我们三个人都进「监狱」测试过一次。” “那时候我来的就是这片大陆。成为了一个被遗弃在德洛群州孤儿院的孩子。” …… 阿克顿来到汉兰大陆真是完完全全地把人生都给重开了一遍。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就在这里整整待了十九年。 他与布兰森的初遇也并非是1918年的那个雨夜,而是阿克顿在十五岁刚觉醒向导那会儿。 那时的阿克顿还没记日记的习惯,可他却一直记得,他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哨兵—— 1914年2月,艾瑞多斯帝国边境德洛群州正遭联邦侵扰。 彼时布兰森受命前来,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将联邦击退,却因精神力使用过度差点狂化*。 无奈之下,布兰森只能待在德洛群州修养几天,等着恢复好些了再回帝都述职。 布兰森上校那次的短住,让一直以来都沉寂无比的德洛群州难得地热闹起来。 德洛群州军区的人为了讨好布兰森,更是煞费苦心,整天嘘寒问暖,送这送那。 布兰森不堪其扰,直接闭门谢客。 所以当时还在后勤部的阿克顿,在去给布兰森送小白片*与营养剂的时候,还没敲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了一声“滚”。 如若那天来的是其他人,恐怕听到这声以后就会真的滚了。 只可惜那日来的是阿克顿,他好像天生就对布兰森的“滚”带有免疫细胞。 因此,阿克顿当时听到布兰森的那声“滚”以后,第一反应甚至不是对布兰森产生畏惧。 相反的,他在那短短的一个字里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布兰森因为精神过载而产生的痛苦情绪。 当时的阿克顿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设下一层精神屏障。 那层屏障将布兰森包裹在内,同时还积极地向布兰森释放着安抚的信息素。 此举更是让濒临狂化的哨兵愈发恼怒,他又在喉间挤出一声“滚”。 结果阿克顿还是没滚。 布兰森更是被气得不行。 一般来说,哨兵最终陷入狂化的原因,大多数都是哨兵在过度的使用能力之后,自身难以再将感官阈值调整回舒适值。 但布兰森毕竟是帝国首席哨兵。他对身体调节的把控度一直都比一般哨兵更强。 因此在过度地使用精神力之后,布兰森总是能够在自己真正陷入狂化之前,弥留一丝理智将自己拉回。 但这并不意味着布兰森的自控力真的能好到哪里去。 布兰森在狂化之际的性格比起正常时,更是差劲。 有时候他真的恨不得直接跑到外面werwer叫,让艾瑞多斯帝国的全体公民都见识一下他的拆家神力。 可最后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总归是皇室之人,不能就这么坏了皇室的脸面。于是他刚想拆家的手就那么堪堪止住。 而现在,阿克顿惹怒了一头雄狮。 布兰森极为愤怒地想要冲出门外,直接把那个没礼貌的向导给撕碎。 结果他的身体早已因为几日的精神过载疲惫不堪,压根动弹不得。 他已经没力气出去揍人了。 于是他只能窝囊地加厚自己的精神屏障。 因为布兰森的精神力相较其他哨兵强大很多,塔里的大多数向导都无法突破布兰森设置的精神屏障,走到布兰森的精神图景之中。 可谁知道,那屏障竟然对阿克顿不起作用。 ——前不久刚刚凝结而生的白狐迈着轻盈矫健的步伐,一步步地踏入布兰森那满是电闪雷鸣的精神图景之中。 黑足猫几乎是在见到白狐的瞬间,就已经炸了毛龇着牙进入战斗状态。 可白狐直接朝黑足猫俯下身体一直甩着尾巴嘤嘤叫。 布兰森哪里见过这种上来直接撒娇卖萌的精神体。 他一个惊慌失措,竟让白狐逮到了破绽。然后黑足猫就那么轻轻地被白狐压住,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白狐舔了好几嘴毛。 那是阿克顿第一次给哨兵做疏导,过程顺利得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是正在给比自己高好几级的S级哨兵做疏导。 他只知道里面的哨兵很痛苦,而自己又恰好有解决的办法。 如果当时格斯在场,保不住会瞎喊布兰森竟然对一个陌生向导放水,怎么那么随便地就让来历不明的向导给他疏导上了。 天地良心的,布兰森真没有给阿克顿放水。 连布兰森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白狐走入他的精神图景的那一刻,他就是奇怪地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黑足猫最终在白狐的安抚之下心绪稳定,连带着主人精神图景里的电闪雷鸣也逐渐消散。 满头大汗的阿克顿松了一口气,然后耳边就传来了哨兵的一声:多事。 那声“多事”奇怪地让阿克顿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他并没有察觉到哨兵的愤怒,他只感觉到了哨兵的愉悦。 那一刻,他的大脑里有且只有的一个念头,就是他想要成为能与那个哨兵比肩的将军。 ——他想成为那个哨兵的向导。 即便他们从没见过。 “但你如愿了。” 奥斯卡尔听罢回道。 可他转念一想,就又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来:“你后来并没有一直待在这个世界。我还记得当时我把你召出「监狱」的时候,你还满脸遗憾呢。” “是啊。”阿克顿又无奈地笑,“你召唤我的时候,我正好又在路边遇到了他。那时他昏倒在路边,我还没来得及把他扶起来我就离开那里了。” 说罢,阿克顿又不禁生出几分怨怼。 这件事怎么说那会儿的奥斯卡尔是得负全责的。 只可惜,奥斯卡尔并没有没听出阿克顿的言下之意,有的只是对真相的渴望: “那之前一直呆在布兰森身边的那个「阿克顿·卡洛斯」又是谁?” “你觉得呢?”阿克顿绿眸闪烁,里面又包含着许多奥斯卡尔看不懂的情愫。 其实那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他们早已了然于心,也不必宣之于口。 奥斯卡尔见证过太多的朋友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可他从未真正遇到过自己的心锚,他对这类事情的感受,一直以来都只是「理解」而已。 因此他有且能在阿克顿眼里读懂的,只有忧郁与无奈。 “我早已经在轮回中了,卡尔。” 奥斯卡尔又听到阿克顿这样道。 这句话在阿克顿嘴里说出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很幽默。 奥斯卡尔听完没忍住笑了一声:“可你也没真的认命,不是吗?” 阿克顿也笑了:“我们之中真的有认命的人吗?” “或许吧。” 奥斯卡尔回道。 世间太多人在面对命运的愚弄与玩笑时,总是无力招架。 可偏偏他们这样的人,即便清楚自己早已深陷命运的桎梏之中,也总想竭尽全力,用尽一切办法,去冲破那道深藏在未知中的枷锁。 “那你是什么时候重回这里的?半个月前?”奥斯卡尔问。 “是半年后。”阿克顿笑得狡黠,其中甚至有几分把奥斯卡尔绕晕的得意,“我是1931年的阿克顿·卡洛斯。” “现在这半年可是我偷来的半年,我可得好好享受。”阿克顿敛眸看向窗外。 外面的灯光早已熄灭,现在即便看出去也再看不到什么东西。可阿克顿依然在看,他就好像执着着想要在那片漆黑之中寻找点什么。 他的眼里明明满是期待,可奥斯卡尔却还是在阿克顿的神情中感到一丝遗憾。 奥斯卡尔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得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的。可他张了半天嘴,又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是不会安慰人。 两人就这么沉寂了十来分钟。 然后阿克顿又突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再过几年的布兰森性格可就没现在这样可爱了。” 奥斯卡尔被阿克顿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卡得喉咙发痒。 他的大脑甚至为此加载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自己的牙齿竟然就在这么一瞬间酸得差点要掉下来。 奥斯卡尔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竟又神使鬼差地花了足足二十秒才想明白,原来自己是被阿克顿身上的酸臭味给熏到了。 “我明白了。”奥斯卡尔相当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后续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的,你知道该怎么联系我。” “嗯。”阿克顿的目光不再注视远方,而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们的告别从不需要多说一句“再见”,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因为他们始终坚信着,他们以后肯定还会再次相见。 只是阿克顿刚走到门边,就又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聊偏给忘了的一点。 他回头,又问奥斯卡尔道:“卡尔,你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其实被重启过一次吗?” * 狂化:哨兵暴怒或战斗时进入的一种极端状态,五感达到最强水准,完全失去理智的控制。这样的哨兵是攻击力最强也最危险的,往往发生在他们的向导受伤或被杀害的时候。 于本文:布兰森年轻时上战场会特别拼命,不太会管自己的精神状态与生死状态。因此经常因为使用能力超过自己身体能够接受的阈值,总是濒临狂化。但是好在他精神强大,能够临门一脚把自己拉回来。 * 小白片:特指向导素,模拟向导散发出的信息素制成的特殊药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神使 第9章 午后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白。 早就摊在沙发上的布兰森不满打了个哈欠。 他的目光依旧止不住地再次往奥斯卡尔与阿克顿呆着的屋子里瞟,可屋里却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而正坐在旁边,时刻观察着布兰森动作的欧洛夫,几乎是在布兰森打哈欠的那瞬间,就已经见缝插针地又给布兰森的空茶杯满上。 “你什么意思?”布兰森瞪了欧洛夫一眼。 “困了就再喝一杯。”欧洛夫微笑回道。 此时的欧洛夫衣着仪态依旧优雅从容,跟刚打完哈欠、眼角还夹着一滴困倦眼泪的布兰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布兰森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毫无攻击性,于是干脆闭目哀嚎,随后直接一脑门子就往桌上撞。 红茶杯没碎。 因为布兰森还控着力气和方向。 他只是想乱叫,并不是真的完全失去了理智。 可他刚刚闹出来的那大动静,也将原本好好地躺在杯子里的红茶被惊得四处飞溅—— 布兰森就这么被那杯红茶淋了半身。 这虽然看着狼狈,可布兰森现在就是必须做点这样的事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否则他等下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想都不敢想! 或许他会因为睡眠不足直接狂化,然后是非不分地跟欧洛夫打架。 届时他已然头脑不清晰,自然记不得艾瑞多斯帝国此时正费尽心力在跟瓦洛里亚帝国建交。 他只会丢掉大脑随心所欲,直接将使馆拆掉,把这次签署的商业合约吹黄! ——当然,布兰森并不会真的那样做,只是这样的比喻比较方便形容他的状态而已。 他昨天已经让欧洛夫的红茶浇灌了一夜,早已被红茶腌入味。 他并不想再被皇太子请去,然后把浑身的血液都喝成茶。 而身为这场家家酒活动的最大受益者的欧洛夫,看见此情形更是笑得开心。 他的眼中并没有出现丝毫因为布兰森此举而萌生的愤怒,有的也只是对家猫张牙舞爪的欣赏。 他正想说些什么,结果刚从奥斯卡尔屋里出来的阿克顿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布兰森身侧,直接止住了欧洛夫的话头。 阿克顿是真的让布兰森给吓着了。 他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袖口给布兰森擦干净脸上的红茶。甚至在他看清布兰森脸上被红茶的烫红的印子时,他的心里又是心疼得不行。 他猛地回头,满是敌意地看着欧洛夫。 欧洛夫猛然意识到这事情发展走向不对,怎么眼前这人的敌意光冲着自己来了? 欧洛夫还是觉着不行。 于是他立即解释道:“你应该也看到了,是你们少将大人自己拿着脑袋往桌子上撞的。” 可阿克顿看着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还要被欧洛夫虐待喂下红茶的布兰森,哪里还听得下欧洛夫的解释。 他扭头冲着欧洛夫喊了声:“那也是因为你给他倒了那么烫的茶,才让他被烫伤的!” 这实在是有点过于好笑了。 布兰森觉得自己现在在阿克顿眼中的形象,已然成了被恶毒后妈虐待的灰○娘。 他强忍着笑,又顺势揽着阿克顿的脖子,故作虚弱地说了句:“我们回家……” 阿克顿哪里遭得住布兰森这般示弱,立即抱着布兰森就夺门而出。 奥斯卡尔站在窗边摇头失笑,随即又喝了一口手里的浓缩咖啡。 他本来还想着目送一下故友离开,却不曾想看到的竟是阿克顿抱着布兰森慌忙离去得背影。 现在的阿克顿没有了过去的稳重,竟然更像是十八岁时的「艾斯」。 奥斯卡尔想着。 虽然跟刚刚与自己认真谈事的阿克顿看起来像是两个人格,可奥斯卡尔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就,很蓬松啊。 …… 阿克顿其实也知道布兰森根本没什么问题。 毕竟战场上那种真枪实弹对布兰森的伤害也没多大,这样的烫伤对布兰森来说,更只是一些小问题。 不过布兰森是真的困得懒得动了。 所以才叫阿克顿捡了个大便宜。 昨天在参加宴会之前,布兰森就因为应召入宫先起了个大早。 当时皇帝叽里呱啦的说了许多,可在布兰森实在是太困了,最后也愣是半句话也没听进去。 中午宴会时,布兰森本来钻了空子,打算去小憩几小时。 结果厄兰又一脸苦大仇深地给他送来一堆文件,于是布兰森也只能悲痛不已地坐起来处理文件。 因此,布兰森熬了一整天,本来就等着晚上能够睡个爽。 哪里知道阿克顿这不懂事的孩子,非要到使馆见瓦洛里亚帝国的教皇,还让他跟欧洛夫这阴险狡诈的老狐狸待在一起,害他昨晚一晚上都没敢睡。 不过所幸,阿克顿现在的伤恢复得还不错。 布兰森可以放心地把车交给阿克顿开。 阿克顿知道布兰森已经没有精力再开车了,就直接把布兰森带到了副驾驶座。 布兰森挺满意阿克顿的识相,在稍微调整了下位置,在系好安全带以后,就直接闭眼睡觉。 这倒也不是说布兰森完全对睡眠环境不挑。 相反的,布兰森可太挑了。 他对床垫的柔软度、枕头的高度弹性、床单的触感、被子的重量等等床上用品,都会有一个严苛的标准数值。 如果布兰森睡的那张床达不到那个标准,那布兰森就会躺在床上,辗转一晚都睡不着。 因此,每次出任务的布兰森都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概率,是得不到足够睡眠的。 后来,不堪其忧的布兰森就干脆给自己的车做了改装。 他给座椅做了适当调整,保证了座椅的柔软度是自己要求的标准数值;同时,他还将车座的皮革替换成他最喜欢的绸缎布料;最后,他还系上了合适的靠枕,并且将自己最喜欢的毛毯放在了车上。 阿克顿对布兰森车内部情况也很相当熟悉。 他见布兰森已经开始睡了,就十分自觉地到车后座取了毯子给布兰森盖上。 随后,一路平稳地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不过即便是到家了,布兰森也没打算醒。 在阿克顿打算把他带回房间时,他手指一动,示意阿克顿把他放在花园的躺椅上就行。 花园的躺椅本来就是布兰森拿来睡觉的。 在他们恋爱的时候,阿克顿就在悉知布兰森的改装车情况后,特别对躺椅做了一次改造。 那张躺椅是阿克顿担心布兰森睡得不舒服,直接按照沙发改的。 考虑到布兰森的睡相也不是很好,阿克顿还特别将躺椅做得大一点,这样布兰森即便是躺在躺椅上,也可以随便翻身。 可如今这躺椅让布兰森这般利用了,阿克顿在难过之余,更多的还是失落: 从他醒来到现在这么久了,布兰森还是不愿意住到主卧。哪怕他说他会搬出去住,布兰森也不愿意搬回主卧,只愿意住在客房。 甚至,只愿意住在客房的布兰森,还不乐意阿克顿随便进出他的房间。 所以,刚刚懒得睁眼回屋的布兰森,才会直接指着花园的躺椅让阿克顿把自己送过去。 不过阿克顿情绪低落,也只是低落那么一会儿。 比起怨天尤人,他更相信水滴石穿,毕竟前两天布兰森连碰都不乐意自己碰呢! 因此他在把布兰森放到躺椅上后,就又去给主卧里给布兰森找了一条干净柔软的毯子给他盖上。 做完这些事以后,他又去厨房给布兰森做点吃的,以防等下布兰森被饿醒没东西好吃又要生气。 ——这种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前几天布兰森就因为突然早睡醒,阿克顿没及时做好饭,就气得指桑骂槐地骂了阿克顿一整天。 那会儿布兰森小嘴巴一张一合,什么“感情淡了不爱了”“眼里没我了心里有别人了”一拥而上,吓得阿克顿每天晚上都现做点小菜放着,生怕自己隔天又备餐不及时又惹布兰森生气。 但他也不会真的让布兰森吃隔夜的饭菜。 只要不是来不及,阿克顿能够现时给布兰森做饭,还是会选择现时做。 那些预制的菜品的命运基本上也都是放着过夜,然后隔天阿克顿自己温了吃了而已。 而今天这种情况,也实属是阿克顿多虑了。 布兰森在经历了昨天那一整天的折腾后,早已身心俱疲。 他并没有提前醒来,甚至睡到了午后也还没打算起床。 中午厄兰又送来了一些文件。 那些文件的权限不高,阿克顿也能处理。于是阿克顿就直接帮布兰森处理掉了那些文件,免得布兰森一觉醒来又得命苦地开始干活。 阿克顿处理文件的效率可比布兰森高得多了。 他处理好文件且送走厄兰后,只花了两小时不到。 于是他闲来无事,就又端着一杯清水走到花园里看布兰森醒没醒。 此时的布兰森正沐浴在阳光之下安睡,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美好。 可阿克顿就是在那一瞬间,忽然又生出点坏心思来—— 他将白狐放了出来。 白狐也是心领神会,直接就跳到了布兰森的腿上。 布兰森明显察觉到了动静,他稍稍皱眉,不耐烦地说了句“滚开”。 但白狐压根不滚, 它在布兰森的手边讨好地蹭了蹭,还嘤嘤几声,试图使用撒娇技能蒙混过关。 布兰森真是很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冷傲的哨兵。 可阿克顿这人实在跟狐狸一般狡猾,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突破他的底线。 哨兵又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没有在继续管白狐僭越的行为。 可阿克顿知道,布兰森让步了。 他嘴角止不住笑意,走到了躺椅边。 虽然布兰森没有说话,可阿克顿知道布兰森已经醒了。 阿克顿将清水放在桌案上,语气轻柔地说了句:“我做了下午茶,你要起来吃吗?” 终于更到三万字了(泪 后续更新应该会随榜更新;如果没有榜单的话,就固定周四/周日更新(因要努力存稿ing~) 总之宝宝们点点收藏留留评论呀~[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午后 第10章 不是爱人 阿克顿话音刚落,布兰森就睁开了眼。 他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克顿,你想要得到什么呢?” 阿克顿听到布兰森这样问他。 这是什么? 布兰森一觉醒来就开始的坦白局吗? 尽管布兰森的话语中没有恼火,没有不耐,有的也只是一点无可奈何。 可在阿克顿对上布兰森那双蓝灰色的眼眸的一瞬间,他已经想认输了。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从前看过的海。 海浪总是这样的。 一层推着一层。 他总会带着自己的巧思,温柔地夹带着小鱼小虾,作为友好的馈赠送到岸边,最终引得得到馈赠的人在岸边流连。 获得海的馈赠的人,也总会止不住沉溺其中,想成为海的信徒,想探究海真实的模样。 可他带来的,永远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浅海蟹贝,真正让人好奇的深海鱼虾却始终不曾亮相。 人只是止不住地想靠近。 却因海的温柔忽视了:即便海浪再小,那双手推动他的手始终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可无论是海风、海浪,又或是海底潜藏的鱼虾蟹贝,身为信徒的人都喜爱无比。 因此,身为信徒的他,会止不住地走向海里,直至被海水淹没。 或许阿克顿是应该难过的。 因为他对布兰森的了解,他在听到布兰森的那句问话之后,就已经明白了背后的含义。 ——那是布兰森对他这些天做的所有事情的全盘否定。 可他却没有回布兰森的话。 他脸上的笑容一如方才的温柔,他对布兰森道: “今天的下午茶是鲜鱼曲奇,我还榨了你喜欢的莓果汁。” 布兰森的目光又在阿克顿的身上停留了几秒。 阿克顿能感受到布兰森目光变化有那么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看到了布兰森眼里的困惑。 这让阿克顿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布兰森一定会刨根问底。 因为布兰森就是那种一有疑惑,就必须搞清楚的类型。 在与布兰森的感情里,他一直都是心虚的一方。 因此他希望布兰森不要再与他讨论这个话题。 毕竟一旦开始与布兰森讨论这个话题,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必然会在某一瞬间发生改变。 可布兰森在审视了阿克顿许久以后,突然笑出声来。 他问阿克顿:“你在紧张什么?” “我觉得你的语气像是要和我分手。”阿克顿如实回答道。 “你在害怕和我分手?”布兰森真是被逗笑了。 “我在害怕和你分手。”阿克顿认真地重复道。 是吗。 布兰森原本看向阿克顿的目光骤然抽离。 他看向了花园里那棵正随风摇曳的树,连思绪都止不住地飘远。 阿克顿其实演得很好。 如果不是身上的白狐传达给他的情绪是焦虑紧张的,只怕布兰森是到死都看不出来阿克顿其实在害怕。 过去布兰森就一直是这样的。 从不会真的去照顾谁的情绪。 或许,这样无情的特性在帝国少将的身上是可以让人接受的。 可偏偏,这样的无情的少将被爱神射中了长箭,竟谈起了恋爱。 几乎是从布兰森与阿克顿在德洛群州相遇的时候开始,到他们分手之后—— 其实应该说,即便是到了现在,即使阿克顿已经失忆了。 但也依然是阿克顿在照顾他的情绪居多。 这让布兰森又止不住地想起他最近的所作所为。 他已经在阿克顿的家中住了一个星期。 他依然无法释怀,自己需要跟将自己写作「亡妻」的阿克顿朝夕相处半年这一事实。 因此,在这一个星期里,他一直都在一些生活琐事上去折腾阿克顿。 他总是对阿克顿忽冷忽热的。 他会突然热情地与阿克顿有点肢体接触,也会在阿克顿给予他关心的时候,对阿克顿的话不管不顾地冷暴力他。 同时,他大多数时间也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尽可能地不怎么与阿克顿接触。 哪怕有接触了,其实基本上也是将阿克顿当奴仆的使唤。 当然,布兰森更喜欢的还是在吃饭睡觉这两件事上挑阿克顿的刺。 在休息方面,布兰森能挑的还算少。 总之,阿克顿是起早了吵到他休息了不行,起晚了没给他做饭不行,床被没有一天一换不行,换洗的床被没晒够七八个钟的太阳不行,床铺换洗后铺床铺早了不行,铺晚了不行。 但在做饭方面,布兰森能挑的可就多了。 简而言之,就是阿克顿做饭做早了不行,做晚了不行,做的东西咸了不行,淡了不行,难吃不爱吃不行,爱吃吃腻了不行,做多了吃不完不行,做少了吃不够不行,不让他亲自下厨不行,不吃他做的杰作更是不行。 就这轮番找茬,布兰森都觉得自己已经是比格降世。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行为过分了,他就不信阿克顿还能忍住不去跟军部的人说要把自己调走。 哪曾想,布兰森虽是比格降世,阿克顿却是再世忍人。 阿克顿不仅对布兰森提的要求从无异议,甚至还没有萌生任何负面情绪。 他还一直尽可能地满足布兰森的需求,努力地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地把控在布兰森能够接受的那个度里。 这样超绝的控制能力与适应能力,真的有一瞬间让布兰森对阿克顿产生一丝敬畏之心。 但没办法,前任就是前任,尤其是已经失忆了的前任,更是不能再成为现任的。 布兰森的手又在白狐身上轻轻地摸了摸。 试图通过这样的动作先安抚一下阿克顿的情绪。 白狐很喜欢布兰森这样的抚摸。 它在布兰森刚摸上它的脑袋,它就又开始嘤嘤撒娇。 布兰森真怕再摸下去是自己要变紧张了。 他抚摸白狐的手渐止,又抬眸对上阿克顿那双已经可怜兮兮的眼睛。 “你这样看我也没用。”布兰森心比石头还硬,“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你不要乱七八糟地总是转移话题偷换概念。” 阿克顿有些遗憾地看了布兰森一眼,只得轻轻地应了声:“我想,我要的东西,你一直都很清楚。” “那我给不了你。” “可我们不是爱人吗?” 不是。 布兰森从躺椅上站起来,低头斜睥阿克顿。 ——他倒是很想直接跟阿克顿说不是。 可当他对上阿克顿的眼睛时,却发现这句话自己根本说不出来。 并不是因为阿克顿让他心软了。 而是他总觉得,即便现在他跟阿克顿摆明所有事实,也无法达到他真正想要的效果。 即便,连布兰森自己也不清楚,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效果。 布兰森只知道,他现在很难受。 因为他的人生节奏,真的就是在那一夜之间,被阿克顿失忆这件事给打乱。 如果不是阿克顿失忆了,他现在应该是在军部里备战。 等皇帝打算正式向瓦洛里亚帝国开战时,再以帝国唯一S级哨兵的身份出战,然后就此战死。 他早已做好在战场上牺牲的准备。 因为这就是布兰森认定的宿命:他应该为帝国而亡。 甚至因此,他在刚与阿克顿确定关系时,他还很严肃地与阿克顿说了自己打算殉道。 可阿克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眼里没有悲伤,只有笑意。 布兰森仔细想想。 那件事竟然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即便已经很久了,他却依然记忆深刻。 深到布兰森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还因为阿克顿笑,对阿克顿一阵大骂。 你觉得我很好笑是不是?他是这样冲着阿克顿喊的。 阿克顿那会也只是笑,然后说你不会死的。 这句话根本就没有一点把炸毛猫的毛顺好的功效。 布兰森在听完后更加生气地刨根问底,其中还要夹杂几句,骂着阿克顿得到了就不懂珍惜了。 当时的阿克顿也只是蹭蹭布兰森的脑袋,轻轻地在布兰森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总是喜欢这样卖乖,可布兰森还气着呢,自然不会让阿克顿就这么卖乖成功。 但即便布兰森挣扎了,阿克顿也能够相当熟练地趁乱将脑袋埋到布兰森的颈窝中。 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想为这个国家而战,你想守护这个国家,我就会一直跟随在你身后,成为你实现理想的助力。 ——那时,阿克顿说这样对他说的。 无论你选择了什么,哪怕可能会死,我也都会支持你去做。 布兰森又听到阿克顿补充道。 我死了你就不会难过吗? 那是布兰森第一次感觉到困惑。 那当然是会的。可是如果是因为我的私心,你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就会难过。 阿克顿的声音沉闷,听着就很忧郁。 那是第一次,布兰森那么直观地感受到阿克顿对他的爱意。 也是第一次,他意识到,他胸间那颗人造的机械心竟然正在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那你呢?你怎么办? 布兰森第一次为一个人的未来产生担忧。 阿克顿也只是轻轻地咬上布兰森的耳垂,在布兰森的耳侧轻声道: 我会一直追随你,无论天涯海角,无论生死离别。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死了你难道还要殉情不成?布兰森听完又生气了,你又不是我的附属。 那我当你的信徒。阿克顿抬手将布兰森的头发捣得一团乱。 布兰森因着阿克顿的动作恼羞成怒,你少来,真神已经死了几万年了。 那是别人的神。阿克顿又在他耳边道,你才是我的真神。 “——阿克顿。” 很久以后,布兰森才开口喊了阿克顿名字。 他张了张嘴,很想将心里的那句话说出来。 可那句话从解构到重组,早已在他腹中流转几回,却终卡在喉间,难以出口。 布兰森想不明白,可正当他想开口时,又突然感觉到脸上有点痒痒的。 阿克顿忽然匆忙伸手,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布兰森的脸时,布兰森却抬手一个侧身,直接躲开了阿克顿的动作。 布兰森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一直在抖。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可又因为阿克顿刚刚到动作,他下意识地又摸上自己的脸。 布兰森这才意识到,他原来是哭了。 “你很难过。”阿克顿的目光中早已没有笑意,他的神情中,满是认真与担忧。 “真遗憾,并没有。”布兰森的脸上还挂着笑,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难过。 “是吗?”阿克顿也无奈地扯出一个笑,“可我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并不能让你感觉高兴。” “因为你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布兰森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自己内心的焦躁,“在你想起来之前,我都不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到高兴。” “所以阿克顿,在跟你讨论什么别的事情之前,我想我要做的,应该是先让你恢复记忆。” 阿克顿看出来了。 就在布兰森的眼睛里。 那是他最熟悉的神情,也是他一直以来最好奇原因的神情。 因此,他又朝布兰森一笑。 “好。” 阿克顿如是答。 今天开始终于可以继续日更了!前面几天好忙好多事情[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一没更新连我自己都难受了。 下章开始正式进入主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不是爱人 第11章 德洛群州 新神历1918年3月11日。 德洛群州。雨天。 布兰森刚下火车,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淋了一身。 虽然导致这件事的主要原因,是布兰森没有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放伞。 可布兰森还是认为,会让他如此落魄的根本原因,是德洛群州的房屋设计师根本不会建房子!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一个常年多雨的地方,原住民建造的房屋功能,竟然只有排水,而没有避雨。 这真不是布兰森在强行挑设计的毛病。 而是这里的房屋设计,真的在排水这件事上做得太好了! 好到如果刚刚布兰森没有选择站在屋檐下避雨,而是直接走在大街上,那么布兰森就只会淋到他原本应得的100%的雨水。 可偏偏,布兰森刚刚选择了避雨。 所以他现在就因为德洛群州的天才房屋设计,惊喜地获得房屋排水系统慷慨馈赠给他的300%的雨水。 这真的让布兰森很想立即收拾东西回帝国。 即使他今天才刚刚来到这里。 他颇为落魄的坐在萨戈桥的一个勉强能够避雨的边缘角落,思索着自己等下的到底去哪住。 他得在外边找地方住。 因为他不能到塔和军区,不然过不了多久卡洛斯公爵就会发现他在德洛群州,从而意识到皇帝的策略。 可他现在甚至无法在这里住个小旅馆。 因为幸得皇帝特殊交代,布兰森身上的所有钱都被皇太子特殊管制。 照皇太子所言,就是担心从不会委屈自己的布兰森,到德洛群州之后会因为住的不舒服,然后直接下手在这种小旮旯处购置房产。 虽然,布兰森他真的会这样做。 毕竟他刚刚就萌生了动用自己私库去买房的念头了。 可他转念一想,那都是他专门存下要给未来爱妻的财产,他又怎么能因为公事去动用那笔财产呢? 当然,布兰森也清楚,如果他真的敢花私库的钱去买房,只怕明天这私库就得直接更名为公款了。 是以,从来都是风光无限的布兰森,如今就这般落得一个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下场。 想到这,少将大人忍不住地忧郁仰头,以标准的45°夹角望向阴沉的天。 按道理说,现在的他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家族破产后、无奈落魄街头大少爷。 如果遵从他看的那些罗曼史的情节发展定律,现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出现一位漂亮温柔的贵女,优雅从容地朝他伸出援手,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吗? 轰隆隆—— 天边炸响一道雷。 雨滴像是嫉妒他的俊逸帅气一样,发了狠的忘了情的一直撞击他的脸庞。 哎。脸疼。 布兰森难过地低下头,从未觉得自己这般疲倦过。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往下压的眼皮,最后竟就这般莫名其妙地在这的环境中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时,他已经落魄地睡到一处垃圾堆之中—— 那处垃圾堆的主人告诉他,他叫:阿克顿·加里。 …… 五月的德洛群州依然下着大雨。 兴许是因为这里是边境罢。 总之,德洛群州的雨天很凶。 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 基本上在德洛群州长住过的人,都不会觉得这儿的雨脾气好—— 它们总是喜欢把自己当成子弹。 每次从天而降时,总是带着想要将人砸死的气魄下来。 当然,雨砸得更多的,不是无耻的联邦入侵者,而是老实的德洛群州公民。 因此这里的公民,只要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们是绝对不会在下雨天出现在街道上乱走的。 毕竟无论他们再努力地去创造什么,最终也会在那暴雨之中被毁去。 所以德洛群州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发展起来—— 常年多雨、人口稀少,并且能源稀缺。 工商农三大产业无论哪个,都没有在德洛群州这边发展的办法。 但艾瑞多斯帝国皇太子殿下,秉承着“不能放弃帝国的每一个子民”的信念,始终对这块贫瘠之地情有独钟。 他痴迷于要对德洛群州做城市化改造。 结果这片区在皇太子的精心改造之下,留守的年轻人竟又少了一半。 这让皇太子挫败不已。 并为此特别去问了布兰森。 布兰森到底还是曾经在这片区呆了快两年,自然是知道具体情况的。 正如上述所说那般。 德洛群州气候不好,人口也少,更没什么能源可以开采。 这样一个人口流失率很高的地方,作为艾瑞多斯帝国与联邦接壤的边境之地本来就是突破口。 只不过当时布兰森才刚睡醒。 他压根就没多想他后边需要为自己说的这些话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总之,他打着哈欠为皇太子殿下指点迷津: 比起去发展什么工商农,优先发展边防更重要吧。 那是真的让皇太子醍醐灌顶。 甚至又重燃斗志与希望。 他将这个发展边防的重担交给了布兰森的幻海军团。 甚至根本不等布兰森发表意见,人就已经飞快地跑去跟德洛群州出身的阿克顿商量建设事宜去了。 于是,布兰森就这么因为刚睡醒时的一句失言,喜提一年与前任在边境加班的福利。 那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即便德洛群州在他与阿克顿的合力建设下,早已成为了艾瑞多斯帝国的一道铁门。 ——当然,彼时布兰森来到德洛群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改造这里房屋的屋檐。 这也就是此时,布兰森竟然能够跟阿克顿站在街边屋檐下躲雨的原因。 可现在的布兰森也郁闷非凡。 因为他现在只能乖乖地听通讯仪另一边的副官骂自己,甚至还不能反驳。 阿克顿大概能听到厄兰说的内容。 大抵就是在埋怨布兰森突然跑到德洛群州又不跟他说,害他搬着一堆文件白跑了一趟。 但厄兰真正生气的原因,也不是布兰森人突然跑没。 毕竟之前布兰森即便没休假,他也会突然玩失踪——厄兰对此事早已习以为常。 他真正生气的,是布兰森人间蒸发不给他发讯息,而是空留一张小纸条通知他。 这可直接把厄兰气笑了。 这到底是什么机密事件? 竟然要用这种最原始的交流方式来通知他。 厄兰少校已经在军部加了三天班了。 他今天好不容易才腾出时间,拿着已经要成山的文件去给他那不靠谱的上司处理。 可谁曾想,那不靠谱的上司谈笑间,竟然已经跟他的小男友跑到德洛群州度假去了。 那他特地搬过来的文件算什么? 算他有力气吗?! 布兰森对此只有心虚。 不过他原本是打算在写完纸条之后,就给厄兰发讯息的。 结果他一写完这张纸条,就被阿克顿叫去检查行李是否有遗漏。 于是,布兰森就在被分散了注意力之后,直接忘记了他还要给厄兰发通讯的事。 总之前面忘了中间忘了后面忘了,布兰森觉得自己固然有罪,可真正应该为这件事负责的应该是阿克顿! 这样的缘由他自然是不敢对厄兰说的。 他只敢在挂了通讯以后,凶狠地瞪阿克顿一眼。 他正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可阿克顿也只会无辜地眨眼。 布兰森冷哼一声,说等下厄兰会把文件发给你,你记得处理一下。 阿克顿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示意布兰森先看看那支正朝他们走来的哨兵队伍。 布兰森只看了一眼,就又没所谓地低头点了一根烟。 之前驻守德洛群州的小军团一直都很懒散松懈。 尤其是一到雨天,就有一堆人因为各式各样的缘由不出队。 也亏得,前两年艾瑞多斯帝国与联邦的关系还不错,这样的怠惰才没酿成大祸。 阿克顿最初就是从这个军团里出来的。 他一直都很清楚,这个军团的劣根到底是什么。 不过要一夜之间就将那根劣根拔起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两年前,阿克顿刚会德洛群州做部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加强城内巡逻。 阿克顿做事是有些完美主义的。 因此在阿克顿制定的严苛淘汰制度之下,目前德洛群州的巡逻小队基本上都是警惕性最好的那批人。 就在刚刚布兰森在被厄兰骂的五分钟里,布兰森就感受到了。 ——至少有四个狙击手,以及两支在隔壁街道的巡逻小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不过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早在发觉动静之后,就已经认出这两人就是去年驻守在这里的布兰森少将与阿克顿中校。 而现在朝他们走过来的那支巡逻队,其实是德洛群州军区高层派来向布兰森与阿克顿行礼致以敬意的代表而已。 “这里看着很没活人气息。”阿克顿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突然道。 “因为原住民基本上都搬走了。”布兰森吸了一口烟后道。 阿克顿问到烟味不觉皱眉:“含向导素的烟?” 布兰森呵呵一笑:“还是布纳恩中将特制咖啡味。” 不过虽说是特制咖啡屋,布兰森依然会被向导素的味道恶心到。 所以他干脆将那根烟掐灭,又对阿克顿方才的疑惑补充道:“在我们来这里做边防建设之后——” “你说这里最好是只留17-40岁的人,所以其他的原住公民都被你遣走了。现在这座城市,基本上除了当时入伍的孩子,已经没什么原住民了。” “原来如此。”阿克顿点头。 布兰森轻啧一声,什么也再说。 他虽然有些不满阿克顿的回答。 不过按照阿克顿的遗忘逻辑,这件事阿克顿应该是不记得的。 ——毕竟那是发生在他们分手之后的事情。 他又苦恼地看向天空,发现雨已经变小了。 于是他伸手跟阿克顿拿伞,吩咐道:“跟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章小生竟然卡了两天,实在快哉快哉。 8.3和8.4两天写了7.1k,最后废稿4k,快哉快哉。这文写得小生一命呜呼。作者能不能别更新这集了,好难看。[捂脸笑哭] ps:本来8.3是要更新的。但是我去咖啡店码字卡文没写完,所以十点多只能先回家想想咋写了。 然后广东最近天天大雨、暴雨的(其实我写德洛群州雨一直下其实是我对暴雨的控诉)。反正回家那会还在下雨,我就扫了一辆电动车打算淋雨回家。 当时看到电动车的车头是歪的,我还疑惑了一下,在想这车头咋歪了。结果真的骑起来,我发现那个刹车有点奇怪,但又谈不上坏了[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不过我当时犹豫了一秒,感觉反正就几分钟路程,忍忍就过去了。 结果前面的一切竟然都成伏笔! 因为最近我家附近刚好一直在修路,我骑到一段凹凸不平的地方时,因为要躲人刹车了。结果那辆电动就直接飞了出去。 我只能松手,但是我整个人也就嘎巴一下摔在了那段满是沥青石粒的路上。当时疼得我快哉快哉,四脚摔破了三脚,只剩下一只左手完好无损。 但最搞笑的不是别的,是我摔完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原来车头是歪的,是因为每一个骑它的人都摔了[摊手][摊手][摊手] 总之这一章是补8.3的更新。。我希望我明天能够才思泉涌吧4号和5号的两章一起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德洛群州 第12章 绸带 新神历1918年3月21日。阴。 今天难得没有下雨。 布兰森心情颇好地走出阿克顿的小破屋子。 他决定到附近的集市逛逛,顺便找一下卡洛斯公爵私生子的线索。 只不过他刚出门就遇到了正好换完班回家的阿克顿。 阿克顿在看到他时,眼睛就亮了几分。 他对布兰森道:“我今天买了鱼,你今晚想吃什么?” “打渔人派。”布兰森即答。 阿克顿的脸上带着了然的笑。 他好像很早之前就猜到了布兰森的答案。 或许应该是说,他买这条鱼为的就是给布兰森做打渔人派。 “这道菜还挺考验我的厨艺,不过我预计我半小时内就能做完。” 阿克顿并没有对布兰森的口味多做评价,只是轻笑着跟布兰森开玩笑。 ——但这很不对。 布兰森狐疑地凑近阿克顿,低头仔细端详着阿克顿那双幽绿的眼眸。 直到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到一起时,布兰森才开口道:“你就不奇怪我要吃这个?” 打渔人派是瓦洛里亚帝国流传过来的一道黑暗料理。 由于其过于挑战正常人的味蕾,几乎整片汉兰大陆里爱吃这道菜的也没几个,更别说是五感本来就比其他人更敏锐的哨兵。 几乎每一个有常识的人在听到哨兵要吃打渔人派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制止。 而不是像阿克顿这般不反驳制止,反倒开着自己半小时内能做完的玩笑。 阿克顿双目温和地注视着布兰森那双漂亮的眼眸。 尽管布兰森刚刚说话的语调有几分轻佻。 可正对着布兰森双眼的阿克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布兰森眼里藏着的认真与杀意。 只不过布兰森的怀疑与杀意并吓不到阿克顿。 他的语调依然不紧不慢,眼里依然藏着笑意:“哨兵的口味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奇特,不是吗?” 是吗? 布兰森试图理解阿克顿眼里的笑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始终没能看明白。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阿克顿对他并没有恶意。 至于其他的,就是布兰森认知之外的事情了。 布兰森又站回他原本的位置,伸手摸了摸阿克顿的脑袋:“少爷决定出门闲逛,跟不跟?” 阿克顿刚被布兰森那一摸惊得心跳加速,连脸都红了几分,连语言系统都有几分错乱:“去,呃,跟……” 布兰森新奇地轻呼一声,满脸坏笑地又伸手又在阿克顿的脑袋上捣乱。 然后看着阿克顿越来越红的耳尖,心情更好了:“跟上。” …… 布兰森想去的地方,其实距离他们刚刚避雨的地方并不远。 五分钟后,雨逐渐停了。 布兰森的脚步也停了。 阿克顿接过布兰森收起来的伞,抬头看向他们的目的地。 那是一间墙上满是弹孔的破旧屋子。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的话,这里曾经是德洛群州的一家商铺。 “我之前在这里给你买过一条蓝灰色的绸缎丝带。”布兰森突然开口道。 阿克顿微微一愣。 骤然想起来那本日记里确实夹着的那条已经旧得泛黄的蓝灰绸带。 “当时我跟你才认识没多久。但是你不问我任何问题,就敢直接把我收留在你的家里。”笑意逐渐攀上布兰森的脸上,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 阿克顿从来没在布兰森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明明只是一个笑,却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阿克顿的思绪都跟着他走。 “因为你看着就不像坏人。”阿克顿在一旁小声回道。 布兰森回头:“一个人的好与坏可不是单纯面相就能判断的。” “可你就是好人。” “依据呢?” 阿克顿微微愣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笑:“因为在那之前,我就已经遇到过你了。” “什么?”布兰森闻言一愣,全然没记住还有这么回事。 “你忘记了?”阿克顿的声音骤然变得委屈起来,“十年前你也来过这里,那时候我给你做过一次精神疏导。” “敢把你从桥上带回家,是因为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是布兰森·丹尼斯,是帝国最年轻的少将。” 布兰森眯着眼又仔细地在阿克顿脸上看了得有三十秒,才终于记忆回笼:“哦,对,你是那只白狐。” 阿克顿要是不提,布兰森还真的已经将这件古早的事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早些年,那只莫名其妙给布兰森做了一次精神疏导的白狐,对布兰森职业发展的影响其实是很大的。 因为当时在布兰森状态稳定下来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毕竟能够给他做精神疏导的向导,怎么说也至少得是A级或者A级以上的。 这样的人可不能流落在外。 为此,他还特别给军区和塔的人施压,要求他们必须去把那个向导找出来。 这倒也不是说布兰森想要拥有一个可以贴身跟随他的向导。 而是在艾瑞多斯帝国,全国各地B级以上的哨向都被要求统一被送回帝都。 他们需要接受专门的向导教育,以便之后才能更大地发挥他们的潜能。 因此,德洛群州能有这样的高等级向导,布兰森无论如何都是得带回帝都的。 只不过塔里的人一直坚称他们德洛群州这个小地方,是不可能藏有这样高等级的向导存在的。 他们再三强调,他们这边最高等级的向导也只是在C级,是不存在有能力够给布兰森做精神疏导的向导的。 因此,他们还说,布兰森当时濒临狂化,应该是产生了错觉,误以为是有人来给他做疏导了。 布兰森哪里会信这些。 他当然是一个劲地想要查。 结果就被远在帝都的卡洛斯公爵狠狠地穿了小鞋。 强行给他加了一年半的班,把他那深究的根源的世俗**都给加没了。 是的,在布兰森还没见到阿克顿之前,阿克顿就已经害得布兰森疯狂加班了。 想到这,布兰森又突然爽朗地笑了。 果然阿克顿还是可恨至极,根本不值得他同情。 不过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布兰森又朝阿克顿道:“未来半年,我都会让厄兰把需要处理的文件都发给你。” 阿克顿一愣:“我不是在休假吗?” 布兰森愕然:“我也在休假啊。” 好吧。 阿克顿一直都是布兰森养的一条逆来顺受的好狗。 他没有再多反驳什么,而是坦然接受了自己要加班的事实。 而强行给前任加半年班的布兰森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愧疚。 他心情颇好地又开始追忆往昔:“所以怎么会有人这么单纯,一点都不怕被人骗啊。” 布兰森说的到底是六年前还是现在,阿克顿不得而知。 只是他的眼眸中倒映着布兰森的侧脸,让他不觉回想起那页夹着丝带的日记: "新神历1918年3月21日/阴 今天一日无雨,与我换班的人没有迟到。 今天能够准时下班我很开心,因为今天终于能够在集市买到新鲜的鱼了。 布兰森的嘴挑,一条鱼是活的被煮熟还是死的被煮熟他都能吃出来。 ——好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吧。 那次想给布兰森做鱼派不小心买到一条死鱼,结果他一口就吃出来了。果然还是不能挑战哨兵的味觉。 不过他还是那么爱他的打渔人派。 今天我故意说我买了鱼,他就立即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说要吃打渔人派。 ……哎呀,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哦对,今天还陪布兰森上街闲逛了。 现在的德洛群州还是有点特色商业发展的。 在一家商铺里,我看到了一条蓝灰色的绸带。 那条绸带的颜色太美了,就像布兰森的眼睛一样。 ……" ——确实。 确实和布兰森的眼睛很像。 尤其是现在。 阿克顿看着正在看着那间破旧屋子回忆过去的布兰森,也止不住地笑了一声。 只怕连布兰森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睛里有着掩盖不住的爱意。 “你笑什么?”布兰森疑惑地回头看了阿克顿一眼。 “你很喜欢之前的我。”阿克顿回道。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布兰森有些不满。 阿克顿笑了声:“你看我就不是这个眼神。” “只是我不太明白,布兰森。”他说着又像是叹息一般,“现在的我跟之前的我差别很大吗?” 布兰森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间破旧屋子上。 阿克顿又上前一步靠近布兰森。 他的脸几乎要与布兰森的脸贴在一起,那双幽绿的眼眸里装满了失落却又潜藏着期待。 布兰森抬手在阿克顿的脑袋上摸了两下:“是有点不一样。” 沉寂的森林总是难以接受缺少那潭给予他生命的湖水流向他方。 阿克顿有些失望地拉开了与布兰森之间的距离。 