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的玩偶让我修吧》 第1章 001 八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钟。 “今晚，十五级台风流沙将登陆白石市，请各位市民加强防范，如非必要请勿出门，注意安全......” 电台正在播报临时的风暴消息，安雨澄的目光紧跟着手里的细线移动，把最后一针扎进毛茸小熊的眼睛旁。 拉紧，打结，剪线。 行云流水的动作落下，小熊的眼睛也恢复如初，细看也找不出修补的痕迹。 找好角度给玩偶拍了几张图后，安雨澄关上刺眼的台灯，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随后将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坐垫中。 过了一会，她拿起手机，把刚才的图片发过去。 屏幕的光亮反映出她面无表情的模样。 [修复就找小澄叭]：亲爱的，你的小熊已经没事了﹗这几天有台风不安全，过几天再来拿吧~[玫瑰][抱拳] 讯息发送成功后，安雨澄再次熄屏将手机扣在桌上，闭眼假寐。 这几天为了找到合适的布料和缝线，安雨澄跑了好几个地方去买，又用了三天时间才赶在加急日期前把它修好。 如今她的精力已完全耗光，脑子里只剩下“想睡觉”的念头。 叮咚—— 门铃响起的当下惊醒了快睡着的安雨澄。 她摸索着把灯打开，放轻脚步，拿着手机缓慢地靠近门口。 随后用一只脚抵着门板。 安雨澄：“有什么事？” 这个时间不应该有客人的。 安雨澄独居两年，多少听闻过独居女孩被陌生人用花言巧语哄骗导致悲剧发生的新闻。 为了保证自身安全，她平时都会特地挑白天的时间与客人会面。 安雨澄的耳朵贴着门，听到门外的人回应：“我是你在二十七号留言的那个帖文的帖主，约好今天来的。” 说话的人是个男人，他的声音柔和但音量不大，像是哄睡视频里会出现的声音。 安雨澄本身将信将疑的，是听到他提起“帖文”，让她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前几天她还没收到单主加急的通知，安雨澄一如既往在社交媒体上积极推广自己的小生意。 也是这时，她被主页推送的一个破烂玩偶吸引了注意。 点开一看，发现是一个求助帖。 内容大致是说帖主想尝试自己把玩偶修好但是越搞越差，所以想找专业人士帮忙。 安雨澄想，她展现实力的机会来了。 于是她在下面跟了个留言。 “嗨，你的玩偶交给我来修吧﹗我是专业的放心来﹗” 本来她也没抱多大期望，毕竟现在网上的人都是玩梗居多。 没曾想，那个人居然真的顺着留言私讯了她。 这个人每次在找她说话时都会附上“最近忙吗”和“注意休息”之类的慰问，生怕给她造成困扰。 安雨澄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是个挺温柔的人。 这也是她接单接得如此爽快的原因之一。 在定