布兰森看着阿克顿的反应,嘴角微扬:“你比之前长高了不少,虽然现在也没我高。” 阿克顿闻言微微愣了一会儿。 随即,他就见看着布兰森从贴身背包里拿出一条崭新的蓝灰色绸带。 阿克顿正不明所以。 “我不知道你的那条绸带去哪了。”布兰森当即解释道,“这边也已经买不到当年那种的绸带了,所以我还在帝都的时候就顺手给你买了一条。” 说完,他又将那条绸带系在了阿克顿的手腕上: “当时,你希望我这样将绸带系在你的手上,但是我没给你系。现在给你补系上。” 阿克顿呆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丝带,眼睫轻轻抖动,最终却是没能拦住眼泪。 这可是真的把布兰森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哭什么?” “我很开心。”阿克顿颤着声回答。 布兰森嫌弃地瞥了阿克顿一眼:“你这开心怎么还掉眼泪?” “这么久以来,你第一次对我这样温柔。” 阿克顿低声回道。 他说话的语气里还有几分委屈与控诉,听得布兰森差点就萌生出愧疚感来。 但布兰森依然坚称自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他能做的,也只是伸手在阿克顿的肩上拍了一下:“差不多可以了,不要搞得我好像是卡洛斯公爵那个缺德人一样好吗?” 阿克顿闻言无奈笑了一声:“不是这样的……” 可他说完这句以后却没继续解释,反倒是低头将手腕上的绸带解了下来。 随后,他抬手将那条绸带放飞在半空中,任由着那阵吹来的风将它吹向远方。 布兰森没明白阿克顿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不是还高兴得不行,现在就不喜欢了? 阿克顿显然是知道布兰森的疑惑。 他在绸带已经飞得看不着位置的时候,又转头笑着问布兰森愿不愿意跟他去一个地方。 跟布兰森自然是会跟的。 他真的很想搞明白,阿克顿刚刚那莫名其妙的行为到底是什么。 阿克顿的目的地是萨戈桥。 ——就是六年前,阿克顿把布兰森捡回家的那座石桥。 不过那边离这里还是有点距离的。 两人如果是走过去,其实是得走上半个小时的。 只是这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阿克顿一直走在前头,布兰森一直跟在后头。 布兰森其实能感觉到阿克顿的奇怪。 甚至应该说,是在自己说出卡洛斯公爵以后,阿克顿的情绪才变得像现在这般低落。 所以,其实是因为阿克顿非常讨厌卡洛斯公爵? 讨厌到提都不能多提一句的地步? ——除此之外,布兰森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此他只能认为,刚刚是因为自己的失言才让阿克顿难过了。 想通这点以后,布兰森就又开始头脑风暴起来。 他开始盘算着等下要准备点小惊喜来哄哄阿克顿才好。 布兰森有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一路都苦着脸的阿克顿。 心想着也亏得是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不然这让路人看到了,估计还要被怀疑是自己苛待他了。 可布兰森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了。 他又到底为什么要哄前任? 前任不是他死对头吗?他苛待前任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总不能因为前任失忆没了那些记忆,自己就得对他手下留情吧? 布兰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真是故地重游把自己的恋爱脑又给游出来了,竟然开始想要前任开心了。 这可太不对了。 明明他此行的目标是想通过故地重游,刺激一下前任可能遗失的记忆。 而这个目标最好的发展方向,就是前任在这个回忆过程中,突然恢复记忆。 前任恢复记忆后,肯定会觉得自己带来他故地重游的行为相当有毛病,然后就会喊着“我们已经分手了”,直接跟自己分道扬镳。 ——这是布兰森七八年前看的某本女主角失忆的罗曼史小说讲述的内容。 那天布兰森想了一晚上怎么处理自己和阿克顿的关系,结果愣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也就在那时,这篇小说的某部分剧情就突然在布兰森的头脑里一闪而过,直接就让想东西想得头疼不已的布兰森直接拍脑门子决定: 故地重游,助力前任恢复记忆。 只不过很可惜的。 布兰森忘记了。 虽然他用来做参考文献的恋爱罗曼史写的也是男女主分手后,失忆的女主角又回到了男主角身边。 可那篇罗曼史的女主角并非失忆重返热恋期,而是完完全全忘记男主角这个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篇罗曼史的结局是男女主破镜重圆啊! 好卡好卡好卡好卡好卡好卡好卡好卡,写文头脑生锈如900ms延迟一般,卡得我心脏加速。 诶,我不是知道我要写什么吗?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我想我应该是被做局了。 ps:此处布兰森潜意识想的就是要破镜重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绸带 第13章 水母 新神历1922年7月12日。晴天。 这是德洛群州少有的晴天。 布兰森醒来时却已经是下午了。 原本昨天厄兰跟他说今天是晴天的时候,布兰森还打算今天到处走的。 结果没想到自己一睡直接睡掉半天,这让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的布兰森懊悔不已。 “少将醒了?” 在布兰森从床上坐起来时,厄兰的声音立即就从不远处传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 可早已与厄兰互相蹉跎多年的布兰森,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厄兰话里的埋怨。 果不其然,布兰森循着声音望去。 就看到了正坐在他办公桌上,兢兢业业地帮他写述职报告的厄兰。 嗨呀,你看这事闹的。 布兰森笑了两声,决定不打扰厄兰继续帮自己写述职报告,于是就开始在床头柜开始翻营养剂,准备喝完就出门。 只不过,厄兰在觉察布兰森这边的动静之后,就像触发了什么一般,立刻站了起来:“刚刚我在军区厨房拿了些下午茶的茶点过来,少将要吃点吗?” 那当然是不的。 本来帝都的美食都没几道布兰森能看得上眼的,更别说是在德洛群州这犄角旮旯处出的食物。 因此,布兰森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回绝道:“我不吃,你吃就行。” 只不过他刚说完,就听到了厄兰笑了声。 “我听说今天的下午茶是卡洛斯上尉做的,这可是我特地过去抢才抢到的余量。” “啊?” 布兰森怪异地走到书桌边,他看着桌上的那盘曲奇好半天,才一边拿起一块曲奇品鉴一边评价道:“他很闲吗?” ——厄兰觉得,布兰森作为一个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的人,是没有资格发出这样的疑问的。 因此他还是开口为阿克顿解释道:“卡洛斯上尉是因为今天要回孤儿院,所以特地做了些曲奇带回去。” “那还挺有心的。” 布兰森含糊地说了句,嘴倒是一直没停。 厄兰不觉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盘子。 就发现他只是说句话的功夫,这碟曲奇就已经见底了。 布兰森在对上厄兰那双写着“果然如此”的眼睛也不心虚。 他对此供认不违。 毕竟他吃的是厄兰在厨房抢来的曲奇。 不过在辛苦加班一星期之后,不仅能睡一个好觉,还能吃上好吃的东西。 甚至,今天就连连续下了半个月雨的德洛群州竟然都放晴了。 这让布兰森此刻心情美好得开始闪耀发光。 厄兰是真的被布兰森幸福的模样闪瞎了眼。 只是这样的幸福永远都只会跟他擦肩而过。 毕竟此刻布兰森能够岁月静好,完全是因为他正在为布兰森负重前行。 厄兰有些寒心了。 他不想再看到布兰森了。 因此厄兰还是委婉地提醒布兰森。 即便他已经睡了半天了,但是现在离天黑也还有一段时间,他想去看德洛群州的风景也还是来得及的。 这一提醒简直深得布兰森的心。 他立即就上街闲逛,即便他完全没有目的地,只是一味地在街上乱走。 因为今日天晴,德洛群州的街上久违的又有了几分喧闹。 布兰森并不讨厌这种闹市喧嚣。 甚至应该说,这样混杂不清的说话声也算是布兰森喜欢的一种白噪音。 他最讨厌的还当属塔里的隔离室播放的白噪音。 那种白噪音基本都是合成的人工科技音。 格斯头一回合成出来那会儿,还颇为自得地向他介绍。 他说这是他在对多数哨兵大脑机能、神经物质进行精准分析后,才得合成出来的重大发明。 这并非是格斯骄傲自夸。 这一发明是真的深受世界各地的哨兵喜爱。 只不过布兰森不喜欢。 因为他总是能在那些白噪音之中听到一些机械杂音—— 就像,即便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他也依然能够捕捉到阿克顿那点不和谐的杂音。 他明明距离着阿克顿至少有几百米远,可他还是听到了阿克顿对孤儿院的院长说的话。 他听到阿克顿说: “我很高兴能够再见到您。” 那声音依然是布兰森熟悉的温和。 那也是阿克顿说话的习惯。 ——他在说话时,总是有意地操控说话时的节奏以及说话时的语气。 那是阿克顿很早之前跟布兰森说的。 他说,他希望自己说话给人的感觉是像春风吹过一样舒适又温柔的。 可素来一直都werwer祸害别人的布兰森,又怎么会明白阿克顿这一行为的深意。 于是他就发出疑惑,为什么你总喜欢这样轻柔地跟别人讲话。 那时,阿克顿也只是露出一个像狐狸一样狡猾的笑,说因为这样可以让别人觉得自己很重视他们。 为什么?布兰森问他。 阿克顿反问他,那我这样跟你讲话,你不觉得我像是把你捧在手心里,跟你讲话吗? 布兰森听罢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说原来这就是那些恋爱罗曼史里说的渣男口吻。 阿克顿无奈地叹口气。 可随后,他又贴在在布兰森的耳侧,像是偷偷告诉布兰森什么秘密一般,轻声道:我对你可不是渣男。 布兰森不信,问说你要怎么证明。 阿克顿依然在笑,笑着笑着就在布兰森的唇上落下一吻: 你以后就知道了。 彼时,布兰森隐约能感受到,阿克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的。 可布兰森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克顿会觉得幸福。 他很想问阿克顿。 却又因为阿克顿动作,他没有问出口。 所以为什么会幸福? 布兰森始终没有想明白,即便是到现在—— 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阿克顿和孤儿院院长说的话里也有着藏在期待里的幸福。 他听到阿克顿说:“院长,短暂的分别是为了他日更好的相遇。无论如何,我都会尽我所能回到这里的。” 院长不认同地摇摇头,说德洛群州就是个小地方,你既然有机会能出去,也没必要再想着回来了。 可阿克顿却依然固执。 “——帝都的风,终究是不能替代德洛群州的风。” “帝都的风可无法带来德洛群州的思念。” …… 阿克顿站在萨戈桥上,回头看向还满脸纠结的布兰森,示意他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萨戈桥是整个德洛群州最中心的地方。 去年阿克顿提交的倡议书里面,就提到了要在这里建几个哨塔。 建造理由阿克顿写的还挺多的。 布兰森隐约记得,有一个理由说的就是萨戈桥位于德洛群州最中心的位置,在萨戈桥上建造哨塔,就能够将一整个德洛群州尽揽眼下。 就像刚刚注意到他们的狙击手,基本上就是在萨戈桥上站岗的哨兵。 也因此,跟这个缘由相比起来,其他理由看着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阿克顿只是遵从理由必须写满五点以上的原则,又瞎编了好几点。 至于布兰森为什么会知道阿克顿是瞎编的。 那是因为那份倡议书上,布兰森看到了阿克顿这家伙还写了,在这个位置能够看到德洛群州所有的树! 是的,德洛群州的树真的有不少。 还是布兰森主张种的。 但这个跟边防观光都没什么关系。 只是因为德洛群州一侧临山又常年多雨,之前还因为山体滑坡死了不少人。 布兰森几年前就觉得有安全隐患。 这次在改了屋檐以后,就又叫人种往山上种树了。 他花了半年的时间,在德洛群州的山上按照一定比例混合种植了黑松与灌木,以此来防风固沙。 而在哨塔建成之初,布兰森站上去远眺的时候,却也因为阿克顿的倡议书的缘故,多看了眼远山的森林。 远远看着确实还是挺好看的。 毕竟种植的黑松是他精心挑选的树种,其中甚至包含了他对德洛群州寄予的祝福。 他对德洛群州到底还是有些许特殊情感在的。 因为阿克顿。 “——这座桥的一个哨塔有一个建造的地方,是当初你昏迷的地方。”阿克顿站在桥上忽然问布兰森道,“你上去过吗?” 上去自然是上去过的。 当时哨塔初建成,布兰森登上的哨塔就是那个哨塔。 那时阿克顿也跟在他身边。 还偏要没话找话问他说,那些树很好看吧。 呵呵,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那毕竟是布兰森亲自挑选的树。 只不过布兰森在跟阿克顿分手之后就一直维持着高冷人设。 所以他压根不理阿克顿,只是轻哼一声就扭头走了。 那时被他拒绝的阿克顿依然是笑。 如今回想起那件事的布兰森,却又莫名嗅到了回忆中阿克顿失落的味道。 布兰森突然意识到不对来。 当时的阿克顿应该有什么想要让他看的。 就像现在带他过来这里的阿克顿,应该也是想要让他看那样东西的。 “那里……有什么吗?” 布兰森问。 阿克顿听到布兰森的问题忍俊不禁:“有啊,只是你现在想上去看就得让他们下来,这可就有些妨碍公务了。” 那倒是真的。 可布兰森现在意识到当初的事情不对了,又觉得自己现在如果搞不清楚的话,身上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一样。 阿克顿显然没有想要卖关子。 他站在桥上,远远地给布兰森指了一个方向。 布兰森循着阿克顿指的方向看去,他记得那个方向是原来孤儿院所在的方向。 只不过一年前阿克顿回来做边防改造的时候,已经将孤儿院迁走了。 那个位置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可当布兰森看向那个位置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竟然种了好几棵月桂树。 即便阿克顿没明说。 可布兰森却也咋这一瞬间猜到了,之前阿克顿希望他看到的东西就是这个。 ——因为那些月桂树上都挂着许多条蓝灰色的绸带。 随着德洛群州的风吹过,月桂树枝丫摇曳。 系在枝干的绸带因为沾染雨水的缘故看着有几分笨重,可却在风吹过的时候,依然能够轻盈自有地在风中起舞。 远远看去,那边就像是一群被神明赋予了生命的绿色水母正在海洋中畅游一般。 飞舞的绸带映着天边的光,既像随着水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发出的荧光,又像日光照耀下粼粼闪闪的河流,正踩着轻快的步伐流入那片翠绿茂盛的森林之中。 很美。 布兰森突然明白,这才是阿克顿想要他看的树。 阿克顿看着布兰森的目光,奇怪地笑了声:“当时没有看到这里吧。” 布兰森轻轻地摇头。 “是这样的,当时换做是我,我也看不到那里。”阿克顿的目光看向远山的黑松,像是自嘲一般笑道,“我们都看得太远了。” 看得太远了? 布兰森听罢也笑了声:“的确。”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几棵月桂树上。 风一直在吹。 吹着吹着,就吹来了一阵因为风的节奏或轻或重的铃铛声。 叮当。 叮当。 这就是来自德洛群州的思念。 布兰森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难受了。 “好像,在帝都买的绸带,有些替代不了当初在德洛群州里买的绸带。”布兰森喃喃道。 “我一直都知道。”阿克顿站在布兰森身后,轻声道。 “我有些明白了。” 布兰森回头对着阿克顿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也是在这瞬间,他明白了。 当时阿克顿的那个笑,是纵容。 是无论你想往哪个方向飞去,我都会在循着那条线跟上你的纵容。 “你跟他不像一个人,可又像是一个人。” “或许我应该问问,你是谁?” 难得有一天写得这么爽[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水母 第14章 镇命歌 新神历1918年3月13日。雨。 凌晨三点,布兰森忽然在床上睁开了双眼。 他很少在凌晨时睡醒。 但今夜的雨太大了,大到睡梦中的布兰森都觉得自己被淋了一身。 “吵到你了?”少年温文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布兰森抬眼看去,就发现那个把他带回来的少年并没有睡觉,而是正坐在窗台上看着自己。 他看起来已经在那边坐了很久了,毕竟他靠窗的衣袖已经湿透。 但他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反倒是关心起突然醒来的布兰森。 布兰森看着不远处的少年,张了张嘴正想喊人,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不起来少年的名字。 他刚刚睡醒的头脑正锈着,依稀能记得的,就是这少年叫阿什么。 “阿克顿。”不远处的少年像是看出了布兰森的窘迫,低低笑了声,“我叫阿克顿·加里。” 明明少年的神情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但布兰森却没有觉得违和,就好像他本该如此一般。 只是布兰森不明白,为什么少年看他的眼神会带着眷恋。 就像今天下午他醒来后,喝上少年煮的粥时,少年就是这样安静沉默地看着他。 ——也同样的,就好像他本就该如此一般。 透过少年的目光,布兰森总会觉得,他们的相遇好像不是萍水相逢,而是久别重逢。 甚至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又心甘情愿地溺在少年别样深情的目光中。 因此他才会在少年问起自己的姓名时,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这种低级错误,布兰森之前任务时从来没犯过。 可这次却这样莫名其妙地犯了。 就好像是阿克顿在那碗给他喝的粥里下了吐真剂一样,竟然让英明神武的少将大人喝完之后昏了头,直接双手奉上了自己的真姓大名。 当时布兰森说完可就直接后悔了。 只不过阿克顿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也只是轻声应了声这个名字真好听。 只是好听? 布兰森在松了口气之余,还谨慎地又旁敲侧击了好一会儿,才完全确定阿克顿并不知道他刚刚说的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概是因为常年都在德洛群州吧。 布兰森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德洛群州与帝都的联系一直以来都不太紧密。 这也是卡洛斯公爵十几年前有意地将德洛群州边缘化的结果。 而卡洛斯公爵这一自私之举,直接导致了几年前德洛群州差点就被联邦攻下。 当时德洛群州在濒临破城之际,远在皇都的皇帝才听闻这件事。 一直以来目光都紧盯在瓦洛里亚帝国身上的皇太子,也是等到那时才意识到,原本一直装得温良无害的联邦也存有狼子野心,并且已经逐渐发展壮大。 因此,近些年皇太子对瓦洛里亚帝国的策略一直都是以和为主,并且逐渐将重心聚焦在已经聚集五国联盟的联邦身上。 德洛群州就此受到了皇太子的重视。 只可惜当时皇太子自己不能来,所以只能叫刚在欧洛夫那碰得满脸灰回帝都的布兰森来。 但当时的德洛群州就是一个烂摊子。 布兰森本来还没休息就被叫来加班就烦。 结果他刚来到德洛群州,就发现这边的驻军都要守不住城了,还对他这个援军首领阳奉阴违。 这可直接气得布兰森直接把德洛群州的军区掀了个底朝天。 他先是把军区里的人收拾了一顿,然后才花费大量精神力,又以狂化为代价,快速地把来犯的联邦联军收拾得节节败退。 不过当时军区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布兰森是谁。 他们只知道那个把他们收拾一顿的哨兵很厉害不好惹,还是帝都来的那队人里领头的。 因此,在布兰森决定留下来修养几日时,那些人才一直疯狂来拍布兰森的马屁。 然后就害得布兰森被卡洛斯公爵暗中使了绊子,最终痛苦地又加了一年半的班。 完全可以说,布兰森是痛恨德洛群州的。 毕竟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他就一直摆脱不了加班的命运。 可也因此,从来不将多数事放心上的布兰森,也刚好就因恨对德洛群州记忆深刻。 所以,在皇太子提到卡斯洛公爵有一个私生子的时候,布兰森头脑里浮现的第一个可疑人物,就是那个远在德洛群州、莫名其妙给他做过一次精神疏导的高级向导。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汉兰大陆上,只有贵族血脉才可能拥有高等级的精神力。 而当时那个至少A级的向导被他发现后,几乎一整个德洛群州都在为这件事做隐瞒—— 这些都很奇怪。 尤其是到最后,因为他一直关注深究此事,引得卡洛斯公爵专程出来给他找事做。 当然即便过去卡洛斯公爵给布兰森使的绊子也不少,但他就是直觉那一年多的高强度工作,肯定是跟德洛群州那个高级向导有关的。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疑点太多,布兰森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所以也就这么凑巧地给皇太子一直毫无头绪的事情提供了线索。 只是也苦得布兰森就此又得来德洛群州加班—— 尤其是这次的任务还是应该低调的任务。 如果他在刚来德洛群州的时候就因为失误被人扒了身份,那他之后回帝都会被皇太子怎么捞到,布兰森真的想都不敢想。 所幸那个听到他真名的少年并不耳熟他。 这让布兰森有几分遗憾地松了口气。 当然,他的遗憾跟杀人没关。 布兰森只是有些遗憾自己还没想像对手欧洛夫·布纳恩那般已经名扬七国。 “睡不着?”少年的声音将布兰森的思绪又一次拉回,“怎么一坐起来就开始发呆了?” 布兰森沉重地回道:“你的床板太硬了。” 少年惊讶地“啊”了,随即又恍然大悟道:“这床确实有点简陋了,不过现在家里没什么可以给你垫的,我得明天去外面买一些回来。” “那你呢?”布兰森问道。 “什么?” “你怎么还不睡?” 少年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布兰森会问他这样的话:“因为我睡不着。” “因为没床睡?”布兰森环顾四周,发觉这一整间小破屋子里稍微能睡的地方就是他现在躺着的那张床了。 少年摇了摇头,似乎担心布兰森多想,于是又多说了一句:“我在想事情。” 可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也没想多跟布兰森解释什么。 他见布兰森也挺精神的,就干脆从身侧的书架上拿出一把塞纳里奥琴出来弹奏。 布兰森听着旋律,奇怪地感觉到一阵安心。 再这样的的旋律之中,布兰森忽然感觉到困倦。 他疑惑地问了少年一句:“这是什么曲子?还挺好听的。” “这是镇命歌。”少年笑了笑,似乎对自己演奏的的这首曲子十分满意一般。 “镇命歌?”布兰森微微一愣,“听着一点都不像,听着反倒像安眠曲。” “大概是因为没有歌词吧。”少年解释着,手上弹琴的动作一直都没有停下。 他在解释之际,又幽幽开始吟唱道: 我手中紧握七芒星 乞求神明的聆听 乌鸦飞进我屋里 发出“哇哇”的叹息 我颈间发寒心感悲凉 您是否听到我哭泣 “——你配上词听着就有点像邪典了。” 布兰森打着哈欠评价道。 他被少年这手演奏哄得有了困意,于是又伸手拉着被子盖好。 少年听着布兰森的评价后就没有继续唱词了。 他依然慢慢地弹奏着他的曲子,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听得布兰森连骨肉都放松了几分。 布兰森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第一回有些理解塔里给哨兵准备的白噪音到底有什么用。 只不过,他在完全睡着之前,也还没忘问少年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就不问问我是谁?” “我应该问吗?” 少年的声音夹在空灵悠远的琴声中,让布兰森莫名其妙觉得有几分神性。 “毕竟我是一个你在路边捡的、来路不明的人。”布兰森回道。 “嗯。”布兰森听到了少年应了他一声。 直到他意识终于要不清晰时,他才隐约听到少年的回话: “其实并不重要。” “对我来说,你就是你。” …… “我是阿克顿·卡洛斯。” 布兰森的话音刚落,阿克顿就当即回答道。 很中规中矩的回答。 可也确实不是布兰森想听的答案。 因为布兰森能猜到,阿克顿肯定还有事情没有跟自己说。 但有一点布兰森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现在的阿克顿确实就是「阿克顿·卡洛斯」。 毕竟他现在也时常能够在阿克顿身上看到一些过去阿克顿的影子。 尤其是上次布兰森喊出“哥哥”的那一刻。 ——可就是,不像失忆。 布兰森的心里装着很多的疑惑。 可疑惑多了,也就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接着问了。 而站在一旁的阿克顿见布兰森不说话,只得又无奈地补充道:“有些问题的答案,连我自己都摸不清答案,所以我不能给你一个能够让你感到满意的答案。” “你问出的问题的答案,或许是需要我们一起去寻找的。” 真是一塌糊涂的安慰手段。 布兰森也跟着无奈起来了。 他不会在阿克顿已经解释了那么多的情况下依旧不说话,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都是能立即解决的。 于是,布兰森问阿克顿:“那我们要怎么去寻找呢?” 依然要高亮:本文攻不切片,身心1v1 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昨天写的末尾那部分节奏推进太早了(于是删了) 但是我最近真的感觉到了我码字的致命弱点了。我应该梦到哪句写哪句,不然真的太慢了…… 8.12-8.14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因为要保证下一章也稍微有点质量所以就只能周二更啦…… 不过真的有在追连载的宝宝吗,我真的寂寞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镇命歌 第15章 幸运日 新神历1918年4月15日。晴。 阳光映落在水汽氤氲的街道上,折射出了一道璀璨的彩虹。 昨天德洛群州下了一整夜大雨。 当值夜班的阿克顿本来苦恼了一晚上,担心那场雨再下下去,那跟他换班的那群人只怕就会又要翘班了。 只不过阿克顿没有想到,今天德洛群州居然放晴了。 甚至连他在准点换完班下班之后,他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他很高兴地往集市的方向走去。 若是以往,那阿克顿肯定会在下了班以后就回家睡觉。 可今天不一样。 在德洛群州,充满虹光的晴日可是被称为幸运日的存在。 阿克顿觉得这一天可不能被辜负。 他得好好规划怎么跟布兰森度过这样一个难得的幸运日。 只不过这个时间…… 阿克顿觉得布兰森应该又得睡到下午才会想起床了。 唉。 阿克顿叹了口气,决定先买点吃的东西回家里再说。 只不过他刚刚走向集市,就看了远处的布兰森正正地站在彩虹的弧光之下—— 此时的他正抱着手靠在一家首饰店旁边的墙上。 彩虹像是一层绚丽的面纱,将布兰森原本只是俊美的脸庞衬得更是精致。 造物主总是有偏爱。 阿克顿觉得创造布兰森的那个人必然是对他有所偏爱的,即便他并不喜欢那个人。 他远远地看着布兰森。 只见布兰森的神情的神情从原本的不耐烦逐渐转变成了埋怨。 这让阿克顿更加笃定了。 布兰森肯定一早就看到自己了,就等着自己看到他。 阿克顿看着站在彩虹之下的布兰森,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一切是布兰森的刻意安排。 他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看到虹光下的他。 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阿克顿决定装作自己没有看到布兰森。 他在布兰森惊异的目光下,直接转身走向一家售卖乐器的店里,对着几根短笛挑挑拣拣。 莫约过了十分钟。 阿克顿能察觉到,一直在首饰店等着自己的布兰森已经耐不住性子,黑着脸走进了这家乐器店。 他像是偶遇旧友一般故作惊讶。 惹得布兰森更加烦躁:“你什么意思,明明看到我了。” “我没有啊。” 阿克顿无辜地摇摇头,可他的眼睛里却是藏着狡猾的笑意。 在阿克顿没想隐瞒自己是故意不走过去的前提下,布兰森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阿克顿的刻意。 这让布兰森忍不住凶狠地瞪了阿克顿一眼:“刚刚为什么不过去找我?” 阿克顿一点都不慌。 甚至他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因为布兰森真的生气可不是这样的。 他真的生气可一句话都不会说。 一般这种会故意表现出自己生气的模样,阿克顿更愿意称之为“撒娇”。 或许这是每一个人撸猫的时候都经历过的事情。 当你摸猫的时候没有顺着猫的喜好摸,那猫就会莫名其妙地咬你一口。 如果是不熟悉猫习性的人遇到这样的事,那他们可能就会觉得猫生气了。 可如果是养猫老手遇到这种事,那其实他们都很清楚—— 猫并没有生气。 对猫来说,这属于一种和你玩闹的方式。 甚至如果因为这一口会让你疼了,猫还会比你更难受。 这就是猫的可爱之处了。 笑意又逐渐爬上阿克顿的脸。 他没有回答布兰森的问题,而是将一根短笛塞到了布兰森的手中,反问布兰森:“喜欢这根短笛吗?” 布兰森低头看了一眼短笛。 那是一根约三英寸长的骨笛。 但看着更应该被称为是鸟哨。 “不喜欢。”布兰森回道。 他其实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只不过看到这鸟哨,他的头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的就是欧洛夫的身影。 这让布兰森忽然产生了一阵恶寒。 因此他不喜欢这根短笛,特别不喜欢。 阿克顿笑了笑,从布兰森的手里接过了那根短笛,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道:“这根短笛是用乌鸦的骨头做的,你不喜欢也很正常。” 结果阿克顿话音刚落,刚刚还在不远处翻找什么的商贩忽然抬头,埋怨道:“那你就来霍霍我了吗?我也不喜欢乌鸦。” 事实上,汉兰大陆除了异教徒,应该也没有喜欢乌鸦的人。 毕竟根据汉兰大陆的神话传说,乌鸦可是恶魔的化身。 可偏偏半个月前,阿克顿就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乌鸦的骨头,然后就送到了商贩这边,让他帮忙制作成短笛。 如果不是因为商贩之前常受阿克顿照拂,他早就在阿克顿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把阿克顿扫地出门了。 阿克顿显然也知道自己理亏。 他又笑着给商贩道歉,特地多补了些手工费,还说下次会请商贩吃饭。 商贩自然是乐呵呵地应好。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平民能够跟一个有点小官的向导关系好也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 ——虽然阿克顿这样的人,其实跟德洛群州大多数公民的关系都不错。 布兰森看着阿克顿和商贩的互动,不觉又想起来阿克顿的行事。 阿克顿的工资虽然在德洛群州军区里不算高。 可相比那些平民百姓来说,阿克顿甚至应该算是有点小钱的类型。 所以很早之前布兰森就很疑惑了。 他甚至为此在认真回忆一遍军部最低工资标准。 总之,德洛群州军区给阿克顿开的工资即便不算特别高,也应该不至于低到会让阿克顿家徒四壁的程度。 直到前几天,他偶然撞见了阿克顿在下班后特别转去孤儿院,把一笔钱交给了孤儿院的那个老院长。 他才意识到: 阿克顿就是一个老好人。 他宁可自己吃苦,每个月也都要分三分之二的工资出来,捐给他之前待过的孤儿院。 这是为什么呢?布兰森问他。 阿克顿只是沉默地跟布兰森说起自己的童年。 他说年幼时他已经吃尽苦头了,更何况老院长一个人要保证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能活下去也不容易。 所以现在辛苦他一个能够让孤儿院的孩子过得更好,那他甘愿牺牲自己。 他还说着,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更希望让院长去别的地方颐养天年的。 德洛群州还是不太适合一个老人养老。 那你希望他去哪里养老?布兰森又问道。 阿克顿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向往地说道,克彻堡吧,那里离帝都近一点,又安静又安全。 布兰森那时候第一回发现,阿克顿这个人乍一看明明就是一颗灰蒙蒙的石头。 可偏偏仔细多看两眼之后,又会让人觉得,这其实一颗蒙尘的宝石。 他明明在混在尘埃之中,却一直在努力地发着光。 就好像,他一直都清楚,他根本就不只是一颗不发光的石头一样。 如果阿克顿是布兰森的下属,那这必然是布兰森最喜欢的下属。 ——或者应该说,这是布兰森最喜欢的一号人。 不认命么。 布兰森看着跟商贩玩笑的阿克顿,都要忘记自己刚刚到底在生什么气了。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生气。 他只是想给阿克顿制造一个惊喜,让阿克顿惊讶他竟然早起了。 可这件事就好像在阿克顿的预料中一样。 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受到惊喜,这让布兰森感觉很挫败。 当然,布兰森并不会承认。 直到阿克顿在跟商贩告别后,牵起布兰森的手道:“今天你能跟我出去外面吗?” “去哪?” “我有个东西找不见了,我想你帮我找找。” 阿克顿笑的很狡猾,就像一个藏着秘密的小孩一样。 甚至,回话时,阿克顿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依然坚定地往前走,就好像布兰森说不,他也不会让布兰森不去一样。 又或者,应该说,他知道布兰森并不会拒绝他这个提议—— 布兰森紧紧地跟在阿克顿的身后。 声音甚至是布兰森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柔和。 他问阿克顿。 “那我们要怎么去寻找呢?” “我们又该去哪里寻找呢?” …… 自从那日从萨戈桥回到军区宿舍以后,阿克顿就一直没跟布兰森讲话。 布兰森不知道阿克顿在想什么。 可他觉得他遭受了来自阿克顿的冷遇,这样的感觉真的有点糟糕。 可布兰森又拉不下脸去找阿克顿。 因此他每天都假意在军区里巡逻,实则一直在偷偷地关注阿克顿的动向。 结果就是阿克顿这人一直闷在宿舍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布兰森一点可用情报都没关注到。 甚至还因为巡逻,弄得德洛群州一整个军区的军官都小心翼翼。 他们摸不清布兰森这回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就怕如果自己不小心犯了错,就被这位疾风厉色的长官给抓去枪毙了。 就这样过了快要一个星期。 布兰森已经有点耐不住内心的烦躁了。 可他又担心自己用精神触须去探究屋里的情况,只怕不需要一分钟,就会身为A级向导的阿克顿发觉。 那要是让阿克顿发觉了,那他的老脸还能往哪搁? 于是布兰森只能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出来在阿克顿的房间外巡逻。 然后就在阿克顿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布兰森就直接来到了阿克顿房间附近的几十米内。 一早就感受到黑足猫存在的阿克顿根本就不意外布兰森的到来。 这几天阿克顿想了很多。 甚至还原本压在他心里的沉重石块给挪走了好几块。 今天德洛群州又久违地放了晴。 阿克顿开门时就看到了不远处正依着围墙,忧郁地望着天空的布兰森。 他的身上有一道彩虹。 那源自于他左耳带着的耳坠。 那个耳坠是布兰森亲手组装的。 阿克顿之前还去认真看过。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只由几片透明棱镜组装而成的耳坠。 可偏偏这个耳坠就像德洛群州氤氲的水汽一般—— 它会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 然后会像那日蒙在布兰森脸上的彩虹一般,轻轻地架在阿克顿的心上。 阿克顿的脸上不自觉挂上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上前两步,敞着笑跟布兰森打招呼。 可布兰森深深地看了阿克顿一眼,有些气阿克顿竟敢几天都没跟他说话。 “德洛群州的晴天真的是一个幸运日。”阿克顿笑道。 “所以你这是特地挑了一个幸运日出门?”布兰森冷冷地看着阿克顿。 阿克顿轻笑一声,对布兰森道:“这并不是我选择了幸运日,而是幸运日选择了我。” 布兰森正想嘲笑一声不知所谓,可偏偏他又在开口前的一瞬间晃了神。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坠。 阿克顿也注意到了布兰森的动作。 “其实我还挺意外的,你居然还有把这个耳坠带在身边。明明从我醒来时,就已经不见你把这个耳坠带在身上了。” 阿克顿说话的声音还有几分惋惜,听得布兰森忍不住想笑。 只不过布兰森又不是真的能笑出来。 毕竟这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前任的遗物之一了。 因此,布兰森只能低声回了道:“帝都的晴天那么多,慢慢地不就不会惦记这个幸运日了。” 阿克顿听罢双唇微翕。 他一点都不想再深谈这件事了,于是他微妙地转移了话题—— “塞纳里奥山上有一样东西,你还记得吗?” 我在沙滩赶海赶得有点乐不思蜀了……就这样一章写三天,慢得我呜呼悲哉~~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幸运日 第16章 石雕 新神历1918年4月15日。晴。 “你认得这个地方吗?” 一直跟在阿克顿身后的布兰森忽然听到阿克顿的提问。 这一片安静无比,几乎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偶然时,也只有几只被布兰森和阿克顿惊动的鸟,从稀疏的树桠上飞走。 布兰森还是认得这块地方的。 这是塞纳里奥山,是德洛群州最偏僻的一片区域。 这里山坡陡峭,林木稀少,常常在雨后发生严重滑坡。 早先定居在塞纳里奥山下的居民,除却死于灾害之中的,就是已经迁去城区内的了。 只不过,这个地方虽说人烟稀少环境恶劣,可几年前,如果不是这里,那布兰森想要在短时间内击退联邦入侵军队也绝无可能。 当时,布兰森在经过一番考察之后,发现塞纳里奥山土地疏松,尤其雨后质地如同沼泽一般的特性。 于是他便在塞纳里奥山设了伏击,以一人之力歼杀了联邦万数以上的人。 经此一战,布兰森在德洛群州留下了独属他的传说。 布兰森看向笑得别有深意的阿克顿,只觉得这家伙把自己带到塞纳里奥山上肯定没安好心。 他并没有回阿克顿的话。 阿克顿也不恼,直接将自己当成布兰森的游玩向导,开始跟他介绍起来。 “在德洛群州,塞纳里奥山可能并没有住着很多人。可却是流传着德洛群州最多传说的地方。” 阿克顿声音朗朗,每一句从他的喉间流出的话,都像是那天夜里阿克顿演奏的塞纳里奥琴一般清脆空灵。 几乎是在阿克顿说话的某一瞬间里,布兰森觉得自己的头脑都有些放空了。 就好像,那是海妖在唱歌。 而他是被蛊惑的迷途水手一般。 ——就怪了! 布兰森的目光瞪着矗立在塞纳里奥山之巅的石雕,差点就唤出自己的精神体直接将这石雕摧毁! 阿克顿的脸上依然挂着难耐的笑意。 他依然没忘记自己导游的身份。 因此,在见到布兰森的目光已经被石雕吸引去时,他更是直接就跟布兰森介绍起石雕的由来。 “这座石雕,是德洛群州所有公民集资铸造的。” 阿克顿说一半,还会稍稍停一下,确保布兰森听得仔细才继续讲。 “这铸造的,便是那位对我们德洛群州具有重大意义的大英雄。” “当然,会选择将这座雕像立在这里,也是因为塞纳里奥山就是那位英雄带领我们所有人走向胜利的关键地方。” 有时候,其实布兰森也不得不感慨,阿克顿在叙述之上小有天赋。 他总是能通过三言两语,就勾起他人继续听他将故事讲完的**。 这基本上能算得上是至高无上的评价了。 ——就对于览阅多数恋爱罗曼史的丹尼斯少将而言。 只不过,即便如此,布兰森也并不对阿克顿当下讲述的故事有半分的兴趣。 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渊源解释,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眼前这个人面猫身的雕塑合理化吧?! 对,是的。 此时正在我们布兰森·丹尼斯少将眼前屹立不倒的,便是一座巨大的人面猫身石雕。 平心而论,这座石雕的人面其实根本看不出雕刻了哪位神将。 只不过这猫身实为黑足猫,指向性实在太强,就此让我们神将布兰森·丹尼斯不得不承认这座雕像兴许雕的真是自己。 嗯,兴许。 毕竟这雕像不能说自己有什么关联,只能说是跟自己两模两样。 而另一侧的阿克顿就像没有发现布兰森的神情不对一般。 他似乎将布兰森的情绪理解为惊叹,于是他又想难逢知己一般,紧紧握住了布兰森的手。 布兰森被阿克顿动作吓了一跳。 他瞪大了双眼,紧接着又被阿克顿的话给吓了一跳。 “你也感受到了对吧。” 不,没有。 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我第一次见到这座雕像时,就惊为天人。” 哈哈,布兰森也觉得惊为天人。 只不过是以苦主的角度惊为天人。 “我觉得这座雕像,真是将那位哨兵大人雕刻得入木三分。” 是的,德洛群州的公民雕工简直巧夺天工。 像他这样的苦主见了,也不仅是入木三分,实则已经入土三寸了。 “当时那位大人,就这么宛如天神一般降临在了德洛群州。” 阿克顿说话时,目光中还包含着几分仰慕。 这样的目光,那位大人自然是受用的。 他没有再纠结那座丑陋的石雕,而是听着阿克顿娓娓叙说着当时的事。 阿克顿又认真地讲述道: 当初那位大人,如同天神一般降临。 只来到德洛群州三日,便左脚踹飞本地**落后军阀,右手击退联邦狼子野心军队,将德洛群州里里外外都整治了一番。 不过可惜的是,当时那位大人心存大爱,从不求名。 因此他始终不愿意透露自己是帝国的哪位将军,甚至在身体状态稍好之后,就又飞快地赶往下一篇混乱的前线。 而善良淳朴的德洛群州公民思来想去,还是担心这样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将军未来会被后人忘却。 因此他们决心给这位大人铸造一座雕塑,就立在他出奇制胜的塞纳里奥山上。 阿克顿讲得真情实感,就差声泪俱下。 只可惜,这对于那位大人而言无异于是恩将仇报。 甚至,那位大人也并不是像他们想得那么伟大。 当时布兰森也不过是为了避免透露自己的真姓会给自己招惹太多的麻烦,因此他完全不乐意跟这边军区那群不务正业、一门心思只想往上爬的人透露。 而,飞快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也并不是因为他热爱工作,为国为民。 而是因为那时,他查了卡洛斯公爵想要隐瞒的东西,从而让那小心眼迫不及待给他穿小鞋而已。 想到这,布兰森又觉得有点惆怅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阿克顿肩,始终没忍住问了句:“可是你们将那位大人雕得如此……如此具备艺术感,那位大人知情吗?” “应当是知情的吧。”阿克顿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布兰森被纠结结满的脸庞。 在布兰森不曾注意到的角度里,阿克顿始终挂着一个浅笑。 他的双目随着注视布兰森的时间越久,那对幽绿色的眼眸又逐渐被温柔与爱意浸染。 如同阳光一般,阿克顿的声音忽而照到了布兰森的心间: “这边的公民工艺可能并没有其他地方的那么好,但这座雕像上的每一个痕迹上镌刻着的,都是这里的人对那位大人最真挚的爱意与敬意。” “上面也有你的手笔吗?” “那张脸就是我亲手雕的。” “那你的技术真是这座城里最烂的。”布兰森嫌弃地念叨着,“我要是那位大人,我肯定会找个机会把这座石雕给毁掉的。” …… 早在登上塞纳里奥山时,布兰森就已经猜到了。 阿克顿所说的、塞纳里奥山上所有的东西,应该就是这座丑陋的石雕。 只不过如今的塞纳里奥山已经不如从前。 这座石雕早就淹没在了布兰森种下的层层黑松之中,不再是那么远远一望,就能看到的存在。 也亏得去年布兰森常来此处考察情况,盘算着自己应当如何作为,才能将这座石雕神不知鬼不觉地毁掉。 但很可惜的,这个计划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布兰森觉得直接拆毁雕像会导致山地发生不可勘测的物质变化,最终可能导致整个德洛群州覆灭。 因此,最终布兰森拍板敲定,只需借用林木将石雕遮挡住即可。 总之,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虽然在塞纳里奥山被布兰森种满林木防风固沙之后,阿克顿对这一路都不算熟悉,可布兰森熟啊! 如今阿克顿想再找去石雕那里,也算是跟对了人—— 他紧紧地跟在布兰森的身后,就像是怕自己一个没留神,就让布兰森给抛弃了一半。 这一路上,阿克顿并没有多讲些什么。 反倒是布兰森絮絮叨叨地,乱七八糟地讲了许多。 其实在除却少部分布兰森说话不能出错的情况以后,布兰森说话大多时都是哪句先到嘴边,就先说哪句的。 这种状态的布兰森说话是没有任何重点的。 他可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可能只是觉得有趣想说。 总之,这一路上,阿克顿是将一整座塞纳里奥山的历史都给温习了一遍。 他听着布兰森给他讲述着这座山名字的来源,以及那名为塞纳里奥琴的竖琴的来源。 又听着布兰森给他细侃着当初为什么要种黑松,以及为什么选用这种品种的灌木。 甚至,在布兰森路过几处他从前设伏联邦联军的地点时,他就会顺带着给阿克顿讲点自己当初这样设计的思路是什么。 以及,他在对德洛群州做了改造之后,希望德洛群州变成什么样的模样。 布兰森就像一个太阳一般照在了德洛群州这片常年多雨的土地上。 他来德洛群州的次数并不多,却每一次都在德洛群州留下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而这一次—— 站在石雕之下的布兰森目光中逐渐染上几分惆怅,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甚至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现在忽然有了这种感觉。 他站在石雕下,忽然回头看向阿克顿。 他背着阳光,可目光却是阿克顿读不懂的坚定。 “两年前,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布兰森道,“你问我,塞纳里奥山上死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阿克顿自然是不记得此事的。 可他却看过记着这事的那页日记: "新神历1922年7月10日/大雨 自5日至今,已经过去五天。 这一任务终于圆满完成。 任务完成时,正是凌晨五点。 天色朦胧,可我却看得清。 塞纳里奥山的土地里却被雨水与血水浸满。 这让我忽然想起来,1914年的塞纳里奥山也是如此。 塞纳里奥山上死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我是这样想的。 于是我也问了。 我问布兰森,「死亡」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下次更新是19日! 我其实真的没打算鸽16号更新的。但是我请假理由真的不是骗人的。 我亲友喝多了在群里无差别骂人(尤其痛斥前任的部分行为),梦到哪句说哪句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只可惜,苦于不能让亲友在这里特别丢人,我不能完全讲述。反正一群人玩梗玩嗨了(啊啊啊啊啊 (所以你的凌晨更新是8:40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石雕 第17章 安魂曲 新神历1922年7月10日。大雨。 布兰森在解决完最后一个人之后,终于能够坐在地上歇口气。 他已经连续不停地工作了五天。 这回来德洛群州又很不幸地加班了,这让布兰森又有点忍不住恨上德洛群州这个地方了。 所以是这个地方跟自己犯冲是不是? 布兰森歇息时,终于有精力开始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这回的任务本来也应该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主要就是军部觉察到联邦又不安分,又开始对德洛群州虎视眈眈。 因此在军部高层觉得,总得派人过来这边简单布防,顺便巡视一下。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说是小事,那是因为任务本身就很简单。 可说是大事,便是因为帝国大多数将领都不太愿意到德洛群州。 若不然,八年前那种天降神兵拯救德洛群州的肥差,怎么着都落不到布兰森的头上。 近几年,德洛群州边境纷扰不断。 本来是一个绝佳的建功之地,却因为环境恶劣而劝退了太多高层军官。 ——应该说,是他们都在担心自己真的立功了,会一直都得留守德洛群州这个不毛之地。因此才一直各种借口不想过去。 这可真的苦了伊弗林上将。 艾瑞多斯帝**部贵族诸多,哪个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因此伊弗林上将只能特地开了一个小会来讨论——关于到底要派谁去执行这个任务。 结果伊弗林上将才刚刚开口,布兰森就直接嗤笑一声,开口把围着会议桌坐成一圈的高层全都阴阳了一顿。 毕竟七年前的布兰森就在回帝都述职的时候,抽空向军部提交了一份文件。 在那份文件里,布兰森详细地写上了自己对德洛群州现状的观察与思考,并提供的相应的解决方案。 当时布兰森就已经在文件中直言,德洛群州这样的地方,如今已经从根上烂得厉害,只能重新派个军团过来,将原本驻守在这里的军队替换掉。 那真的不是布兰森夸大其词。 而是德洛群州真的是一个只要注入新鲜有活力的血液,加上一个得力能干的将领,就能立刻解决百分之七十的问题的地方。 可偏偏,因为军部大多将领并不愿意跑德洛群州这穷乡僻壤来。 这也让那份熬了布兰森四个大夜才写出来的方案,根本没有进步一问世的机会。 这让布兰森很不爽。 甚至早在前几年,布兰森就因为此事,总是在某些支根末节上和军部高层唱反调。 一开始军部高层以为布兰森这样的小打小闹也没什么。 但他们还是小看了一位S级哨兵的破坏力。 这也是他们头一回意识到,一个S级哨兵并不是只有狂化的时候才会变成一头猛兽。 事实上,他只要被惹怒了,就能直接化身为一头愤怒的雄狮。 于是布兰森只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闹得军部上下都不得安宁。 最后,也只能是伊弗林上将出面,将此事告到皇太子那边去,试图寻得一口喘息。 可皇太子哪里管得住布兰森。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被布兰森记恨上的后果有多严重,因此他肯定也不能按照军部高层的意愿惩罚布兰森。 只是不处罚布兰森又不行。 最后皇太子也只能象征性地把布兰森关在皇宫里住了小半个月。 就因为这半个月,皇太子招来了布兰森大半年的记恨。 当然,军部那群告状的罪魁祸首,更是让布兰森恨上了几年。 这回,便是布兰森难得找到的能够把人阴阳一顿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小嘴一张一闭,直接就从七神降世,亚伯拉罕造人的神话阴阳起。 之后也不管有没有,反正布兰森还将在座的所有人的前世今生都过问了一遍。 听得在场的所有人脸蛋都红成一片。 最终直接满票将布兰森列为最该去给德洛群州做贡献的帝国将领之一。 呵呵,这群人也就只能这样了。 布兰森不服。 不服到他在收完行李,要坐上前往德洛群州的火车的前一秒,还一直絮絮叨叨地跟跟一旁的厄兰念着什么,他们不干少爷去干,肯定干得漂漂亮亮的。 厄兰无奈。 厄兰痛苦。 可他还是只能跟哄家里的小弟一样,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应着对对,是是,您可真是这个。 厄兰这丝毫不走心的人机反应,就这么莫名其妙把布兰森哄回了培养基。 那边布兰森听罢还意犹未尽地点头,满脸神气地又一次张嘴。 这是布兰森打算开始放更为莫名其妙的大炮的前摇。 厄兰已经做好了被打炮轰炸的准备。 哪知布兰森却因吟咏瞬间惊鸿一瞥,惊觉这回的随行副将竟然是已经分手许久的前任,瞬间就成了哑炮。 这就是军部那边的人的险恶之处! 他们竟然为了恶心他,如此设计! 当然,布兰森仅剩的一丝理智,也觉得他们也估计就是单纯想提携阿克顿。 所以正好安排阿克顿过来蹭他的功劳,就此让阿克顿立功升官! 总之,无论怎么分析,无论是往哪个方向发展,这件事对于军部高层来说,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因此,这么点大的小任务,军部就派了两位重要将领过来—— 一个是拥有独自一人毁灭一支军队的布兰森。 另一个就是对德洛群州最为熟悉的阿克顿。 布兰森惆怅地又踩了一脚地上的血水,立即就引来了阿克顿的侧目。 他们也是到德洛群州之后才发现,德洛群州如今已经危机四伏。 生来敏感的哨兵在刚踏入德洛群州的第一秒就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他立即提醒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克顿和厄兰注意。 并且用眼神示意精神体适合全方位搜寻、战斗力却过于薄弱的厄兰与他们兵分两路。 厄兰了然,直接转身藏匿。 并且在用精神体探查到联邦眼线的时候,直接将信息传达给布兰森和阿克顿。 两人就这样在厄兰的辅助下,花了两天的时间就将城区里的眼线处理干净。 之后,两人便出发前往眼线密度更高的塞纳里奥山。 塞纳里奥山上藏着的联邦越境哨向几乎是在百数以上。 那些哨向的精神评级基本都不低。 阿克顿初步判断,这些哨向的评级应该是在C级以上的。 只不过他们估计也没猜到这一回来德洛群州的竟然是当时曾经让他们吃过大亏的布兰森。 他们又一次在布兰森的身上栽了大跟头。 这个S级哨兵又一次在塞纳里奥山上灭掉了他们一支精锐小队。 但这对布兰森而言也是一种巨大的损耗。 因此布兰森现在才会累成这样。 等到现在,阿克顿才慢慢发觉布兰森总是莫名其妙地瞪他。 阿克顿第一反应自然还是自己刚刚拖后腿了,所以惹得布兰森不高兴了。 结果就在他思考原因的那些时候,他就发现自己那只傻颠颠的白狐,竟然又将搜寻到的信息传给布兰森。 他明白了。 原来布兰森瞪他,是因为他刚刚总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精神触须感知到的情况传达给自己的哨兵。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并非是阿克顿可以控制的。 因为有过精神连接与身体连接的哨向总是会如此。 他们就像是在灵魂上镌刻了对方的印记一般,永远摆脱不了。 即便强如布兰森也是如此。 只要是在跟阿克顿一起出的任务中,布兰森偶尔也会在任务结束之后,下意识地试图往自己的向导身边走去,试图获得一部分安全感。 正如现在。 布兰森疲倦地坐在树墩上,他的精神体却是下意识地往正在闻地上血水的白狐身边靠去。 阿克顿在发现布兰森的小动作之后,也直接探出精神触手对黑足猫进行安抚。 被疏导时的哨兵总是能够感觉到向导的不对劲来—— “你在发什么呆呢?” 阿克顿忽然听到布兰森这样问他。 光是听布兰森说话的声音,阿克顿也大概能感受到。 在被自己安抚之后,布兰森应该已经轻松了不少。 阿克顿也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才回答布兰森的问题:“我在想,塞纳里奥山上死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什么?” “「死亡」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布兰森被阿克顿这样一问,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其实是没反应过来的。 其实对布兰森来说,「死亡」是有独属于他的定义的。 在他看来,生死不过是一种置换,只要有人要生,就会有人得死。 只不过布兰森并不能直接向阿克顿解释他会有这种想法的缘由。 他只能在雨中保持着沉默,而阿克顿的脸上的神情却逐渐了然。 布兰森忽而感觉到阿克顿身上有股怪异的遗憾。 他正想解释一番。 结果话刚到嘴边,布兰森又想起来两人还没和好的人设,于是又老实地将话吞到喉咙中。 阿克顿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在口袋中掏出一根骨哨,吹奏起来。 布兰森认得那根。 就是几年前阿克顿让人做的那根乌鸦骨哨。 哨声悠扬。 夹杂着雷声与雨声之中,竟意外地形成了一曲完美的合奏。 布兰森的目光奇怪地一直锁在阿克顿的身上。 他眼看着阿克顿的脸在闪电的照耀下,逐渐变得像是魔境里的恶魔一般。 这曲曲子不像从前他所听到的镇命歌一般让人心生宁静。 相反的,这首曲子让布兰森感觉到一阵发自心脏的寒意。 直到阿克顿吹完那曲。 布兰森才听到阿克顿平静地说道:“这是安魂曲。” “你要安敌军亡灵的魂?” “因为这样才能镇生者的命。” “什么?” “死亡是一种交换,不是吗?” 一道雷电劈开了布兰森与阿克顿的两句话。 布兰森第一回意识到阿克顿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懂自己。 这让布兰森感觉到很烦燥。 因为他想起来了阿克顿会这么懂自己的根本原因。 布兰森并不说话。 但阿克顿还在继续在说。 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布兰森的脸上,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射线一般把布兰森的内心照了个顶透—— “死亡就是一种交换。” “要想有人生,就得有人死。” 布兰森又听到阿克顿道:“因为这是「预言」。” 雷声又一次响起。 这一回劈在了布兰森的心间。 “阿克顿,你怎么会知道?” …… “其实当时你把我吓到了。”布兰森忽然笑了一声,不过他的眼中却是没有笑意的,“但死的人确实有点多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又开始飘荡向他处。 阿克顿知道,布兰森在想的,是两年前那个雨夜里的阿克顿。 “在我们刚认识那时,你给我唱过一次镇命歌,当时你用的是塞纳里奥琴。” “两年前,你又在这里用乌鸦骨哨给我吹了一次安魂曲。” 布兰森说着,双眸中却是难掩遗憾:“之前我没明白,你那句‘安亡者之灵,才能镇生者之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我明白了。” 阿克顿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布兰森的身上。 他一直没有开口,却一直都在认真听布兰森的话。 “因为「预言」吧。” 即便阿克顿不明白那句「预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可他却悉知,日记里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是随意写进去的。 布兰森在听到阿克顿的话以后笑了声:“对,因为「预言」的存在,死亡成为一种置换,是一种交易。” 说话时,布兰森的右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左胸上。 “我所拥有的「预言」能力源自于这里——我的心脏。” 凌晨改文改得头昏脑涨,结果仔细一看:woc我写了什么?! 改到现在:woc我写了什么?! 真是得了一写主线就会犯病的毛病(,,) 又开始燥候明天放榜了,下一轮更新时间到底为何?!我们拭目以待—— 因为这篇文已经轮空了好几个榜单,我有点难受了,有点想换文写又不想坑这篇(因为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于是我向天再借五百个收藏助力我上榜(等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安魂曲 第18章 机械心 新神历1917年12月17日。 帝都。晴。 布兰森一休假就被皇太子请去了皇宫小住些时日。 自小在实验室长大布兰森,在皇宫中自然是没有住宿房间的。 可偏偏他在参军之后,总是会因为某些意见不合的情况,直接被军部告到皇宫那边去。 一开始,管这回事的还是皇帝。 可皇帝本来就不喜欢布兰森。 不喜欢到在布兰森有限的见到皇帝的时间里,皇帝也从不给他好脸色。 因此,当军部与布兰森之间有分歧,伊弗林上将向皇帝控诉布兰森的丰功伟绩之时,无论这件事上布兰森到底是对是错,皇帝根本不会多问一句,也不会多听布兰森半句辩驳。 皇帝只会直接对布兰森进行责罚。 即便那些责罚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 却恰好是能够激起布兰森叛逆心的程度。 可以说,除了布兰森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与军部高层之间从未真正相安无事过。 这样的情况几乎持续了得有两年。 直到皇太子在得知情况后,去皇帝面前得了这件事的全权授权之后,布兰森才慢慢和军部高层好好相处。 当然,布兰森会和军部高层好好相处也并不是布兰森自愿的。 完全是因为皇太子过于烦人,才导致的布兰森不得不和军部高层和平共处。 ——即便布兰森也只是将闹事的频率降低成了半年。 总之,在布兰森看来,皇太子就是一个极为阴险狡诈之人。 在皇太子接受他的事情之后,基本上军部的小黑屋他再无踏足过。 而取而代之的幽禁地点,却成了皇宫太子殿里的一处偏殿。 皇宫是布兰森年幼时做梦都想来住的地方。 当时还年幼的布兰森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是皇子,却并没有居住在皇宫中。 甚至他还不被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所接纳。 只是现在的布兰森却对皇宫嗤之以鼻。 毕竟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清楚,无论他多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在皇帝的眼里,他存在的唯一意义也只是皇太子的保命工具而已。 这一点其实光是在名字里就能看出。 与并未得到皇帝赐名的他不同,皇太子刚出生就被冠以皇帝充满爱意的名字—— 迪诺斯。 神赐的礼物。 而这位「神赐的礼物」此时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布兰森。 布兰森压根猜不到迪诺斯肚子里又酝酿着什么坏水。 而一直站在迪诺斯身侧的格斯,此时也一刻也不老实地,一直在跟布兰森挤眉弄眼。 布兰森真是要被吓死了。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格斯乱七八糟地五官之中,莫名其妙地拼凑出来一句“你完蛋了”的话。 布兰森是真想逃了。 只不过并不是因为被格斯那句“你完蛋了”给吓住了,而是布兰森一点都不想在自己珍贵的休假时间里,同时面对皇宫里的两只活宝。 可这次休假原因是因为“严重心理问题”的布兰森,有哪里能逃离迪诺斯的拷问。 迪诺斯的唇边一直抿着一个笑,却始终没让人感觉到分毫温和。 反倒让人觉得相反的,这样的笑容总是会给人一种莫名其妙锐利感,就像刀子正在剐蹭人的表皮一般。 他与布兰森完全不同。 布兰森充满迷惑性的外表与精神体,在最初时总是会被人误以为是低等级的向导。 可任何一个与迪诺斯不熟的人,只要在见到迪诺斯的那瞬间,甚至还不需要看到迪诺斯的精神体,就已经能够感觉到迪诺斯是一个很厉害的哨兵。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身为A级哨兵的他,精神体也如他本身一般危险锋利。 尤其此时锯鳞蝰盘在的迪诺斯的手上吐着蛇信子,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不远处的黑足猫身上。 若是一般人,只怕早便应该感到胆寒退怯了。 布兰森并没有感觉到害怕。 因为无论是迪诺斯还是锯鳞蝰,他们的目光都不是看猎物的目光。 果不其然。 迪诺斯在打量了布兰森足足得有十五分钟之后,也只是平静地开口询问道:“‘严重心理问题’是什么情况?” “压力太大了,想歇一段时间找的借口而已。” “也许我要得到的是一个真实的理由,而非你随口胡诌的借口。” 若是以往,迪诺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布兰森糊弄的。 可这次不一样。 布兰森这回的问题比以往的每一次都严重—— 三天前,布兰森因为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产生了一系列自残行为。 当时若非伊弗林上将制止及时,只怕布兰森现在坟头草都已经长出来了。 迪诺斯完全不能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于公,他不能任由这把帝国的利刃受损;于私,他不愿意失去这个可爱的弟弟。 因此,在让布兰森到皇宫之前,迪诺斯先召格斯来问清楚布兰森的情况。 只是布兰森的情况还是远比迪诺斯最初所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格斯在布兰森昏迷期间,给布兰森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他发现布兰森的心脏正以一种诡异的能量场进行运作。 格斯很是严肃跟迪诺斯道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说,布兰森的那颗心脏,并不是最初帝国实验室里给他安装的机械心。 至于布兰森最初的心脏到底去了哪里。 在场的两人其实也心知肚明。 ——那颗本属于布兰森的心脏,此时正健康地在迪诺斯的胸腔中跳动着。 迪诺斯问格斯,布兰森现在这颗心脏具体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可格斯答不上来。 身为天才的他头一回感到了无力。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帮不上自己朋友。 那颗心脏是不可观测的。 就像是「神明的心脏」一般,不可观测,不可言说。 这颗心脏势必是有蹊跷的。 早在进到布兰森之前,迪诺斯就已经下了要在布兰森嘴里撬出点玄机的决心了。 只不过,布兰森似乎还想跟迪诺斯打迷糊眼。 迪诺斯哪里能顺着他的意,直接就将主题切入到心脏上。 他问布兰森:“你会有这么严重的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是不是跟你那颗心脏有关?” …… “心脏?” “嗯,对,心脏。” 对阿克顿来说,布兰森刚刚说的话信息量无疑是很大的。 因此,阿克顿在听完布兰森的话之后,问出来了他的第一个疑惑:“你的心脏和「生死」有什么关系?” 布兰森在听完阿克顿的问题之后先是一愣,随后又反问阿克顿:“为什么你不问我的心脏和「预言」有什么关系?” 布兰森这个问题倒是真的问住了阿克顿。 他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缘由来,最终也只能遗憾地回了两个字:“直觉。” “那你这直觉可真是挺有用的。”布兰森评价道。 毕竟心脏与预言只是表象,生死才是真正的底层逻辑。 “是么。”阿克顿低声笑了声,后续却还是认真将话题带回,“只是这跟「生死」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你对这件事什么都不知道?” 布兰森皱着鼻子,不由得又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道行太浅了,当时怎么就被一概不知的阿克顿骗得底裤都没了。 可当他抬头看着眼前的阿克顿时,又不由得嫌弃地摇摇头—— 他忍不住骂了刚刚的自己一句,只觉得拿自己跟眼前的蠢狗比实在是有点侮辱自己了。 布兰森满脸吃了苍蝇的模样让阿克顿忍不住想笑。 他明白布兰森的窘迫,于是又认真地解释着: “虽然我不清楚与你心脏相关的所有事情,并不算一概不知。” “之前只能依靠你的行为、还有一些既定的事实猜个大概,但是里面的细节我并不清楚。” 阿克顿解释完,又是一脸诚恳地看着布兰森:“因此,我很好奇背后真正的原因。” 布兰森轻哼一声。 若是以往,让布兰森听到有人好奇只有他才知道的真相,那布兰森是绝对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吊足那个人的胃口的。 可这回不一样。 布兰森从提起这件事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卖关子。 因此,布兰森也只能很可惜地阿克顿解释道: “你之前听过我的身世,但是你知道,最开始我为什么会被培养出来吗?” 艾瑞多斯帝国的皇帝并不喜欢布兰森是有原因的。 因为布兰森并非是被寄予无限期待而诞生的孩子。 三十年前,皇太子迪诺斯出生的时候就被检查出了严重心脏疾病。 按照艾瑞多斯帝国的医疗技术发展,其实完全可以给迪诺斯换上一颗人造机械心。 可在这个哨向机械改造泛滥的时代里,没有任何改造的原始哨向反而是人们所积极推崇的存在。 尤其每一个帝国的继承人都会以弘扬这样的价值观为己任,基本上都不会往自己动刀做机械改造。 因此,如果迪诺斯为了活下去而换上那颗人造机械心,那迪诺斯就会因为这颗机械心而失去他的继承权。 可他到底是「神赐的礼物」。 皇帝宁可做出违背人伦的决策也要保住迪诺斯的皇位继承权。 布兰森就诞生于此。 为了给皇太子提供心脏而生。 那个人造人胚胎在培养液中,即将发育成一个具备正常生命体征的婴儿的那段时间,几乎所有科学家都待在这次实验特殊搭造的实验室之中。 他们想着见证这史无前例的人造人诞生,毕竟这象征着汉兰大陆生物医疗水平实现了一个跃迁。 可同样的,他的诞生不仅艾瑞多斯帝国皇帝罔顾人伦的污点,每一个协助完成这场实验的人,本质上都是帮凶。 因此那个人造人婴儿并没有名字。 他只有一个代号是实验体0613,因为他诞生于那日。 只不过当时也见证着实验体0613诞生的欧洛夫,又真心觉得这群疯狂与这个实验避嫌的人好笑。 于是,他就对其中一个科学家说:既然没有人想承认他的存在,那就称他为我的儿子*吧。 等到布兰森一周岁时,艾瑞多斯帝国的皇帝就安排了他与迪诺斯的心脏置换手术。 在手术完成的那一刻,布兰森对皇帝的意义已经结束。 可实验室里的几个科学家却依然出于人道主义地给布兰森安装了一颗机械心脏,以此继续维持布兰森的生命体征。 只是当时布兰森的年纪太小。 因此随着布兰森的成长,每过一段时间,实验室里的人就得给布兰森做开胸手术,更换机械心。 这若是换成一般人,估计早就已经死亡。 可布兰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误打误撞到了什么特殊寓意。 竟然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还能顽强地长到五岁。 这让欧洛夫惊为天人。 在瓦洛里亚帝国与艾瑞多斯帝国两个关系尚好的两年里,欧洛夫偶尔会到艾瑞多斯帝国看看布兰森的情况。 而在布兰森十六岁那年,他觉醒成为S级哨兵。 艾瑞多斯帝国的科学家制造的机械心难以支持布兰森的日常生活。 欧洛夫在知道这情况之后,就特别给布兰森研造安装了一颗特殊的机械心。 “——就是我现在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布兰森的右手放在了他的左胸上,“也是在拥有这颗心脏之后,我获得了能够掌握他人生死的「预言」能力。” * “称他为我的儿子”:欧洛夫·布纳恩英文名Olof.Brennan,布兰森·丹尼斯英文名Branson.Dennis 这里欧洛夫说,称他为我的儿子,就是Brenson(布纳恩的前缀 son),但是又不能真的让有艾瑞多斯帝国皇室血脉的布兰森成欧洛夫儿子。 于是科学家就小巧思地吧e错写成a。于是就得来了Branson的名字。而Branson的意思是燃烧的火焰。 总之,我看到燃烧的火焰大脑的第一反应确实是《创世纪》里面提到的圣物——燃烧火焰的剑!有着守护与审判的意味。 但我更多的其实还是会觉得,布兰森这孩子是,燃烧自己而求生生不息。 总之这章给我写爽了!居然还爆字数了(实则从凌晨四点写到了下午四点——我写的原来这么慢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机械心 第19章 实验体0613 新神历1918年6月13日。晴。 今天凌晨时,因为厄兰忽然给布兰森发了十几页与阿克顿相关的资料,害得布兰森彻夜难眠。 因此看了一晚上资料,压根就没睡上一觉的布兰森干脆起床,决定再去跟踪阿克顿一天。 他开始调查阿克顿还是前两天的事。 那会儿布兰森找人的事又没了头绪,急又急不得,于是只能无奈地闲下来。 虽然皇太子在皇帝面前把这个任务说得有多重要多重要,实际上在布兰森临走前,皇太子也只是拍拍布兰森的肩膀,说你就当去散散心好了。 迪诺斯的出发点自然是好的。 可布兰森又觉得这家伙还是有点养尊处优到有点缺心眼了—— 毕竟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会想来德洛群州散心的。 更不会有人一穷二白地到环境恶劣的德洛群州散心。 但迪诺斯最在意的并非是卡洛斯公爵的情况。 对付卡洛斯公爵的手段有很多种,私生子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迪诺斯还是嗤之以鼻的。 可奈何他从布兰森出事开始,就一直很担心布兰森的心理状况。 即便布兰森在跟他聊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已读乱回,可迪诺斯还是隐约能猜到: 布兰森现在这颗心脏藏着秘密,并且也是因为这颗心脏导致的布兰森会有那么严重的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 因此,迪诺斯还是决定利用一下布兰森对卡洛斯公爵的厌恶之心,去半点小差事缓解一下他内心的压力。 若非如此,这样的任务其实也犯不着让布兰森亲自过来。 尤其是布兰森现在真的闲得几乎天天都在睡大觉了。 也就是这样,自从来到德洛群州,布兰森几乎每天都会有12个小时往上的时间是在床上呆着的。 因为在他住进阿克顿家里的第二天,贴心的阿克顿给他换了一套温暖舒适的床铺。 虽然一开始布兰森觉得阿克顿能够一次就配置一套他能舒适睡觉的床铺是狗运发作。 可久而久之,布兰森觉得阿克顿这家伙好像天生就擅长做这种事一样—— 他竟然连做饭都能做得极其符合自己的胃口。 这日子真是过得有些舒坦了。 舒坦得布兰森差点以为迪诺斯早已算到自己会在德洛群州遇见阿克顿,所以才那么冷酷无情地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财产都给没收了。 只不过布兰森从小到大都过过什么安稳日子。 这一闲下来他也觉得浑身难受,于是前两天就因为太无聊,干脆尾随阿克顿去看偷偷视察一下那个驻守在德洛群州的小军团最近怎么样了。 结果就是在布兰森这一无意之举之中,偶然地发现了那只让他魂牵梦萦几年的白狐,竟然正跟着阿克顿一起在做任务。 这事业运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布兰森一下子就来劲了。 只不过今天阿克顿好像并不用上班。 他在尾随阿克顿的时候,发现阿克顿今天又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竟然又往塞纳里奥山上跑。 布兰森始终忘不了那尊坐落在塞纳里奥山之巅的雕像。 他不知道阿克顿又打着什么主意,总不能是闲的没事干,所以就往山上欣赏他的雕刻佳作吧。 阿克顿的脚步很快就停下了。 事实说明,布兰森猜得没错。 只见阿克顿在走到那尊雕像附近之后,就坐在了那尊雕像之下。 从布兰森的角度看去,恰好就能看见阿克顿的脑袋被黑足猫的前足踩在脚下。 布兰森一时没憋住笑。 阿克顿也同步看到了布兰森的位置。 阿克顿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就好像他刚刚就已经知道布兰森跟在他身边一样。 “跟一路了,就不想过来跟我说说话么?” 阿克顿话音刚落,白狐就已经跳到了布兰森的身边,咬着布兰森的裤脚就往主人身边拉。 布兰森知道自己行踪暴露了,也干脆不装了直接往阿克顿的方向走去。 可他脸上挂不住啊! 于是只能尴尬的望向远方,嘴边乱七八糟地说道:“今天天气真好啊,塞纳里奥山的空气真是新鲜,你也过来走走了?真是巧啊哈哈哈……” “是挺巧的。”阿克顿只是笑。 他没有想戳穿布兰森的意思,而是暗示着白狐把布兰森往自己的方向带过来。 布兰森也不知怎么地,也可能是因为被白狐安抚过,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来自白狐的邀请。 他顺势坐在了阿克顿身边,白狐更是相当自来熟地窝进了布兰森的怀里。 “他很喜欢你。” “是、是么。” “显而易见。” 阿克顿的声音像是风一般吹过布兰森的耳际,听得布兰森的耳尖不禁一热。 他的呼吸莫名急促几分,手上更是毫无章法地在白狐的身上一顿乱摸。 白狐似乎是感觉到了哨兵的情绪不对,在主动地用鼻尖轻蹭哨兵的手后,还轻声地嘤咛撒娇。 它似乎想以此来抚慰哨兵,却不曾想,反倒惹得哨兵更加慌乱。 哨兵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在说什么了,他此时的头脑中有且只有的,只是自己看的那堆恋爱罗曼史里说的名言金句: 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只要他说他的精神体喜欢你,那他就是想睡你。 布兰森的头脑中瞬间大响警铃。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人敢调戏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气得呼吸不通畅了。 于是他非常危险地眯着眼看向阿克顿:“就没有人告诉过你,随便跟人说自己的精神体喜欢他,其实是一种调戏吗?” 阿克顿张了张嘴,似是有些慌乱。 他摇了摇头,可怜地回了句抱歉,说自己确实不懂这些。 若是平常,那布兰森应该还要继续借题发挥的。 可偏偏这两天布兰森已经把阿克顿穿过什么颜色的底裤都给差得一清二楚了,就阿克顿这样没人疼爱过的可怜小白菜,自然也没人跟他讲过这些。 是以布兰森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放阿克顿一马。 可他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行,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下次不准随便跟其他人讲这样的话,听懂了没有!” “嗯。”阿克顿重重点头。 布兰森这才开始感慨孺子可教。 随后,他又问起阿克顿:“你今天不用值班吗?” 阿克顿看着布兰森脸上的笑,心头不由得发暖。 他轻声回道:“我跟人换了班,今天休息。”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布兰森又问他。 可刚一问完,布兰森又有些后悔了。 虽然现在阿克顿跟他还算熟悉,可即便如此,阿克顿也没有什么必须告诉他所有形成的义务。 他有些僭越了。 这让布兰森有些懊悔。 但阿克顿并没有生气,而是从随身的小皮袋中小心地拿出一个棱镜耳坠。 “是有很重要的事。”阿克顿回道。 说完,他将那个耳坠轻轻地挂在布兰森的耳垂上。 布兰森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阿克顿的脸上满是笑意,似乎对这个搭配十分满意。 他又接着跟布兰森解释道:“前几天我特别找人磨了几块棱镜,想着给你组装一个耳坠。今天刚好做好,所以想送你。” “这样……”布兰森伸手轻轻地摸上耳垂上的耳坠,“可我看不到。” “好看的。”阿克顿的笑容与林间的阳光同时照进布兰森的心间,让布兰森心头奇怪地发暖。 “为什么送我这个?”布兰森过了好久以后才问道。 “因为——”阿克顿话语一顿,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耳坠。 耳坠不出意外地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映在了布兰森的脸上。 “因为这样,就是幸运日选择了我。” 阿克顿过了很久以后,忽然回答道。 “幸运日选择了你?”布兰森没懂阿克顿是什么意思。 阿克顿似乎也没想让布兰森听得太清晰。 他只是含糊地回道: “我所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哪怕要以生命为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 风轻轻地吹拂过布兰森的脸庞。 连带着布兰森耳垂挂着的耳坠也跟着一晃一晃。 阳光偶然间折射出来的彩虹也逐渐摇晃,看着就像彩虹要消失不见一般。 布兰森讲述自己过去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 就好像对他来说,这都是其他人的经历一般。 阿克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忍住插了句嘴:“欧洛夫怎么会这么好心。” 欧洛夫当然不会那么好心。 布兰森低声笑了声。 “这颗心脏只是他的实验初期阶段。那就是试验品而已。” “而且「预言」是有代价的。” 布兰森说罢,目光忽而又看向站在雕塑侧的阿克顿。 他当初是在陷入「预言」代价造成的PTSD时,才受迪诺斯之命再次来到了德洛群州。 事实上,最初时布兰森也并没有明白「预言」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在布兰森使用「预言」能力时,他的眼前会出现两种不同的预言。 那两种预言以颜色作为标识,一种是金色,一种是血红色。 颜色背后的深意布兰森最初时是不明白的,因此他基本都是随便选择了一条比较合自己心意——或者应该说,就是单纯比较顺眼的「预言」去执行而已。 因为「预言」,他知道要想发展到那一步的所有前因后果。 他几乎应该被称为战无不胜的战神。 可事实又并非如此。 布兰森第一次意识到代价的时候,是在他使用「预言」杀死联邦的一个重要将领的时候。 当时他选择了金色的「预言」。 那条「预言」的结果,就是那位将领的死亡。 因为那位重要将领的死亡,布兰森的幻海军团很快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可也就是在「预言」的尾声中,布兰森眼看着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将领骤然以极快的速度衰老直至死亡。 当时并不是只有布兰森独自一人在场。 那位年轻将领的身边围着许多的的人。 他们几乎都是刚刚参军不久的哨向,看到这一幕都吓得哭喊起是恶魔降临。 布兰森眼看着自己军团里的所有人都跪地向艾瑞多斯帝国的守护神祈祷,希望恶魔不会收割自己的性命。 那是布兰森罹患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最根本的一幕。 他不信有什么恶魔降临。 他只是隐约的觉得这件事跟自己脱不开关系。 为了弄明白这件事,布兰森还特别休息了一段时间。 他着重回忆自己过去做的每一个与「预言」有关的决策,几乎可以追溯到1911年欧洛夫将这个心脏安装到他的胸腔里之前。 布兰森有些崩溃地发现,自1910年开始,世界上就已经有不少莫名其妙忽然间衰老然后死亡的案例。 尤其是到欧洛夫给他安装那个机械心之后,这样的案例更是泛滥。 他几乎能够一一对上。 尤其是能给一个,他曾经选择过的血红色「预言」,竟然对应了一整个养老院的人死亡。 ——他就像是一个剥夺他人时间的恶魔一般,以一种几近无情且不可违逆的手段,收走了那些他甚至从未见过面的人的性命。 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布兰森崩溃地找上欧洛夫。 他想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可欧洛夫的目光中尽是平静。 他没有惊讶,没有意外。 就好像连布兰森会崩溃地在他面前痛哭都在他的计算之内一般。 布兰森问他,为什么这颗心脏会害死那么多人。 欧洛夫也只是平静地反问他,你认为一个S级哨兵应当承担的责任到底有多重? 布兰森没有回答。 因为他从未想过。 一时间,他们都在看着眼前那个与自己基因相连的人。 也是在这里的某一瞬间。 汉兰大陆唯二的两位S级哨兵,透过了彼此的相似的双眼,看到了那颗在两人左胸跳动的心脏。 布兰森忽然更加崩溃地意识到,原来他的那颗心脏,是用欧洛夫的一半心脏改造的。 可欧洛夫依然平静。 他只是压着的布兰森肩,如同恶魔呓语一般在布兰森的耳边问道: 「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我撑得起来,你撑得起来吗?」 之前是得了一写主线就卡文的毛病。 现在是得了一写主线就爆字数的毛病。 反正刚刚写一半腱鞘炎犯了……手好痛,但是还是坚持写完了。。。(不过还是晚更新了xx) 后半周要回校,更新时间估计应该是周日? 再向天借五百个收藏求榜单(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实验体0613 第20章 预言 新神历1918年2月26日。雨。 雨下得很大。 布兰森听着街头的雨声,心情没由来地感到烦躁。 帝都鲜少下这么大的雨。 一整条街上几乎连个人影都没有,就连布兰森都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下雨天站在这种会被喷溅到雨水的街边。 他心想着抬腿走回家。 结果却不知道为什么,脚始终都迈不动步伐。 直到一个棕发碧眼的年轻人拿着伞站到他的身边时,布兰森才听到自己开口埋怨道。 “你挑的好日子,怎么刚出门就下雨。” “下雨天约会可比大晴天约会还要浪漫多了。” “你这什么歪理。” 布兰森不满地拿过伞,嘴里嘟囔着自己要回家睡觉了。 年轻人倒是不紧不慢地又从布兰森的手中将雨伞顺过,理所应当地走在前头给布兰森撑开了伞。 随后,布兰森又听到那个年轻人柔声道:“帝都的雨比德洛群州的雨温柔多了。” 这点倒是没说错。 布兰森认同地点点头。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听见自己道:“这么温柔你怎么不出去淋雨呢?” 他话音刚落,年轻人就轻笑了声。 之后,布兰森就感觉到了年轻人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布兰森在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心里又不由得感觉到一阵疑惑—— 他不应该推开那个人的吗? 为什么自己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什么反应都没有? 年轻人神色柔和。 两人的距离更是因为雨伞下狭小的空间而越来越小。 他们两人贴的很近。 布兰森几乎已经感受到了对方传来的体温。 年轻人轻轻地在布兰森的耳边笑道: “因为下雨天,我就能理所应当地跟你凑一起了。” ——布兰森骤然在床上惊醒。 正一抬眸,就看到了正坐在他床边的书桌上处理公文的迪诺斯。 若是平常时,身为大忙人皇太子自然是不会有空来他屋里坐着的。 可最近这几个月,皇太子因为担心布兰森做出过激行为,所以特别将工作都搬到了布兰森的房里。 这并不是皇太子应该做的事情。 但布兰森并没有对这件事提出异议。 毕竟现在不一样。 布兰森在醒来之后,又只是呆滞地坐在床上,并不做出任何反应。 情况又严重了好多。 皇太子在布兰森醒来的那一刻,又轻轻地看了布兰森一眼。 他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示意助理继续讲刚刚未讲完的事情说完。 今天帝都下的雨很大。 布兰森只是呆呆地听着窗外传来的雨声。 兄弟两人就这样彼此顶着一股诡异的违和感相处着。 繁忙的皇太子殿下时刻都在关注着自己那个心理状况相当糟糕的弟弟。 因为他始终忘不了半个月前的情形。 他那个曾经光芒夺目的弟弟,竟然哑着声音来问他有什么是他能做的。 能让这位能力出众的少将去做的事情有很多。 可却没有一件事,是现在的布兰森能够做的。 自从布兰森因为严重的战后创伤应激综合征而住进皇宫里之后,他就开始变得多梦。 至于梦到什么东西。 迪诺斯不知道。 可按照布兰森每回醒过来的模样,只怕梦到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格斯说,布兰森现在的精神图景略有破碎的迹象。 身为哨兵的迪诺斯自然清楚,精神图景的破碎对哨兵而言到底是多大的折磨。 但他无能为力。 “德洛群州那边最近也不是很太平,联邦那边听说了少将的情况,又开始蠢蠢欲动。”助理将这件事相关的文件都给迪诺斯抽出。 迪诺斯在将文件快速翻了一遍之后当即皱起眉来:“军部那边没有任何计划?” “军部那些人您还不了解么?没几个人愿意去德洛群州。” “就因为德洛群州的雨大?!” 迪诺斯气得没忍住喊了声。 这声也惊动了在另一旁发呆的布兰森。 “雨……” 迪诺斯听到布兰森开口说话了。 这让皇太子殿下难得感觉到了一丝懊悔。 他并不意外布兰森会对雨天有反应。 毕竟几个月前,布兰森做出自我伤害行为的时候,就是在雨天。 甚至在之前,迪诺斯就已经有所推测: 兴许就是「雨天」里有什么东西正刺激着布兰森。 可最近布兰森的情况实在是太差了。 迪诺斯不想再刺激到布兰森,于是示意助理先退下。 他自书桌前起身,缓步走到了布兰森身边。 他想哄布兰森再睡一觉,结果就听到了布兰森正轻声呢喃着什么。 五感敏锐的哨兵一下就听出了那句话。 他听到了布兰森道: “帝都的雨比德洛群州的雨温柔多了。” 是对比窗外的雨? 迪诺斯没明白。 他现在想的更多的还是要布兰森继续睡觉。 可正在他扶着布兰森的手的那一瞬间,布兰森又反握住了他的手。 迪诺斯微微一愣。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回在布兰森的眼中看到了神采。 “德洛群州。” 迪诺斯听到布兰森喊出这个地名。 他忽然一笑。 想起来之前布兰森跟他提到了某些德洛群州的奇遇。 在德洛群州,有一个能给布兰森做精神疏导的向导。 皇太子惊讶自己竟然把这件事给忘得彻底了。 可转念细想,刚刚布兰森会对德洛群州会有反应,也是因为那个向导吧? 皇太子自顾自地脑补了一堆东西。 他在头脑风暴之后,又郑重地问布兰森道:“你最近能振作起来吗?我忽然想起来德洛群州那边有件很事要你去处理。” “要我去打仗?” “不,我要你去找一个人。” “德洛群州那边贫民众多,要你找的人恐怕就藏在贫民窟中。”迪诺斯狡猾地笑了一下,“你有没有兴趣去体验一下贫民的生活?” 布兰森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梦里的那个年轻人。 并不是是布兰森觉得梦里的年轻人就是迪诺斯要找的人。 而是布兰森直到现在生锈的大脑又重新转动起来时,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年轻人。 梦到从未见过的人。 这样的情况过去也曾经发生过。 那就是「预言」。 ——所以刚刚的梦是「预言」? 布兰森并不确定。 因为这是第一次,他梦到了没有选择的「预言」。 “并没有兴趣。” 布兰森过了许久之后才低声回迪诺斯道。 “那就是有兴趣咯。”迪诺斯又自顾自地说着。 他骤然感觉,过去那个自己说一句会怼十句的布兰森到底有多么可爱。 他也清楚,自己一直以来欣赏的弟弟,也是那个一直在外野蛮生长的弟弟。 布兰森并不是什么应该养在皇宫中才能苟延残喘的娇花,他一直都是在外面野蛮生长的藤蔓。 是因为自己过于细心照顾,才反倒让布兰森一时间有了依靠而丢了生气。 因此,皇太子殿下灵机一动,做下了一个决定: “等你稍微好一点之后,我会送你去德洛群州。” “因为任务需要,也为了你能够配合,我会没收你的资产,让你在德洛群州低调行事。” 是的,皇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下定决心。 决定送布兰森去德洛群州荒野求生。 …… 布兰森现在的表情几乎能称得上是有些怀念。 这让阿克顿恍然觉得,那些「预言」给布兰森带来的,并非只有苦难。 阿克顿并不喜欢布兰森这样的表情。 这总是会让阿克顿直观地感觉到自己跟「那个人」的区别。 或者应该说,一直以来阿克顿都在拼尽全力想要赶超「那个人」的脚步,可「那个人」在布兰森的心中,却始终在一个让他望尘莫及的位置。 按照布兰森刚刚所说的,他从瓦洛里亚帝国回来时,已经是那年的十月。 因为他并非是在他的年假期间休的假,而是在军部最繁忙的时间告了假。 所以在布兰森刚刚踏入帝都边界线时,通知布兰森立即回去上班的厄兰就已经站在了布兰森的家门口。 军部要求的,甚至不是第二天就要看到布兰森。 而是要求布兰森必须在接收到命令之后就立即到军部去。 ——一般这样的命令布兰森是会直接置之不理的。 早已习以为常的厄兰一早就设想好自己的剧本: 会被愤怒的布兰森直接拒绝,然后被赶回去军部。 只不过当时正值布兰森心力交瘁之际。 布兰森并不拒绝什么,他直接就跟着厄兰去了军部,当即就恢复了工作。 只不过,重新开工的布兰森也确实没办法干得很久。 因为伴随着布兰森的工作,他无可避免地会看到那些需要他做出抉择的「预言」。 欧洛夫所问的问题确实是很有道理。 此时的他并不能承受这颗心脏所给他带来的重量,也难以承受那颗心脏给他带来的压力。 随着「预言」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布兰森的状态也每况愈下。 甚至,布兰森已经开始出现自残行为了,军部的人才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布兰森人生总是如此。 这一切就像是从他被创造开始就已经定型了。 大多数的人对他都是利用大于关心。 即便是到了他要死的时候,那些人心里的第一反应也都是对得力干将受损的不甘。 对此阿克顿可谓是义愤填膺。 只可惜阿克顿对此也无能为力。 现在的布兰森甚至也不是需要他关心的存在。 他于布兰森的意义便是这样。 一个早已见过蒙○丽莎本人的人,是不会真的对一幅只是画着蒙○丽莎的赝品感兴趣的。 阿克顿透过布兰森的表情就已经明白。 「预言」给布兰森带去似乎并不只是苦难。 还有是给布兰森带去救赎的「那个人」。 或者说,「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阿克顿·卡洛斯。 而他,只是有着阿克顿·卡洛斯的容颜的邻家弟弟而已。 ——原来,自己从未又拥有过能够改变过去的能力。 阿克顿的目光随着他心里逐渐明晰的答案变得悲伤。 尤其是在他捕捉到,布兰森又一次落泪的时候,阿克顿的心情更是难过到了极点。 “你又哭了。”阿克顿笃定道,“又是因为我。” 布兰森疑惑抬头,伸手一摸,才发现原来他竟然又在自己意料之外的场景莫名其妙哭了。 两人之间沉寂了两秒。 悲怆的风卷着地上的落叶迷茫的飞舞。 阿克顿觉得自己真是凄凉至极,就连当下的环境都在可怜他。 他肃穆地闭眼仰面,正想酝酿一下情绪压下这股悲凉心境。 结果布兰森那边,就忽然字正腔圆传来一声:“操。” 开学太忙了,明天还有一章。 依然激情强调本文非切片攻,身心1v1。 没有一个大学生能活着走出大学校园(并非 精神状态差到什么程度,大概是我前两天刚发的预收可见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预言 第21章 爱恋 新神历1918年4月10日。雨。 “操。” 布兰森忽然骂了一声,立即就引来了阿克顿的侧目。 他刚好做完了布兰森想吃的菜,立即就关切地问了布兰森一句:“怎么了?” 阿克顿关切的话语,让布兰森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在阿克顿面前失态了。 他其实是很少讲脏话的。 这是布兰森对自己的道德要求。 即便布兰森常年混迹于帝国各辖区的军营之中。 可他的道德观深受某位衣冠禽兽的邻国中将的影响,偶尔也会忽然反思自己是否应该得保持一部分贵族的优雅风范。 只可惜,那位老师从一开始布兰森就没挑对。 因此布兰森是否遵守那条道德底线,也跟着欧洛夫一般看心情。 现在就是一种具象化。 因为他实在是太疼了。 这样的疼痛,是一直常住在帝都的布兰森从来就没有过的烦恼。 从他在军校毕业到现在,布兰森也差不多在军部干了快十年。 他的晋升速度一直以来都很快。 因为他上战场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什么脏活累活他都能完美完成。 也因此,布兰森身上的伤口诸多,多到他无法完全记住他到底曾经在什么时候曾经受过伤。 加之由于身体改造,他的恢复能力又很好。 于是这就导致了布兰森基本不怎么会关注那些他曾经在战场上受的伤。 大多数时候,这种物理意义上的伤,布兰森基本在涂点药之后就不会再管了。 因为那些伤口只需要放任它们自由生长一天两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毕竟对布兰森来说,比起□□上的疼痛,精神图景的撕裂感才会更让他接受不了。 只是那种好得差不多,也只是布兰森以为的好得差不多。 他根本不会去关注他从前受的那些伤到底有没有好全。 因此当他来到德洛群州这种阴雨缠绵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之后,那些因为没有仔细照看而积年累月生成的暗伤,也自然就这么不出意外地被诱发出来。 布兰森觉得自己的命好苦啊。 怎么一天两天的净是吃这些大苦头。 于是顺着阿克顿关切的目光,布兰森摸上了最疼的后背。 他颇有些撒娇意味地对阿克顿示弱道:“我旧伤犯了。” 若是平时,布兰森犯了疼极了,他肯定会直接不顾形象地龇牙咧嘴。 可现在不一样。 布兰森觉得自己是不能在阿克顿面前丢了形象的—— 因为阿克顿喜欢他。 他不能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丢了形象。 ——那些恋爱罗曼史都是这样讲的: 成熟的哨兵总是会在爱慕他的向导面前,保证自己的行为得体,风度翩翩。 尤其是阿克顿这种依照「预言」来谈,是会一直深爱着他的向导。 按照恋爱罗曼史的逻辑,这是好男人更是应该牢牢抓在手中不能放跑的存在。 当然,布兰森·丹尼斯少将大人暂时并没有恋爱的打算。 他不过是认为,自己不应当拒绝阿克顿这样珍贵的喜欢。 听闻此事的格斯对布兰森的脑回路大喷特喷。 格斯直接一个锐评,就说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布兰森竟然是个这么自恋的存在。 呵呵,少爷可是万人迷。 布兰森冷笑回道。 格斯那句话实在招布兰森记恨。 这也注定了布兰森势必不可能只是简单回怼一句。 当时他可是远程黑了格斯的手机,直接将格斯的闹铃改成了“格斯永远膜拜布兰森大人”。 他甚至为此还特别设定了一串需要一个月后才能更替闹铃的代码。 此等幼稚行为自然又博得格斯的怒骂。 为了避免布兰森略过不看,格斯还是特地打了通讯骂的人。 可向来不会骂人的格斯说的话甚至还没德洛群州的雨有攻击性。 布兰森听完也只是笑笑,让格斯受着吧。 毕竟他之前会说出那么自恋武断的结论,并不是他空穴来风。 那一切都源自于他到德洛群州之前所做的梦。 ——就是那个更应该被称为「预言」的梦。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般。 通常布兰森所遇到的「预言」都是会出现相应的发展指向让布兰森选择的。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人的一生中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 不同的人在面临同一件事的时候,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会做出的选择也会是不同的。 这样的选择是否会影响一个人的人生,事实上也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确定答案。 归根到底,人生就像薛○谔的猫一样。 在你做出是否将盒子打开的抉择之前,你根本不能确定盒子里的猫到底死没死。 这就是「预言」往往都有选项的原因。 可偏偏这个跟阿克顿有关的「预言」却是不一样的。 它并没有发展指向。 就像没等自己去做出选择的时候,盒子里的猫就忽然叫出来,告诉自己他还活着一样。 那条「预言」就是在告诉他: 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不论自己做出任何选择,这位向导终究会爱上自己。 那是不会产生任何变数的既定事实。 即便这种形式的「预言」在布兰森过去并没有出现过。 可布兰森对这件事却没有太大的关心。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很简单能够理解的道理。 相比之下,更困扰布兰森的问题,还当属为什么这位从未与他见过面的向导会「爱上」他? 布兰森并不明白这种情感的运行原理到底是什么样的。 因为他从未爱过谁,也从未被谁爱过。 只不过现在布兰森还是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 因为「预言」的存在,他在面对阿克顿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松懈他身心一直紧绷着的弦。 布兰森从来没觉得自己活得这样轻松过。 因此他很喜欢跟阿克顿待在一起。 阿克顿与过去每一个他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过去布兰森认为,自己对艾瑞多斯帝国所有人的价值就是工具。 可在阿克顿这里,布兰森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也能拥有其他的意义。 明明自己与阿克顿也只是刚刚认识。 可阿克顿却给了他从未体验过的包容。 上面这段话,昨天布兰森才刚剖白似地格斯说完。 格斯当时听完也只是嫌弃地回了句,如果阿克顿是骗子,那你肯定会被骗得底裤都不剩。 但是布兰森觉得不然。 他还试图挣扎着回道,他跟别人不一样。 另一头的格斯当即就被布兰森的话逗得不行。 他问布兰森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像恋爱脑上头的罗曼史女主角。 这一小句话又给布兰森气得不轻。 于是他又小手一动,又把格斯给拉入了黑名单。 早就被布兰森拉黑习惯的格斯,压根就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负面情绪波动。 毕竟布兰森就是这样的。 他总是会对熟悉的人展现如此幼稚的一面。 自从布兰森的那群损友对布兰森这样的行为完全理解之后,每年还会设置一个被布兰森拉黑的天数pk。 最终他们那群人里,那个被布兰森拉黑最久的人,可以获得其他几个人请的饭。 布兰森对这件事并非全然不知。 他更多的还是感觉很无语。 因此与他们相比之下,阿克顿简直好得不行。 他几乎纵容着布兰森的每一个怪异的小脾气,甚至还能够精准地触达布兰森隐藏在话语下的需要。 而这一切还都是建立在阿克顿与自己刚刚认识没多久的情况下。 其实格斯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他确实因为从未得到过,而有些沉溺于阿克顿的温柔乡之中。 ——就像现在。 在听到他旧伤犯了以后的阿克顿,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他的第一反应显然不是去纠结布兰森什么时候受的伤,而是应该先给布兰森解决伤痛的问他。 他立即往他放药物的橱柜边走去,没一会儿就将前几天刚刚买回来的伤药拿了出来。 他似乎有些见不得布兰森脸上痛苦的痕迹。 于是在给布兰森涂药的时候,还不忘轻轻地用手在疼痛的地方揉捏几下。 此时的阿克顿还絮絮叨叨地念了几句之前怎么不好好照顾身体的话。 这让有三分表演成分的布兰森产生了一点点欺骗阿克顿的愧疚之情。 当然,只是一点点。 因为更多时,布兰森还是在享受。 他很享受这种被阿克顿照顾的感觉。 于是他会装作自己很难受。 因为布兰森就是想听听阿克顿心疼自己的话语。 阿克顿在把药箱放回橱柜之后,又有些遗憾地对布兰森道: “你之前对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太不关心了。你的身体素质比一般的哨兵好很多,明明之前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留下什么暗伤。” 阿克顿的话语中甚至还有几分埋怨。 这让布兰森惊奇不已。 他头一回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会比他更爱惜他的身体。 阿克顿后边还说了些什么。 布兰森其实半句都没听进脑子里。 阿克顿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他也不说了。 他的手依然在给布兰森捏捏手肩,试图缓解布兰森的疼痛感。 莫约半小时之后,阿克顿才遗憾地叹了口气: “只可惜现在我们在德洛群州。” 布兰森猛一回神:“德洛群州怎么了?我觉得德洛群州挺好的呀。” “德洛群州的雨太大了。”布兰森听见阿克顿回他道,“——远不如帝都的雨来的温柔。” 说话间,阿克顿的手劲不觉变大。 “操!” 布兰森没忍住骂了声。 这下好了。 他疼哭了。 …… 布兰森也并不是什么爱哭鬼。 他这辈子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第一次哭时,是对着一手把他养大的科学家哭的。 那时他问那个科学家,为什么自己明明也是皇室的孩子,却不会被承认呢? 当时他得到的答案是:因为你的降生并不是为世人所期待的,而是世人想对你加以利用的。 那一回,布兰森知道了,原来自己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一个略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人而已。 他第二次哭时,是他发现他的预言能力会害死很多人的时候。 那时他问欧洛夫,为什么这颗能让他活下来的心脏会害死那么多人。 当时他得到的答案是:你的诞生便是原罪,这就是你想存活下去而应该承担起来的重量。 那一回,布兰森知道了,如果他想活下去,他就得肩负起汉兰大陆亿万人的未来,却也背负着相应的亿万人的血债。 他第三次哭的时候,是阿克顿与他表白的时候。 那时阿克顿如同恋爱罗曼史里的男主角一般,相当珍重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他压着那颗因为阿克顿的行为到处乱撞的心脏,问阿克顿,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他得到的答案是: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宝物。 那一回,布兰森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真的珍视自己的存在。 可到他第四次哭的时候,却是在与阿克顿分手的时候。 那时候他知道了阿克顿是重生之人。 在他重生回来与自己相爱之前,他曾经经历过对自己求而不得的前世。 他大声地质问阿克顿为什么,为什么把自己当成那个人的替代品。 他试图给阿克顿机会。 他想让阿克顿对那件事进行辩驳,好让他们不至于落到分手的下场。 只可惜,当时阿克顿什么也没有多解释,有的也只是轻轻地一句: 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当时他的目光是什么样的? 布兰森其实还记得很清楚。 就像现在阿克顿看他的目光一样。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看着阿克顿。 布兰森第一次发现,自己并非无法共情其他人。 而是对上此刻阿克顿的双眼,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有点阿克顿那会儿的混蛋意味。 阿克顿在察觉到布兰森正看着自己的时候,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之前你说,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阿克顿问,“说的其实是,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件事吧?” 布兰森回望阿克顿,轻轻地点了点头。 阿克顿自嘲意味颇重地轻笑一声:“那是我错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只是缓慢地自己的贴身背包中拿出一本手札。 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愿意将那本手札拿出。 可现在的局势又好像使得他不得不将它拿出。 在将那本手札牢牢地握在手上时,阿克顿才继续说道: “其实我之前还在想,左右你不知道我的来历,说不定会将我和「他」混淆呢。”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玩笑,可布兰森却是听出了话里的沉重感。 这让布兰森不由得困惑地看着阿克顿。 他并没有很理解阿克顿的意思。 可这一切对阿克顿来说又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并不需要布兰森听明白刚刚他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是将手里的手札递给了布兰森。 “你的嗅觉一直以来都很敏锐,你从未将我和「他」混淆。” 阿克顿自顾自地说着。 明明每一个词单独拆出来布兰森都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可阿克顿一把那些词凑一起,就是让布兰森理解不能。 “所以你不是阿克顿?” “我是。” 阿克顿又苦恼地叹了口气,似乎在想着怎么跟布兰森解释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应该说,我们都是「阿克顿」,但「神明」很残忍地将「阿克顿」分隔成了好几个不同的阶段。” 布兰森还是没懂。 他一边试图理解阿克顿说的话,一边又低头看着刚刚阿克顿递给他的手札。 手札的封皮还是眼熟的。 那是前不久他刚刚在阿克顿的房间里看到的那本把自己当已逝亡妻写的亡妻日记。 随着布兰森的目光移动,阿克顿又转而先向布兰森解释了比较好理解的一部分: “这本日记是他留给你的。” “「他」留给我的。” 布兰森重复了一遍阿克顿的话。 “是的。”阿克顿确定道,“我刚见你第一面时,我还以为是你正要跟我分手前。因此我就把这本「他」留给你的日记给私藏了下来。” 说到这,阿克顿脸上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伸手摸了摸鼻子之后,才继续解释道:“我当时留下这本日记,其实想看看日记里有没有什么能够挽留我们之间感情的相处痕迹。” “可事实说明,人即便知道了未来,也不能改变过去么。”阿克顿的脸上忽而又出现了一抹苦笑: “因为即便挽回了,你爱的也始终是他,而不是我。” ——我不是他! 布兰森恍然间,似乎听到了当时自己与阿克顿分手时,反驳阿克顿说的那句话。 现在的阿克顿完全就跟当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这让布兰森忍不住笑了声,甚至刚刚没弄明白的事情,也骤然豁然开朗。 只不过布兰森还没真的人渣到把眼前的阿克顿,当成之前的阿克顿吃代餐。 毕竟他早就已经隐约有了点感觉,能够意识到眼前的阿克顿确实就是阿克顿没错。 可他却是和之前的阿克顿有那么一点细微差别。 现在,布兰森已经完全理解了。 于是他又问了阿克顿一个问题:“那么,你不是这个时空的「阿克顿」,你是来自什么时空的「阿克顿」呢?” 阿克顿被问得一愣,还是老实地回答道:“我是1931年的阿克顿。” 这个回答直接让布兰森对阿克顿的好奇程度又提升了好几个度。 他颇有意趣地盯着阿克顿看了好几眼,直到把阿克顿盯得有些发毛了,才堪堪开口问道: “平行时空来的?” “为什么这样问?” 布兰森轻轻一笑,伸手在阿克顿的下巴上轻轻一勾: “你的脸上写满了不满。” “如果是这个时空的未来,我想我应该能预知到个大概。”布兰森轻轻地笑了声,颇有些惋惜地对阿克顿道,“就我所能看到的我与你的「未来」,其实已经在过去了。” “那么,来自1931年的你,现在在不满什么呢?你在醒来时不是觉得我们在热恋期吗?你也没对我求不得到得重生的地步吧?” 布兰森还在笑呢。 可阿克顿却是笑不出来了。 “我在不满为什么他都那样惹你难过了,你宁愿惦记他也不看看我。”阿克顿轻声回答道。 他的声音很轻。 轻得布兰森差点以为自己刚刚听岔了。 现在的阿克顿全然没有过去的阿克顿那么成熟。 他就像一个年龄尚小却情窦初开的弟弟一般,正在可爱地纠结着一些恋爱烦恼。 这是好事啊! 可布兰森还是觉得有点坏事。 于是他朝着阿克顿摆了摆手:“你别对我占有欲那么强啊!按道理说,你不该在你的平行时空里还有独属于你的「我」么?” 阿克顿双目锐利,一下就抓住布兰森那句话的重点:“所以你是属于「他」的?” 布兰森大惊失色:“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属于他!” 9.3初稿留:将会小修本章。 9.7修文留:所谓小修(。 我竟然将3k7的章节改成了5k6(。)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爱恋 第22章 亡妻日记 新神历1922年5月27日。晴。 在阳光的照耀下,帝都的街道都映着闪耀的光。 各条街道上的商贩与逛街的公民的脸上都洋溢的满足的笑容。 这样的天气真是好得不行。 好到即便一直以来帝都的天气都是以这样的晴天居多,阿克顿也会因为某一天的阳光绚烂而选择出门走走。 大多数时候阿克顿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一如今日,他也只是在出门之后沿着街道的光源方向走去。 艾瑞多斯帝国的帝都蒂亚是从汉兰大陆创世神话出现时就已经存在的古城。 传闻中,蒂亚是汉兰大陆太阳神的神息之所。 蒂亚城区内的条条街道处处分区,更是根据当初太阳神前往安息之地所时,途经的每一个脚印划区建立的。 在太阳神的祝福下长大的艾瑞多斯帝国的公民无论身处何地,往往也都会在自己临死之前到帝都走一趟。 他们在来到帝都以后,会沿着帝都里的任意一条街道,朝着太阳的方向逐步走去。 他们都清楚,只要追着太阳走到世界的尽头,即便是他们这样无依无靠的普通平民,灵魂也能在死后前往神息之所。 因为帝都是被太阳神所祝福、且一直守护着的地方。 也因此,帝都大多数时候都是晴空万里的。 所以,并不是所有晴天都能够被称为「幸运日」。 很早之前,布兰森就曾经这样对阿克顿强调着。 那时阿克顿才刚跟布兰森回到帝都不久。 而把阿克顿从德洛群州带回来的布兰森,也在给阿克顿安排完在帝都长住的各类事宜之后,又被卡洛斯公爵穿小鞋似得安排了许多工作。 即便如此,布兰森也始终惦记着常年居住在德洛群州的阿克顿。 他担心着阿克顿没见过帝都的人心险恶,害怕阿克顿会被帝都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所欺骗。 ——他忧虑着阿克顿会逐步迷失在帝都的繁华之中。 于是,当繁忙许久的布兰森终于在得空时,立即就将差点被卡洛斯家族的人啃得骨头都不剩的可怜阿克顿约到了自己家中。 布兰森还是知道的。 这段时间卡洛斯公爵特别调开他,为的就是要给刚刚加入卡洛斯家族的阿克顿一个下马威。 就他让厄兰关注的阿克顿的近况,就已经知道了卡洛斯家族的所作所为。 这些天,阿克顿过得并没有很好。 布兰森的看着依然笑着跟自己讲话的阿克顿,原本想严厉告诫阿克顿的话,明明到了嘴边,也瞬间被阿克顿软化成了一句“最近辛苦你了”。 那时的阿克顿还挺意外布兰森会说这么一句。 他看着说完这句话又一脸懊恼走往天台的布兰森,脸上的笑意又是止不住。 他立即抬腿跟上布兰森的脚步,然后就看到了刚从小黑屋中拿出一瓶酒的布兰森开始倒酒。 那一天,他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好久。 直到布兰森喝得半醉了,才伸手指着天空中那轮弯月,认真地对阿克顿说道: 就像只会在传说中出现的蓝月,也总是会被人们当成幸运的象征一样。 大多数时候,往往都是鲜少出现的事物才会被称为「幸运」;而与之相反的,某些让人「习以为常」的存在,哪怕对其他人而言其实是幸运的,也会被当成理所应当的存在。 阿克顿这下可知道布兰森这么久以来都在纠结什么了。 于是他轻声应道,我明白,我只会当你是我的「幸运」。 他话音刚落,白狐就已经跳到了布兰森的腿上,用侧脸轻轻地蹭着布兰森的手。。 狐狸总是比阿克顿更懂得怎样取悦布兰森的。 ——或者应该说,它比阿克顿更懂得怎样撒娇会让布兰森更开心。 原本狡猾独立的小狐狸在此时所展现出来的依恋,无疑是满足了布兰森的虚荣心。 他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抬手摸的却不是狐狸,而是阿克顿的脑袋。 乖狗乖狗。 布兰森赞许地喊着。 阿克顿并不对此称呼发表什么意见。 因为与布兰森类似的,那时候的他满心满眼装着的,也只有布兰森。 那并非是他的花言巧语。 而是他的幸运确实只有布兰森。 阿克顿的嘴角不觉扬起一个笑。 尽管他和布兰森已经分手很久了,可当他回忆起前不久两人刚刚在一起时的点滴时,心间依然悸动非凡。 那条路的尽头是帝都的郊外。 帝都的郊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 有的也只是那条发源于塞纳里奥山、一路流到帝都的河流。 那条河流流经艾瑞多斯帝国多地,因为各地的风俗文化差异,也有着四个不同的名字。 其中阿克顿更喜欢自然还是德洛群州当地人叫它的名字。 察港亚珀河。 阿克顿记得,曾经布兰森也曾经带他来这里过。 那会儿他们才在一起不久。 阿克顿才刚刚参军并在幻海军团里立了战功。 只不过布兰森当时可乐了。 为了避免别人不知道他的小男朋友能力超强与世无双。 布兰森特地在幻海军团回帝都述职时,特别掏了自己的私库在驻地设下宴会。 他大手一挥,直接给阿克顿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他宴请了帝都所有的名门贵族,这可是连布兰森当年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只不过布兰森乐得带着阿克顿招摇。 于是那场庆功宴还特别与民同庆,还给帝都城区居住的公民都送了一杯庆功的酒沾喜气。 那时布兰森只用了一夜,就将一直以来都跟“私生子”连接议论的阿克顿,改造成了艾瑞多斯帝国公民心中的大英雄。 就连一直以来都不情不愿的卡洛斯家族,也因而慢慢地承认了阿克顿的存在。 如何?少爷我厉不厉害? 满脸得意的布兰森在细数着庆功宴带来的效益,脸上几乎是写满了“请认真夸我”五个大字。 阿克顿轻轻地点头,低声卖了声乖: 哥哥你真好。 只这一句话,就轻松地攻破了布兰森的防线。 他别开脸,不敢再继续对上阿克顿的眼。 他嘴上又开始胡乱喊着你惯会这样哄我,谁知道你跟多少个好哥哥这样讲过。 阿克顿也没反驳。 毕竟当时布兰森耳尖透出来的绯红,无疑是在告诉他,布兰森就是很吃他这套。 而他,也很吃布兰森这一套。 其实他即便没有布兰森的帮助,也能轻松地解决卡洛斯家族的人给他带来的困扰。 可布兰森喜欢给他创造这样的无限风光,他也乐得接住布兰森给他制造的美好。 或许对布兰森来说,太阳只是太阳,并不存在什么晴空即是幸运日的概念。 可对阿克顿来说,晴空即是幸运日并不仅适用于在德洛群州的他,也依然适用于来到帝都的他。 兴许连布兰森自己都不知道。 他对阿克顿来说,就如德洛群州的太阳一般是「幸运」,又如帝都的阳光一般是「祝福」。 毕竟,就算是对其他人来说,布兰森也是跟太阳一般。 即便这个太阳总是会觉得自己对其他人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实际上,每一个熟知布兰森的人,即便是皇太子迪诺斯也曾经被布兰森照拂过。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机会理解过什么是爱罢。 布兰森总是会选择去尽可能地爱身边的每一个人。 ——只不过,太阳总是会有私心的。 他会私心多给更亲近他的人更多的温暖。 就像酒量一直都很好、从来都不会在什么宴会庆功宴上喝醉过的布兰森,也会因为太过于开心而喝多了。 他用力地勾着阿克顿的脖子,张嘴就嘟囔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另一头幻海军团里那堆跟布兰森熟得不能再熟的将领见状,又止不住地起哄。 虽然那群损友损的主角是布兰森。 可布兰森听完又觉着那群人在戏弄阿克顿。 他很不爽地瞪了那群人一眼,随后就立即扯着阿克顿的领子,跟拎猫似得往外走。 阿克顿见他不高兴了,于是就问他怎么了。 结果布兰森喝高耳背了,就莫名其妙地又回了句,带你私奔呢。 阿克顿听着忍俊不禁。 就问布兰森,那你要带我私奔到哪里去? 嘘。 布兰森故弄玄虚地示意阿克顿噤声,然后看着阿克顿满眼期待的神情,他才满意地继续说道: 我要带你去世界的尽头。 阿克顿失笑。 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世界尽头。 可当他抬眼看到眼前喝醉了酒后这样活泼的布兰森,心尖又莫名软了几分。 他脸上的笑意慢慢地被纵容所覆盖。 即便当他意识到布兰森喝醉了之后,心里想的都是要带布兰森回家睡觉。 可当布兰森说着要跟他私奔的时候,他的双腿就忍不住地想要跟着那只醉鬼跑。 这个世界是没有尽头的。 可有布兰森的地方,就是阿克顿世界的尽头。 他的指尖勾着布兰森的手心,仔细地感受着布兰森身上传来的温度。 ——好喜欢。 阿克顿止不住地想。 他一步一步地跟在布兰森身后。 明明两人还牵着手,布兰森却总要走一会儿就停下脚步回头确认阿克顿确实跟着自己才乐意继续走。 阿克顿看着布兰森这样的举动,心间又是一阵发涨发酸。 他暗地里计算着布兰森回头的频率。 等待布兰森又一次回头时,阿克顿也跟着上前一步。 他轻轻地咬住了布兰森的双唇。 那双翠绿的眼眸紧紧地勾在哨兵的眸间。 几乎在布兰森错愕地瞪大眼的瞬间,他就已经将这一切揽入眼中。 他弯着眼笑了。 与哨兵之间的唇枪舌战依然在继续,只不过哨兵因为喝了酒,已经渐落下风。 但布兰森也只是喝多了站不稳而已,脑子又没喝坏。 他哪怕喝醉了也记得自己这辈子打仗从没输过,他哪能允许自己在这种事上落败。 于是他直接一口咬在了阿克顿下唇,张开嘴就开始耍赖。 他说这局不算,阿克顿那是偷袭,赢了不算。 阿克顿一听,也就轻轻哦了声,随后又问了句,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什、什么?布兰森的目光全然集中在正舔着嘴角血迹的阿克顿脸上,压根没能反应过来。 结果阿克顿又趁人之危地捧着布兰森的脸,轻轻地亲了上去。 布兰森轻轻地喘了一声,之后头脑更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下,糊成一团浆糊。 少将大人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布兰森被亲完之后,原本迷离的双眸也清澈了好几分。 阿克顿寻思着布兰森酒醒了呢,结果就听到了布兰森突发恶疾嗷嗷乱叫了好一番。 阿克顿被布兰森这般闹腾之后,心头软得不行。 他忍不住轻轻地咬上了布兰森的脖颈,直接把布兰森咬得一激灵。 布兰森恼怒地瞪了阿克顿一眼。 也几乎是同时的,阿克顿对上那双澄澈的蓝眸。 他脸上的戏谑还没来得及藏住。 正尬尴地想解释什么呢,结果就听到了布兰森恼羞成怒的一句: 我不跟你私奔了。 阿克顿差点笑岔气。 敢情还没酒醒呢。 他又抬腿跟上眼前那只醉鬼的脚步,指尖又轻轻地勾住布兰森的手心。 布兰森并没有推开他。 因为其实酒已经醒了。 只不过少将大人觉得自己简直丢人至极。 尤其是刚刚对上阿克顿那双深情又纵容的眼睛时,布兰森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栽了个彻底。 可没一会儿,布兰森就在察港亚珀河前站住。 彼时阿克顿还在想着要跟布兰森道歉呢,结果布兰森却先开口了。 他问阿克顿,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帝都境内的河流也就只有察港亚珀河这么一条。 阿克顿稍微猜一下,其实就已经猜到了。 察港亚珀河。 阿克顿回答道。 哼哼。 哨兵轻轻一笑,眸中是藏不住的得意。 有那么一瞬间,阿克顿差点以为自己记错了。 结果他就听到了布兰森轻声道: 察港亚珀河发源于德洛群州,那是你长大的地方,也是我们产生交集的地方。 说完,布兰森又往东南方一指: 那就是察港亚珀河的出海口,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也是我们最终确定关系的地方。 布兰森的声音轻轻的。 他说,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 他说,你永远都可以自由地发育发展,我会一直在你的未来等着你。 最后,他又红着耳尖,轻轻地说了句,我准备好了。 什么? 阿克顿没反应过来。 可也是在他发出疑惑的那一瞬间。 布兰森捧着他的脸,有模有样地学着刚刚阿克顿亲吻他的模样,轻轻地咬上了阿克顿的双唇。 想到这里,阿克顿的指尖不由得碰上自己的下唇上。 他心头发热。 脑间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他绘制一张地图。 那张地图里标记着每一处对他和布兰森而言都意义非凡对地方。 当你拿着那张地图故地重游时,是否也会跟我一样,回忆起过去的点滴? 阿克顿自然是无法得到那个答案的。 他只是想。 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噱头,才能让布兰森在不经意间间翻到那张地图呢? 答案很快就已经浮现在阿克顿心中。 他坐在河边,听着河流的流水声,将随身携带的那本日记本拿出。 他轻轻地在扉页上写道: 「只此日记,致予我已故的爱人——布兰森·丹尼斯」 写完,阿克顿又忍不住笑了声。 他想着,如果扉页上的这句话被布兰森看着了,估计会大声地反驳自己吧? 会说什么呢? 阿克顿想。 布兰森的话,应该会说: “——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我不属于你!” …… “可你的心是属于他的。” 阿克顿不知道在闹什么矛盾。 在听到布兰森的那声无力的反驳以后,没忍住小声嘟囔着。 只不过他并没有勇气继续跟布兰森争辩这个问题。 因为他知道,他势必会在这场争辩中得到一个自己并不满意的答案。 于是阿克顿又低头指了指日记本,示意布兰森打开最后一页:“你之前看日记的时候,好像没有从后面翻起。” 布兰森抬头看向阿克顿,很想嘴硬地怼一句根本不会有人看日记会从后往前看吧!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嘴硬什么都显得无比苍白,于是他只能听话地打开手中的日记本。 ——他这才发现,原来在日记的最后,居然夹着一张地图。 之前他看日记只顾着看前面的东西了,根本没来得及翻到后面一页,阿克顿就已经回了家。 他轻轻地将地图展开在日记本上,才发现那张地图竟然是汉兰大陆的大地图。 这张地图已经开始泛黄了。 布兰森大概能够猜到,那张地图存放的年份已经很久了。 他低头仔细地地看着地图上的每一个圈圈与批注的小字,以及几个表示方向的箭头。 布兰森觉得奇怪。 可他又感到了一阵熟悉。 阿克顿适时开口道:“这是他要给你看的。他说如果你决定故地重游了,那就请按照他给你制定的路线重游吧。” “他怎么知道我会故地重游?” 布兰森低声呢喃着。 可在场的阿克顿并不能给布兰森答案。 ——也许,他是知道的。 只不过阿克顿此刻也并不能完全确定,他心里所想的答案是否正确。 他看着神色染上几分忧郁的布兰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是吧。” 布兰森木讷地应了声。 他现在心头的滋味就是一阵酸一阵辣的。 或者应该说,不止如此。 总之他心里乱七八糟的,连他自己都捋不清自己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 就好像身为哨兵的他很清楚他并不能吃某样菜,可他却偏偏就是要吃上那口菜他才会又痛又爽地开心一样。 ——而这一切,都归根于那张地图。 那张第一站标着萨戈桥,第二站又标着塞纳里奥山的地图。 他奇怪地在这张地图中感受到了一股很浓厚的爱意。 就好像,之前阿克顿就已经清楚自己一直在以来的纠结,并且试图通过写下这本日记慢慢想给他相应的答案。 地图之下还夹着一封信。 尤其蜡封还是布兰森许久不曾见过的白狐印记。 布兰森的手莫名地抖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将这封信拆开了,他会无比痛苦。 可依然是直觉在告诉他,如果他看了这封信,相应地,他也会感到难以言喻的开心。 阿克顿以为布兰森的近乡情怯,刚想伸手接过布兰森手里的日记和地图,结果布兰森就已经颤着手,缓慢地打开了那个信封。 信封中夹着两页纸。 虽然阿克顿并没有拆开那封信过,可当他看到那张密密麻麻的纸时,阿克顿就已经猜到了,那是之前的他给布兰森写的剖白。 而另一页。 阿克顿轻轻地瞟了一眼,只见那上面只简单地写着几个字: 我在帝都等你。 9.9初稿留: 最近其实不卡文。 是上学太忙了。 而且最近极容易爆字数。。唉(摇头 等学校这边温度起来,我估计会开始隔日更。反正存不住稿…… ———————— 9.11修文留: 太好了,就这样修出两章5k6。 不重要,但是我最近应该比较有空,所以不看榜了,我将要隔日更。 周五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亡妻日记 第23章 怪梦(1) 大概是因为临近世界末日罢。 这几个月的天气一直都差得很。 只不过这一切阿克顿也顾不上了。 因为最近布兰森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几乎连坐起来都难了。 “所以还是没有办法吗?” “是的。” 研究人员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意,还有些许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声叹息里蕴藏的退缩之意阿克顿还是能听出来一些的。 S级哨兵对心脏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即便阿克顿已经列出尽可能多的变量,可也始终无法改良出一颗能够持续工作、且不会与布兰森产生排异反应的机械心。 其实无论那句话到底有没有说出口,其实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是制造不出那颗能够供予布兰森正常使用的机械心的。 阿克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因此他总是会想要付出尽可能多的精力去将这件事做好。 可与阿克顿不同的。 那些研究人员并没有绝对的理由,去支持他们去想怎么制造那颗机械心。 甚至应该说,这些年布兰森的存在已经逐渐衍生成为帝国的一个禁忌话题。 这个「禁忌」只要一直存在着,那他们就会因为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而不敢真正下手去研究。 这个问题并不是阿克顿能够解决的。 他每每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他轻轻地挥手,示意研究人员都去休息。 待到所有人都走干净之后,阿克顿才又坐回实验室的主位上继续他的研究。 其实早在几年前阿克顿专门为布兰森的机械心成立这个研究课题之前,布兰森因为机械心而产生的并发症就一直存在着。 布兰森所使用的机械心基本上都会给他带来不同程度的痛苦。 这件事还是阿克顿和布兰森在一起之后才知道。 ——因为帝国从来没有做过相关项目的研究。 即便布兰森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跟塔提过他使用人造心之后会产生的问题。 但这件事情的答案其实也并不难猜。 就连刚刚来帝都没几年的阿克顿都能用脚指头想明白的事情,身为主人公的布兰森自然是不可能不清楚的。 布兰森一直都是艾瑞多斯帝国有意想淡化掉的存在。 从前如果不是皇太子力排众议让布兰森前往帝**校上学,只怕布兰森如今早已湮没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某种程度上,阿克顿还是感谢皇太子的。 毕竟如果不是皇太子当年为了不浪费布兰森的才能,所以专程将布兰森送去帝**校培养,只怕阿克顿这辈子就算过完了也不会遇上布兰森。 但那也只是「某种程度上」。 因为只要阿克顿多了解布兰森的过去几分,他对艾瑞多斯帝国皇室的恨意也跟着就会更深几分。 他从来到帝都之后,心里就一直被「那个疑惑」所困扰着。 阿克顿就算想破脑袋了,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布兰森这样厉害的人,会甘心一直受制于帝国。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布兰森。 但布兰森却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 那时候布兰森已经深受病痛折磨了,只不过当时他还挺爱说话的。 但凡阿克顿所向他提出的问题,只要是他知道的,他就都会认真完整地回答给阿克顿。 可唯独「那个疑惑」。 布兰森只是轻轻摇头,简单的说了几个字: 因为「没有意义」。 那时候阿克顿并不明白布兰森所说的那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毕竟他从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就像他哪怕清楚地知晓,艾瑞多斯帝国皇室对布兰森持有的态度。 可他也会为了抓住那一线能够完成布兰森的机械心的生机,而求到皇太子面前那样。 对阿克顿而言,只要能救下布兰森,无论需要他做什么、需要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都是有意义的。 ——至少,阿克顿是这样认为的。 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不是你做了以后就肯定会有相应的结果的。 正如即便阿克顿能够感受到皇太子是想要救布兰森的。 可皇太子也并没有松口让皇室的研究团队着手研究机械心。 毕竟在皇太子看来,阿克顿并没有足够的理由能够说服他下令去做这件事。 他已经是弃子了。 皇太子的话一直回荡在阿克顿的耳际。 即便阿克顿早有心理预期,可他也没有设想到帝国的人竟然如此冷血无情。 当他们需要布兰森的时候,他们会要求布兰森像个机器一样一直为他们服务。 可等到这台机器有所损坏了,他们并不会想着修理这台机器—— 他们只会相当残忍地将这台机器舍弃。 「他会有用的。」 阿克顿很想说出这句话,以此来换得皇太子手中的研究团队。 可是他到底还是说不出口的。 毕竟对阿克顿而言,布兰森在是所谓S级哨兵之前,他首先是布兰森。 那一次,也是阿克顿第一回意识到「没有意义」这四个字到底有多沉重。 布兰森并不是真的对阿克顿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在知道那件事之后,布兰森的脸上也只是留着一个无奈的笑。 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阿克顿的脑袋,随即又轻轻地抚过阿克顿鬓间柔软的发。 他珍重地在阿克顿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后也只是轻声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你不用因为这件小事难过成这样的。 这不是小事。 阿克顿头一回反驳了布兰森。 布兰森也只是纵容地笑,轻声一直应着好。 只是在最后时,他也只是轻轻地说了声: 艾斯*,其实我更想成为我自己。 这一句话让阿克顿的心一沉。 皇太子轻描淡写的「没有意义」此刻也变成了一把将阿克顿的心脏剐得鲜血淋漓的凶器。 想到这,阿克顿的头不由得更疼了一点。 为了让试验的进程能够加快,他已经高度精神集中地工作了将近四天。 也因此,他现在的精神波动已经开始变得不稳定。 他依然想要集中注意力去看那些数据。 可偏偏那些数据总是会随着他口袋中的通讯仪的振动声,一下一下地慢慢弹出他的头脑。 他现在已经处理不了什么数据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休息,可布兰森的情况更本就已经没有能够让他休息的时间了。 口袋中的通讯仪依然在振动着。 阿克顿连看都不用看就已经能猜到那应该是塔里给他下的通牒。 只不过此刻阿克顿的精神实在难以集中。 他已经维持这样的状态很久了。 因为他没有休息。 也没有在精神波动不稳定之后,依照塔的要求,前往相关部门做相应的原因汇报。 这样的行为自然是让塔里很气愤。 不过阿克顿早在决定要偷偷设立专门研究布兰森的机械心的研究小组之前,就已经算好了塔里会派人把他抓过去审问的时间。 那个时间大概是半个月前。 只不过半个月前—— “所以你完全不接塔里的通讯吗?” 实验室中忽然传来迪诺斯的声音。 阿克顿闻言也只是轻笑一声:“皇太子殿下认为有必要接吗?” “确实没什么必要。”迪诺斯冷淡地笑了声,“不过你也只剩下半小时了,后续你应该也没机会再继续做这个实验了。” “他们难道会杀了我吗?” “说不定会把你给烧死。” 阿克顿抬头又看了迪诺斯一眼。 迪诺斯的嘴角难得的扬起一抹有点温度的笑容。 ——迪诺斯竟然在跟他开玩笑。 阿克顿骤然意识到。 这并不是一件特别让人觉得愉悦的事情。 毕竟这种地狱笑话还是建立在自己身上的。 但迪诺斯并没有谎报军情,因为阿克顿所剩下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 塔里的通讯一个追着一个,想来甚至不需要等到迪诺斯说的半小时,塔里的护卫队就会来到这处隐蔽的实验室。 至于迪诺斯此行的目的—— 阿克顿还是清楚的。 从半个月前迪诺斯第一回徇私,替他挡了一回塔里的人之后。 阿克顿就清楚,迪诺斯的目标跟他是一样的: 他们都想要布兰森能够活下去。 因此阿克顿现在做不完的事情,之后迪诺斯将会接过做完。 “那我还挺期待我被烧死的。” 阿克顿的笑死压得很低。 可迪诺斯还是听清楚了。 悉知阿克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声。 “是么,那你可得祈祷你能被烧死。” “那就得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两人的目光轻轻地撞在一起,又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由于生命之树的存在,火刑一直以来都被冠以“极刑”之名。 当然,这一刑罚并不是因为残忍而被称为“极刑”的。 而是火刑的施行的背后,往往都是对受刑者不入轮回的诅咒。 这种诅咒一般又并不针对罪大恶极之人。 而是指向那些具备毁灭世界能力的人身上。 因此,迄今为止汉兰大陆有且只有一个人被施以火刑。 那就是几百年前瓦洛里亚帝国宣扬“哨兵是会损害向导的存在”,并且为了让哨兵减少对向导的依赖与损害,对哨兵进行精神改造的极端向导。 尽管在许多年后,对哨兵进行精神改造成为了主流的技术手段。 可在几百年前,这样超前的手段还是让这位向导被当时瓦洛里亚帝国的女皇处以极刑。 至于阿克顿—— 他自然还是构不成这样的威胁。 塔里的人已经快要来到。 阿克顿将之前就已经整理好的文件都放在迪诺斯面前。 他的目光中又藏了几分遗憾,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说出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无法解决的一大问题: “兴许问题是出在基因编码上。” * 艾斯:艾斯(Ace)其实是阿克顿(Acton)的昵称 ———————— 感谢等待! 断更一周我感到很抱歉。但是这一章其实是挺重要的一章过渡章。 这章其实是我最初设想要写的。之前我没写因为觉得过于突兀了(其实这章我都写了两个版本,现在是版本2),因此我又另外写了两个版本,结果那另外两个版本又更适合放在后边,不适合当过渡。因此最终还是改成了现在这个版本。 这个故事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能够讲完,总之我会努力将节奏安排好后保证稳定更新的! ———————— 最近卡文时总是会回头看前面的22章。 我发现了不少错别字,不过因为我现在没什么力气改了,所以估计后期我会统一一个时间对这篇文精修润色的时候,顺便把这些错别字也改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怪梦(1) 第24章 怪梦(2) 曾经,有谁说过: 如果你能在梦中保持一丝清醒,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并且你的内心怀有纯粹的好奇而非恐惧,那你就有可能看见这根飘浮在梦境的“丝线”。 曾经,又有谁说过: 如果你能够在抓住那根“丝线”的时候,将它系在梦中人的手腕上,那你将会在梦醒之后,跟梦中人相见。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传说,梦中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丝线。 可也确实有人,曾经抓到过这根丝线。 ——譬如,布兰森。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布兰森也不知道。 对他来说,他只是在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很奇怪之后,对这个环境做出了一个质疑而已。 应该怎么说呢? 这里就像是他曾经在小说里所看到的if线一般。 ——某些烂俗罗曼史的作者总是会喜欢在写完一出惨绝人寰的悲剧之后,再装模作样地再写一条甜蜜大团圆if线来避免自己被读者骂。 只不过他现在所经历的这条if线,并不是什么拥有大团圆未来的世界线。 反而是一条完全就是为了虐待他而设计的世界线。 如果说,之前布兰森曾经埋怨过自己的生活可悲,那他在这个梦里所经历的一切,反倒会让布兰森觉得自己曾经的生活非常幸福。 因此,当布兰森可怜地死在梦中还没清醒过来之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对这个梦提出质疑。 也便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条丝线正垂在监牢中的年轻向导身侧。 他已经跟着这个向导很久了。 或者应该说,自从他在这个梦里死后,他就一直跟在这个向导身边。 不过他很早之前就已经跟这个向导有所接触了。 按照之前的设定来说,这个人是「他」的未婚夫。 这位未婚夫还特别爱他,爱到为了他能够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塔里禁止他去做的实验。 这种人在那些罗曼史小说里一般都是妥妥的默默付出的深情男二炮灰。 他最后势必会因为死亡而失去和女主角Happy Ending的机会,然后让什么都没有做的男主角坐享其成。 不过幸运的是,布兰森并不是那些瞎了眼的女主角。 他不会因为那位未婚夫是在默默付出就理所应当地看不见。 尤其是未婚夫的身上总是会带着浓厚的悲伤。 即便布兰森并不是一个常能感受到他人情绪的人。 可他还是能够感受到那股一直弥漫在这位向导身上的沉痛。 他会因为向导流露出来的难过而难过。 甚至在向导入狱之前,他每次见到那个向导时,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伸手摸摸这位看着就可怜兮兮的向导的脑袋。 这是私心。 布兰森总是微妙觉得这个向导跟自己之前不小心写出来那串显化精神体的代码特别适配。 因为在他所见到那个向导的每一面里,那个向导总是像一条担心自己会被遗弃的小狗一般。 虽然布兰森并不清楚,到底为什么那个向导会这样没有安全感。 可他却总是很乐意给予那个向导自己力所能及的安抚。 他是知道这个向导叫什么的。 他叫阿克顿。 很可爱的一个名字。 布兰森想。 最初时,他还以为阿克顿就像他在罗曼史小说里所看到的那些粘人向导一般。 他看起来总是那样温柔听话,甚至面对他的时候还会红着眼睛要自己哄哄他。 这可不是布兰森喜欢的类型。 为此他还嫌弃了阿克顿好一会儿,并且还对自己的恋爱口味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但这种质疑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布兰森的很快地就在这个梦境迎来了他的死亡。 如果这是一个正常的梦,那布兰森大概就会在他死亡的那瞬间在现实世界中醒来。 但很可惜,这并不是一个特别正常的梦—— 布兰森在死后就解锁了第三视角的魂体形态。 并且这样的魂体形态并不能自由行走,让布兰森自由地探索这个世界的if。 他只能跟随在阿克顿身边。 就好像他前面做的那么长久的梦,为的就是此刻能够一直跟在阿克顿身边。 这是倒也还算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发展。 至少最初布兰森是这样觉得的。 毕竟作为一个偶尔喜欢开些幼稚玩笑捉弄人的布兰森来说,死亡后可以一直跟在某一个人身边,那完全就是一个天时地利的环境。 可真当布兰森跟在阿克顿之后,他并没有因为捉弄到阿克顿而感到开心,反倒是一直因为看到因为自己的离世而万念俱灰的阿克顿后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无力。 他总是会轻轻戳戳阿克顿身上的哪里,试图引起阿克顿的注意。 可阿克顿大多数时候都只会是沉默地。 这大概是从阿克顿在迪诺斯那里听到布兰森的死讯之后开始。 大多数时候阿克顿没有被塔的高层带去审讯的时候,他都只会对着墙壁发呆。 尽管阿克顿从不说什么。 可布兰森也还是会因为这样缄默寡言的阿克顿而感到揪心。 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阿克顿的脑袋。 同时的,一阵微风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拂过阿克顿的额角。 阿克顿的额角处还带着几点血痕。 那是这些天里,他经受的层层刑罚审讯给他留下的痕迹。 这些布兰森其实都看在眼里。 就他在阿克顿身边之后,他所悉知的阿克顿所经受的酷刑,就至少有七个。 其中有一个布兰森光是看着,就已经感觉到了阿克顿痛苦。 那个刑罚其实足够直接将一个B级向导的精神图景分崩离析—— 那是专门为向导定制的刑罚。 越是高阶所体会到的痛苦变越是翻倍。 他们会将受刑的向导关在一个昏暗密闭的空间中。 那个空间因为设计的缘故,总是能够将一些细小的声音层层放大。 这样一间屋子某种程度上是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哨兵的安全屋。 因为它拥有着上好的隔音效果,甚至是一个绝对的绝缘空间。 当然,这个“绝对的绝缘”是建立在塔没有在那个空间的某一隐蔽位置插入一条排水水管的基础上的。 这条水管的作用也很简单,为的就是让水滴一滴滴地滴落在这间屋子里。 然后,水滴滴落的声音也会因为这间屋子的特性,逐步被放大到一个让人听了就会感受到惊惧的程度。 如果只是普通的滴水声,其实并不会真的让人感受到恐惧。 真正会让人感到恐惧的,其实是他一直以来都被囚禁在一个狭小封闭的黑暗空间中。 在那段被幽闭的日子里,向导本身除了思考与回忆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的回忆会随着滴水声的放大而被放大,又会因为黑暗的房间中什么也看不到而意识到美好回忆的难以触碰。 之后,向导会亲手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击碎。 尤其是曾经就已经切实经历过类似遭遇的向导。 他们所要经受的痛苦更是翻倍的。 ——因为他们总是会在体会到过去的翻倍美好之后,再一次体会到再翻倍的痛苦。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样的刑罚能够将一个B级向导的折磨到精神崩溃。 毕竟这本质上是本就心思细腻的向导对自己最为细致的折磨。 至于阿克顿。 这样的刑罚成效在他身上自然是会更好的。 几乎是在布兰森的死讯公布于世的那一天开始,塔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将阿克顿关进那间屋子里的相关事宜。 当然,在准备期间,塔也并未完全停止使用其他手段来折磨阿克顿。 只不过那些手段都相对而言比较拙劣而已。 他们大多时都是使用一些暴力的手段给阿克顿制造痛苦。 这样的手段大概在布兰森死亡之前就已经用过不少次了。 因此,阿克顿并不会因为这样的痛苦而向塔屈服。 尤其是那还是情绪已经压了很久的阿克顿—— 他总是会在受刑之后,开口挑拨过来审讯他的几位高层之间的关系。 几乎每一次塔的高层来审讯他之后,塔里的高层都会因为内斗而经历一次大清洗。 目睹着这一切的布兰森心中总是骄傲的。 他看着阿克顿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嘲讽笑容,脸上也会忍不住跟着笑。 只不过布兰森脸上的笑不是嘲讽,而是欣赏。 这才对嘛。 布兰森想。 这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布兰森终究还是认可了自己的恋爱口味。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离开这个梦境世界。 因此,布兰森慢慢地也开始享受起跟在阿克顿身边的生活。 即便自从知道他的死讯之后,阿克顿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他很少跟谁说话,除了挑拨离间的时候。 直到阿克顿被塔关进那间屋子里之后。 跟在阿克顿身边的布兰森才慢慢地意识到不对。 随着阿克顿在那个小房间里待的时间越久,布兰森就越能感觉到阿克顿状态不对。 死亡后的布兰森早已不如过去的自己那般机敏。 他大概是过了好久才在那些水滴声中分辨出来,其中原来还夹杂着几声呜咽。 那是阿克顿的哭声。 是自从布兰森死后,阿克顿第一次难以控制住自己的痛苦而哭出声来。 布兰森看着这样的阿克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难受得很—— 明明他已经是一缕幽魂,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感呢? 布兰森的手不觉搭在自己的胸口上。 隐约间,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曾经也经历过类似的痛苦。 那样的痛是直接痛到在他的灵魂上也留下了痕迹。 那是因为什么事情来着? 布兰森恍惚地回忆着。 噢。 因为他是偷走他人时间的恶魔。 他是偷走他亲密的战友时间、剥夺他亲密战友生命的恶魔。 他在滥用他的「预言」之后,害死了曾经与他嬉戏打闹、并肩作战的战友的生命。 这就是最让他痛苦的事情。 他的灵魂几乎已经要与眼前的向导融为一体。 他奇怪地感受到自己额角的钝痛。 意识猛地清醒回来。 他抬手拉了一把试图自残的阿克顿一把。 也还没等他再有什么其他动作,一直都在监控这间屋子的工作人员就已经鱼贯而入。 他们很快地给阿克顿穿好拘束服。 随后就将濒临崩溃的阿克顿送回了原本的监牢之中。 这就是塔无理的惩戒。 毕竟前段时间阿克顿的忤逆之举,无疑是对塔的权威的蔑视与挑战。 因此,即便阿克顿的所作所为塔里早已一清二楚,他们也依然要用这样严峻的刑罚杀鸡儆猴。 在这个越来越靠近末日的时期中,死一个像阿克顿的A级向导对塔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对塔来说,当下最重要,是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塔想要通过对阿克顿的惩戒,让塔里那些不安分的哨向对塔产生敬畏之心,从而对塔绝对的服从。 只有这样,以后塔才能拥有足够大的力量能在末世中立足。 这就是在乱世的立世根本。 身为一军统帅的布兰森自然是清楚的。 因此现在塔里那群人,既想要让阿克顿得到忤逆的教训,又不希望阿克顿现在就死,毕竟他们希望尽可能多的折磨阿克顿,使得手下的哨向更加听话安分。 这就是塔的盛怒。 因此阿克顿必须受着。 ——至少塔是这样觉得的。 布兰森的在拂过阿克顿额角的那处伤疤之后,心间却是莫名的空落落的。 他并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只知道,他现在很想跟阿克顿说说话。 于是,布兰森就坐在了还在发呆的阿克顿身边。 他们两人中间依然垂着一条闪烁着银光的丝线。 按照那个梦境的传说,这根丝线是由月光凝结而成的纯净之物,只有心有所求,却内心清明善良的人才能够真正抓住。 布兰森正想着,有些止不住地笑了声。 他伸手朝那条丝线抓去,却是在意料之外地真的抓住了那条丝线。 与那个传说相关的传闻就这样浮现在了布兰森的脑海中。 头一回让布兰森感受到一丝犹豫。 会是真的吗? 布兰森并不知道。 可在抓住那条丝线之后,布兰森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那条丝线系在阿克顿的左手手腕上。 随后他使坏般地朝阿克顿吹了口气,不禁将阿克顿那头凌乱的软毛吹得轻颤,还将那条已经系在阿克顿手腕间的丝线吹得一晃一晃。 “如果是真的话,那你不要在这监狱里守寡了?我还在另一个「if」里等你呢。” “——是吗?” 隐约间,阿克顿好像忽然开口说句话。 只不过那一声太轻太小,布兰森并不能确定阿克顿刚刚是不是真的开口了。 “当然。” 虽然并不确定,布兰森还是止不住期待地应了句。 可他再没等来阿克顿的回答。 他只听到了脚步匆匆的迪诺斯忽而来到监狱中,对着还在发呆的阿克顿道: “末日到了。” 阿克顿依旧无动于衷。 似乎这一切根本就与他无关一般。 可布兰森却是切切实实在疑惑。 他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个世界里会存在那个所谓的「末日」。 向来处事不惊的迪诺斯难得的露出了着急之色。 他直接伸手抓住了目光滞楞的阿克顿来回晃动,试图以此将阿克顿的魂晃回来。 “拉菲克召唤了恶魔,带来了足以覆灭这个世界的瘟疫!” 迪诺斯依然快速地说着。 拉菲克·弗雷德里克? 布兰森自然是听过他的名字的。 那是瓦洛里亚帝国的皇太子,也是瓦洛里亚帝国实际的掌权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却以普通人的身躯,做了许多哨向都做不到的事情。 也因此,一直以来,瓦洛里亚帝国的皇太子殿下都是布兰森的钦佩对象。 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立场不同,布兰森还是挺想和拉菲克有所交流的。 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是因为所谓的「if」而让这个世界的一些人都拥有不同程度的改变吗? “他想要重启这个世界!” 迪诺斯朝着阿克顿大喊道。 “什么?” 不可以的! 阿克顿目光松动的那一瞬间,布兰森也惊叹出声。 “重启世界,是不是意味着他也会复活?” 阿克顿喑哑的声音骤然说道。 在听到这声问话的迪诺斯没忍住抬手给了阿克顿一巴掌。 布兰森慌忙地要求阻止迪诺斯的动作。 可却也就在他行动起来的那一瞬间,明明昏暗的监狱,眼前的两人也莫名其妙地离他越来越远。 他的视野,竟然慢慢变得明亮开阔起来。 这亮得布兰森几乎是要睁不开了。 可迪诺斯训斥阿克顿的声音却是一直萦绕在布兰森的耳际。 迪诺斯骂着:在这种万民生死存亡之际,你想的竟然还是你的儿女情长? 布兰森闻言,更是疯狂想要睁开自己的双眼,想要去认同。 可又隐约间,布兰森又听到阿克顿一声既委屈又痛苦的呜咽。 “殿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布兰森猛地一震。 终于拼尽全力,猛然睁开双眼—— 桦加沙刮得很猛,对我们学校的影响还挺大的。 然后我刚刚给朋友发了不少我们学校的受难图。 友:还停课吗? 我:应该没那么快复课。 友:太好了,那提前放国庆了。 结果没多久,导员就通知各位同学上课路上注意安全,明天早上复课。 明天是满课的我:[心碎][小丑][心碎] 友:快写文。 我:明天复课了我写不下去了。 友:复课是明天的事,今晚你得先赶稿。 于是,有了这章。 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今天刮台风会把我刮断网的(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怪梦(2) 第25章 父子(1) 新神历1917年9月20日。小雨。 布兰森醒来时,就意识到了自己正躺在一张空旷的大床上。 是的,那是一张能够同时容纳五个人的大床。 如果是他年幼时坐在这样的床上,那他高低得跟他的狐朋狗友们在这张床上开展一场紧张刺激的枕头大战。 只可惜他已经成年了。 已经是22岁的成熟男人了。 他清楚的明白,现在自己已经失去能够在床上肆无忌惮地玩枕头大战的权利了。 尤其是在讨厌的人的屋子里。 想到这,布兰森不由得遗憾地闭上双眼。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的耳边骤然传来一声轻笑声: “真难想象,你的头脑里竟然会想这样的事情。” “并不。”布兰森下意识反驳着。 可当他反驳完时,才倏地意识到,来者又没读心术,哪里知道自己想什么? 他抬眼看向开口说话的人。 之间那人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并不是包容的笑意,他看起来更像是因为布兰森刚刚的表现而感到好笑。 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布兰森的身上来回扫视。 他刚刚大概是看到了布兰森眼中的遗憾,可那根本不足以支持他推断出布兰森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因此,布兰森压根不必这样急着反驳什么。 毕竟身为艾瑞多斯帝国最沉着冷静的、最年轻的少将的他,头脑中想的应该是能够让七国都抖三抖的国家大事! 只可惜,年轻的少将大人方才还是被这位阴险狡诈的帝国中将诈了去。 竟然下意识地透露出了自己刚刚确实在思考「这样的事情」的讯息。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布兰森实在没忍住。 于是他恼火地瞪了欧洛夫一眼。 欧洛夫见状也没忍住。 于是他又低笑了声。 ——大多数人对欧洛夫的评价,基本上都是温柔美好、宛若天神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哪个人听到欧洛夫的笑声,大概都不会觉得那是一声嘲笑。 他往往会对自己说话与笑声做出一定程度的处理,至少乍一听给人的感觉就差不多是如沐春风的。 而这一点,如果加上气味上的加持,那更是会让欧洛夫让人感觉非常美好。 譬如现在,欧洛夫明显是刚刚从室外归来,他的身上还夹带着些许因为落雨而散发出来的草木香。 但布兰森从不来不会因为欧洛夫看着「美好」而就此被蛊惑。 在他看来,欧洛夫这人跟“美好”一词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相反的,欧洛夫在布兰森的眼里,其实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恶魔。 或者应该说,欧洛夫鲜少真是对布兰森温柔的。 他但凡憋有一点阴招,就忍不住地想往布兰森身上招呼。 他只要冲着布兰森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那势必就是要把布兰森往死里整的第一个讯号。 而现在,这只恶魔居然正满脸慈爱地伸出他那只罪恶的魔爪,试图往布兰森的脑袋上招呼。 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布兰森直接一个侧身躲开了欧洛夫的手,当即警惕地又往欧洛夫的脸上看去。 只见欧洛夫的脸上并没有半分怜爱之情,更没有丝毫尴尬之意。 他的脸上有的依然只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只不过他现在脸上的那抹笑意中并未蕴藏多少柔情,有的尽是对布兰森的嘲笑。 刚刚布兰森的反应好像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此,在布兰森躲开之后,欧洛夫也没有立即收回他的手。 也就是在布兰森看向他的那一瞬间,欧洛夫就相当帅气地打了个手势。 随后就有几只乌鸦忽然飞入两人所在的房间里。 它们极有纪律性地分为几只一组。 并且几组乌鸦也都各自衔着一个明显装着东西的篮子。 它们的目的性很强。 直直的就落在了布兰森的跟前。 布兰森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篮子。 结果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套全新的礼服。 他疑惑地看了欧洛夫一眼。 当即就又惹来了欧洛夫的嘲笑。 “——看来昨天从高楼坠落之后让你变笨了不少。” 布兰森哪里乐意听见欧洛夫这样说他。 从小到大他身边那些讨厌他的人,基本上什么难听的骂人话他都听过;可即便多少人会骂他,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说他是蠢蛋。 当然,在那么多的骂人话里,布兰森最不能接受的,也就是别人骂他是蠢蛋。 因为他对蠢蛋是有绝对定义的。 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与他共事的同事。 也就是这个原因,加上布兰森本能的对那些同事的厌恶。 就这样直接导致了布兰森对"蠢蛋"一词的绝对讨厌。 至于欧洛夫—— 布兰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竟然能让欧洛夫猜出来他会讨厌被骂“蠢蛋”,然后得以如此精准地踩到他的暴躁点上。 他越想越是愤愤。 可就在他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欧洛夫又像看穿了他一般,立即打断道: “这套衣服是给你准备的衣服。既然住在我的宅邸里,就得遵守我这边的规矩。” 说罢,欧洛夫又示意一直乌鸦上前给布兰森送上几卷羊皮纸。 布兰森只一打开,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冲击到差点又晕厥回去。 “我立刻就走。” 布兰森沉重回道。 “来都来了么。”欧洛夫看着还挺满意布兰森的反应的,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些。 他也不再嘲笑布兰森,而是示意布兰森先穿好衣服:“楼下餐厅给你准备了早餐,你换完衣服下楼找我。” “装。” 布兰森小声嘀咕着。 欧洛夫微微挑眉,却是对布兰森说的话不置可否。 毕竟布兰森说归说,手上穿衣服的动作可是没停下的。 因此即便布兰森表现出来了几分异议,对欧洛夫来说却也无伤大雅。 毕竟凭借他对布兰森的了解,哪怕某些事布兰森直接拒绝了,最后也会因为不希望别人不高兴而去做。 ——尤其是当那个“别人”并不是布兰森真正讨厌的人。 因此欧洛夫并没有去管布兰森那微小的抗议声。 他在说完自己的来意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布兰森所在的屋子。 他并没有想要在一边看布兰森换衣服的**。 相比之下,他更希望布兰森能够穿戴整齐之后再跟他讨论更多的事情。 布兰森当然也没让欧洛夫等太久。 毕竟他们两人是如出一辙地厌恶「等待」。 大概也就过了七分钟左右。 总之穿着精致小西服的布兰森出现在餐厅的时间,比欧洛夫预留给他的时间还早了几分钟。 来到餐厅后的布兰森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挎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直直地坐在了欧洛夫的左侧边。 这会儿布兰森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原本还坐在餐厅主位上喝在喝莓果汁的欧洛夫,都没忍住侧目看了布兰森一眼。 布兰森自然是不甘示弱,当即又像是挑衅一般对上欧洛夫的目光。 欧洛夫没忍住轻笑了声,抬手示意不远处待命的侍从给布兰森布餐。 毋庸置疑的,布兰森刚刚的行为绝对是失礼的。 ——当然做这件事的人,本来也是抱着激怒欧洛夫的目的而做这件事的。 这件事也确实足以惹怒欧洛夫。 如果有人胆敢这样做,那在那人坐下之前,他就会已经被布兰森踹到地下室里,接受更深层次的教育去了。 只不过做出这个行为的是布兰森。 欧洛夫倒是还挺乐意布兰森坐在他身边的。 毕竟他身边这处位置已经许久没有人坐过了。 “上一个坐这个位置的,还是我的儿子。” 欧洛夫说这句话的语气还有几分怀念的滋味,这让布兰森听得浑身难受。 这还当属是有几分震惊的。 毕竟欧洛夫竟然能为了恶心他而给自己立起这样一个人设,也是颇为惊世骇俗。 是以,在听了欧洛夫那句话之后,布兰森也实在没忍住回了句:“你还有儿子?” 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可不就是么。 欧洛夫的目光中依然没有丝毫怒意,反倒是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养子,只不过他已经死了。” 布兰森听了欧洛夫的话后倒是愣了一会儿。 他本来也就是只是想呛欧洛夫一下,不想让欧洛夫舒心而已,哪曾想欧洛夫竟然还是有这样过去的人。 他略带试探性地抬头看了欧洛夫一眼,却依然是没有在欧洛夫的脸上看出分毫情绪。 或者应该说,欧洛夫此刻脸上有的更多的,其实是怀念。 布兰森思考了大半天也还是没想明白这样的情绪大概是什么意思。 他总觉得,欧洛夫脸上的那张神情,只是简单概括为「怀念」或许还是不够全面的。 那种情感的深处,似乎还带着几分遗憾。 那种遗憾布兰森偶尔也会在自己生命垂危的时候在欧洛夫的脸上看到。 那并不是急切的关心。 而是一种好玩的玩具坏掉而产生的惋惜。 ——所以,他应该说什么呢? 布兰森思考了很久,还是只能酝酿出几分感伤后,遗憾地对欧洛夫道: “节哀”。 当然,也许这句“节哀”应该是对欧洛夫之前那位不知名的养子说的。 可当布兰森那句话话音刚落时,立即就惹来了欧洛夫的一声大笑。 他又说错什么话惹得欧洛夫想笑了? 布兰森不由得又疑惑地看向笑得肩膀直抖的欧洛夫。 只见欧洛夫只是心情颇好地端起那个装着莓果汁的饮料壶,亲自往布兰森面前的空杯子里倒了半杯的莓果汁。 “曾经有一个人让我疑惑过,血缘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真的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最特殊的存在吗?” 欧洛夫在将那杯莓果汁到布兰森手边的时候,就忽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这下可轮到布兰森笑了:“那你现在得到那个答案了吗?” 欧洛夫:只是呼吸 布兰森:一直在挑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父子(1) 第26章 父子(2) 血缘总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 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基因」而产生的血脉链接,总是会让孩子天然地对他的父母产生喜爱的感觉。 至少身为孩子,总归是很难真实地去恨上那位与他基因相连——或者说,给予他生命的那个人的。 对布兰森来说,亦是如此。 大概是三年前,也可能是更早时。 反正布兰森自己也已经记不清时间了。 反正迪诺斯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你会恨我们的父亲吗? 或许当时,迪诺斯更想问的是“你会因为恨我们的父亲而恨我吗”,但是这两个问题对布兰森来说都没差。 他不会给出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因为如果真要他回答真心话,那他也未必可以回答得出来。 艾瑞多斯帝国的皇帝陛下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只不过那种好,并不对他,而是对迪诺斯的。 迪诺斯生来就有的东西,曾经也是布兰森梦寐以求的。 尽管迪诺斯并无意炫耀,可那些东西也切实在布兰森离开实验之后,总是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按照那些小说里写的情节,他现在应该是会感到「嫉妒」的吧? 可他却没有。 那时候布兰森才意识到,多年前遗失的那颗心脏,甚至夺走了他爱人的能力。 当下的故事无论往哪个方向发展,他最终也只能守着空荡荡的胸腔,用着那颗只会按照机械规律跳动的心脏,连嫉妒的心情都难以产生。 所以,如果布兰森恨不恨。 布兰森认为,他应该是恨的。 可具体到底在恨什么,究竟在恨谁。 布兰森根本回答不出来。 因此,面对内心纠结的迪诺斯,布兰森也只能在思考很久以后,才慎重地告诉迪诺斯道: 对他,我不知道。 对你,我不讨厌。 布兰森总是会被冠以许多种定义。 在他离开实验室之前,他听得最多的定义,就是「不可销毁」与「不可提及」的存在。 可他离开实验室、进入帝**校之后,他又被定义成了帝国最强哨兵与皇太子最重视的存在。 年幼时,布兰森自然是并不理解这个「不可提及的存在」背后最根本的含义究竟是什么的。 实验室里的人当然也不会多嘴与布兰森多说。 毕竟按照他们皇帝陛下最初的指示,其实布兰森早在与皇太子完成换心手术之后,就该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 可这群前半生都竭尽全力搞研究的科学家们,在培育布兰森之前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的科学家们,却在接到皇帝处置布兰森的命令时犹豫了。 这到底是一条生命。 科学家们为难地对欧洛夫道。 那从一开始,你们就不该将他造出来。 欧洛夫对此事唯一的评价便是如此。 欧洛夫自然是对科学家迟来的忏悔没有兴趣的。 他并没有时间去管那群异国科学家的死活,毕竟那群人从根本上来看,也基本上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存在。 他们都想跟「实验体0613」撇清关系。 可全程都参与了实验的所有人,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抹灭掉他们的罪恶? 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因,有罪之人就是应该一辈子都深陷不安与痛苦之中,一直被折磨到死。 这就是欧洛夫的观点。 他本来也没打算再救布兰森。 毕竟这个孩子也只是跟他「基因」相连。 可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基因」相连。 欧洛夫在离开实验室之前,对上布兰森眼睛的那一瞬间,忽然改变了主意。 那是欧洛夫第一回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的眼睛能够与自己这般相似。 那就让他成为我的儿子吧。 欧洛夫是这样说的。 于是,这一句话,布兰森才真正从「实验体0613」变成了「布兰森」。 也成为了那个被欧洛夫特别强调的「不能销毁」的存在。 当然,即便欧洛夫对布兰森有着不小的兴趣。 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将这位有着异国皇室血脉的孩子带回瓦洛里亚帝国。 所以,那个照顾布兰森长大的任务,也就那么落在了那群科学家的身上。 毕竟想活命总是得付出些代价的么。 当时欧洛夫对他们笑得和蔼,可在那句话里的威胁之意,那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或许他们会说,他们对布兰森的照顾,本质上只是一种自发的人道主义关怀—— 可实际上,却是他们想活命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们既不能销毁布兰森,还得将他变成子虚乌有的存在。 他们总是任由着布兰森野蛮生长,并没有特别地去培养他。 毕竟对他们来说,如果布兰森最终能够成为一个平庸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这样,他可以像是一个普通人一般,简单地过完他的一生。 既没有被销毁,也不会被提及的一生。 可这个当前汉兰大陆上,唯一一个拥有着S级哨兵基因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存在? 十一岁那年,布兰森就因为他一直以来在使用的机械心频繁失去作用而不得不卧病在床。 布兰森那条命到底是欧洛夫明令要的。 那些科学家在几经商讨之后,也只能试图通过给布兰森做全身基础检查,来排查导致此项的原因。 可也就是在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塔里密布在各类仪器中的精神力探测网络,精准地捕捉到了布兰森超强的精神力,还将其评定为S级。 ——从来没有一个哨向会在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完成分化,甚至还分化成了超高级的S级。 这无疑是一个震撼艾瑞多斯帝国的巨大意外。 因此,当时只用了半天,布兰森的名字就已经传遍了整个艾瑞多斯帝国。 艾瑞多斯帝国的皇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盛怒明显是还是对布兰森抱有杀心的。 这可直接将实验室里的人吓丢了半条命。 他们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手忙脚乱地去找欧洛夫前来镇场。 毕竟他们是真的很害怕布兰森因为这次身体检查而被皇帝处死,然后过些日子欧洛夫就会找上门跟他们清算。 欧洛夫可不会因为他们曾经照顾过布兰森而心慈手软的。 他折磨人的手段早已享誉七国,根本不会有哪些不长眼的人会想要去挑战这样的权威。 但在欧洛夫收到这个消息之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布兰森消息的皇太子就已经为皇帝分析了一番布兰森的价值。 因此,在欧洛夫收到来自中科学家的传讯时,也同时收到布兰森将要前往艾瑞多斯帝国第一军校就读的消息。 欧洛夫倒是还挺乐意见到这件事的发生的。 他很少插手布兰森的教育问题,但他却是很乐意在战场上磋磨一下这个“儿子”。 这些事情,布兰森自然并不是全然知晓的。 他很高兴自己能够离开实验室去往军校。 即便机械心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解决,可他却在前往军校之后,第一次开始与机械以外的人做交流。 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军校同班的人基本上都不乐意与布兰森做交流。 除了格斯·伊弗林。 他是诺克·伊弗林上将目前的独孙。 基本上只要不出意外,那格斯就会是最终那个继承伊弗林家族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因此,即便军校里想要提前与格斯打好关系的人有很多,可格斯却是一个都不理。 几乎可以说,在布兰森来到军校之前,格斯从来不跟任何人交流。 可偏偏身为「天才向导」的他,总是对布兰森这样的稀奇存在而感到无比好奇。 布兰森也同样对他感到好奇。 只不过他是好奇格斯的父亲——现在的伊弗林公爵。 伊弗林公爵对格斯几乎称得上是溺爱了。 布兰森很好奇,所有的父亲都会这样对孩子吗? 当然不会,只是我的父亲是这样的而已。格斯回答道。 那一般的父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布兰森又问。 格斯倒是头一回被人给问住了。 毕竟与布兰森有关的事情,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听过他的祖父和父亲聊过了。 他思考了很久,也只能很抽象地跟布兰森解释道: ——「父亲」只是一个概念。 是吗?布兰森并不能完全明白。 却还是稀里糊涂地长到了现在。 即便是到了现在,布兰森其实也没有特别懂格斯那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很早之前,布兰森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艾瑞多斯帝国的皇帝。 皇帝陛下当惯了独裁者。 早在布兰森诞生的一瞬间里,他就已经是一个念头彻底决定了布兰森的「意义」。 他从来都不会拿正眼看布兰森。 因此布兰森从来都没有能够在他跟前说话的机会。 很早之前,他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是简单的。 他只是想要这位父亲的认可,但他也没想到,随着他的随着他的能力越来越强,这位父亲也相应地分了他更多的目光的时候,他却会对这样的目光而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让布兰森难以控制地成为一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他慢慢地成为了皇帝一个不确定因素。 而大多数时候,也是迪诺斯一直在当那个给他善后的人。 他倒是挺喜欢看迪诺斯为他的事情忙前忙后的。 他很喜欢看迪诺斯因为生气而训斥他,结果骂完背地里脸上又会布满懊悔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还能感觉到情绪。 格斯说,那叫开心。 是的,那应该是开心的。 布兰森在与他的另外一位父亲开始有联系的时候,他就常常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他并不太乐意给这位父亲什么好脸色看。 就像这位父亲也从来不会卖面子给他一般。 可偏偏他们的喜好总是相似的。 无论是平时交流的烂俗罗曼史,还是刚刚欧洛夫给他递来的那杯莓果汁。 或者应该说,他对这位父亲的情感是比开心更深一层次的—— 那应该被称为: 「喜欢」。 布兰森眼中的笑意依然不减。 他看着欧洛夫,又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那你现在得到那个答案了吗?” 国庆前特别忙,各种调休,各种作业,事情多到做不完,于是又断更了好几天orz 我今天还去做了下午志愿,明天也还有一个志愿,所以估计下次更新是10.3了。 最近倒是不怎么存在卡文的情况,该不会因为阿克顿不出场了吧(停 ———————— 其实还是会卡文的。 布兰森和欧洛夫父子之间的感情其实很微妙,卡文的时候我就想着写不出来,还是让家1和家0亲嘴吧。 结果仔细一看,诶,家1怎么没出场(够了 无论是欧洛夫还是帝国皇帝,其实本质上都是布兰森生物学上的父亲而已。 至于谁才是欧洛夫真正的父亲,我想应该说迪诺斯(皇太子一直是你坚实的后盾.jpg) —————— 布兰森: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迪诺斯:不是父子吗? 布兰森:没通知我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父子(2) 第27章 父子(3) “或许吧。” 过了很久以后,布兰森才听到欧洛夫的回答。 这样的回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敷衍。 布兰森颇为不满地看向欧洛夫,却发现欧洛夫并没有在看他。 欧洛夫的目光始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落点,看着就像是在想些什么事情。 或许这并不难猜。 毕竟刚刚两人才提到了有关血缘的话题,因此欧洛夫此时正在回忆的,应该就是刚刚他所提及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养子。 那个养子对欧洛夫的意义有那么特殊吗? 布兰森收敛了目光,忽而又不想再看欧洛夫了。 他的心情并不算好。 毕竟在他认同欧洛夫是他重要的亲人的时候,欧洛夫心里那位重要的亲人却又好像另有其人。 他颇有些不满地端起那杯欧洛夫推到他跟前的莓果汁。 那杯莓果汁的卖相并不算好,看起来完全就像是正在冒着气泡的人血一般。 ——看起来就很难喝。 布兰森满脸嫌弃。 从欧洛夫给他倒出这杯莓果汁之后到现在,大概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布兰森可是给自己做了相当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如今也才真正能够鼓起勇气,试图品味这杯看起来极有可能会喝死人的莓果汁。 他先是皱着眉抿了一口。 结果却因为没有品出什么味道而不得不大喝一口。 他早已做好过于难喝就直接把它吐欧洛夫脸上的准备,结果竟意外地舒展开眉头。 竟然还有点好喝。 布兰森惊讶地回味着—— 那是一杯经历过特殊调制的莓果汁。 布兰森并不清楚欧洛夫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这杯莓果汁看起来那么不雅观。 那杯莓果汁喝起来就不像是只下了一种水果。 只不过从来没有机会去分辨这些东西的布兰森,自然也喝不出来还有什么水果。 他稍微能够喝出来的,就是那杯莓果汁里还加了点红茶和牛奶。 至于那些气泡,布兰森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欧洛夫要将苏打水倒进去。 “你是第一个自主想喝这杯莓果汁的人。” 欧洛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神了,忽然就发出了这样的一句感慨。 “那是因为我已经做好了难喝就吐你头上的准备。” 布兰森刻薄地回怼道。 “可惜你是会觉得好喝的。” “你又怎么会知道。” 父子两人的目光在此刻交织。 欧洛夫没有在布兰森的眼中看到什么其他的情绪,只看到了相当纯粹的好奇。 于是,他轻轻笑了声,向布兰森解释道:“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是这个世界上与我最接近的人。” “包括吃饭的口味?” “当然。” 欧洛夫说话的语气是布兰森所不能理解的笃定。 而说出这种结论的人又好像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过于武断了,于是就又继续解释道: “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就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S级哨兵。” “S级哨兵与其他评级的哨兵都是不一样的——也许有人会说,是因为我们的感官比其他人敏感。” “难道不是吗?” 布兰森没忍住小声插了嘴。 可当他话音刚落时,欧洛夫的脸上当即就被“瞧这愚笨的孩子”这几个大字铺满。 布兰森没忍住低头喝了口莓果汁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随即,他的耳边就又传来了欧洛夫的解释声:“是因为我们需要的感官刺激比其他人更丰富一些。” 因为能够与精神体感官共感的缘故,S级哨兵其实并不会因为各类感官过于刺激而感到难受。 反而到底是时候,还需要通过适当的感官刺激,来保证自己的精神稳定。 这一点其实布兰森深有体会: 绝大多数时,当外界因为某些原因而产生了会让一般哨兵感到难受的特殊刺激时,布兰森反倒会变得比平常时更加敏锐。 他并不会像一般的哨兵一样,因为超出阈值的感官体验而变得痛苦暴躁,那些体验最多最多也只会让他感觉到一点不适而已。 可塔里专门为哨兵设立的那些声称「绝无刺激」的小白房,反而会让布兰森感受到煎熬与难受。 ——至于欧洛夫是不是也是类似的体验。 布兰森并不清楚。 因为就算他是被称为与欧洛夫相同精神评级的S级哨兵,可他终究也只是根据S级哨兵的基因培养而生的实验体而已。 同样的精神评级并不意味着两人的精神力强度会是等同的。 欧洛夫到底是汉兰大陆迄今为止出现的第一位S级哨兵。 在他分化之前,汉兰大陆的哨向精神力评级最高等级一直都是A级。 精神力高于A级的哨向完全可以说是,在汉兰大陆几千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所以几十年前,当欧洛夫展现出他超强的精神力时,立即就让塔里犯了难: 欧洛夫无疑是高于A级很多的存在。 A级自然也不再是能够作为定义欧洛夫的依据。 可欧洛夫总归是一个相对尴尬的存在。 毕竟这么久以来,汉兰大陆上精神力够达到A级的最高阈值的人都没几个。 因为在七国联合制定哨向精神评级规则的时候,经过多方商讨决定,已经将汉兰大陆的精神力检测机器的最高上限定义为A级的最高阈值。 这一制定,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一劳永逸了—— 当然,这个「一劳永逸」的前提,是没出现欧洛夫这样无法检测到精神力数值的特殊哨兵。 欧洛夫只一出现,立即就让七国塔里的高层聚在一起犯难。 毕竟一直以来都具备严格修改要求的哨向精神评级,也没有办法在无法测量欧洛夫的精神力数值的情况下,就对精神评级的规则进行修改。 于是,在那群高层特别开会讨论了几天之后,终于保守地增设一个特殊等级:S级。 ——一个远高于A级的存在。 S级的定义也相当简单。 由于塔里也没办法凭空想象出S级的范围到底是怎么样的. 因此他们对S级的定义,就是当某一哨向的精神力阈值超出检测机器的检测范围之后,经过七国哨向塔联合认证,即可将其评定为S级哨向。 就此,S级就已经成为了哨向精神评级中的最高级。 迄今为止,得到S级认证的只有三个人,除了欧洛夫和布兰森,就是瓦洛里亚帝国的教皇奥斯卡尔——当前汉兰大陆唯一的S级向导。 不过由于S级的认证尤其严苛,因此这三个人在外界的定义也基本都是精神力深不可测。 但也总归是有一些好事之人,会因为好奇而忍不住对这些S级孰强孰弱而开始争辩。 当然,奥斯卡尔自然并不在此列之中。 一来是他是传闻中真神在世,也并不只是受瓦洛里亚帝国敬仰的存在;二来,便是他与其他两位S级又不一样,他是汉兰大陆唯一的S级哨兵。 因而,即便是好事之人,他们也绝对不会将奥斯卡尔跟另外两个S级比较讨论。 那么,另外的两位S级自然就难逃舆论魔爪,无论做了些什么,都要额外被挑出来讨论。 只不过要给这俩位S级哨兵分个高下,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依据。 他们除非去采访两位S级哨兵对对方的主观评价,否则就只能让两位S级哨兵打一架一决胜负。 前者实在不可能,但后者确实轻而易举了。 那群闲得没事干的人,早在拿到布兰森与欧洛夫两人曾经对战过的那两次战役的战地录像之后,就已经逐帧分析了几百回。 那两场战役,两人的战绩都是一胜一负。 所以,有人说,布兰森是汉兰大陆冉冉升起的新星,在与欧洛夫这只老狐狸的对战中,居然能够不落下风,甚至打赢,真是未来可期。 可相应的,也有人说,欧洛夫宝刀未老,几番诡计,竟然灭了艾瑞多斯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半个军团,不愧是汉兰大陆第一位S级哨向,简直遥遥领先。 这样类似的评论,布兰森真是没少听。 但他一直以来都对这种评价没什么兴趣。 因为他也很清楚,无论那些人争辩出什么花来,也改变不了他和欧洛夫之间的差距。 就算是布兰森主观上并不乐意承认。 他也依然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吹嘘他的能力是与欧洛夫对等的。 因为无可否认的,欧洛夫的精神力是比他高一个维度。 甚至有些时候布兰森都会觉得,欧洛夫看他的目光就像他在看A级哨兵的目光一样。 某种看愚笨孩子的目光。 就像刚刚一样。 归根到底,欧洛夫还是比他多吃了二十年饭,总归是能在感官处理方面做得比布兰森还要好—— 譬如在精神体共感之后,布兰森往往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倦意与头疼。 可欧洛夫就从不会这样。 他是在精神体共感这件事上有着独到见解的,因此他总是能够将精神体共感后的精神反噬处理得很好。 而直接导致欧洛夫对精神体共感有特殊理解的,也基本上是因为欧洛夫那独特的精神体存在: 他的精神体并非是传统的某一生物。 而是特别罕见的精神体集群。 这也就是客观上布兰森会承认欧洛夫比他还强的根本原因。 毕竟并不是谁都能在跟那么多精神体共感之后,还能保持头脑清醒、精神稳定。 因此,布兰森一直都认为,只要那群人知道了欧洛夫的精神体是什么,自然也不会傻到继续讨论他与欧洛夫之间的强弱了。 只可惜,欧洛夫的精神体一直以来都是欧洛夫的隐藏杀招,欧洛夫也总是对此刻意隐瞒。 所以这个世界上也没几个人知道欧洛夫的精神体是什么。 毕竟如果欧洛夫不说,那只怕谁都猜不到,刚刚他随手使唤着给布兰森送衣服的那群乌鸦,不是他养的有灵智的宠物,而是他独特的精神体。 在他知晓欧洛夫的精神体之后,欧洛夫也毫不吝啬地直接向他展示了那个精神体集群。 就欧洛夫的话来说,他的精神体集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形态。 只不过,它们最常显化成型的,就是那群一直萦绕在他身边的乌鸦。 这样的行为还是相当匪夷所思的。 毕竟如果布兰森能够依靠自己的意志对精神体进行修改,那他必然是不会选择黑足猫,而是会让自己的精神体幻化成一种胸闷的白虎的。 而欧洛夫的品味更是猎奇。 布兰森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欧洛夫到底怎么会喜欢将这只可塑性很强的精神体集群显化为乌鸦。 毕竟在汉兰大陆的创世神话中,乌鸦一直以来都是恶魔的化身。 而身为汉兰大陆上第一个S级哨兵的欧洛夫,如果让人知道了他的精神体是乌鸦,那他也应该会直接被定义成为能够毁灭这个世界的黑暗哨兵。 欧洛夫当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总是很擅长利用人性里的某一面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像他会为了隐藏自己的精神体,而故意制造出很多玄虚。 原本身为历史上第一位S级哨兵,欧洛夫自分化时就已经深受万人瞩目。 他尚未成年时,就已经成为了瓦洛里亚帝国的重要主将之一。 之后更是屡建战功,年纪轻轻时就已经成了帝国的少将,甚至直接就让原本还与艾瑞多斯帝国并称双强的瓦洛里亚帝国,就直接一跃成为了汉兰大陆上的最强帝国。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圣庭的人,只怕他如今也不应该只是瓦洛里亚帝国的中将,而是应该成为瓦洛里亚帝国的总司令了。 他的身上总是有许多能够让人讨论的争议点。 其中,最让人好奇的,自然当属是欧洛夫的精神体。 这便是欧洛夫的计谋之一。 他就是要让世界上所有人都来猜他的精神体是什么,然后又故意不显露。 哪怕曾经有那么几个人窥探到了欧洛夫的精神体是什么,后来也是直接就让欧洛夫给解决了。 即便又那么几声弱小的声音确实暴露了欧洛夫的精神体到底是什么,可又因为欧洛夫的精神体本就罕见,最后也是落了个没人相信的下场。 因此,如今汉兰大陆上那些好奇欧洛夫精神体是什么的人,也基本都在揣测那是一种猛兽。 这本身也是一种欧洛夫有意营造的舆论假象。 毕竟这样的精神体形态属于欧洛夫的一大杀招。 他想隐瞒不想让人知道,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是那些好奇欧洛夫精神体到底是什么的人数逐渐增多,竟逐渐让这份疑惑慢慢地演变成了「汉兰大陆九大未解之谜」之一。 在从下属听到这件事相关的讨论时,布兰森真是头一回意识到这个世界实在是荒谬得可怕。 毕竟欧洛夫的精神体实在是跟威猛霸气扯不上关系。 反倒应该被称为世上最阴险狡猾的存在。 那些显化为乌鸦的精神体集群,简直就是天然独厚的特工圣体。 在布兰森第一回跟欧洛夫交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欧洛夫耍贱招窃取了一部分幻海军团的军事机密文件。 也是那时候,布兰森就意识到了文件失窃之前,一直在他们军团附近出没的乌鸦极有可能是欧洛夫遣派而来的间谍乌鸦。 但那时候的布兰森还并不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他却也是栽过那一回之后,也知道了那些乌鸦根本就不一般,自然也就对那些乌鸦留有一丝特别关注的心思。 于是布兰森就发现,无论他身处何方在干什么,那群乌鸦几乎都是随处可见的—— 它们好像密布于汉兰大陆的各个角落。 尽管他们看起就跟普通的乌鸦没什么分别,可布兰森还是隐约能够在那些乌鸦上面,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那是欧洛夫才会给他带来的感受。 就当他凝视那群乌鸦的时候,相应的他也会被另一侧的欧洛夫所注视。 那是他的直觉。 他并没有任何依据。 可这也并不妨碍布兰森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抓了一只乌鸦。 他并没有拐弯抹角去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而是直接就捏着乌鸦的脖子喊了欧洛夫的名字。 结果也就是那一瞬间。 他手里的乌鸦忽然化为乌有,而他的耳畔也传来了欧洛夫的低笑声。 布兰森自然是清楚那是什么的。 那是精神体共感。 ——当他开始注意到那群乌鸦的时候,欧洛夫也一直都在关注他。 不过在他发现那群乌鸦就是欧洛夫之后没多久,他就很快就见到了欧洛夫。 那时候的欧洛夫所表露出来的情绪,没有什么恼怒与尴尬,而是满意。 他看起来真是特别满意布兰森发现乌鸦是他精神体的速度。 因此即便当时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水火不容的,可欧洛夫依然是毫不吝啬地向布兰森展示了他完整的精神体。 这样的行为更是让布兰森感到无比疑惑。 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欧洛夫为什么丝毫不对他隐瞒,反而是在某一次两军对峙之时,全方位地向他展示了自己完整的精神体。 但后来布兰森倒是有点明白了。 因为欧洛夫似乎对世人所讨论了两个S级哨兵孰强孰弱很感兴趣。 ——欧洛夫真的想要跟他一对一决斗。 所以才总是会摆出一副期待自己成长的模样。 乃至有些时候,还会特别设计一些特殊事件来告诉他一些事情的真相,由此来减少他们两人之间的信息差。 在这一方面,就包括了欧洛夫的精神体。 总之,从布兰森接下欧洛夫下的战书开始,欧洛夫就一直在尽职尽责地为父子二人之间的决斗而费心尽力。 虽然布兰森其实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愿”接下了来自欧洛夫的战书。 但欧洛夫还是兴趣盎然地筹谋了一切。 包括他最终决斗的对手。 所以布兰森才会觉得欧洛夫还是太闲了。 不然怎么整天只会想着要带他身上薅点乐子。 明明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称得上是显而易见。 可欧洛夫却依然坚持要在将他培养成绝对合格的对手之后,再跟他决斗。 至于这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布兰森觉得大概是通过改变策略,从简单的整死他变成复杂地整死他吧。 “虽然有时候你看起来笨笨的,也没他聪明,但是我还是更喜欢你一点的。” 欧洛夫脑袋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又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来。 欧洛夫这句话讲得还是很有水平的。 布兰森听完只感觉自己刚刚喝下去的莓果汁已经反胃到喉咙头,只要他一个没忍住,就能够直接吐出来。 当然,布兰森自然是不会将刚刚喝下去的莓果汁吐出来的。 他只会嫌弃地对欧洛夫道:“省省吧,你要真有你说的十分之一喜欢我,你就不会千方百计地想把我整死。” “我哪有。”欧洛夫倒是忽然无辜上了,“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可爱之处吗?” “什么可爱之处?” “如果是我之前那个儿子,就算我拿他的命威胁他,他也是宁可死都不会喝这杯莓果汁的。” ——嗯。 布兰森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没什么可爱之处的。 毕竟竟然期待欧洛夫狗嘴吐出象牙的他,还是更有可笑之处的。 这让布兰森很不爽。 他实在又有点管不住自己那张想要挖苦欧洛夫的嘴了。 所以,他在朝欧洛夫礼貌一笑之后,就立即开口道:“所以你之前的那个儿子是因为不愿意喝这杯莓果汁才被你整死的吗?” 赶稿时,我收到了来自好几个朋友的预制生日祝福。 10.4还有更新,这章也会还会再做修改。 ———————— 之前一直有想改小标题的事,结果一直没想好怎么改。 想来想去,双线叙述部分我就两个时间标注在内容提要里了。 但是因为只是改标题而已,我也没修文,所以前面的文章估计还是会有一些错别字之类的。 我一修文就会忍不住精修,所以太麻烦了,还是等我完结以后再来修吧。。 ———————— 然后最近几章讲的是布兰森和阿克顿重逢前的一些过去的事情。 这一部分不太适合双线叙述,因此最近又是单线叙述(且无现在时间线)。 然后最近这一部分出现的角色,因为基本上都是世界主线的重要角色,我本来想的是直接切卷的。但是因为后边很大概率又会写回双线,所以感觉现在切卷又太早了不太合适。 所以还是没切,依然是本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父子(3) 第28章 亡灵书 其实布兰森还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的。 毕竟欧洛夫根本就没有因为那个养子的死亡而感到悲伤。 尤其刚刚欧洛夫的脸上还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那完全就是因为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竟然完全被人看透了导致的吧。 “有时候我真是会很好奇,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欧洛夫没忍住摇摇头,将盘中一块状似人脑的面包切了一半,放到了布兰森的盘中,“有机会我肯定要给你治治脑子。” 布兰森轻哼一声。 明明就是因为欧洛夫这人一直以来就没做过几件正常事,否则他也不会用这样非人的脑回路来揣测欧洛夫的行为。 “可你刚刚表现出来的情感里,根本就没有对你那个儿子的死去的悲伤。” “人的死亡就一定需要‘节哀’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哦。” 欧洛夫轻轻笑了声:“你读过多明尼克教《亡灵书》吗?” 布兰森遗憾地摇了摇头。 欧洛夫与他还是有些根本性的不同的。 汉兰大陆七国皇室都有各自的军团。 正如布兰森所带领的幻海军团,本质上就是一个隶属于艾瑞多斯帝国皇室的一个军团。 这一类型的军团都与教廷无关了。 或者应该说,自从几百年瓦洛里亚帝国那位能力出众的女皇实行政教分离之后,基本上各国信奉的宗教主教都纷纷失去了参与政事的权力。 毕竟自古以来哨向塔都是由各国的主教管理的。 如果他们在掌管着诸多哨向之余,还同时拥有执行政治军事权力,那其实各国的皇室地位也都岌岌可危。 但当前,各国的主教也并不完全是完全失了权的。 他们除了掌管着各国的祭祀工作之外,由于还管理者着哨向塔,所以他们有些时候也会对军部的一些活动提出相应的建议。 当然,也就止步于此。 尽管七国各有自己的信仰,并且基本上对他们的主教是信服的。可他们也依然不会设立与教廷有联系的军团。 ——除了瓦洛里亚帝国的圣庭。 或者应该说,除了奥斯卡尔诞生后的圣庭。 原本在奥斯卡尔出生之前,他就已经被多明尼克教的上一任主教通过预言认定的「圣子」。 而在奥斯卡尔降生之后,更是直接被称为真神降世。 就此,奥斯卡尔也成为了汉兰大陆这么多年来,第一位能够被冠以「教皇」之名的主教。 也因为奥斯卡尔的地位尊贵,瓦洛里亚帝国的皇室在奥斯卡尔成年后,特批了一个军团。 那个军团独立于瓦洛里亚帝国的皇室军团之外,直接受命于教皇奥斯卡尔。 那个军团是直接在圣庭的圣殿骑士团的基础上做扩充的。 而在当时早已名震七国的S级哨兵欧洛夫,自然也就是圣殿骑士军团的团长人物的首选。 所以,即便多年前欧洛夫继承了家族的公爵之位,他也并不效忠于瓦洛里亚帝国的皇太子拉菲克。 而是直接效忠于他们的教皇冕下——奥斯卡尔。 也因此,与没有多少宗教素养的布兰森不同,一直在被多明尼克教熏陶着的欧洛夫身上总是会带着浓郁的宗教气息。 他自然不指望布兰森这样一位宗教文盲真的会对他们国家所信奉的宗教有所了解。 更不会傻到认为布兰森会读过多明尼克教的《亡灵书》。 所以,在布兰森的头刚刚摇起来的时候,欧洛夫就已经开口复述着那篇《亡灵书》里的内容: 葡萄不经过压榨,不能成为美酒;香料不经火烧,不能散发馨香。 死亡并非终结,如同麦粒落于泥土;它若不朽坏,如何能生出青绿的禾穗? 如同匠人将顽石雕成美像,死亡凿去我们石般的外壳,使内里的形象得以完全。 昼夜轮值,四季更迭,就是生死的奥义。 不要惧怕那只能毁灭我的身体而不能灭真我的。 我们只是旅人。 穷极一生,从生命渡向生命。 …… “你觉得有道理吗?”在听完欧洛夫的复述之后,布兰森又问道,“我并不认为你是认同的。” “哈哈。”欧洛夫听了布兰森的话后,没忍住大笑了声,“是否认同其实根本不重要。生死哲学议题他们讨论了千年都没有结论,我们又能怎么去定论呢?” 布兰森又听迷惑了:“但如果你不认同他们的话,又为什么会像《亡灵书》所说的那样不为死亡而难过呢?” “因为……”欧洛夫话语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莓果汁,一边喝时,又一边喃喃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每天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实在是赶不及一个个难过了。” “就算是亲近的人也是这样吗?” “不然呢?” 那这个心可真够硬的。 布兰森没忍住又在心里骂了欧洛夫一句。 “那包括自己人为地去置他人于死地吗?” 布兰森又问道。 “噢!”欧洛夫当即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立即又低头朝布兰森道,“这样说起来,昨天不小心把你推下楼,实在是抱歉。” 说这话时,欧洛夫嘴角依然压着笑,这与他刚刚说的话放在一起来看,简直就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布兰森皮笑肉不笑地礼貌回道:“你昨天这样干的时候,可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我深知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样的。” 欧洛夫的眼底原本的调笑早已隐匿,此时他的目光中全是认真,毅然一副他那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深意的模样。 这让布兰森有些难以压住内心的烦躁了。 他伸手拿起手侧的餐刀,凶狠地往欧洛夫刚刚给他切的面包上戳了好几下。 这明显就是在泄愤的举动,无疑是又让欧洛夫倍感畅快。 他又贴心地给布兰森多切了些面包,嘴上更是一点给布兰森添堵的机会也不放过,张嘴就是一句“喜欢吃就再多吃点”。 布兰森听得直磨牙,直到欧洛夫又额外给他切了份鱼派,才堪堪堵住布兰森的嘴。 但这并不意味着布兰森这么轻易地就被哄好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一直热衷于跟他打哑谜的欧洛夫的可恨之处,甚至头脑中还盘算着要往欧洛夫的喉咙里多塞几颗石头堵住,左右没堵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 欧洛夫显然是知道布兰森的气恼的。 毕竟孩子在遇到问题后第一个来找的人是他,他就算起了玩闹的心思也不能将人逗得太过。 是以,在看着布兰森将餐盘中的鱼派咀嚼咽下之后,欧洛夫才缓缓开口道: “我将你推下楼之后,你应该做了一个不短的梦吧?” 布兰森皱着眉头,目光警惕地盯着正捧着脸看他的欧洛夫。 他没有回欧洛夫的话。 毕竟他其实睡醒之后,对梦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楚了。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在意昨天遇见着他就把他推下楼的欧洛夫! 尤其是这家伙在将自己从那么高的楼上推下来的时候,眼底都是冷意! 他分明就是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 想到这布兰森又气得不行。 他不远万里从艾瑞多斯帝国跑来瓦洛里亚帝国找欧洛夫,结果话还没说上一句,就让欧洛夫动手把他推下楼了。 至少到现在,布兰森认为,这个世界简直就没比他更讨厌欧洛夫的存在了。 而那个正坐在旁边的罪魁祸首倒是没有半点被讨厌的自觉,反倒还因为布兰森变化莫测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声。 他轻轻地用叉子敲了敲布兰森那杯莓果汁,直接将走神许久的布兰森的思绪拉回,随后又在意料之内地被布兰森恼火地瞪了一眼。 但欧洛夫就是这样奇怪的人。他不会因为布兰森的行为而感到愤怒,反倒会因为被人这样看着而感到开心。 因此,在对上布兰森的眼睛时,他已只是对布兰森报以一笑。 这直接就让布兰森更不爽了。 可他到底也已经是身为成熟的成年人了,所以他还是会先压着心底的不爽,开口询问清楚刚刚欧洛夫说得模糊的东西—— “所以你把我推下楼,就是为了让我做那个梦?” “并不全是。但那个梦很奇怪吧?” “是挺奇怪的,毕竟我梦到了贵国皇太子想要毁灭世界。” 布兰森轻嗤一声,几乎是在牙缝中将这句话挤出。 他刚刚真是气昏了。 竟然对欧洛夫表露出那么多不应该出现的情绪。 反倒是刚刚欧洛夫提及的与梦相关的问题,瞬间就让他理智回笼了几分。 虽然昨晚的梦布兰森其实能够清楚记得的东西压根没多少。 但唯独有一件事他记得尤其清楚。 那就是—— 瓦洛里亚帝国的皇太子想要毁灭世界。 欧洛夫在听到布兰森的那一句话之后竟难得地表露出几分惊讶。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布兰森开始怀疑起自己对梦的记忆的正确性了。 毕竟欧洛夫这只老狐狸大多数时候都是都是对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的,他就没见过什么事情脱离过欧洛夫掌控。 所以,其实刚刚自己说的内容其实是在欧洛夫的意料之外? 布兰森的目光探究性又强了几分,他实在好奇欧洛夫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那几分惊讶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的。 结果欧洛夫又很快恢复了他往常的那副对所有事都了如指掌的模样。 他并没有立即开口,反而是在喝一口他的杯中的莓果汁之后,才像是开玩笑一般继续说道:“既然「末日」都要来了,那你可得守好这颗「禁果」啊。” 说话间,欧洛夫的手指便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布兰森的心脏。 这是又什么意思? 布兰森真的要开始挠头了。 他总觉得欧洛夫是得了不打哑谜就会死的恶疾。 毕竟他好说好歹,好不容易才让欧洛夫吐出来两句明白话,结果也才说了两句,这家伙就又忍不住开始打哑谜了。 但布兰森也没有将这件事切实问出口。 毕竟欧洛夫那副模样,显然是并没有想再跟他深谈这件事的想法。 不过也是出乎布兰森意料的,欧洛夫竟然自己主动开口解释了:“我昨天将你推下楼,要你做的梦确实就是这个。” 他的语气轻轻,看起来就跟说要外出郊游一般轻松。 当然,他也像是知道自己刚刚说得也并没有那么明白一般,又继续补充道:“因为那个梦跟「预言」没有关系,所以并不是在你睡眠状态的时候就能梦到的。” “所以你就把我推下楼,让我陷入昏迷?” “嗯。” “你就没想过,如果你将我推下楼之后、我陷入昏迷期间,没做到那个你想要我做的梦怎么办吗?” 布兰森越想越觉得不对,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命大才能活到现在的。 “因为能够让你特别从艾瑞多斯帝国那边跑到这里来找我的事情,我想不会是什么小事。” “而我能想到的能与我关联的比较重要的事,也基本上就是因为那颗心脏了。” 欧洛夫在解释完之后又笑了声:“要想解释那颗心脏,最简单跟你解释的方法,就是让你做那个梦,去经历那个他们研究机械心的过程。” “可他们并没有成功。”布兰森不觉皱起眉来,“还是说,我得去找到那个人,才能知晓这颗心脏的秘密?” 说到这,布兰森又不觉愁掉几个头发:“可是我也不知道那个一直在做研究的人是谁?甚至睡醒之后,我连他的名字都忘了。” “心脏的秘密?”欧洛夫精准地抓住了布兰森话里的关键词,“你想知道什么关于这颗心脏的秘密?” “为什么这颗心脏会害死那么多人?” “那你又怎么知道那是害人而不是救人呢?” “……什么?” 布兰森茫然地看着欧洛夫。 “那我换一个问题问你吧。”欧洛夫在这件事上,倒是还挺乐意照顾布兰森的,“在经历过昨天的事情,以及听了我刚刚跟你讲的《亡灵书》之后,你认为的「生死」是什么呢?” 欧洛夫说罢,又喝了口莓果汁。 刚一喝完,他便又伸手抹去他唇侧刚刚因为饮用而残留的莓果汁。 布兰森的目光也不觉被吸引而去。 那颜色妖冶,就如同血液一般。 而欧洛夫此刻就像是刚刚收割完他人生命的吸血鬼一般。 可「生死」是什么? 这是一个布兰森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的问题。 可偏偏就是他这样一个,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人,如今仅仅是一念之间,就能够决定世间多数人的生死。 他是做不到像欧洛夫那样全然不在意他人生死的。 对他来说,亲密的朋友的死亡就足以让他难过到崩溃。 ——正如前短时间他所经历的那件事一般。 因为他的决策,因为他对「预言」能力的滥用,他害死了他关系很好的战友。 “我不知道。” 布兰森长叹一口气,心里尤其闷得慌。 “你这次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件事吧。”欧洛夫笑了笑,“你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在意其他人的死亡,你只是在意,那个人因为你而死。” “不!那是我的朋友,我就是因为他的死亡而感到痛苦的。”布兰森相当大声地反驳道。 “是真的吗?”欧洛夫只是平静地又问道。 “就是这样的。”布兰森笃定道。 “那你告诉我,我将你推下楼时,你所产生的愤怒感,到底是在气什么呢?” “我……” 布兰森的话语一滞。 他猛地意识到,他真正生气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欧洛夫没有重视他的生命,而是用一种很随便、很蔑视他的心态对待他。 ——他只是在讨厌那个忽视他人生命的自己而已。 大概还剩下一章更新在10.8晚。 —————— 在写这章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阿克顿的生死观是什么样的。 于是有了如下的互动—— 布兰森:在你的视角里,死亡是什么? 阿克顿:一次又一次地奔向你。 布兰森: 布兰森:(冥思苦想一个月)(还是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这便是,恋爱脑的灵机一动,赢不过直男选手的不解风情~ 所以我将预告: 在本节回忆录结束之后,下一节将是振奋人心的AceBran的告白回忆录[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 不过本节真是,终于要写完了(你怎么也是这个心情)。 老实说有点超字数了,我之前本来以为最多就两章7k~8k这样。 结果居然写了2w5…… 但是这几章回忆录写得还挺顺手的,下一章因为是过渡章,又是非常痛苦的卡文章节。 但是我的阴间作息实在撑不住我继续熬了(现在是下午快5点了),所以我决定睡一觉之后再起来继续琢磨下一章要怎么写[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亡灵书 第29章 伪神 “——明明我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的。” “我根本不应该拥有这样的能力。” 大概过了很久之后,布兰森才哑着声音说道。 可他话音刚落,就又惹得欧洛夫一笑。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欧洛夫的声音很轻,他只是简单地反驳了布兰森的观点,末了,又像是觉得单薄,于是又补了句,“我也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 “你是。” “如果你在给我这颗心脏之前,你就告诉我,我对「预言」的抉择会导致那么多人死亡,那我肯定不会做出这样决策!” “你会。” 面对情绪又激动起来的布兰森,欧洛夫的回应依旧是淡淡的两个字。 这反而是让布兰森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是布兰森长这么大头一回感觉到这样无力。 那是对这件事本身的无力,也是对自己无法将这件事辩明白的无力。 “你会的。” 欧洛夫在深深地看了布兰森一眼之后,又复述了那句话。 不过他也知道,没有论据的结论是无法说服布兰森的。 所以这一回,他在复述结束之后,又紧跟着的就是对这个观点的解释。 “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很可恨,因为人的本质都是贪心的。” 在听到这句话时,布兰森就见欧洛夫又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的杯中添满了莓果汁。 他见欧洛夫一口气喝那么多,心中又莫名燃起一股怪异的胜负欲。 所以他立即低头,直接将自己杯中莓果汁一口闷了。 结果刚一喝完,他就直直撞上了欧洛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欧洛夫似乎对他的行为感到了几分好笑。 所以在布兰森放下杯子之后,他就也顺手地给布兰森倒上一杯莓果汁。 布兰森莫名感觉到了几分耳热。 他心虚地将头埋低了几分,随后还干巴巴地朝欧洛夫道了声谢。 “——不客气。” 布兰森奇怪地在欧洛夫的话中听出来几分温柔。 这点温柔奇怪地让布兰森感到了几分安心,同时又忍不住抬头看了欧洛夫一眼。 两双蓝眸再一次正正对上。 这是布兰森第一回那么直观地意识到,原来欧洛夫一直戴着单片镜的眼睛,颜色其实是跟右眼不一样的。 那是与奥斯卡尔的瞳色一样的眼睛。 明明是与奥斯卡尔一眼纯粹干净的冰蓝色,即便看起来是没有任何杂质的。 可布兰森却还是在那只眼睛中感受到了与奥斯卡尔不同的感觉。 奥斯卡尔给人的感觉总是高贵冷清的。 几年前,布兰森就曾经在一次七国建交的宴会上见到过奥斯卡尔。 那时候奥斯卡尔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瓦洛里亚帝国的皇太子拉菲克身边。 他不会参与任何一方的搭话,即便搭话者没有攀附之意,也只能收到他平静且淡漠的一瞥。 只不过布兰森素来不喜欢这种需要跟一大堆人假笑的宴会,可迫于迪诺斯的威胁,他也只能前来。 当然,他一来就直接找了一个小角落安静地坐着喝酒,迪诺斯见他不闹事,自然也不会去管他。 所以那时候很闲的布兰森才有机会能够观察那位教皇冕下。 虽然他们离得很远,可这并不妨碍布兰森这位S级哨兵去观察他。 他其实很羡慕奥斯卡尔的工作态度。 毕竟能够当着七国的各种权贵的面半睡半醒,真的很酷。 ——至少布兰森最初时是这样想的。 可当他在奥斯卡尔身上多生出一些探究意思的时候,6他就感受到了那道来自奥斯卡尔的目光。 那是布兰森头一回和那位传闻中的S级向导对上目光。 也就在两人目光交接的那瞬间,布兰森感受到了一阵冷风吹过他的鬓角,甚至牵动了几根头发摇晃。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就好像是一潭在冰川深处自然而成的湖泊一般。 这个世界上大概是根本不存在什么东西能够惊扰到那潭宁静的湖水的。 就像布兰森几乎没有那双眼睛里感受到分毫情绪。 他们总会说,奥斯卡尔是全知全能、大爱慈悲的「神」。 可布兰森却是觉得,奥斯卡尔所表现出来平静淡漠,就是被那些“全知全能”所堆砌起来的冷清与无奈。 与其说,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撼动这位教皇冕下的心了;倒不如说,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位教皇冕下感到有趣了。 所以即便是来了宴会,他也只是无喜无悲地站在那里,充当着瓦洛里亚帝国皇太子与他国建交时的吉祥物。 这样特殊感觉,布兰森只在一个地方感受到过。 就是那座矗立在他们帝都中心的、被称为是「太阳神」本尊的雕塑下感受过—— 那是被神明所护佑的感觉: 神明或是无悲无喜,从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当你需要祂的时候,祂却会将目光放在你的身上。 祂在说:「我在。」 布兰森忽然意识到,他们说奥斯卡尔是「真神」转世或许真有道理。 毕竟他从来不会在其他人的身上感受到类似奥斯卡尔的感觉。 就连欧洛夫也是如此。 即便有着一双与奥斯卡尔相似的冰蓝色眼瞳。 可欧洛夫看人的眼神是有温度的。 他比奥斯卡尔更有活人气息。 ——大概,这就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与「真神」之间的差别吧。 就像从前,欧洛夫曾经玩笑式地跟他说过: 如果我活得跟冕下一样,那我真是情愿一头撞死了。 嗯。 其实布兰森也会。 毕竟那真的很无趣。 并且还要肩负起一整片大陆的公民的期待。 听着就觉得很累了。 布兰森并不喜欢这样。 “所以么,你也是贪心的。”欧洛夫轻声笑道,“你不能既想要得到那颗心脏的力量,又想要不负起那个责任。” “那你呢?你负得起那个责任吗?” 布兰森低声问道。 欧洛夫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布兰森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位精神力S级——” “一位是我们的教皇冕下,一位是我,最后一位就是你。” “布兰森,你认为所谓的「S级」,到底是什么呢?” 布兰森愣了许久,头脑中忽而浮现的多年前对上的那双淡漠的眼眸。 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是有几分恍惚。 但欧洛夫却好像还挺满意他的答案的。 直到欧洛夫的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脑袋上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是“神明”。 “冕下是「神明」,但我们不是。” “我们只是有点接近「神明」的「伪神」而已。” 布兰森能听到,欧洛夫在说这句话时,其实是叹了口气的。 那不是惋惜,不是遗憾。 布兰森不明白为什么,他那颗与欧洛夫近乎同频共振的心脏,竟然感受到了来自于欧洛夫的恨意。 就好像—— 欧洛夫根本不想成为这位S级哨兵一样。 “「真神」难道只能是向导吗?”布兰森问道。 “是真神只能是「奥斯卡尔·佩斯利」。” 说完时,欧洛夫的嘴角还轻轻地勾起一抹笑。 那不是真心在笑。 至少布兰森是这样觉得的。 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去说欧洛夫。 就算欧洛夫确实对他们的国家的教皇存有异心,那也不是他一个异国人应该管的。 所以,布兰森适时地闭上了嘴。 他没有继续再开口,结果就被欧洛夫轻轻地用勺子砸在了脑门上。 布兰森当即吃痛地看向欧洛夫,果不其然,就听到了欧洛夫的谴责声——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却只有「奥斯卡尔·佩斯利」会是「真神」呢?” “为什么呢?” 布兰森特别配合地回道。 “因为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跟你刚刚那样,觉得那件事跟自己没关系,所以就不管了。”欧洛夫讥讽地笑了笑,“可又很矛盾的,偏偏就是这类人,他们私欲很重,却既想得到,又不想付出。” “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 最后那句话,欧洛夫几乎是看着布兰森说的。 布兰森只感觉欧洛夫的话就像刚刚的勺子一般,一直在敲打着他的脑袋。 “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的获得与失去,都是明码标价的。”欧洛夫轻轻地跟布兰森碰了一下杯,然后就将手中的莓果汁一饮而尽,“生与死也是。” 布兰森听了这么久,算是听明白了。 于是他又问欧洛夫道:“所以你给我的这颗机械心也是需要支付代价的吧?就是会有人因为我正使用这颗心脏而死亡?” “嘘——” 欧洛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代价,我会自己拿;但具体是什么,你以后就会知道。” “是好的还是坏的?” “坏的。” 欧洛夫说完实在没忍住又笑:“这个世界上存在好的代价吗?” “好坏总归是相对的么……” “那这个代价也算有好有坏吧。” 布兰森深深地看了欧洛夫一眼。 欧洛夫也轻轻挑了挑眉。 明明两人都是在胡言乱语,怎么最后那句话对那句话还都能对得上? 布兰森真是想不明白。 他现在只觉得头疼。 “这颗心脏会害死那么多人,真的不是因为代价吗?” 布兰森低声呢喃道。 “只能算一半吧。” 欧洛夫过了一段时间才回答道。 “那我不活了。” “那你这是又要我‘节哀’?” 布兰森被欧洛夫这句话说得一愣。 紧接着,就又听到了欧洛夫像是自言自语的叙述:“我的养子是一位热心慈悲的人。” “虽然他的个人观点会有些极端,但他却是见到谁有了难处,就肯定会伸手帮一下的。” “可是他却绝对不可能会是那个「神明」的。” 欧洛夫话音刚落,就转而问布兰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布兰森不知道。 可他还是在欧洛夫的注视下,试探性地说出了一个他自己都知道那绝对不对的答案—— “因为他不是S级?” 果不其然,欧洛夫又笑了声:“如果你说出这个答案,我是否能理解为,你心里已经有了关于‘一个S级哨兵应当承担的责任到底有多重’的答案了?” 布兰森自然是没有的。 他到现在唯一能够理解的,其实只有刚刚欧洛夫说的「代价」。 但欧洛夫显然也没指望布兰森是什么特别好的学生,在听过他的话之后就立即能够给出满分答案。 他还是尽可能通俗地向布兰森解释道:“因为他有「私欲」。所以他成不了神明。” “他这样还算有私欲?”布兰森就觉得荒谬。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颇为好笑地问欧洛夫:“我怎么看都比他有私欲吧?我明明什么都想要得到。” ——虽然也什么都没得到。 “你的「私欲」可没有他的多。”欧洛夫失笑否认道,“因为你是一个自我中心的利他者。” “你到底怎么老抓着我一个人薅啊!”布兰森听完真是急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瓮声瓮气的。 他愤恨地抬手,将手中的莓果汁一饮而尽后才继续道:“明明我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就连成为S级哨兵都是因为你的基因。” “——甚至我的降生,本来也不在「神明」的计划之内吧。” 欧洛夫听得出来,布兰森的声音又哑了几分。 或者应该说,那双蓝灰色的眼眸已经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蓄满了泪水。 也算是第一回,欧洛夫往日再怎么巧言令色,此时也意外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探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布兰森越来越低的脑袋。 但他又有些道不明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可他却始终能够感受他此时胸口处的颤动。 他头一回有了牵绊的感觉。 就像那根以基因作为的连接,以两颗本为一体的机械心为枢纽,在这瞬间扯着两人的灵魂,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而颤动着。 欧洛夫忽然意识到,他竟然萌生了要安慰他人的心。 ——可他哪里会安慰人? 他看着哭得厉害的布兰森,最终也只是无奈地长叹一声: “你的降生怎么可能不在「神明」的计划之内?” “应该说,你的降生,是在「神明」的精准计算之内的。” “没有我给你的这颗机械心,你也有你要担起的责任。” “毕竟「伪神」也只是存在于我们之间的概念而已。” “你还会因为其他的能力成为他们的「神明」。” “毕竟就算是「伪神」,也是会有追随者的。” “——就像,你梦里的那个。” 欧洛夫没有说得很明白,可布兰森还是明白了欧洛夫说的是谁。 就是那个在梦里拼尽全力都要救他的人。 虽然布兰森现在已经逐渐淡忘那张脸,淡忘那个人的声音,甚至已经忘记那个人的名字。 布兰森真是难受得很。 原来他连拥有一个假想追随者的机会,都被自己那个不中用的脑子给放弃了。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之后,他却又好奇起欧洛夫的追随者来。 他问,那你呢,你的追随者都有谁? 欧洛夫明显是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没想到布兰森会问出这个问题。 但是他也还是回答了,还是一个布兰森很意外的答案。 因为欧洛夫说,我就是我的追随者。 布兰森恍惚地眨眨眼,怎么听起来好像有点绕? 那是因为你困了。欧洛夫无奈回道,说完,他好像还觉得不够,又没忍住继续蛐蛐着,你说你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 哪里小孩了?布兰森又急了。 哪里不是小孩了?欧洛夫抬手将忽然站起身的布兰森压回椅子上,你说你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我能撑得起来,你能撑得起来吗? 布兰森惊讶地瞪大了眼,你是在向我宣战吗? 我……欧洛夫忽然被自己逗笑了,我到底发了什么疯,竟然在跟你说这些。 说完,欧洛夫就抬手打了个响指,你还是睡一觉吧,然后把这些全都忘记了,至于记得什么……嗯,我想想怎么编啊。 啧。 就在布兰森半睡半醒之时,忽然听到了第三人的声音。 他倒是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谁,结果却因为欧洛夫催眠的缘故死活睁不开眼。 但是他隐约能感觉出来,那人走到了他和欧洛夫的身边才开口道,跟儿子讲话嘴上就每个把门了? 谁叫他跟我那么像。欧洛夫轻笑了声,同病相怜罢了。 那你就收手,免得哪天你一个没注意就又把他给整死了。那人的声音听着像是很嫌弃欧洛夫的作风。 这么关心他?那我回头引荐殿下与他认识认识,左右这孩子还挺仰慕你的。欧洛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要恶心那人。 没必要。那人道,有你的存在,我对他永远不会有很好的评价。 啧,你也不积点口德。 左右我们都是要下地狱的人,有必要吗? 确实没有必要,我先将人…… …… 后面,欧洛夫到底又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布兰森的感受其实都不太真切了。 因为等他再醒来时,他已经在迪诺斯寝宫里的床上了。 只一睁开眼,他就对上了迪诺斯的眼睛。 最后的意思是,之前19章实验体0613那章里面,布兰森提到了一些关于他去找欧洛夫对峙的情节其实是欧洛夫给他编造的记忆。 而这里具体写成这些章节内容的,才是布兰森那段时间真正的经历。 —————— 这一小节终于完结!! 终于要开始写阿克顿的表白了!!(激动ing) —————— 但是,国庆……不……我不能离开你…… 没有了假期我又要怎么活……不……不要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伪神 第30章 地下宫殿 新神历1918年10月19日。 银松神庙。晴。 如果说德洛群州是艾瑞多斯帝国离联邦最近的地方,那银松神庙就是艾瑞多斯帝国与瓦洛里亚帝国接壤的边界地。 大概是得有一千多年了吧。 总之,这么多年来艾瑞多斯帝国与瓦洛里亚帝国之间的战争不断,有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要争抢银松神庙。 传说中,银松神庙曾经是七神常住的地方。 尤其是太阳神利西奥与真神亚伯拉罕前往神息之所前,一直所在的地方。 因此,即便银松神庙地处于艾瑞多斯帝国境内,但信奉真神的瓦洛里亚帝国也总是会想要争夺银松神庙的归属。 不过,由于这几年两国每次战争都不会超过三年。 因为早在千年前,两国的皇室与主教就已经联合签订了关于银松神庙的协议。 协议中明确提过,如果战争三年还没分出胜负,就得休战七年。 而现在,就正好是在两国的休战期内。 所以,为什么阿克顿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执行任务。 布兰森没有想明白,但是他还是跟过来了。 这些年来,布兰森没少来银松神庙。 但由于每次布兰森过来都是因为战争,所以他从来没有好好地在神庙中看过。 ——除了一年前。 当时布兰森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正在皇太子的床上睡觉。 而皇太子也挤着一个相对和善的笑容对着他,看得他是差点直接嘎巴一下直接咽气。 但由于皇太子并不知道布兰森告假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那时是欧洛夫把他送回来的。 因此布兰森在经受皇太子暴风雨般的审讯时,才骤然发现到,自己竟然什么解释的理由都用不上—— 或者应该说,无论布兰森是用什么理由,都无法合理解释为什么他会忽然跑到皇太子的床上。 因此,在那之后,布兰森根本就没有心思立即回军部上班,而是又千里迢迢地跑到瓦洛里亚帝国找欧洛夫算账。 以欧洛夫对布兰森的了解,自然是能猜到布兰森还会再去找他的。 所以他早早地就等在银松神庙附近,就等着布兰森路过时可以直接把人喊住。 那时候,欧洛夫拉着满脸不情愿的布兰森到了神庙附近,嘴巴一张,就又是一句问句: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两国都要争夺银松神庙的归属吗? 布兰森本来上回被欧洛夫戏弄了一番就烦,这会儿欧洛夫问他问题他哪里肯回答。 所以他就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就连眼神都不分给欧洛夫一个。 欧洛夫倒是也没多介意布兰森给他摆脸色。 毕竟布兰森会再来找他,自然是因为他心里是有气的。 只不过这会儿欧洛夫心情好,不会跟布兰森计较这些,不然他早就把不识趣的小孩给扔进神庙里,跟神明精神共振去了。 不过就欧洛夫对布兰森的了解,想要布兰森开口跟他讲话,其实也并不难。 只要他能拿出对布兰森有用的东西来,就必然能把人哄服帖。 ——这本来就是欧洛夫此行的目的。 所以欧洛夫当时没有跟布兰森再多说什么,而是简单地示意布兰森跟上他。 尽管布兰森那时并不是很乐意听话。 但是他又实在好奇欧洛夫到底又在卖什么关子。 于是,布兰森最后还是被欧洛夫带去了一处隐蔽的洞口。 那个洞口并不大,布兰森目测大概也就只能让一个人进出。 欧洛夫似乎很早之前就来过这里踩过点,所以才会在布兰森还在观察周围的时候,他指了指早就放在洞口处的探铲和铁楸—— 就是这里。 布兰森站在那个洞口附近。 如今这个洞口的比之前大了一些。 同时洞口也竖上了一块禁止入内的标识牌。 那时跟欧洛夫把这里的洞口挖大了点之后,这里就又顺理成章地被一直在这里做神庙研究的考古团队发现。 但是那些人可不像欧洛夫和布兰森一样没轻没重地直接就敢进去。 他们在意识到洞穴土层脆弱之后,一直都不敢派人往下走。 毕竟在他们第一次尝试进去的时候,洞口就发生了一点小坍塌。 那次的坍塌范围不算很大。 理论上来说应该也不至于到损害文物的地步。 可就那些学者教授的谨慎来说,这也足够让他们不敢再贸然进去了。 不过前不久好像他们在经过谨慎的探测之后,终于在洞穴中挖出来了个什么很有历史价值的洞穴。 ——这还是皇太子前几天特别给布兰森发的消息。 不过由于这条消息过于无厘头了,所以布兰森其实是觉得那是皇太子发错人了。 那时布兰森还贴心提醒了皇太子信息发错了人,结果就收到了来自皇太子的三个句号。 布兰森觉得,那是皇太子恼羞成怒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脾气都会像阿克顿一样温和。 正想着,布兰森的目光又放在了不远处的阿克顿身上。 从他们两人来到这里开始,阿克顿就一直在跟那里的学者做沟通。 原先布兰森听说阿克顿要来这边执行任务时还以为是什么跟军部有关的任务。 毕竟如果这是一个简单的工作,估计也该有不少人会想借这机会离开德洛群州,压根也轮不到阿克顿来做。 不过阿克顿此行的任务布兰森没问。 但看到阿克顿来到银松神庙交接的人员不是驻军而是学者之后,布兰森就隐约觉得应该是跟上回欧洛夫在这里给他看的东西脱不开关系。 或者应该说,阿克顿此行的目的,应该就是前不久这里挖出来的那样东西。 布兰森不觉开始思索那时欧洛夫给他展示的东西。 按照他对那群学者的了解,他们应该还没完全进去过那个洞穴。所以他们应该也不知道那个洞口之内到底存有什么。 不过早就已经进去过一趟的布兰森,还是觉得那些学者还是别进去来得好。 毕竟那些学者里大多数都是积极信仰利西奥的宗教学家,甚至有位还是他们艾瑞多斯帝国现任的主教。 而洞穴里的东西,是绝对能够颠覆他们信仰的存在。 毕竟就连布兰森,也会因为那座潜藏在洞穴之中的地下宫殿所颠覆了认知—— 这个世界上曾经真实存在过神明。 虽然,一直以来,布兰森都是对神明心存敬意的。 可这也并不意味着布兰森真的会希望神明存在于人间。 在布兰森看来,所为的神明,应该就是那些在上古时期对他们这个世界曾经有过杰出贡献的人而已。 「他们」或许是带领他们抵御野兽的首领,或是赋予他们劳动智慧的智者,又或是竭尽全力给他们延续生命的医生…… 总之,布兰森觉得,这样的人会被上古时期的人称为「神明」并不奇怪。 当然,事实自然不是像布兰森所想的,否则也就没有了谈论的必要。 欧洛夫向他展示的那座地下宫殿,就是在告诉他: 汉兰大陆上曾经真的有神明居住。 而真神亚伯拉罕,是被其他六位神明所杀害的。 可真神不是被恶魔杀害的吗? 所以最后恶魔被镇压在了魔境,再也没被放出来过。 布兰森所问的,就是汉兰大陆创世神话上的内容: "真神亚伯拉罕被祂原本的侍从杀害,并且褫夺了真神所有的神力。 另外的六位神明齐聚一堂,试图寻找出杀害真神凶手的时候,才发现那位一直跟在亚伯拉罕身边侍从,竟然忽而幻化为一只乌鸦,朝诸神袭去。 拥有真神神力的恶魔实力强劲。 六位神明与恶魔大战了七天七夜,终将恶魔镇压于魔境之中。 而后,诸神因为与恶魔的大战逐渐走向黄昏,各自前往了他们目标的神息之所。" 汉兰大陆的创世神话关于神明的叙述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而后的发展,便是世人出于对神明的敬畏心,神息之所周围慢慢地就聚集了不少情愿为神明镇守英灵的人。 他们围绕着神息之所先是建立了小部落,并且在经历过悠长的历史聚集发展后,渐渐地就变成了城邦。 再到最后,城邦逐渐发展成了帝国,由主教贵族共同管理。 譬如如今的艾瑞多斯帝国,最初时也是围绕着帝都蒂亚发展的小部落而已。 ——这个版本的创世神话,几乎可以说汉兰大陆上所有人都耳熟能详。 而那时,欧洛夫将地下宫殿里的壁画文献向他展示,无疑就是在告诉布兰森,他之前所听闻的那些神话都是错的。 这才是瓦洛里亚帝国对银松神庙势在必得的根本原因。 欧洛夫在看过布兰森的反应之后,才平静地回了布兰森一句。 所以你之前来过?不然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布兰森越想越不对劲,这神庙驻军怎么好像跟摆设一样,他跟欧洛夫都这样大动静地进了地下隧道,他们怎么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欧洛夫显然是被布兰森的反应逗笑了。 因此那时欧洛夫是直接抬手指向了壁画上的古文字,对着布兰森道:你不然先看看亚伯拉罕的侍从叫什么吧。 欧洛夫似乎并不担忧布兰森看不懂那些古文字。 毕竟他并没有多给布兰森解释,反而是让布兰森自己去理解。 这样的行为不出意外地又被布兰森暗地里在心里蛐蛐了好几句。 可就当布兰森看向壁画时,才意外地发现他竟然是能理解的—— "Abraham and Brennan" 布纳恩?你们家族之前是亚伯拉罕的侍从? 布兰森惊讶地看向欧洛夫。 布纳恩是真神的赐名。 欧洛夫平静地笑了声,之后却是问布兰森:你见过奥斯卡尔吗? 你们的教皇冕下?远远地见过一次。 布兰森如实回答道。 那你觉得他们两个长得像不像? 欧洛夫说话间,手指已经指向了壁画上只能看到一张侧脸的亚伯拉罕。 这根本就看不出来的吧!你不能真的把你们的教皇冕下当成真神转世吧! 布兰森那时听完嘴上是不停地埋怨,可心里头倒是一直寻思着,这也并非没有道理——毕竟他们布纳恩的先祖之前是亚伯拉罕的侍奉,而现在欧洛夫又是奥斯卡尔的侍奉。 亚伯拉罕曾经给布纳恩家族的先祖留下过一条神谕,说的就是让我们等待一位名为「奥斯卡尔」的人。 欧洛夫轻哼一声,然后才继续对布兰森这样说道。 说着,欧洛夫又抬头在壁画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他这次进入洞穴中真正想要找的东西。 只见壁画上画的正是太阳神利西奥。 利西奥身边正有一只狐狸在一旁打滚,就像因为沐浴于阳光之下而欣喜一般。 布兰森在抬眼看去时,就看到了那幅画下标注着的"Acton for Licio"。 什么意思? 布兰森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理解。 欧洛夫又朝着布兰森微微挑了挑眉:这是类似于真神转世的预言,或许那位“Acton”说不定那是太阳神利西奥的转世。 那时候布兰森还在想,太阳神的转世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天下叫阿克顿的人明明那么多,甚至各个时代都会有那位叫阿克顿的人,谁又能真的正好能撞见那位「太阳神转世」呢? 可现在布兰森奇怪地有些动摇了。 就连布兰森直接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动摇什么。 或许是因为在跟欧洛夫挖完那个地下宫殿之后,就真的遇到了一位名为“阿克顿”的青年? 还是说,这位青年虽然生于德洛群州,却又向往着他心中的光明,如同太阳一般给予着那些在德洛群州中辛苦活着的公民? 又或者是因为—— 布兰森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阿克顿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的情绪到底应该怎样去诉说。 他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就好像多长了些什么东西一般。 可那样酸酸闷闷的感觉,却在对上阿克顿的眼睛的那一瞬间,忽然又变成了细细密密的糖丝。 阿克顿在跟那些学者约好后续协助考古的时间之后,就立即朝着布兰森走过来。 而布兰森也在看到阿克顿朝他走来的一瞬间里,又将刚刚头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推翻。 他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就又像是往常一般道:“阿克顿,今天中午吃什么?” “打渔人派?配上你喜欢的莓果汁。” “很好!” 布兰森心情愉悦地在阿克顿的头上胡乱抓了一通,随后,又问阿克顿道:“这次的任务会很辛苦吗?” “不会。”阿克顿回道。 说话间,他又只能无奈地伸手将自己已经凌乱的头发抚平:“这次是因为这里的教授考古看到了一些与德洛群州有关的文字,德洛群州那边上过学的人不多,所以只能让我来了。” “银松神庙离德洛群州都横跨一整个艾瑞多斯帝国了吧?上古时代还能有联系?”布兰森浮夸地皱起眉来。 “是的。”阿克顿将通讯仪里的照片拿给布兰森看,“只不过这些是古文字,教授们还没完全解读完毕,后边我会参与他们的工作。” “你就看得懂了?”布兰森疑惑地问阿克顿道。 阿克顿看着布兰森的眼睛,嘴角轻轻抿着一个笑:“之前有人教过。” “谁?” “一个重要的人。” 布兰森看着阿克顿脸上的郑重,心里又不爽了起来。 他心里忽而燃起一股奇怪地胜负欲,是以又在阿克顿通讯仪上的照片上多看了几眼。 随后,布兰森也同样郑重地对阿克顿道: “我也能教你。” 阿克顿没忍住哑声笑了。 布兰森以为阿克顿这是不信,更恼了。 “你不信我会?” 布兰森真要恼羞成怒了。 “不,我信。”阿克顿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嘴角的笑更是温柔,“我一直都信。” 布兰森奇怪地被阿克顿的声音安抚住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幼稚,于是又紧急将目光放到阿克顿通讯仪上, 布兰森确实还是看得明白那些古文字。 那块石碑上确实写了不少于德洛群州有关的事情。 有些是预言,有些又只是一些看起来只是像日常一样句子。 布兰森又往末尾看去,却又觉得那段字迹是在模糊,完全看不清。 “看不清最后一句话吗?”阿克顿问道。 “这最后一句话应该需要做修复之后才能拼凑出来吧?” “不用的。”阿克顿笑了笑,伸手拿了一根树枝就在地上画了起来。 布兰森低头看去,发现阿克顿竟然直接就将那句话画在了地上。 他低声拼写,最终却是拼出来一句: 「我在帝都等你。」 …… 因为皇太子的要求,原本还在塞纳里奥山上的布兰森与阿克顿都只能坐上返回帝都的火车上。 只是,当他们坐上火车上时,虽然座位是邻座,却愣是一句交流的话也没有。 布兰森是从看完那封信之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而布兰森不说,阿克顿自然也不会故意贴上去惹人嫌。 只是布兰森始终用着一种平淡的目光看着窗外,看着窗口来回更替的林木,沐浴在照入车厢中的阳光。 阳光落在布兰森的脸上,照入他左耳的棱镜耳坠中,又在布兰森的脸上印出了一道绚丽的虹光。 明明这样饱含光明的场景看着总是这样美好,可跟在布兰森多年的经验正告诉着阿克顿: 现在的布兰森心情很差,最好不要不识趣的凑上前去招惹布兰森。 阿克顿其实是看不透布兰森此刻到底在想什么的。 或者应该说,就连布兰森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想什么。 在知晓眼前的阿克顿却是与从前的阿克顿不是一个人之后,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复杂。 可到底是怎么一个复杂法,布兰森想,那应该是恐惧。 兴许对大多数人来说,「恐惧」这样的情感是一种很平常的存在。 只要未来对人而言是未知的,那人就会产生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可当那个「恐惧」成为人越在意那件事时,那恐惧就不再是一种简单的恐惧,而是会成为「染上焦躁」的恐惧。 布兰森素来是很少有「恐惧」的情感的。 因为他拥有着他人所没有的「预言」能力,所以他根本不需要为未来而感到担忧与恐惧。 虽然,在知道那个预言能力会害死很多人之后,布兰森已经逐渐减少使用的频率了。 可布兰森早在那些年预言的过程中,慢慢摸清楚一些事情发展规律,其实也不在需要「预言」,就已经能够猜到绝大多数事情的发展方向。 可现在的布兰森是迷茫的。 他很想问眼前的阿克顿,问如果他取代了原先的阿克顿成为了「阿克顿」,那原先的阿克顿又去了哪里? 可他却还是问不出来。 一来,是因为就算是问了,现在的阿克顿估计也很难给出一个确切回答;二来,或许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但最终剩下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死亡。 布兰森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想到阿克顿或许已经死亡的时候心里会那么难过。 明明之前他想要拔阿克顿氧气管的时候也没这样难过的。 窗外景色更迭。 随着他们距离德洛群州越来越远,天色也是越来越黑。 布兰森的心又随着天色沉了几分。 半晌,他才长叹一口气,望向身侧的阿克顿。 原本还一直看着布兰森的阿克顿当即就对上了布兰森的眼睛,也就一瞬间的事,阿克顿的双颊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红了起来。 “怎、怎么了?” 阿克顿舌头打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把话说顺溜。 若是平常,布兰森见到这样子的阿克顿,铁定是要开口戏弄阿克顿两句的。 只可惜现在布兰森无心玩笑,所以在听到阿克顿的问话之后,也只是老实的回答道:“我想知道你觉得,他死亡的概率有多大?” 阿克顿原本还有点窘迫的脸瞬间就恢复了严肃。 布兰森虽然没有说「他」是谁,但是阿克顿也还是能够猜到,布兰森说的就是原本的「阿克顿」。 “那要看看你对「死亡」的定义是什么。”阿克顿回道,“如果你对死亡的定义是那个人是否还存在这个世界上,那他死亡的概率是零。” “那如果问的是他还能不能回来呢?”布兰森急切地抓住阿克顿的袖口,“我只想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不能。”阿克顿回道,“他不可能再回来了,因为未来以这个身份走下去的人,只会是我。” 这星期太忙了。调休只余我还搞了两个小组作业,根本没时间写文。 不过本周有榜,我大概会更三章5k字。 明天不一定连更,因为我明天有作业汇报和晚课[捂脸笑哭] 希望能更……把大学读成高三的我一直在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地下宫殿 第31章 祭祀典礼 新神历1918年10月21日。晴。 银松神庙的清晨总是会让人感觉到一阵安宁。 这是连各帝国的帝都都不能感受到的。 如果这样的清晨都要拿来工作,那布兰森可是是绝对不能苟同的。 但他还是起来了。 因为阿克顿要去协助那些学者教授工作。 而布兰森此时也就像是被阿克顿所带来的吉祥物一般,无事可干,也没处好去。 ——其实就算布兰森直接跟着阿克顿去考古也没关系。 毕竟他阅读古文字基本没有障碍,有他帮忙,那阿克顿的工作进展也必然会加快。 但布兰森还是没跟阿克顿一同过去。 因为布兰森认为如果那些教授里面出现一位认识他的人,那他就会在阿克顿面前暴露身份! 那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直接影响到了布兰森后续的任务发展。 但那也只是布兰森“以为”的而已。 他到底是帝国最不受宠的皇子,加之又是军部的少将,其实除非是那些在帝都的权贵,否则也没几个人会认得他这张脸。 尤其是之前布兰森常来银松神庙那几年,又基本上是战争频发之时,这里的教授学者基本都被皇帝召回帝都了,更不会有机会认得布兰森。 所以其实最根本的、那个隐藏在布兰森借口之下的缘由,其实是他不乐意在休息时间给别人打白工。 ——就算那个人是阿克顿也不行。 对布兰森来说,现在的时间应该算是他休假期间的踏青时间。 于是他寻思了半天,最终决定往他已经好奇了许久的地方前去—— 银松神庙的后山。 神庙之后大概有三四座山。 布兰森之前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过那些山上零星冒着的炊烟。 那些山上无疑是有人居住的。 并且就布兰森目测来看,这几座山上住的人加起来,少说也得有百来户。 要知道,远比银松神庙所在地还要大的德洛群州,其实总的原住民也才近百户人。 刚到德洛群州的那个月里,但凡布兰森去街上走两步路,都是感觉会闹鬼的冷清。 这也是后来布兰森会那么佩服阿克顿的原因。 就这座空城,他都能一直坚持在那么诡异的雨夜里坚守岗位,那真的是很爱那片土地了。 不过银松神庙到底是两国必争的宗教圣地。 这边的山也就只是理论荒凉。 近几年银松神庙的后山倒是越来越繁荣了。 因为现在住的信徒,还有少部分是瓦洛里亚帝国的公民。 这是两国多年来不成文的约定—— 在两国友好休战的时间里,艾瑞多斯帝国总是会默许多明尼克教的信徒前往银松神庙附近居住。 布兰森其实还是挺喜欢现在这种和谐共处的场景的。 好些时候,其实布兰森认为,如果那些信徒是真的敬仰这些神明的,那应该会觉得在神庙附近开展战争是会扰乱神明清净的吧? 欧洛夫其实也是认同布兰森这个观点的。 不过他到底是与布兰森不同的。 毕竟布兰森是无信仰者。 当他说出这些话时,其实也就是以一个比较客观的角度来说。 而那样的言论如果真让那些信奉真神与太阳神的信徒听到了,也只会说是因为布兰森心不诚。 毕竟在他们的视角来看,唯有守护神明的常住地,才能真正让神明感到安宁。 布兰森自然是觉得那是无稽之谈的。 但他也只跟欧洛夫说了。 虽然这对本身家族就是真神侍奉的欧洛夫来说,无异于是在贴脸开大。 甚至布兰森说完时,其实已经做好被欧洛夫好好嘲讽一番的准备了。 结果却只得来了欧洛夫轻飘飘的一句“其实无论我们做了什么,神明都听不见”的言论。 这让布兰森猛地觉得,欧洛夫好像只是写作“多明尼克教侍奉”,其实是应该读作“异教徒”的…… 走到山底下时,布兰森才骤然从之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还记得很清楚,当时欧洛夫在说完那句“神明听不见”之后,又紧接着一句。 他说,其实除了那些狂热信徒之外,也没有多少信徒真的会在意银松神庙的归属。 相较之下,他们更在乎的,能够怎么样更接近神明一点。 ——确实如此吧。 布兰森觉得,银松神庙给人所带来的安宁感觉,兴许与神明的庇佑无关。 因为艾瑞多斯帝国信奉的加拉哈德教与瓦洛里亚帝国信奉的多明尼克教,其实教义各不相同。 但居住在这里的信徒,每日都是这样自发地在清晨,如同鸟儿一般吟诵着属于他们神明的教义。 这里不像帝都的教堂一般肃穆,却是比帝都的教堂虔诚。 他们吟咏的声音交叠却和谐,就像神话中所记载一般—— 真神亚伯拉罕与太阳神利西奥是关系很好挚友。 他们总是擅长聆听信徒的祈愿。 尤其当他们听到有关挚友信徒迷茫的祈愿时,总是会很乐意出手帮助挚友解决难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布兰森沉浸于这份安宁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又忽而会想起欧洛夫那句“神明听不到”的话。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样一句话扔出脑海。 却又莫名其妙地因为这样的举动,愈发觉得心乱。 布兰森最终是自暴自弃地爬上了山。 他上山时,那些信徒的早课正好结束。 他们很热情地接待了布兰森这位陌生的来客。 因为他们常年与瓦洛里亚帝国的信徒居住交往的习惯,让他们拥有着很大的包容性。 布兰森在得到热情款待之后颇为惊喜。 他最终是选定了一位看起来已经修行很久的老修士跟着。 在前往那位老修士家中之后,布兰森才确定自己确实没选错人。 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在这里居住许久,就连家中还特别立着一个放着各个种类的古籍。 布兰森觉得,或许他自从一年前被欧洛夫颠覆了神话认知之后一直所在纠结的问题,兴许是能够在这位老修士身上得到答案的。 但布兰森苦于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有些纠结地喝着老修士给他递来的茶水,头脑中还在思考着要怎么问问题呢,结果就听到了老修士的笑声。 他问:“你是有问题想问我吗?” 布兰森点头:“那或许是一个对你的信仰不太友好的问题。” 老修士听完也只是摇摇头。 他似乎并不满意布兰森的表述,但他又没有要纠正布兰森的意思。 因此,他在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之后,也就坐在了布兰森身侧。 他轻声地鼓励道:“问吧。” 布兰森也没多与老修士推托什么,而是开始从他的贴身口袋中拿出了一根残缺的骨哨放在老修士面前的小桌案上。 老修士低头仔细端详,只见那是一根因为被烧焦、而已经残缺了一半的骨哨。 但是那根骨哨明显又应该是被人精心复原,还做过防护的。 毕竟如果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估计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也无法将其带到他的面前。 在确认老修士已经将这根骨哨仔细看过一遍之后,布兰森才缓缓开口道:“这根骨哨你看得出有什么历史渊源吗?” “……像是你在下面的神庙偷的。” 老修士如实回答道。 布兰森沉默了一瞬,但最后也是只能胡诌了阿克顿的身份来顶上。 这并非是布兰森无意反驳。 因为这根骨哨确实是他在地下宫殿里顺手拿走的东西。 当时欧洛夫只是满脸厌恶地对他说这东西没什么价值,也就是他们加拉哈德教祭祀要用的骨哨而已。 布兰森自然是不可能就那么信了欧洛夫的。 那根骨哨看起来还挺有历史底蕴,想来应该是一些没在册记载的历史有关。 而欧洛夫显然是清楚,却又不太情愿与他说这个的。 因此布兰森想了想,还是自己拿了来查比较好。 只不过当时布兰森也是手快了脑子没跟上,没想到就这么意外地成为了偷盗文物的贼。 ——都怪欧洛夫。 布兰森就这样又给欧洛夫扣了顶帽子。 但这根骨哨显然也不怎么值钱,确实也是历史研究价值更高。 是以老修士也没多怀疑布兰森胡诌的身份,而是直接跟着布兰森就直接讲了起来: “你应该知道,我们帝国主要教派加拉哈德教的祭祀流程吧?” “嗯……嗯吧?” ——布兰森其实是一知半解的。 但造成这个的主要原因,却是因为艾瑞多斯帝国的皇室。 毕竟布兰森并不是一个正常存在的皇子,因此皇室与加拉哈德教主教协同开展的活动,往往都是不允许布兰森出席的。 加上布兰森自己并不热衷于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想跟皇太子一决高下取代皇太子的决心。 所以他自然也不会特别去研究祭祀方面的事情。 现下,若不是因为与欧洛夫探寻洞穴之后获得了这根残缺的鸟哨,只怕布兰森也不会特别来找寻与这方面的资料。 这也难得地让布兰森感觉到了一丝窘迫。 但老修士却是不怎么在意这回事的。 毕竟现在也是有很多年轻人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向布兰森这样还愿意过来问的,他还是挺乐意为布兰森解答的。 因此,他特别起身往一个上了锁的书柜中拿出了几卷羊皮纸,慢慢地在桌面上摊开。 随着老修士的动作,布兰森也逐渐看清了那几卷羊皮纸上所绘画的内容—— 那是上古时期加拉哈德教祭祀时候的完成流程。 其中,就有一个画面。 老修士指向它:“这里他们放在嘴边吹奏的东西就是你刚刚拿过来的鸟哨。” “现在祭祀似乎不用这个了吧?” 布兰森虽然不太关心这方面的事情,但是他也犹然记得当初皇太子的寝宫里有一根说是祭祀时才用得上的短笛。 “确实不用了。这是大概从新神历纪年开始,加拉哈德教的祭祀仪式就不再使用这类骨哨了。” 老修士看布兰森的目光还有点赞许,他的手指又在羊皮纸上指了几个地方,对布兰森道:“那是「敬奉」。” 布兰森低头看向老修士所指的那一部分。 只见那是一群手挽着手的人正站在祭坛之上、烈火之中,他们微张着嘴,嘴里似乎还在吟诵着什么。 而在那群人的正前方还站着两个人,一位便是当时加拉哈德教的主教,另一位就是那时候的大祭司。 画面中的主教双手紧握着象征着“终获诸神护佑”的七芒星。 而正虔诚地跪在主教右后方的大祭司,才是那位吹奏骨哨的人。 就在他们身后,一众信徒追随着他们的行为。 他们几乎每个人的脸都朝向天空,嘴巴张张合合似是在向天上祈祷着什么。 看到这里,布兰森却是莫名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怪异。 尽管他们的脸上都是虔诚的,可布兰森却能够在那几张图里感受到一股浓厚的恐惧感。 一直都在观察着布兰森反应的老修士忽然满意地笑了声。 但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在喝了口茶水之后,才继续跟布兰森说道:“你感觉出来了吧?” “恐惧?” 布兰森不确定地反问道。 老修士点头,说话的声音里也透着几分释怀:“很早之前我就觉得这几卷羊皮纸不是简单的记载当时祭祀的过程,反而是记载了一个……” 老修士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大概是世太久没有跟其他人讲述这件事了,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才能让眼前的年轻人能够快速理解。 布兰森也不插嘴什么。 老修士有兴致且很乐意跟他说这些,那他自然也得有诚心地等下去。 大概过了得有十分钟吧。 总之布兰森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喝干,试图把水杯一同嚼下去了。 不过也亏得老修士在这时终于想到了自己应该怎么去表述这回事。 他先是对着刚刚因为无聊地开始咬杯子却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布兰森一笑,然后又伸手给布兰森倒了一杯茶水。 随后,老修士便开始步入正题道:“和如今的祭祀不同,过去的祭祀最重要的一环,其实是给神明「敬奉」。” 说完,他又在羊皮纸上指了指。 布兰森这才注意到,那样的仪式竟然还是晚上做的。 “这种「敬奉」是需要在血月夜,让数量为七、或是七的倍数的信徒,手牵着手步入火海之中才是最标准的。” “而他们在步入火海之后,需要一直开口吟唱《镇命歌》,这样才能镇住生者的命。就是现在《镇命歌》已经亡佚了,我们也不知道当时他们到底会怎么演奏这个。” 老修士正说着,就又指向刚刚布兰森最初时看的那副画旁边的批注—— 血月夜。 奉七百七十七人于神明。 布兰森被这个数字刺得哑声。 或许在现在这个时代,这个数字不算什么。 可如果是放在那个时代中,那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部落的人口了。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布兰森忽然觉得,自己看向那几卷羊皮纸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黑雾。 那层黑雾就像是那些刺激性很轻的气体一般,一直在攻击着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睛疼得很。 可他现在更关心的,还当属刚刚老修士所说的《镇命歌》。 如果已经亡佚的话,那之前他们初次相见,阿克顿给他演奏的那首《镇命歌》又是什么? 难到只是凑巧同名吗? 布兰森又苦恼地闭上双眼。 “你是在为那些人的死亡而感到难过吗?” 老修士看着反应怪异的布兰森,忽然问道。 布兰森摇摇头。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看羊皮纸把眼睛给看疼了,也不能说是因为他走神想别的事情想得头晕了吧! 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得牙掉? 况且,像他这种早在因为「预言」而害死不少人的人,现在转过头来如果又说自己会因为那些人的死亡而感到难过,其实也真是相当虚伪了。 因此,布兰森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对老修士轻叹一声:“虽然听着荒谬,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他们所选择的最好的「置换」?这或许已经是他们能够想到的用少部分人的性命,换来更多数人的性命了吧。” 毕竟,就算历史学得不怎么样的布兰森,也清楚最初围绕他们帝都发展起来的部落曾经也是繁荣过的。 那七百七十七人到底是多是少,其实也就是相对而言罢了。 这样的说辞倒是让老修士意外了。 “不过,也确实如此。所谓「敬奉」,其实就是他们当时认为的能够让神明看到他们的诚意之后,再继续更好地庇佑他们那群人罢了。” 老修士自己思考了片刻,最后也还是肯定了布兰森的说法。 布兰森自然是没想到老修士居然会给加拉哈德教的祭祀典礼这种评价。 于是,布兰森又想不明白了。 “为什么你也会这样认为?”布兰森疑惑,“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这种非教徒才会有这种想法。” 老修士轻声笑了两声,实在没忍住伸手在这位可爱的后辈的头上摸了摸。 之后,他才继续对布兰森道:“你认为我们修行,修的是什么呢?” 布兰森摇头。 他对这些完全就是一窍不通的。 老修士又伸手摸了摸布兰森的后脑勺,眼睛里满是对布兰森的爱怜:“我们修行最重要的,其实修的是心。” “在我年轻时,我曾经是加拉哈德教的殿前骑士。那时候我的老师——也就是上一位主教阁下。” “当时他就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我,「神明」对我的意义是什么?” “刚刚你既然会问出‘非教徒才会有你那种想法’的问题,那我现在也同样很好奇——对你来说,神明到底是什么呢?” 老修士是这样问布兰森的。 “我是不相信神明存在的。”布兰森道。 虽然现在布兰森是对这件事并非是完全笃定的,但如果是问过去意义,那其实也确实如此。 布兰森继续道:“大概……「神明」只是人们为了活下去能有一个念想而创造出来的万能的存在。” 老修士笑了声,似乎对布兰森的回答还是挺满意的:“嗯,人心都是脆弱的。如果没有神明的存在,那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因为难以支撑生活的苦难而死去。” “但神明到底是否存在,我们未曾得知。” 老修士的目光逐渐放空,有些遗憾地长叹了口气。 “我的家族并非是名门,因此我从来没有接受过那样的教育——一直以来,我只是一直听从着我父母的话,信仰着加拉哈德教。” “直到很多年前,我因受主教阁下赏识,得以成为他的殿前骑士时,我就常借着值班的机会,去翻阅一些有关科学改革的书籍。” “那简直是一个新世界。”老修士有些怀念地笑着,就连指尖甚至轻轻地摩挲着他手里的羊皮纸。 明明老修士只是在怀念,可曾经在他灵魂上镌刻过深刻痕迹的记忆,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让这位老修士重返年轻时。 “那时候的我不明白,明明我们已经拥有着堪比神明的力量,却还要去信奉神明。” 老修士说着,还轻轻地摇起头来:“你知道他们在开展这种祭祀典礼之前,还会让童男童女前往深山中寻找寻找''血骨草''吗?” 说罢,他又用手指指了指手里羊皮卷的某一画面。 布兰森应声看去,正是一群不过**岁的孩童挎着小箱子,满脸嬉笑地往深山中前进。 只是看着画面中的孩童天真无邪的笑容,布兰森就大概能知晓,那些孩子估计还以为自己是出去玩。 但就旁边的批注来看,他们最终的悲惨命运也显而易见: 那一趟过去的幼童大概是有三十来个,最终能活着将血骨草交到祭司手中的人,只剩下七八个人。 而那七八个孩子最终也基本上因为曾经在深山中受到过惊吓,而失去了他们本该顺遂的人生。 “那种血骨草只长在深山的荒坟边,据说是汲取死者的□□养分生长而成的。”老修士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我之前曾经在我旧友的坟边看到过这种草。他的叶面摸起来就像人的血肉一般柔软,叶上的根茎却是像人的骨架一般。” 说到这时,老修士不觉顿了顿,毅然就是一副强忍着恶心的模样。 布兰森并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让老修士感到了那么强烈的恶心感,甚至最后老修士还是喝了好几口茶之后才继续道。 “当时我也没多想什么,只想着给旧友除除坟头草。” “结果就当我上手使劲,试图将那根草拔起来的时候,只是往上拔了一点点,就猛地被那根茎往地下扯去。” 老修士有些如今想起来那件事还隐约感受到了一股脊背发凉的感觉。 就连他现在举着水杯的手,都隐约在发抖。 布兰森自然是看出来老修士的不对了。 只不过从来没有安抚过谁的布兰森,哪里知道如何是好。 可莫名其妙的,布兰森就是这时想起来,前段时间他每次做噩梦惊醒时,阿克顿总是会朝他露出的微笑。 他神使鬼差地学了起来。 之后,他甚至还像模像样地学着阿克顿的方式,安抚性地轻轻拍上老修士的后背。 老修士倒是真被布兰森这样的举动给安抚到了。 他有些抱歉地朝布兰森一笑,随后轻声道了声“见笑”。 布兰森看着有效果自然也满意了。 他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老修士刚刚看他的眼神里还有几分感激,就好像他做了什么想当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但布兰森也没继续多问。 因为老修士又继续讲起了他那次的经历。 他说,最后他是直接用上了蛮力才堪堪将那根草割断。 可就在割断的那一瞬间,却又像是切到大动脉了一般,一大股这株草的汁液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喷溅而出。 而血骨草的汁液就宛如人血一般殷红,还用着一股浓重的死尸味。 但凡身上沾到血骨草汁液的地方,都会在瞬间发烫,就好像被刚刚煮沸的汤水喷溅到身上一样。 尤其是那汁液特别容易风干。 只要沾上了一点,那完全也等不到人去冲洗或擦净了,因为那些汁液会在触碰到人体温的瞬间凝结成块。 那时候的最终感受,就像把人推进烤炉中炙烤一般。 老修士讲完时,又深深地看向布兰森:“这样的场景,连那时候已经年近四十的我都会感到恐惧和害怕,那当初那些被派去采摘血骨草的小孩,又该得多害怕呢?” 布兰森并没有回答。 其实他也没办法回答。 毕竟布兰森很难感受到那样类似的情绪,就连刚刚安慰老修士的行为,都是他学着阿克顿的习惯做出来的反应。 不过老修士似乎也不是特别执着。 他并没有特别想要在布兰森的口中获得一个符合他期待的回答。 因此没一会儿,老修士就又继续对布兰森道:“就在知道那些事情之后,又接触了科学之后,我就慢慢地开始质疑其我长久以来的信仰,到底是否是真实的存在了——” “都说神明是仁慈的,神明是爱着世人的。” “可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他们难到不会因为那些残忍的事情而感到痛苦难过吗?还是说他们难道就是想要人们付出这样的代价之后,才愿意满足人们的愿望吗?” “——那我更情愿,神明是不存在的。” 老修士如是说。 布兰森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神明到底是否存在也没有那么重要吧?毕竟最后能够带你度过难关的,只有你自己。” “可是神明真的存在。”老修士长舒一口气,就好像刚刚聊及的话题给他带去不小的压力一般,“但尽管神明是存在的,祂却是不会为我们做什么的。” “为什么?” “因为神明是听不见的。” 布兰森怔怔地看向老修士。 很意外竟然能够在他的口中听到与欧洛夫相似的一句话。 “为什么‘神明是听不见’的?” 布兰森问。 “因为人生来就是有「使命」的。” 老修士回答道。 “或许应该说,人生就是一场神明给予我们的历练。”老修士又继续补充道,“如果每个人一遇到困难就去寻求神明的帮助,而神明也因为听到他们的祈求而给予了他们帮助,那么这些人最终就只会越来越依靠神明。”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在面对自己「使命」相关的困难时,还向神明祈求帮助怎么办?如果神明帮助了,那这个「使命」就算完成了,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老修士说得清楚。 布兰森也大概明白欧洛夫当时说那句话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只可惜,虽然搞明白了欧洛夫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可那根骨哨是什么用的,老修士却还是没说明白。 布兰森正想开口,结果口袋中的通讯仪就疯狂地振动了起了。 他低头一看,现在竟然已经临近黄昏时——他与老修士竟然聊了怎么久了。 那他自然是没有好意思继续叨扰老修士休息了。 他到底还是耽误了人家一整天。 于是他立即起身收拾了骨哨,在与老修士告别。 只不过他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骨哨还没弄明白,于是就又另外与老修士约了下回他再来找他。 老修士也只是笑笑,随后拍了拍布兰森的肩道:“你身上的「使命」很重,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布兰森微微一愣,眼眶却是莫名有点热:“我不就一个破搞研究的,哪有那么重的担子要挑。” “我知道你不是。”老修士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你与我们不一样,你身上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神性」。” 布兰森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阿克顿的声音。 布兰森听到他喊:“你的工作结束了吗?” 他哪有什么工作! 如果刚刚没被老修士识破,那他还能厚着脸皮应一声“结束了”。 但现在被戳穿了,布兰森实在没脸。 所以他只能小声地与老修士告别之后,跑到门口去跟阿克顿算账去了。 阿克顿眼看着布兰森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愤愤之色,就又问道:“怎么了?” 布兰森轻哼一声:“你事情做完了?” “刚刚做完。”阿克顿应道。 刚刚做完就来找他了? 布兰森又奇怪地被哄好了点。 不过他还惦记着刚刚《镇命歌》的事呢,于是就又直接开口问阿克顿道:“我们初见那天晚上,你不是演奏了一首曲子么?当时你说叫《镇命歌》?” 阿克顿倒是有些意外布兰森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布兰森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阿克顿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是你在哪里学的?”布兰森又问。 他的神情看起来既严肃又认真,如果不是因为阿克顿早知道布兰森总是会装成这样唬人,只怕真的要被吓了去了。 阿克顿就这样和布兰森互看了莫约五分钟左右,最终倒是阿克顿先没撑住,扭头笑了出来。 他伸手轻轻地掐住布兰森的脸,那双满是狡黠笑意的眼睛骤然间就又对上另一双暂时有些迷茫的眼眸。 阿克顿柔声道:“原来今天我们心有灵犀,做了一样的事。” “什么?”布兰森口齿不清地问。 “今天我们解读出来的古文碑上面就是上回我给你唱的《镇命歌》。”阿克顿解释道。 “那你怎么在这石碑挖出来之前就会了?”布兰森觉得阿克顿听着就像是想模糊概念。 “你难道忘了他们是特点把我从德洛群州叫过来的吗?”阿克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德洛群州一些人口口相传的曲子,就连演奏的乐器用的都是塞纳里奥琴。” 哦,对哦。 布兰森恍然大悟,这倒是他错怪阿克顿了。 阿克顿摇摇头,松开了那只本来抓着布兰森脸的手。 “今晚换点新口味吗?”阿克顿问。 “吃什么?” “暴烤面包人配莓果酸奶酪。” 布兰森猛地点头:“感觉好吃!” …… “——暴烤面包人配莓果酸奶酪。”本来听了他的话之后沉默许久的布兰森忽然开口道,“到帝都之后,我要吃这个。” 阿克顿听着却是微微一愣。 头脑根本反应不过来布兰森的话题到底是怎么跳这么快的。 但是他又近乎是本能地应了声“好”,可也不等他再多说什么,布兰森却是已经扭头趴在小桌板上睡觉。 只不过,素来对睡眠环境要求极高的布兰森,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够在火车里睡着? 他现在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显然就是不想再跟自己多说什么吧。 阿克顿自嘲地笑了声,眼看着因为火车驶动而产生的风轻轻地拂过布兰森的黑发,心间不由得又漫上异样的情愫。 他很快地将目光从布兰森的身上移开,略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窗外的天已经黑得彻底,就算是抬眼望去,也只是茫茫一片,什么东西都分辨不出来。 就像阿克顿此刻的心绪一般。 昏沉,迷惘,不见一丝光明。 阿克顿忽然觉得鼻尖有点痒。 于是他又睁开了眼,却见几篇枯槁的银松树叶正被风卷入车厢之中,在刚刚蹭过他的鼻尖之后,此刻正落在他的膝盖之上。 他不觉伸手将那片树叶轻轻地托在手中,目光确是自然而然地凝向他处。 ——还有一片。 应该是刚刚一起被风卷进来的树叶。 那片树叶此刻正安静地卧在布兰森的发间。 配合着车厢中映落在布兰森侧脸上暖黄的灯光,更是衬得布兰森此刻万分乖巧。 阿克顿忽然想起来,当时布兰森刚带他到德洛群州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 那时候布兰森也同样沉默地坐在火车上。 只不过当时布兰森不跟他多讲话却还把他当成过去的阿克顿。 那时与其说布兰森是不想与自己说话,倒不如说是布兰森是没反应过来他应该怎么跟自己讲话。 因为那会,他还是能够在布兰森的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情绪波动的。 虽然那种波动或许也并不完全是对他的,而是对之前的阿克顿的。 可现在,布兰森对自己的却是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 在他意识到,自己与「那个阿克顿」不是同一个人、并且「那个阿克顿」不会再回来之后,原本加注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情感”就消失了。 这无疑是布兰森在无声地告诉他—— 他们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呢? 自己到底为什么就是比不上「那个阿克顿」呢? 阿克顿骤然捏紧自己手间那片与布兰森头顶相似的叶子。 可枯叶脆弱,哪里经得起阿克顿揉搓? 只在阿克顿用力的瞬间,那片枯叶就已经碎成尘埃。 阿克顿猛地回神,在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眼眶却是感到了一阵莫名酸涩。 他的目光又看向布兰森头顶上那片完好的银松树叶,抬手半晌,却始终没有用力将那片树叶取下。 他看到了布兰森的眼皮动了动,知道五感敏感的哨兵必然是注意到了自己的情况。 于是他只能将手收回,就连目光也转向了通行处一晃一晃的铃铛上。 而在感受到阿克顿的动作之后,布兰森也翻了个身,将脸面向了窗口。 阿克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想起来之前那个语重心长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执着于某件事、某个人的布兰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克顿又重新将目光放回布兰森身上。 他忽然发现,窗外的天竟已经慢慢泛白。 “我知道你没有睡。” 阿克顿忽然开口道。 布兰森当然是没睡的。 他但凡能够在火车上睡得着,他就不会不买卧票。 可即便他并没有多少想和阿克顿说些什么的**。 他也依然还是睁开了眼。 布兰森是不能完全对阿克顿铁石心肠的。 无论是看在哪方面上。 否则他刚刚就不会在闭嘴之前,还跟阿克顿说他回帝都之后要吃的东西。 但他也不能立刻想到,如果眼前的阿克顿与之前的阿克顿并不是同一个人,那他应该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现在的阿克顿。 所以,他即便现在睁开了眼,却始终是没有回头的。 不过布兰森是否回头,对阿克顿的影响也没那么大。 他稍稍张了张嘴,又继续说道:“其实从来德洛群州之前,我就一直在想,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可当我在德洛群州待得越久,就越发现,你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我努力做些什么就能够取代得了的。” 这样的话无疑是在说布兰森对之前的阿克顿情谊深厚。 布兰森真没那么想承认,可偏偏在听到阿克顿的那句话时,他又感觉到了一股涩意漫上心头。 他的身体总是会比他的大脑更快判断出他对「阿克顿」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样的。 就好似,如果当年的阿克顿在面对他最后的质询时,回答的是「他从未将自己当做替代品」,那他说不定就会直接抛弃头脑,直接就跟阿克顿冰释前嫌。 可偏偏,那时候的阿克顿没有那样做。 他也失去了与阿克顿冰释前嫌的机会。 那时候他就会想,自己是不是稍微努力一点,就能做得比阿克顿原本世界的「布兰森」更好,他就能取代那个布兰森成为阿克顿心里唯一呢?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取代「布兰森」时,阿克顿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阿克顿。 布兰森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竟然正在对眼前的阿克顿做那些过去的阿克顿对自己做的事情。 “你之前你总是对我说,人总是要学会放弃一些东西。”阿克顿苦笑一声,“我一直都知道,你要我放弃的,是你。” “可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呢?” 阿克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染上了几分哭腔。 布兰森没忍住起身回头,可当他面对满眼悲伤、头上还耷拉着一对耳朵的阿克顿时,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阿克顿,”布兰森伸手摸了摸阿克顿头上那对耷拉下来的耳朵,“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都错了——” “人生就是一场神明给予我们的历练。” “根本没有人能够完全地取代谁。” “或许,无论是哪个时期的你与我,都是我们彼此生命历程中的一部分。” 事实证明我是有日万潜力的。 虽然我昨晚就睡了两小时。 今天要写八千字,但是我又满课。 友:晚课你来写。 我:不行,晚课是我拿命抢来的选修,我不能翘课不听! 于是今天晚上上完晚课之后又在教室奋笔疾书,就这样又写了三个小时。。。 ———————— 修文的事,之后再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祭祀典礼 第32章 精神改造 新神历1918年10月23日。晴。 布兰森有些无聊地铲了铲土,在第五次发出哀嚎之后,再看向阿克顿的目光又变得幽怨起来。 这已经是布兰森来这里工作的第二天。 但这自然也并非是布兰森自愿的。 毕竟如果布兰森有得选,那他肯定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干的。 可偏偏就是阿克顿这臭狐崽子竟然担心他没事干太无聊,特别跟那群学者说他身边有位精通古文字的朋友。 那些学者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信任阿克顿。 而是因为最近本来就因为古文字解读而闹得焦头烂额。 起初他们让德洛群州派个人过来的时候,其实只做了一个要求: 他们悉知德洛群州文盲遍地,所以只希望来这边协助他们工作的人能是一位稍微懂点历史的人。 由于古文字大多数字形字体都与现在的书写方式不一样。 因此即便很多学者常年都在研修,可真到了要让他们开展古文字相关的工作时,他们也还是会因为一些古文字的特殊语法而感到晦涩。 这一点往往是这些学者考古工作进展缓慢的根本原因。 也因此,在德洛群州那边遣派阿克顿来这里之前,那些学者教授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些与古文字相关的基础资料。 他们总归是想要让阿克顿先学习一段时间之后再开展工作的—— 当然,他们也不会傻到觉得,一个人随便看几天古文字相关的资料,就能够跟着他们一同开展古文字相关研究工作。 他们会做这个决策,也不过是希望让来协助工作的人有点基础,往后协同解读时才不会错得太离谱。 可让他们意外的,便是这次从德洛群州过来的年轻人竟然不只是懂点历史而已。 他还能看得懂古文字。 甚至他做的解读,准确率跟他们这些研究了很久的人差不多高;少些时候,甚至还能纠正一些他们的错误。 这无疑是捡到宝了! 和阿克顿合作工作一天之后,从来没有这般顺利完成过任务的学者们差点就哭了出来。 一位感情比较充沛的教授更是在那天工作结束之后,就拉着阿克顿的手说什么你别回德洛群州那个山旮旯处了,你直接拜入我门下当我的学生吧。 阿克顿自然是拒绝的。 然后他就超漫不经心地对那位教授说,他还有个朋友的事…… 那群学者教授一听,竟然还能再来一个帮手,立即就宛如托孤一般紧紧地握住阿克顿的手。 他们对阿克顿说:请你务必要把这位珍贵的朋友带来啊! ——于是,布兰森来了。 要说他真不是自愿来的。 布兰森觉得似乎又对阿克顿有些不公平。 毕竟那天晚上饭后,阿克顿在与他说完这件事之后,他立即就很不爽地把剩下面包人的脑袋给切了下来。 可也就是在他面露恼火的那瞬间,阿克顿的脸上立即就写满了“我好像闯大祸了”的懊恼。 布兰森总归是很难去形容当时他的感受到底是什么样的。 总之,布兰森觉得这样的阿克顿实在是可爱至极,可爱到让他有点色令智昏了,昏到手脚都不受控制地就跟着阿克顿到了研究所。 直到布兰森真的开始工作时,布兰森才猛地惊醒—— 当时的阿克顿脸上哪里写的是“我好像闯大祸了”的懊恼?他分明是写满了“拿捏”的阴险! 想到这,布兰森看向阿克顿的目光就更幽怨了。 他在心里轻轻地骂了阿克顿好几声,结果远处的阿克顿却又宛如身后长眼了一般,回头就是冲着布兰森一笑。 布兰森被那一笑堵得心跳慢了半拍。 然后那些原本就没吐出声来的骂语,也逐渐融成了一声轻哼。 布兰森故作冷漠地撇开了不语阿克顿对视。 阿克顿也没多做反应,只是转头又继续他的工作。 布兰森目光微侧,在看到阿克顿又继续工作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疑惑地伸手压着自己的胸口—— 那个地方热热的。 布兰森思考着。 他始终是无法给出一个相对合适的答案。 关于为什么那颗常年冷漠的机械心会在这时候有了温度。 就好像是因为…… 因为今天的太阳比以往更热了一般。 ——布兰森是这样想的。 正想着,他又不觉抬头看向天际: 天空上一片云都没有。 真是一个晴朗美好的日子。 这样的天气布兰森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少遇到过的。 只不过之前他总是不会去关注这些。 他总是很少去关注天气怎么样的。 毕竟这些对他的影响甚微,最大的影响应该也就是影响他的心情而已。 因为他的体质比一般的哨兵都强,哪怕他受了什么很严重的伤,也基本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愈合。 至于那些感冒之类的,更是小打小闹。 布兰森但凡吃药吃得晚了,那病只怕就已经要好了。 但他现在竟然会开始觉得这样的晴天美好? 布兰森觉得对这种体验感到新奇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布兰森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同时,他的手也不觉轻轻地放在他左耳的那个棱镜耳饰上。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慢慢地就浮现于布兰森的心间—— 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吧。 由着这个棱镜耳饰为核心迸发出来的细密糖丝,如同蛛网一般将他包裹在内。 他就像那只被蛛网捕获的猎物,却又不像猎物。 毕竟正常的猎物怎么可能会在被捕食者捕捉到时还不跑呢? 布兰森又漫不经心地铲了铲土。 结果他的脸上就忽然一凉,只一抬头,就对上阿克顿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眸。 布兰森的心跳又漏了半拍。 嘴唇微张,愣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少将大人什么时候这般词穷过? 也亏得阿克顿是识人眼色的好狗,见布兰森张嘴半天都没蹦出半句话,立即就将手里的冰镇莓果酸奶酪舀了一勺往布兰森的嘴里塞。 得到美食缓冲的布兰森立即就回了神。 看向阿克顿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赞许。 “冰过的更好吃。” 布兰森评价道。 “那你更喜欢哪个?” “这个!” “嗯,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阿克顿再又给布兰森喂了一勺之后,又续而道。 明明这句话阿克顿之前也很经常说吧? 布兰森问自己。 可他现在就是莫名其妙地因为这句话,目光又凝在阿克顿的脸上走不开了。 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着一个奇怪的念头—— 就如他的所做的梦一般。 阿克顿喜欢他。 现在的行为简直就像是…… 布兰森觉得自己又掉坑里了。 怎么就被阿克顿这条坏狗给骗得什么都不剩了? 阿克顿哪里知道布兰森的心理变幻。 他只是感受到了布兰森若有实质的目光,然后又尽是温柔地冲着布兰森一笑。 “真是狡猾。” 布兰森捂着胸口低声嘟囔着。 “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阿克顿却是没听清。 听了阿克顿的话布兰森更是恼羞成怒。 他咬着牙瞪了阿克顿一眼:“我是说我要开工了。” 阿克顿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也朝布兰森一笑,跟着道:“嗯,我也要开工了。” 那天夜里,远在帝都的格斯收到了来自布兰森四五条标红的信息。 格斯哪里见过布兰森这个阵仗过?于是吓得格斯直接将他祖父放在他身边的护卫队召集过来之后,才堪堪敢点开挚友的标红讯息—— ——19:17:我有个朋友,就是他遇到了一个困难。 [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 ——19:18:我的意思是,他身边有个人特别喜欢他,并且我那位朋友是知道那个人是喜欢他的。就是我的朋友并没有去积极地回应那个人的喜欢。 ——19:19:你觉得我那位朋友应该回应那个人的喜欢吗? ——19:21:就,就先不管会不会遇到很困难的阻碍。 ——19:22:嗯……毕竟我那朋友感觉两人只要能待在一起就已经好了。 ——19:23:呃,就是,就是哪怕结局不尽人意也没关系。 ——19:24:就是他,其实现在也挺迷茫的。 格斯看完倒是先莫名其妙笑了几声。 随后他摆手,示意护卫队接触警备。 然后他手头在通讯仪上轻触,噼里啪啦地开始回起布兰森的消息。 布兰森本来就因为阿克顿过于热烈的喜欢有些睡不着呢。 因此在收到格斯的讯息时,立即打挺坐了起来。 「01:33:感觉你那“朋友”是喝粥喝多了把脑子喝成浆糊了。」格斯如是说。 布兰森却是醍醐灌顶。 有道理啊!他这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他非常高兴地给格斯发了句谢谢,还为表真诚地又附上一句“对我的朋友帮助很大”,以及一个装可爱的表情。 格斯其实是很反对布兰森这种不顾他人死活的举动的。 毕竟他在收到之后,真是差点就把隔夜饭都一同吐出来了。 于是他又给布兰森回了句—— 「01:36:下回你给我发红标讯息最好是真的有什么大事。」 这怎么就不算大事了?! 布兰森很不爽格斯对这件事的评级。 但是他此刻正因想到如何应对阿克顿喜欢的方式,心情美好得不行。 所以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大手一挥就又发了几个表情去恶心格斯。 屋内的另一张床上,本来早就已经睡着的阿克顿却是让情绪激动的布兰森给吵醒了。 他倒是不像布兰森一般,会因为睡不够而生气。 他还是挺乐意在这时候醒来看看这么活泼的布兰森的。 “明天给你个惊喜。” 阿克顿忽然听到布兰森洋洋得意的声音。 惊喜么? 很期待啊。 阿克顿抿着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明明是睡在两张床上的人,此时都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个憧憬的笑容。 只不过,两个人的憧憬内容却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是在期待对方收到礼物的表情。 有的人却是在期待对方会送自己什么礼物,以及为什么要给自己送礼物。 那一夜的风很温柔。 温柔到天大亮时,阿克顿都没醒来。 他是被布兰森喊醒的。 这无疑是罕见的。 无论是布兰森早起喊醒阿克顿,还是阿克顿起晚被布兰森喊醒,这些都是罕见的。 不过今天布兰森确实也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他在喊醒阿克顿之后,就又不知道去做什么去了。 但是他却又总是会在几回兜转到阿克顿面前时,再满脸神秘地朝阿克顿一笑,看得阿克顿浑身发毛。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研究所那边还有工作,阿克顿必然是要好好待在住所这里看布兰森要搞什么名堂的。 只不过现在……阿克顿遗憾地叹了口气之后就又继续前往研究所工作去了。 虽然前两天布兰森是不情不愿地去了研究所,并且还一直顶着一张满不乐意的脸。 可真当阿克顿把一些工作内容放到布兰森跟前的时候,布兰森还是一边碎碎念一边将那些资料翻译完成。 布兰森总是这样的。 就算嘴上总说着不乐意,可真让他做了,他也绝对不会敷衍了事。 他倒是很认真地将那些文件翻译完成。 只不过耐不住他做得实在是快,快到就好像那些古文字就是他的第一语音一般。 彼时跟阿克顿坐一起做翻译的布兰森,还因为自己的翻译进度快而一直洋洋得意。 他说,这是上帝创造他时,为了让他更加完美而特别给他加入的语言天赋。 阿克顿也不回他,就是低头笑。 这在布兰森看来也就是默认了。 当然,阿克顿也没觉得布兰森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虽然就事实而言,布兰森也确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完美的存在;可这样能够笑得明媚张扬的布兰森本来就是一种特别美好的存在。 那种感觉就跟沐浴在阳光之下一般。 就像不会有人会一直夸赞着太阳的美好一般,也没有人会一个劲地嫌弃着太阳的不好存在。 因此,阿克顿在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先认同布兰森的观点。 结果布兰森脑回路又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 竟然在阿克顿开口之前,就先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道着什么“也确实,毕竟我本来就是让人造出来的,想要什么基因都可以在制造时候随意加入”。 这话直接真是吓得阿克顿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 有那么一瞬,阿克顿是真的很想昧着良心对布兰森说句“你本来就是很完美的人”之类的。 结果还是在良心的驱使下,阿克顿还是强行将这个念头给按了回去。 可那句话终归是说者无意,听者难受了半天。 不过最后阿克顿也只能长叹一口气,低声对布兰森说道,无论是谁都是让人造出来的吧。 布兰森登时瞪大双眼,差点就没反应过来阿克顿刚刚是给自己开了个什么玩笑。 我们所有人都是基于这个原因被人造出来的。 阿克顿看着布兰森迷茫的眼睛,指了指手头的几张古石碑的相片跟布兰森解释道——为了创造生产力。 阿克顿那句话说完,整片汉兰大陆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对此,布兰森发表了他极为重要的评价—— 不好笑。 阿克顿又不是真的就是说出这句话来逗布兰森笑的。 因此就算布兰森觉得这段话不好,其实也没什么用。 只不过现在想起来这回事,阿克顿倒是觉得布兰森的反应挺好笑的。 本来正在收拾那天翻译文稿的阿克顿骤然回神,心间又止不住地好奇着布兰森要给他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今天一整天布兰森都不会在。 因为这是昨天,那些学者一边流着激动的眼泪一边特别给超能干的布兰森批了一天假好好休息。 布兰森今天会去做什么? 阿克顿回忆起布兰森原本被自己打乱了的计划。 布兰森大多数的疑惑都是在那根已经烤焦了的鸟哨上。 所以今天大概会趁着时间再去后山上找那位老修士去聊鸟哨的来由历史之类的吧。 不过阿克顿猜错了。 布兰森并没有去后山再找那位老修士了。 虽然这两天的工作对布兰森来说是属于加班。 但这自然也并不只是加班。 那根鸟哨是在银松神庙的地下宫殿挖出来的。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其实布兰森还是更想直接接触神庙记载着一些神话历史的石碑的。 因此,前两天在做一些古文字翻译的时候,布兰森还是能够获取一些有关那根鸟哨的讯息的。 但那也只是“获得了信息”信息而已。 由于相关史料稀缺,哪怕是那些学者教授也很难跟布兰森解释——那块石碑上记载所记载的“死者吟咏镇命歌镇生者命,生灵吹奏安魂曲安亡灵魂”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布兰森不爱看这种记载的原因。 明明只要多写两个字就能说明白的事,非得故作玄虚写得对仗,弄得后人云里雾里。 不够后来好歹在阿克顿的帮助下,布兰森通过几本古籍拼拼凑凑,倒是凑出来了那根骨哨是在祭祀时,由活着的人吹奏给那些即将敬奉自己给神明的人的安魂曲。 不过么,现在那些东西也基本上不那么重要了。 现在布兰森最重要的事情,还当属是要给阿克顿筹备惊喜。 他在阿克顿前往研究所工作时,就特别跑去自己之前驻军的军区基地找了好几块上好的材料。 随后,他就开始在他们住所的地上画了一个很古老的精神安抚阵。 这不是布兰森第一回画这个安抚阵。 但也无论是布兰森第几回画这个安抚阵,他也都不会觉得阵法好画。 他足足画了了五小时有余。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S级哨兵,只怕他早就在两小时前就已经累趴下了。 不过那些辛苦对现在的布兰森来说也没什么。 毕竟现在他只要低头看向自己一下午的杰作,比疲倦先来到的是他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所感到的满足。 阿克顿很快就要下班了。 布兰森在意识到之后,当即给阿克顿发了讯息,让阿克顿务必准时回家。 黄昏时,阿克顿就披着今日最后的阳光推开了两人住所的房门。 可还没等他开口跟布兰森问好时,他就已经被地上那个巨大的、有点像炼成阵的法阵给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布兰森忽而跳到阿克顿的跟前,愤愤喊道:“你竟然迟到了三分钟!” 这样的质问可没有地上的炼成阵有威慑力。 阿克顿倒是还有点闲情跟布兰森开开玩笑的:“需要我准时回来是因为要踩着点用这个法阵给我炼成狐狸吗?” 阿克顿话音刚落,那只狡猾的白狐就直直地扑到布兰森的怀中,又嘤嘤嘤地撒起娇来。 白狐的撒娇讨好总是深得布兰森心的。 就在白狐扑来的那一刻,布兰森就已经得心应手地伸手捏住白狐的爪子,故意惹得白狐撒娇搬地轻蹭。 布兰森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白狐恶魔所蛊惑了一般,劝说了自己半天,愣是没忍住埋头在白狐柔软温暖的肚子上深吸两口。 这样的举动总归是不会让狐狸感到舒服的。 因此狐狸微微侧脸,轻轻地咬在布兰森的指尖上。 布兰森的心又莫名其妙地漏了半拍。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累得不行了,竟然能够透过白狐的眼眸,看到阿克顿同样湿漉漉的眼睛。 ——都说精神体的表现都是主人心境的具象化;那么与其说是白狐深得布兰森的心,不如说是…… 布兰森觉得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原因,要怪就得怪阿克顿长得太像狐狸了,不然他又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幻视? 布兰森越想越有道理。 甚至开始觉得阿克顿应该本来就是狐狸来的。 所以—— 如果真的有将阿克顿炼成狐狸的办法,布兰森倒还是挺乐意尝试的。 毕竟阿克顿的精神体手感就已经好得不行了,本体如果是狐狸,手感到底能多好,布兰森想都不敢想。 “那少爷我还是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满足你这个怪异要求的。” 已经开始畅想有狐生活的布兰森恍惚间就冒出来这么一句。 “炼成狐狸?” “没错!” 布兰森的眼睛瞬间亮了亮:“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我真的能把你炼成狐狸,我就天天把你拴在腰间,带出去跟别人炫耀。” “是吗?”看着布兰森眼眸闪闪的模样,阿克顿的脸上也逐渐漫上一抹淡笑,“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下了。” “不对!”布兰森猛地意识到自己怎么被阿克顿给带偏了,“你先期待点别的?” “什么别的?”阿克顿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抖了,终于是要等来那个「惊喜」了吗? “我要给你做精神改造。” “什么?” “我要给你做精神改造。” “你要给我你的精神体?” “阿克顿!”布兰森故作凶狠地瞪了阿克顿一眼,“你到底听没听清楚。” 听自然是听清楚了。 阿克顿忧郁地叹了口气。 他真是没想到他期待了一天一夜的“惊喜”原来读作“惊吓”。 “其实我没想做精神改造的。” 阿克顿委婉道。 这件事阿克顿确实之前曾经跟布兰森聊起过。 只不过当时阿克顿没做的原因却是很简单的。 毕竟德洛群州无论是科技经济还是教育都远远落后于艾瑞多斯帝国的其他地区。 而从小就在德洛群州长大的阿克顿,自然是没有钱、更没有机会到正规场所去做精神改造的。 但,在这个全世界都是改造哨向的世界里,无论哨向,但凡是需要通过建立军功升职的,就必须先去做个精神改造。 当然,没钱没条件、却又有追求的哨向最终也能选择去黑市做精神改造。 那时候阿克顿身边的朋友也曾经想拉着阿克顿一起去黑市做精神改造的。 但这样的改造总归是危险的,尤其是社会上也屡屡流传着那些在黑市做过精神改造的哨向因为并发症而惨死的消息。 阿克顿自然是不会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去赌的。 就算说出要给他做精神改造的人是布兰森! ——就怪了。 阿克顿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坐到了那个炼成阵中间的凳子上的。 而现在,布兰森正站在他的身旁,用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老旧机器正在演算着什么。 阿克顿不懂。 可他也不敢动。 他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就像是在受刑一般。 尤其那台老机器是会随着布兰森的操作,唱出一些颇有节奏感的“滋啦滋啦”曲调,这更是让阿克顿感觉到了自己的命应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其实我觉得你现在有点累了。”阿克顿试图柔性劝导,“我感觉我们可以歇会儿之后再来做这样精细的活。” 布兰森嘿嘿一笑,随手抄起一跟看着就像没像是没有消毒过的小刀,随即又像是什么科学怪人一般,在逐步接近阿克顿的时候,又发出几声桀桀桀的笑:“我觉得不用啊。” “那万一你一不小心把我的精神触须给打成蝴蝶结了怎么办?” “没那么有少女心。” 阿克顿差点就哭出来了。 布兰森却也不逗他了。 真要做精神改造,用那台老旧机器还不如直接用布兰森的通讯仪。 因为机械心常年的原因,布兰森总是会随身携带一套精密的检测仪。 那套的检测仪是皇太子给他的,布兰森也不知道那时皇太子从哪里搞来的。 格斯说,那套检测仪造价不菲。 毕竟它运算极快,结果极准,几乎是在按下监测的那瞬间,就已经能够实时更新出那个结果来。 当然皇太子在定制的时候,还特别要求要将检测仪的手感做得好些,还必须轻巧便携,然后再连接通讯仪之后,就能够准确地展示出所有检测结果。 因此,布兰森只要用这套就能过给阿克顿做好精神改造。 特别是他还以防万一,特别在地上画好了精神安抚阵,避免自己没有安抚到位而导致阿克顿产生危险。 布兰森在给阿克顿穿戴那套检测仪的时候,又止不住挑逗心情地在阿克顿的耳边笑:“你怎么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 “那你说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啊!” 布兰森坦荡又自信的目光并没有感染到阿克顿。 就光是布兰森自己的体感,那就是阿克顿现在已经是一具好无生气的尸体了。 这可给布兰森看得恼羞成怒了:“多少人求着要少爷做改造还没有呢!少爷我乐意给你改造你就偷着乐吧!” 说完,也不管阿克顿意愿了,直接就看着通讯仪给阿克顿做起了全身检查—— “你的精神触须反应速度慢了0.9秒,也亏得你常年在德洛群州;这要是在战场上,你估计早就因为这个死成渣了。” 说话间,布兰森的手轻轻地点在阿克顿的额间,本该是狂暴的哨兵精神力却是莫名的温柔,竟然像是一只柔软的手一般,轻轻地抚摸着阿克顿的神经。 一直以来精神从未放松过的阿克顿在此刻难得的松懈了几分。 这样的放松让阿克顿不觉有几分走神。 布兰森自然是能感知到的。 于是他立即开口,对阿克顿下命令道:“集中注意力不要走神,你先跟着我的节奏收缩触手。” 布兰森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原本还有几分动摇的阿克顿在此时也几乎是下意识就顺着布兰森的做。 感受到阿克顿的配合,布兰森很是满意。 随即,他又继续对阿克顿道:“你不要着急,你就想象着你上次与联邦敌军交手是是怎么通过你的精神触须穿过敌人的屏障的,你现在就像那时一样,看准时机缠上那个核心。” “嗯……” 布兰森有些惊讶地看下阿克顿,有些意外阿克顿竟然是下意识地就反过来轻抚他。 “你对你的敌人也这样做?” “我没有遇到过什么敌人。” 布兰森对上了阿克顿略有些泛红的眼睛,都没反应过来阿克顿怎么突然就红了眼圈。 他还想问阿克顿这是什么情况呢,结果却又因为阿克顿此时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又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另一只原本拿着通讯仪的手就已经自顾自地搭在了阿克顿的脑袋上。 布兰森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地在阿克顿的脑袋上拍了拍,本来还想开口哄两句,结果就看到了阿克顿嘴角抿着的狡猾的笑—— “这你都敢骗我?”布兰森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手到底是没收回的。 毕竟精神触手的改造一旦开始就不能轻易结束,否则受损的还是阿克顿。 阿克顿如同小猫挠人一般,伸手轻轻地抓住布兰森刚刚摸他脑袋的那只手。 “可是你的精神力好温柔,温柔得我就想沉溺其中,不想离开。” 本来还生着气的布兰森登时气就消了。 他的目光微移,又似是不习惯一般对阿克顿道:“那就不要离开。” 阿克顿微微一愣。 那双幽绿的眼眸总是如同森林中的潭水一般,被风吹过只会泛起涟漪,却不会刮起大浪。 两人之间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好他们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其实就算一直没有反应也完全可以。 毕竟这句话并不会改变什么。 就好像,即便在说了那句话之后,两人之间一直维持着桃色的沉寂。 布兰森却也还是用自己的精神力,慢慢地训练着阿克顿的精神触手——直到阿克顿精神触须的反应速度得到显著的提升之后,布兰森的声音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阿克顿听到了。 布兰森说,真棒。 阿克顿长舒口气,伸手压住自己的胸口,才缓慢回道:“那是因为老师教得好。” 布兰森目光闪烁,轻哼了声表示回应。 之后,布兰森又进行了下一步的精神改造。 给阿克顿做的精神改造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是对精神触手的训练,第二个是加固精神防火墙的加固,第三个则是对阿克顿身体数值的微调。 布兰森到底还是对阿克顿赋予厚望的。 毕竟如果没有寄予厚望,布兰森就不会几乎称得上是全方位地给阿克顿做精神改造的。 不过么…… 他还是有点私心的。 一切改造都完毕之后,布兰森伸手拍了拍阿克顿的脑袋。 可正当阿克顿抬眼看向布兰森的时候,正巧就叫他看到了布兰森嘴角扬着的那个微妙的笑。 这让阿克顿感觉到很不妙。 于是他顺着布兰森的目光,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脑袋。 随后,他瞪大了双眼—— “你给我安了什么?” “我把你变成狐狸。” 布兰森回答时,还颇为俏皮地动了动指头,模仿着耳朵的动摇。 阿克顿登时瞪大了眼。 但他的眼里没有惊讶与愤怒,只有片难堪与悲伤。 没过多久,布兰森就听到了阿克顿委屈的控诉:“你怎么给我弄了这个?” “呃……”布兰森一时语塞,“就,不小心手抖跑出来bug了。” 阿克顿悲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随后转身奔向镜子:“它会一直留着吗?” “不会。”布兰森的声音幽幽地从阿克顿的背后传来。 此时的布兰森并没有任何干了坏事的心虚,有的也只是诡计得逞的奸笑。 在发觉身后的布兰森一直在笑之后,阿克顿又因为自己难逃一死而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但与如今心情如同寒冬一般的阿克顿不同,布兰森此刻的心情如同沐浴在暖阳下一般绚烂。 目光一直都聚焦在阿克顿身上的他,哪里会漏看阿克顿头顶上的那对狐耳朵耷拉下来的那瞬间。 这辈子就没受到过这种刺激的布兰森差点就因此一命呜呼。 可阿克顿还是在悲伤。 布兰森嫌弃地摇摇头,明明这还挺可爱的不是?怎么总露出这幅不高兴的表情? 如果是平常人,那布兰森势必会大骂一声“没品味”之后,转身就走。 但阿克顿还是不一样的。 这个还是得哄一下的。 于是布兰森只能无辜地朝阿克顿眨了眨眼,随后,头顶也紧跟着冒出一对猫耳来。 他伸手抓住阿克顿的手,引着阿克顿的手就往自己的头顶上摸。 布兰森是能够感受到的。 阿克顿此刻正的呼吸是乱,而他的目光却也是锁在自己的头顶上的。 “你瞧。”在阿克顿摸上布兰森头顶猫耳的那一瞬间,布兰森开口道,“我这也有bug。” “你……”阿克顿话语一塞,倒是显得他说话磕磕绊绊的了,“你也有。” “是啊——”布兰森拉长了语调,似是哭诉一般一边晃着阿克顿的手,一边可怜兮兮地夹着声音道,“所以你能当做是陪陪我吗?” 少年哪里顶得住爱恋对象的撒娇? 几乎就在布兰森晃动他手的那瞬间,他就如同洪水决堤一般,连同最后一条防线也被攻破了。 “好。”阿克顿轻声回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布兰森被他说得微怔,嘴角徐徐又扬起一个笑容。 这一回,布兰森又想不明白,他这个笑容到底是因为阿克顿接受了那对耳朵,还是因为阿克顿说的那句话——抑或是,两者都有。 “——好,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啊。” …… 布兰森醒来时,阿克顿已经将早餐做好了。 昨天下午他们到达帝都之后,布兰森就直接回房睡觉了。 结果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自然醒。 另一头阿克顿早就在布兰森睡醒之前,就已经乖乖地把布兰森昨天在火车上点的早餐做好。 布兰森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招呼着阿克顿快点坐下来吃饭之后,他就直接坐到他的位置上准备开饭。 “我到现在都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直到迪诺斯开口说这句话时,布兰森才意识到原来餐厅里还坐着一个人。 “你自己没有品味,就不要随便抨击别人。” 布兰森一边摇头时,还一边将莓果酸奶酪倒在暴烤面包上——乳白的酪浆裹着暗红的莓果碎,顺着面包焦脆的边缘往下淌,在瓷盘上积成一小滩酸甜的水渍。 迪诺斯的表情变化万千,从最初的嫌弃拧成一团,到最后瞥见那滩水渍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将阿克顿特别给他准备的另一份早餐往旁边推了推,屹然一副不想沾染上布兰森的怪异早餐的模样。 布兰森向来是跟这种人没话说的。 但奈何今天皇太子殿下屈尊降贵的主动来找他,甚至还亲自守在餐厅等他睡醒的皇太子。 归根到底,他还是得适时给迪诺斯卖个好的。否则之后迪诺斯又要让他去做什么怪事,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于是,他在咬下一大口面包后,才含糊不清地问道:“你那么着急地把我从德洛群州叫回来,今天早上还特别一大早地来找我,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吗?总不能是来批判我的早餐品味吧?” 就这样沉默地又一次万更(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精神改造 第33章 亡命之徒 新神历1918年10月30日。大雨。 银松神庙其实是一个很少下雨的地方。 或者应该说,这里是一个很少下大雨的地方。 据说这里有太阳神利西奥留有的几分残魂守护,因此即便银松神庙平日里下雨了,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润物作用为主的小雨而已。 而像今天这样的大雨根本就是不可能出现的。 即便这样的雨与德洛群州的雨相比起来,也只是洒水一般罢了。 但布兰森却还是因为这样一场雨感到几分烦躁,尤其是坐在他身侧的阿克顿脸上一点焦急的神色都没有,这更是让布兰森感到了十万分的不乐意。 他抬腿轻轻踹了阿克顿一脚,开口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急着回去吗?” 布兰森这脚可没使劲,阿克顿自然是不可能受疼。 可阿克顿却还是轻轻“嘶”了声,随后用他那双带着几分委屈的眼眸注视着布兰森:“总归是下雨了,就算是着急也回不去的。” 说完,阿克顿又顺着布兰森饱含歉意的目光,再往他手侧的陶杯中填了些许茶水:“我们先喝会茶。” 这个陶杯是在昨天阿克顿完成考古协助工作之后,一位很赏识阿克顿的学者送给阿克顿的纪念品。 陶杯上面的图案布兰森昨晚倒是已经看过一回了,绘制得相当精致漂亮。 ——那是他们按照与银松神庙有关的创世神话进行定制绘画的。 布兰森倒是没想到阿克顿这会儿就直接拿出来用了。 毕竟这种纪念价值更重的器物,哪怕要用也得等回家之后再用吧。 胡思乱想之际,布兰森已经端起陶杯吹起气来了。 阿克顿泡茶总是喜欢用热水而非温水。 这样的习惯布兰森只在欧洛夫那边遇见过。 只不过欧洛夫不爱喝茶。 布兰森之前也只是欧洛夫那边小喝了一回之后,就再也没喝过。 那个关于为什么有人会喜欢用热水去冲泡茶叶的问题,一直以来也只能放在布兰森脑中的某个小角落。 ——直到现在,如果不是布兰森又被这茶水烫得产生几分恼意,只怕他就真的是要将这件事给忘了。 “所以你喜欢用热水泡茶又是什么习惯?” 布兰森嫌弃地看着陶杯里的茶水。 哨兵五感本来就比向导敏锐。 这一烫直接就叫布兰森痛感翻倍,疼得就连茶水都食不知味了。 “我喝茶是我一位朋友爱喝,所以我耳濡目染,也就习惯这样喝茶了。” 阿克顿不急不缓地跟布兰森解释着,目光始终放在因为被茶水烫伤而吐出舌头的布兰森身上。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用这么烫的水谋害我。” 布兰森本来在阿克顿说话时就已经看着阿克顿了,这会两人眼神交织,竟莫名让布兰森产生了几分怪异的恼意。 他很难说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恼意。 总之被阿克顿这样看着,总是让他觉得有几分难以接受。 阿克顿也不知道是在布兰森恼意之中品味出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随即,他回答道:“你现在太焦躁了,所以得喝点热的茶让你安静下来。” 这话说得圆滑,其间还有少许调笑之意。 布兰森可没少听过这种话。 尤其在欧洛夫那边听得最多,并且每次听到之后都会忍不住地想要给欧洛夫一拳。 只不过今非昔比。 现在这句话是阿克顿说的。 布兰森愣是被阿克顿那温柔的声音哄得七荤八素,一瞬间什么恼意怒意全都随着窗外的雨消匿于天地之间。 只见布兰森轻轻“哦”了声,随后又认真地对阿克顿点点头道:“原来你做这事还这样用心良苦。” 阿克顿似乎没想到布兰森会回这样的话。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嘴,此刻也只是张了张,随后便也只能压住嘴角的笑意后,才继续对布兰森道:“你还是喝这杯吧。” 布兰森低头,看着阿克顿又朝他推来的那杯茶。 他记得这杯茶的。 那是阿克顿已经晾了好一会的茶。 现在就是摸着杯壁,倒也还也能感受到这杯茶水是温的。 布兰森拿起来喝了一口。 这并不是阿克顿平日爱喝的红茶,反倒是带着细碎清苦味的茶水。 只不过刚刚因为茶水太烫,布兰森胡乱牛饮了几口也没喝出来几分苦味。 这会儿茶稍凉了几分,当即就苦了起来。 布兰森素来是能够委屈别人,就从不自己吃苦的人。 就算是饮料食物的苦,自然也是万万尝不得的。 ——整杯茶水简直难喝至极。 最终,布兰森也只能痛心疾首地得出这样的评价。 只不过这杯茶水的温度正好,布兰森倒是也还能再夸阿克顿几句。 可正在他皱着眉抬头想要发表评论之时,就正正地对上了阿克顿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布兰森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来—— “你故意的?” “没有。” 布兰森狐疑地看着阿克顿,最终还是在阿克顿嘴角压不住的笑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恼怒不已,重重地将陶杯放到了桌上。 但完好无损的陶杯无疑又在彰显着,哨兵即便是气急,也舍不得损坏向导的重要之物。 在布兰森将茶杯放到桌上之后,阿克顿又直接伸手拿起那个陶杯。 布兰森的目光不觉又朝阿克顿的手中看去,这时他才发现,刚刚他喝的陶杯上绘制的竟然是一只正在地上撒娇的白狐。 布兰森真是有些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微妙感受了。 于是他飞快地从阿克顿的手中将那个茶杯夺回,强取豪夺似得对阿克顿道:“这个茶杯就作为你给我的赔罪礼吧!” 阿克顿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只不过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刚刚布兰森将茶杯重力放在桌上后晕开的那一片水渍上。 这层水渍就如同窗外的雨所在地上溅起的层层水花一般。 阿克顿又抬眸看向窗外。 只见雨丝斜斜地织着,随即将远山上的银松都染成了一片模糊的深绿。 那些松树是银松神庙的标志。 它们树干挺拔,松针总是会闪着细碎的银光,远看时,就宛如时刻会取人性命的利刃一般。 因此,创世神话还特别用了一段话对其详细记载,尤其强调,当初真神亚伯拉罕便是使用的银松树的松针诛杀的叛徒。 但—— “银松神庙一般是不会下这么大雨的。”阿克顿过了很久之后才忽然开口说道,“因此这场大雨看着反常,可也确实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线索? 与神话相关的话题布兰森实在是不精通。 这也是近来布兰森切实开始恨起自己的原因。 如果当初他对那些宗教神话做了更深层的探究,那现在他也就不至于听过阿克顿的话之后,只觉得关键信息从自己的大脑皮层丝滑滑过。 而深谙布兰森秉性的阿克顿,自然是知道布兰森对这方面并不熟悉的。 因此,他又紧接着开口解释道:“至少有几百年,银松神庙地境内从来没有下过大雨——有人说,这是太阳神利西奥的守护,可也有人说,这是利西奥与这里的人们的约定。” 经阿克顿这么一提,布兰森倒是有几分记忆回笼了。 这件事并不完全是传说,而是在他们前些日子所研究的那些石碑上,有着几尽详细的记载。 “你还记得吗?我们所解读的最后一块石碑。”阿克顿又继续道。 布兰森现在自然是记得的。 毕竟那块石碑上所写的内容较为怪异,因此给阿克顿带去了莫大的困扰。 虽然布兰森对这些东西并没有特别有兴趣,但由于石碑的内容总是会让阿克顿皱眉,布兰森也不自觉上了几分心。 他还记得那块石碑上明确记载了,银松神庙确实是有利西奥的残魂护在这里的。 这便是银松神庙常年少雨多晴的真相。 同时,在也明确书写了一句谶言—— 「超高级哨向齐聚世间,远自德洛群州的雨降临于银松树之上。 雨落之后,利西奥重归世间。」 那是除了镇命歌之外,又一块提及德洛群州的石碑。 布兰森在翻译出来之后也只是轻笑一声后便不置可否。 毕竟他现在对神明的存在也只是「敬畏」而已。 可当时阿克顿却是在看过之后就一直很在意。 而现在—— 现在下雨的事情正好对应了石碑上的谶言。 阿克顿自然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其中的微妙。 布兰森瞧着阿克顿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也不觉开口像是玩笑一般道:“你现在这幅表情,会让我觉得你根本不希望利西奥重归世间。” “是吗?”阿克顿脸上依然挂着一个笑,但布兰森却是能看明白,这个笑并不是阿克顿发自内心的笑。 果不其然,紧随在那声反问之后的,就是阿克顿尖锐的疑问:“难道应该说,是你不希望利西奥重返人间?” 阿克顿此时的目光正落在窗外那群欢喜不已,因为落雨而又重新跪在地上开始向太阳神利西奥祈祷的学者教授身上。 他的目光中有着更多的是一种寒凉。 那是布兰森从来没有在阿克顿身上见到的风光,因此这让布兰森没由来地感受到了一阵兴奋。 “我当然不想。”布兰森压着血液的沸腾,压着笑坦然承认道,“神明就该只是「神明」而已。” 布兰森话音刚落,阿克顿当即回头朝布兰森展颜一笑。 那一抹笑绝对是真心的。 布兰森看得出来。 而后,阿克顿又继续道:“你说得对,我也不希望利西奥重归世间。”他的话音一顿,又似是叹息一般低声道,“神明如果一直都只是存在于人们心间,那神明就一直会是「神明」——” “可如果真的让神明复活了,那我们又怎么知道,我们所召唤出来的神明就是神明,而不是恶魔呢?” 阿克顿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了好一会,连布兰森听完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往阿克顿的脑袋上轻拍一下。 “你这小脑袋怎么装那么多东西?是神明还是恶魔跟你有什么关系?”每每谈及这类问题的时候,布兰森总是这样带着玩世不恭,“与其在这胡思乱想一些未知的事情,不如照着谶言去找找什么其他痕迹呢?” 阿克顿愣愣地瞪着眼:“什么?” “我是说,出门走走呗。”布兰森轻轻一笑。 光是按照谶言上记载的内容,那银松神庙东边的山上必然是藏有不少秘密的。 前段时间解读出来这个内容之后,考古队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遣人前往了。 可去的人不少,若是说要发现东西的,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找到。 那时布兰森还因为这是跟阿克顿玩笑过一番呢。 布兰森说,既然提到要下德洛群州的雨,是不是必须得你这个德洛群州的人去找才能找到呢? 那时阿克顿却是不置可否。 毕竟总不能这么玄乎。 但在现在的大雨之下,两人也不似前两日那般忙碌。 这会儿倒也真是去探索一番的好时机。 因此,在布兰森提出这个提议之后,阿克顿也决定按照布兰森说的那般,前往东边的山上探探究竟。 因为下雨的缘故,山路的泥比平日还要软很多。 两人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只脚,拔出来的时候甚至还会带着“咕叽”的声响。 尤其沿路的银松树叶还因为被雨水打湿,而沉甸甸地垂着。 偶尔有雨水从枝桠上滴落,落在两人的雨衣上,又会发出“笃笃”的轻响。 这样的动静在原本静谧的后山中,总是带着几分诡谲神秘。 同时也让原本一直在前面开路的布兰森奇怪地感觉到几分寒意。 于是他不觉回头轻轻地看了阿克顿,却不慎看到了阿克顿在雨中狼狈的模样—— 哪怕之前在德洛群州时,再大的雨布兰森也不曾在阿克顿身上看到这样的狼狈。 如今在银松神庙下的这场雨,明明都不及德洛群州大雨的五分之一,怎么就叫阿克顿落魄成这样。 布兰森没忍住笑了声:“看来德洛群州的雨给我们带来的全是历练啊。” 他的话说得得意。 可就在他说话间,他身着的雨衣再挡不住雨水,竟然任由着那不受控的雨水顺着布兰森的脖颈往布兰森的身体里钻。 这忽如其来的冷意直接冻了布兰森一哆嗦。 同时也惹来了阿克顿的一声轻笑:“看来你也还缺乏历练。” 布兰森不满地轻哼一声,也不敢再嘚瑟什么免得又遭报应。 阿克顿见状,立即又上前走了几步与布兰森并肩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克顿的手上竟然寻来的与布兰森相似的粗树枝,时不时拨开地上的杂草为布兰森开路。 两人就这么以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相互依偎地走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 莫约是过了一个小时之后。 布兰森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阿克顿。 周围的松树越来越密,路也越来越难走。 可也就是在这时,周遭竟然浮现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这让此时的树林变得愈发怪异起来。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 布兰森皱着眉头问道。 哨兵的嗅觉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毕竟就连阿克顿也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停下脚步。 别说布兰森,就连阿克顿都闻出来了—— 那股味道并不是真正的血的味道。 布兰森能够分辨得出来,那是一股通过特殊手段模拟出来的血腥味。 没一会儿,两人又齐齐地将目光凝聚在不远处那颗松树上。 那颗松树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看起来应该是不久之前才被利器划开的。 而在那棵树下,正好便有几点血痕。 布兰森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 大概便是这道刮痕并不像是它所展示的那般。 布兰森隐隐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道新鲜的划痕,而是一道已经存在很久的划痕。 可无论他看向那道刮痕几次,得到的信息却始终是那是一道新的刮痕。 “这场雨真是不一般。” 阿克顿忽然笑了声。 “怎么说?” 布兰森本来还在疑惑中,这下阿克顿一开口,布兰森也不觉好奇地回神。 “这场雨和普通的雨不太一样,那里的血不是真的血,而是银松树的汁液混合后产生的特殊反应。” 阿克顿回答道。 他显然也闻出来了,那血迹其实是一种模仿气味。 但要让阿克顿的结论成立,首先还是得先满足一个前提条件——那颗银松树上的划痕,是一道新的划痕。 布兰森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证明那道划痕并不是新的划痕。 毕竟刚刚那种怪异的感觉都是他的猜测而已。 “如果这道划痕不是新的呢?” 布兰森问道。 “什么?” 阿克顿显然对布兰森抛出的问题有几分意外。 “毕竟,总不能特别在下雨之前来到这里划出这道划痕吧?”布兰森笑了声,“可如果不是新的划痕,这棵树又得淌多久的汁液才能等来这场能够让它形成血液的雨呢?” 这个问题果真是无论往哪个方向思考,结果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 因此两人又心照不宣地没有继续讨论那个话题,而是决定往那颗淌血的银松树所延伸的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深藏在雨幕之中,有一个灰色的影子隐约露在松树林之上。 那影子看起来像是某种建筑的顶部,线条很规整,根本就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那是什么?”布兰森皱了皱眉,他曾在此地布防,对银松神庙的地图早就了熟于心。 他清楚地知道,银松神庙的已知范围之内根本没有标记这处建筑。 而哪怕是之前为了任务、特别背过银松神庙地图的阿克顿也轻轻地摇摇头。 那可真是好玩了。 布兰森笑了笑。 “去看看就知道了。” 布兰森说完,就率先往前走。 阿克顿自然也是会跟上。 甚至还多上前了两步,紧紧地拉住了布兰森的手。 果不其然,在阿克顿拉住布兰森的手那一瞬间,布兰森就疑惑地回头看了阿克顿一眼。 “你干什么?” “未知领域总是有些危险,我们尽可能不要分开。” “哦……”布兰森了然,眼睛却是一眯,调笑般对阿克顿道,“真的不是因为你害怕了吗?” 阿克顿愣了一会,又轻轻一笑:“嗯,我害怕了。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哥哥。” 布兰森的心脏又莫名慢了几拍,这让布兰森不觉又深吸了口气。 “那、那你可得跟紧了。” “嗯,我会的。” 莫约走了十五分钟左右,两人见看到了那处阴影的真貌。 那是一处被松树林半掩着的古迹。 建筑的主体早已坍塌了大半,只剩下几面残破的石墙立在那里,墙面上爬满了藤蔓,被雨水打湿后,呈现出深绿色。 而地面上还散落着不少石块,有的上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图案。 布兰森走上前,用短刀挑开墙上的藤蔓。 藤蔓下面的石墙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太阳图案,太阳的边缘有许多细小的光芒,虽然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当时雕刻的精细。 “这是……加拉哈德教的标志?”布兰森回头看向阿克顿。 其实这句话问出来,布兰森心中也是疑虑居多的。 毕竟身为皇室的他,哪怕不怎么参与加拉哈德教的祭祀活动,却也还是见过加拉哈德教的标识的。 可他眼前的这个标志——只能说,那与信奉太阳神利西奥的加拉哈德教标志略有相似。 但若说完全就是,只怕也还是有几分差异的。 “那是太阳神利西奥的标识。” 阿克顿回答道。 七国的神祇都有他们自己独特的标志。 而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则是太阳神利西奥的象征——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 随后,阿克顿又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石块。 其中一块石块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文字,但又和他认识的任何一种文字都不一样。他用手指摸了摸那些符号,指尖能感受到石块表面的凹凸不平。 “应该是太阳神利西奥的祭祀遗址。”阿克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银松神庙只是后来建的,这处遗址,年代应该得比神庙久远得多。” 布兰森闻言也不觉绕着遗址走了一圈。 遗址的面积不算小,竟然是有银松神庙一半大了。 除了那几面残破的石墙,中间还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土坑,看起来像是祭祀用的火塘。 火塘周围散落着一些陶罐的碎片,碎片上也刻着细小的太阳纹路。 “祭祀遗址……那刚刚地上那点新鲜的血迹引导我们来往这里,而在这里却只有一片废墟,我们难不成还要替那群考古队的率先一步考古了不成?” 布兰森伸手倒弄着地上的残罐碎片,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阿克顿轻轻一笑,知道布兰森懒病又犯了,此刻许是半分加班的心思都没有。 可眼前的这一切,也切实与他们最初的设想不一般。 他们不可能两手空空就开始做什么考古的事情,否则后边若是有什么文物损坏,他们两人怕是还得担上几分罪责。 可他们来都来了。 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转身离去。 ——其实阿克顿觉得,这里应该是一处得有「钥匙」才能打开的遗迹。 就好似,刚刚那棵银松树。 只怕雨与树便是这里的「钥匙」吧。 阿克顿正想着,却又抬腿走到那面刻着太阳图案的石墙前,仔细端详着。 雨还在下,雨水顺着石墙往下流,把墙面上的纹路冲刷得更清晰了一些。 阿克顿忽然发现,太阳图案的下方还刻着几个人形的图案: 那些人姿态恭敬,像是在朝拜什么,同时又形成了一种相对模样,就好似在争斗什么一般。 “哥哥。”阿克顿喊了布兰森一声,招手示意还在乱转的布兰森过来,“你看这里。” 布兰森觉察动静后立即就凑过去看了看。 只见那些人形图案很小,刻得也很简单,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 这叫布兰森这种门外汉看了,到底也只能看出来这块墙面存在的历史远比银松神庙存在的历史还要久远。 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结论,哪怕不看眼前的壁画,也同样是能够得出来的结论。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仪式?什么仪式?” 布兰森只觉得说这画面是仪式,简直就跟外面的那棵银松树一样诡异。 “可能是加拉哈德教最初献祭仪式。”阿克顿显然也没有那么确定,于是他在顿了顿之后,才又继续补充道,“也可能是什么其他仪式?毕竟这里看起来好像没有祭司。” “还能是什么仪式?”布兰森摇了摇头,“总不能是祈祷利西奥保佑他们打仗顺利吧。” “还真有可能。”阿克顿笑了声,随即指着石墙上的图案,“左边这三个人,手里拿着东西,像是武器;右边这两个人,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献祭,没必要刻出武器的图案。更像是……一场斗争?还是博弈?” 博弈? 布兰森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些图案。 只见左边三个人的姿态确实很奇怪,身体微微前倾,手里的武器对着右边的两个人,却又没有真的刺下去。 而右边的两个人,虽然跪着,但头却抬着,眼神像是在对峙。 “有点意思。”布兰森笑了,“看起来左边这三个有点像是亡命徒,想抢右边两个人手里的东西;右边这两个不肯给,于是就产生了这样的博弈一幕——右边的人赌左边的人敢不敢动手,左边的人赌右边的人有没有后手。” 阿克顿轻轻地点了点头:“当然,也有可能是祭祀中的博弈。我之前看过古籍,也有提到上古时期的人会认为博弈的结果能传达神的意志。一般两个人之间的博弈,都是得到神明庇佑的人才是能够博弈得胜的。” “——但同样的,在这样的博弈之中,也隐约是给自己签下了生死状:但凡是在那场博弈之中输掉的人,就会被视为「神明的弃儿」,需要被献祭来平息神明的怒火。” 阿克顿又继续补充解释着,可想了想,他又觉得有几分不对:“这些跟你刚刚提到的,有关亡命徒的博弈又不太一样。” “亡命徒的博弈和祭祀中的博弈,是存在主客体的差异的。”阿克顿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墙壁的壁画上,“一般来说,祭祀中的博弈,很多人是被动的,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还是你说的更有道理一点。”阿克顿笑了声,指着画上那几位抬头对峙的人继续道,“这里壁画所展示的,其实就是人们很主动地在博弈,而不是被动地屈服于什么。” 布兰森轻哼了声,显然对阿克顿刚刚说的那些不以为然:“但实际上,我并不觉得主动与被动并不是根源上的、应该被容忍的。” “什么?”阿克顿一愣,有些不太明白布兰森那句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被动的,只要还能呼吸,就要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任命运宰割的羔羊,而是一位有自我意识、存在博弈余地的人。”布兰森轻轻地朝阿克顿吹了个口哨,“其实还是可以尝试着争一争的,不是吗?” “如果争不过呢?或许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吧。” “那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 “可我们又怎么能够不去考虑?” “阿克顿。”布兰森郑重地喊了声,“当我们处于一个绝对的被动位置时,我们不就是「亡命之徒」吗?” 阿克顿被布兰森的反问问得一怔。 无可否认,事实确实就如布兰森所说的那样。 他没有再与布兰森讨论这个话题,反而是继续指着壁画问布兰森道:“那你觉得,石墙上这些人,最后谁赢了?” 布兰森看了看图案,又看了看旁边的太阳图案,忽然笑了:“肯定是右边这两个赢了。你看,他们身后刻着半个太阳,左边那三个身后什么都没有。” “按照你刚刚说的那样,博弈胜利者是得到神明守护的,那么这个图案的存在,可不就是说明右边的人得到了神的庇佑,也就是博弈的胜利方吗?” “那为什么不能是左边的人赢了,把右边的人献祭了,所以神的标志刻在了他们对面?”阿克顿又反问道。 “不可能。”布兰森很肯定地说,“亡命徒博弈,从来都是看谁更敢豁出去。左边三个人,手里有武器还不敢动手,说明他们心里有顾虑;右边两个人,明明处于劣势还不肯低头,这才是能赢的人。或许你还是没明白我刚刚说的,博弈里最可怕的不是手里的武器,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你说得对。” 阿克顿笑了声,没有再继续多与布兰森再说什么,而是又蹲下身,继续看了看低墙上的那些符号。 雨还在下,雨水把符号冲刷得更清晰了。 阿克顿也在逐个观察之后,猛地认出其中一个符号。 那个符号和他之前在银松神庙的古石碑上所看到的一个难以解读的符号很像。 那块石碑,便是那块写着太阳神利西奥显圣谶言的石碑。 这样的发现又隐约让阿克顿感受到了几分不适。 因为这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到让阿克顿觉得利西奥保不准真要显圣了。 “说起来,之前在翻译古文字之后,你有将利西奥显圣的完整传说看完吗?”阿克顿忽然开口。 布兰森尴尬地张了张嘴,随后也只能沉重地摇了摇头:“我认为大家对不感兴趣的东西都是看完就忘的。” “那你确实很不喜欢那个工作了。”阿克顿实在没忍住笑了声,之后他又继续解释道,“那块石碑后半部分——也就是我翻译的那部分,记载着的就是利西奥显圣的故事。” 传说在将近千年前,银松神庙也曾经下过一场大雨。 那场大雨整整下了七天七夜,洪水把周围的村子都淹了。 那时候,居住在银松神庙附近的村民们以为是神发怒了,所以就带着祭品来这里祭祀,想求神停雨。 可在祭祀的时候,村民们却忽然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应该献祭村里半数往上的孩子,求神原谅;另一派认为应该用村里所有的粮食献祭,再组织人挖渠排水。 只不过两派争执不下,最后就决定用「博弈」来定胜负——派两个人分别代表两派,在祭祀台上博弈,赢的一派的提议就会被采纳。 “还挺有意思的。”听到这时,布兰森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没想到那个关于「博弈」仪式的记载原来这里也有,“那最后是谁赢了?” “代表用粮食献祭的那一方赢了。”阿克顿说道,“双方都向利西奥做了一次祷告,并且派出了双方队伍中的勇士出来博弈。那一次博弈是粮食献祭一方赢了,并且在结束的时候,天空还突然放晴了。” “那时候太阳几乎是瞬间出现,甚至天边还绽放出了两道虹光。那样的异象,自然就让当时的村民们认为是利西奥显圣、并认可了赢的那一方的提议。” “因此,他们很快就用他们所有的粮食祭祀,随后就组织人挖渠排水,洪水很快就退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个遗址,就是近千年前见证利西奥显圣的那个祭祀台?” 布兰森的语气里,难得的又带上了几分认真。 “或许吧。”阿克顿不置可否,“但那块石碑上其实还记载了一个细节,就是祭祀台的石墙上,原本没有任何图案,利西奥显圣之后,才出现了一个太阳图案——” 阿克顿说着,抬手便指向了石墙上的图案:“根据描述,那个图案与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是很像的。” 布兰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石墙上的太阳图案。 雨水还在冲刷着图案,那些细小的光芒像是活过来一样,在雨幕中隐约闪烁着。 他忽然觉得,这图案好像真的和普通的雕刻不一样,里面似乎藏着某种力量。 “很巧吧?” 阿克顿看着忽而不说话的布兰森,轻声叹了句。 随后,他走到火塘边,蹲下身,用树枝扒开火塘里的泥土。 那些泥土下面,就如同他所预料到的一般,残存着许多黑色的灰烬,其中甚至还有几块烧焦的骨头。 “你看这些骨头,看起来也不像是动物的骨头,倒更像是人的骨头。而且这些东西看起来也像是古早遗存的产物了。” 阿克顿拿起那几块似是黑炭的骨头端详时又继续说道,只不过说一半,他的声音却又忽然止住。 布兰森见状,也猜到了阿克顿应该又发现了什么,于是也紧跟着跟着蹲下身,拿起一块骨头就仔细地端详起来。 只见那些骨头很小,像是孩子的骨头。 这忽而又让布兰森心里很不舒服——并不是因为骨头,而是因为那个传说。 毕竟如果传说都是真的,那代表用粮食献祭的那一方赢了,为什么在这堆火塘里会有孩子的骨头?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布兰森皱起眉头,“如果代表粮食献祭的那一方赢了,为什么会有孩子的骨头在这里?难道是输的那一方不甘心,偷偷把孩子献祭了?” “谁说得准呢?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博弈。”阿克顿深叹口气,“表面上是两派博弈,决定献祭什么。但实际上,是神在和人博弈——或许神想看的,不是人选择献祭什么,而是人在绝境中,会不会坚守自己的底线。” “底线?什么底线?”布兰森笑了,“是在没有粮食之后,会不会把小孩子煮去吃的底线吗?” “那我觉得,这个神明实在是失了神格。” 阿克顿听到布兰森如是说道。 可随后,他却也并不慌忙,反倒是有种如释重负地笑了:“或许,真正显圣的并不是「利西奥」,而是恶魔「萨美尔」。” …… “前几天,广场那边的利西奥神像显圣了。” 迪诺斯的声音倒是不紧不慢,可布兰森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并不是一件真能够让人冷静的事情。 “这种事你不该去找主教讨论吗?”布兰森思忖片刻之后,才稍微委婉地提醒了句,“祭祀的事情你们不是一般都没让我参与吗?” “你觉得我会无聊到因为这种事特地来找你吗?” “万一呢?” 迪诺斯真是差点就给布兰森翻白眼了。 可当他看到布兰森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时,他又几乎是瞬间,就已经猜到了布兰森这样做的原因—— 这是他对自己诋毁他那心爱的早餐,而做出来的报复行为。 迪诺斯真是希望自己能够别懂布兰森的幼稚。 他颇为无语地看向一旁沉默地吃着早餐的阿克顿,本来还想着像往常一般,让阿克顿好好控制一下布兰森的言行;可当他看向阿克顿的那一瞬间,却又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与往常不尽相同的异样。 这可不是一个「失忆」的人会给人带来的感觉。 毕竟一个失忆的人并不会给人带来这么浓烈的空白感。 迪诺斯微微挑眉,忽然又想起来方才布兰森与阿克顿两人之间的怪异感,原本迪诺斯心里隐隐猜测的缘由反倒越来越像是真想了。 但这些事情到底也是布兰森的私事,他目前也基本上没什么精力再分心去管布兰森的事了。 因此,他也只是在看过阿克顿那眼之后,就又立即收回了目光,继续与布兰森说道: “前几年在银松神庙挖出来的石碑不是有提到,利西奥会在‘超高级哨向齐聚世间,且远自德洛群州的雨降临于银松树之上后’重归世间吗?” 虽然真相并不只是如此,可布兰森还是轻声应道:“是。” 关于利西奥重归世间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当初在银松神庙东边的后山上所经历的事情,布兰森至今都还是很难忘怀。 毕竟他们在雨后还去那边寻找过一次神庙。 可那做神庙却真如同阿克顿所猜测的一般,在那场大雨结束之后,就又消匿于世间。 这样怪异的事情,就算是拥有预知能力的布兰森也头一回感到了一丝脊背发凉—— 如果那座神庙真是利西奥的,那一次的“显圣”也确实是利西奥显圣了,那他们所遭遇的一切,就好像早在他们未降生之前就已经被神明所计算好了。 这意味着,这么多年来,他们所做的一切,极有可能都是神明早已算计好的。 甚至,布兰森临时起意跟阿克顿前往银松神庙这一瞬间的念头,都是被利西奥所计算好的一般。 这就像布兰森一直以来,都听到的有关于神明的描述一般: 「祂们全知全能,无论是多少年后的事情,祂们都能够看见——直至世界末日。」 所以,利西奥一直都知道。 知道千百年之后,会有一个叫“布兰森”的人,会跟着他特别在墙壁上提到的“阿克顿”一同前往银松神庙。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毕竟这简直就像在世界还没真实存在之前,就已经有人特别将他的存在捏造好一般。 就像,二十几年前他的诞生一般。 “利西奥的显圣,对他们来说是一件绝对的好事。毕竟他们早在几年前银松神庙下的那场大雨开始,就已经在期待这天了。” 迪诺斯说着,又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让精神已经有些涣散的布兰森回神:“当时你也在银松神庙,我想,你应该对他们的反应多少也有些了解吧?” “你也知道我这人从来不敬神明。” 布兰森答非所问。 迪诺斯闻言轻笑。 随后,他指尖一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锯鳞蝰当即就缠上了黑足猫脆弱的脖颈,一副要将黑足猫的脖子绞断的架势。 当然,也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一只炸了毛的白狐已经朝着凶神恶煞的锯鳞蝰龇了牙,已经是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阿克顿终于不再专注于他餐盘里的面包了。 他稍稍抬眼看向迪诺斯。 随后又转眸看着还在切面包的布兰森,在确定布兰森脸色没有半分改变之后,才继续低头吃他的早餐。 当然,白狐依然还是一副警惕的模样。 布兰森稍稍抬手,在阿克顿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以示安抚,免得等会儿阿克顿一激动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迪诺斯见状,没忍住又笑了声。 那双锐利深邃的眼眸不觉在阿克顿身上流连了几秒,眼里尽是让布兰森不满的探究与笑意。 但迪诺斯对布兰森的性格又何其了解。 在布兰森要发作之前,锯鳞蝰就已经松开了对黑足猫桎梏。 那双毒蛇般的眼睛自然还是对胞弟更感兴趣一些。 尤其是这个弟弟刚刚还试图糊弄他。 皇太子殿下何其精明的人物,又怎么可能随便就让布兰森糊弄了去。 是以,在餐桌上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后,迪诺斯才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更想听到,你对‘神明返世’的理解。” 布兰森冷哼一声,尽管他满脸都写满了不情愿,但却还是在迪诺斯的注视下缓缓道:“你自己不也知道?还要我说?” “毕竟你能「预言」。” “「预言」又不能随便用。” 迪诺斯的眼神又深了几分:“我想知道,是「末日」吗?” “如果你问「预言」,那是。”布兰森回答道。 “如果我问的是你呢?” “神明第一次降临人间的时候,便是创始之初;那如果,神明现在又将降临人间,那就说明,人间又要被重组一次——” “结论。” “确实是「末日」。” 布兰森话音刚落,当即就收获了迪诺斯相当无语的一个凝视。 但布兰森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毕竟他又不是那个绝对拥护「预言」的人,他也不过是「预言」的传达者罢了。 不过这些都无伤大雅,迪诺斯也没兴趣跟布兰森争辩这种无聊的问题。 他在确定「末日」可能性之后,就又开始道:“创世神话里对末日的预言里曾经提到过,末日将近之时,世间将会出现一位「黑暗哨兵」——” 迪诺斯说话的声音一顿,布兰森本来还听着开心呢,就又发现迪诺斯此时看他的眼神中简直就是诡异至极。 “你这停顿是什么意思?”布兰森放下手中的刀叉,“你觉得我会是那个「黑暗哨兵」?” 迪诺斯自然是不希望布兰森是「黑暗哨兵」的。 可无论是关于利西奥返世的谶言,还是创世神话中对黑暗哨兵的记载,迪诺斯都觉得布兰森是有一定可能会是那个毁灭世界的「黑暗哨兵」。 “整片汉兰大陆,最有可能是「黑暗哨兵」的只有三个人。” 迪诺斯没有直接回答布兰森的问题,而是继续他自己的话头道。 一个月前,在迪诺斯隐约感应到末日将至的时候,他就总是彻夜难眠。 于是他慢慢地开始将汉兰大陆上所有可能会是创世神话中提到的、可能是「黑暗哨兵」的人选一个个列出来排查。 最终,迪诺斯确定了三个最有可能是「黑暗哨兵」的人—— “你,欧洛夫·布纳恩,”迪诺斯话语一顿,“还有安其罗·弗雷德里克。” 安其罗·弗雷德里克。 布兰森是记得这个人的。 那是瓦洛里亚帝国的二皇子。 也是当今世上唯一的哨向共存体。 但由于布兰森从来没有与他正面交锋过,所以布兰森对他的认知信息也相当有限。 只知道,安其罗虽然只是A级哨向共存体,却能够爆发出堪比他与欧洛夫的S级精神力。 “前些日子,瓦洛里亚帝国的皇帝薨逝,皇太子拉菲克·弗雷德里克将在几日后举行登基大典。”迪诺斯又继续道,“我要你与阿克顿代表艾瑞多斯帝国,前往瓦洛里亚帝国参加拉菲克的登基大典。” “你要我过去查安其罗·弗雷德里克?”布兰森笑了声,“我难道就不是嫌疑哨兵了吗?” “你不是。”迪诺斯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你的心在我这,我能感受得出来。” 布兰森稍稍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迪诺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嘴巴何其会寻时机,自然是不能放过此等千载难逢的时候。 于是布兰森见缝插针,当即就开始嘲笑道:“皇太子竟然有这样主观臆断的时候?” “所以你去不去?”迪诺斯狠狠地瞪了布兰森一眼。 布兰森并没有立即回答。 毕竟从根本上来说,他又好似被「利西奥」摆了一道—— 尽管迪诺斯不相信自己会是那个「黑暗哨兵」,可他又没办法自欺欺人自己不是那个「黑暗哨兵」。 如果利西奥在创始之初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偏偏那座神庙又只给他与阿克顿看到。 那是不是正说明,最初时,神明所感知到的、会毁灭世界的存在,其实就是他? 或许从一开始神明就没想要他降生,否则,他也不会是以人造人这样违背常理的形式出生。 更不会—— 更不会一念之间就会害死那么多人。 布兰森烦躁地深吸一口气。 他还记得,那日他们重返旧地,却再也看不到利西奥的神庙之时,阿克顿还问了他一句话。 阿克顿问,就算知道自己就有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被人“捏造”好了,你也会有成为那个「亡命之徒」的勇气吗?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布兰森又看向那束照进餐厅中的阳光。 或许无论过去多久,他的回答也一直都会是这样的—— “当然。”布兰森道,“我会过去的。” 11.10修文留: 修文修了很久。 这章写得实在是太神秘了,加上本来上周三改文的时候,又被小组作业牵制了一下,光是赶小组作业就写到了凌晨三点,于是就只能无奈断更了。。 不过我也没想到从7k改到1w还没改完就是了(哭)这两天还会给这章加点本·时间线的故事,总之命苦地哭了,但是古希腊哲学好听爱听,我又在嗷嗷待哺等续命…… ———————— 另外由于这周高强度工作,于是我喝了一星期三倍厚抹(虽然因为咖啡和茶喝多了,所以对咖啡因免疫了,但是就是找借口奖励自己)。 总之,我得出来三倍厚抹还是得不另外加糖才最后好喝,特此昭告天下(? ———————— 11.12更新留: 原来这章是1.3w啊。 最后这里我写得真开心,真·主线来也。 不过,我不是说这一小节我要写的是表白吗?怎么写着写着就成了主线?表白就这样莫名其妙又跑下一part去了……[小丑][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亡命之徒 第34章 衔尾蛇 新神历1918年12月8日。阴。 联邦。琥珀公国。 阿帕尔郡。 阿克顿刚在旅馆中将行李安置好,耳边就传来了布兰森若有若无的哀叹声。 那几声叹息也不算大声,但就算阿克顿并没有仔细去听,其实也能猜出来布兰森到底在叹什么。 毕竟,这位五感敏锐的少爷就算是住在他德洛群州那小破房子里,也是睡在他以严格的数值搭配而成的床铺上。 可现在,大少爷不仅需要躺在硬如钢板的床上睡一个星期,还要跟阿克顿挤在一张小破床上。 这样的前提条件之下,又怎么可能不让布兰森哀嚎。 但也可惜,这次来联邦执行的任务并不是阿克顿独自前来的任务,而是由德洛群州的一位长官领队而来的。 否则,阿克顿肯定会带着布兰森前往更好条件的旅馆。 至于现在—— 阿克顿看向正靠着门框叹气的布兰森,本还想着要邀请布兰森去外面逛逛好散心,结果布兰森却是先开口了。 “你们这次来这里也算是代表艾瑞多斯帝国的使臣吧?怎么让你们住这么寒碜的地方?” 布兰森说话时并没有看阿克顿,而是一直看着甚至有些破破烂烂的屋檐。 阿克顿轻笑一声,头微微一侧,目光也看向了街道的尽头:“经历过层层克扣之后就是这样的。” “这样?” “嗯。” 布兰森有些不满地皱起眉来。 阿克顿见状,当即又开口道:“要不要出去外面走走?” 他联邦此行并不是一份闲差。 因此,他并不想要在现在这段难得的、能与布兰森的独处时间里,还要讨论德洛群州的糟心事。 “你们什么时候集合?” “今晚七点。” 布兰森微微挑眉,现在才下午一点不到。 如果现在出发,那他们在吃完饭之后,说不定还能去剧院看会儿电影。 说干就干,布兰森朝阿克顿勾了勾手,示意阿克顿赶紧跟上。 两人的午餐吃得简单。 毕竟布兰森没看到喜欢的菜品。 照布兰森的原话来说,便是如果要他吃些东西,那他还是宁愿去喝营养剂。 阿克顿哪里不懂布兰森这是被他养刁了胃口。 明明布兰森还在与他抱怨,可他却还是压不住嘴角。 最终,阿克顿的行为自然也惹得布兰森恼羞成怒。 所以,布兰森直接冷哼一声,就一甩手跑往剧院了。 这到底还是阿克顿理亏。 毕竟若是要陈明罪状,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他不该做饭做得那么合布兰森胃口。 否则布兰森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出门下馆子都吃不上好吃的东西的下场。 阿克顿眼看着布兰森故作气愤的背影,心头又软得一塌糊涂。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右手轻轻地在左胸上按了几秒,才堪堪将胸口异样的跳跃速度压下。 他抬腿,又追上布兰森的脚步。 可即便他没走多快,却还是很快就又走到了布兰森的身侧。 ——布兰森这是在等他。 阿克顿不觉垂眸,情不自禁地低笑了声。 但紧随于阿克顿那声笑之后的,便是来自布兰森的愤怒肘击。 阿克顿吃痛。 布兰森又小声骂了句活该,随后便将手里的票根塞到了阿克顿捂着胸口的手中。 阿克顿低头,便看到了票根上毅然印着几个大字《毕阿图斯的真理》:“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布兰森也没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回答道:“就你刚刚还在后面傻笑的时候。” “你身上居然有钱?” “一直都有啊。” 阿克顿的眼睛一眯:“那你之前还跟我说你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我确实身无分文啊!我现在用的可是——”布兰森说到一半,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阿克顿眯着眼睛朝布兰森微微一笑,莫名其妙地就让布兰森往后退了好几步。 只不过现在阿克顿的神情,就跟他那只白狐每回要做坏事之前要露出的表情一般,布兰森一晃神,连狡辩都给忘了,脑子里光顾想着现在的阿克顿还挺可爱去了。 但素来嗅觉灵敏的阿克顿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 他几乎应该是被称为穷追不舍的问:“可是什么?” 布兰森倒吸一口气,凶狠地瞪了阿克顿一眼:“关你什么事!” 说完,便直接冲进了剧院。 阿克顿站在布兰森身后,自然是丝毫都没错过布兰森那已经熟透了的耳尖。 他紧紧地握着那张票根,可却又担心将那张票根折皱,便又不敢真的使上什么劲。 直到他的指尖因为这股矛盾的力冲击得开始发颤,阿克顿才猛地回神,用自己那只已经有几分麻痹的手,颇为珍惜地将那张票根贴在胸口上—— 即便布兰森没说,可他却还是知道那什么金库的。 “等等我。” 阿克顿又笑着跟上了布兰森的步伐。 待到两人在剧院的单独包间内坐定之后,阿克顿才低声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我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选择来看这种类型的话剧。” “我就不能来看神话故事了?”布兰森瞪眼。 “当然可以。”阿克顿又抿嘴压住了嘴角的笑意。 眼尖如布兰森,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阿克顿的小动作,当即又不耐烦地将手边的那杯饮料一饮而尽。 阿克顿被布兰森这般豪迈之举惊得瞬间瞪大了双眼。 琥珀公国素来以酿酒著称。 而作为琥珀公国的国都,阿帕尔郡的大剧院包厢所提供的饮品,自然就是琥珀公国门面国酒——冬泉酒。 冬泉酒的制作方式神秘,几乎除了琥珀公国专门掌管此项的贵族之外,就没有任何人会做。 这其中,甚至还包含琥珀公国的皇室。 不过这些也都不算是什么重点。 最重要的其实是因为冬泉酒不仅配方神秘,琥珀公国还法律明令禁止出口。 因此,即便冬泉酒价格并不算贵。 可一旦离开了琥珀公国,也就再喝不到了。 而冬泉酒敢做得如何玄乎,自然也是因为冬泉酒的口感风味极佳。 一般的酒,往往蒸馏次数越多,就会愈发辛辣。 可冬泉酒却不一般,在经历过多次蒸馏之后,即便冬泉酒的酒精含量往往高达百分之七十五以上;可冬泉酒却还是保持着它未经蒸馏时的甜味。 按照琥珀公国的传说,冬泉酒会是这样的,是因为他们的守护神毕阿图斯当初在追求真理时,灵感迸发时引用山泉酿造而成的。 那股始终藏于冬泉酒之间的甘甜味,便是毕阿图斯在追求真理的路上,最深刻的感悟。 『行路千里,勿失本心。』 舞台中央,那位饰演毕阿图斯的人举着盛在圣杯之中的冬泉酒,如同神明预示一般吟咏着。 “哈哈。” 布兰森忽然笑了两声,阿克顿当即转头看向他。 现在的布兰森看着其实也还没醉。 只不过因为刚刚喝酒喝得急,只怕是已经开始头脑发昏了。 阿克顿伸手轻轻地拉了布兰森一下:“头晕要不要先走?” “不走。”布兰森摇头,“我要看这个。” 阿克顿默然。 大多数事,他都是乐意顺着布兰森的心意来的。 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场合。 即便布兰森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可阿克顿一直都很清楚,布兰森的酒品很好,是不会瞎胡闹的。 顶多话会很多。 就像现在这—— “为什么毕阿图斯是真神亚伯拉罕的弟弟,却不是真神呢?” 布兰森疑惑地问。 “因为「真神」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其余的都是无限接近于「伪神」。” 阿克顿如实回答。 “为什么「真神」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真神」是一个定义,而不是概念。过去的「真神」是亚伯拉罕,现在的「真神」是奥斯卡尔·佩斯利。” 『——世人,皆可成神。』 “可为什么是他?我看你比他更像那位所谓的真神呢!” 布兰森又乱七八糟地说着,听得阿克顿忍俊不禁。 他眷恋地伸手拂过布兰森额角的软发,轻声地安抚道:“因为他的心是空的。” 『唯多情者,才谓「真神」。』 『唯长情者,是谓「人」。』 “那你呢?你心里还装着什么呢?”布兰森又问。 阿克顿微微一愣,低头喝了口酒,之后才轻声回道:“你。” 布兰森的眼睛眨了眨,忽而便站了起来。 只不过他却又好像是酒喝多了一般,一个没站稳,便直直地往阿克顿的身上跌去。 阿克顿眼疾手快将人接住,可当即,两人就以一种相当暧昧的姿态挤在一张小沙发上。 “要我先把你扶起来吗?”阿克顿问道。 “不要。”布兰森几乎是在阿克顿话音刚落时,便张嘴反驳了。 末了,布兰森尤觉不足,便又朝着阿克顿吐了吐舌头,赫然一副任性的模样。 阿克顿的心尖软得不行,可却还是压着声音哄道:“可是现在有点挤,我有点难受了。” “可我是故意的。” “什么?” 布兰森轻轻一笑,伸手勾起阿克顿的下巴,随后在阿克顿的双唇上,轻轻地落下一吻:“哨兵可没那么容易喝醉到跌倒,阿克顿。” “我是故意摔你身上的。” 说罢,他又低头重新咬住阿克顿的双唇。 …… 本章未完待续! ———————— 11.18初更留: 写到回忆篇的后半段两人拉扯的内容时,随机歌单竟然给我循环到了《Cry For Me》,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触动。 就想起来,八月份的时候,我抽塔罗牌问文名要叫什么,然后就问到了像是阿克顿一样的灵体。 他一直在牌里哭着说“老婆死了他心如死灰想殉情”。所以今天写到小两口终于有了点身体接触的时候,我听到这首歌,忽然放缓了我的码字速度。 我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写完了这三千字,我大概写了三个多小时,但是我真的很享受这段时光。 尽管我忙到了三点才有空开始码字,可我却还是写着写着,猛地想起来,我们家孩子的感情就是这样美好。 这不就是我最初写他们两人故事的原因吗? 于是就这样感动地写完了这段作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衔尾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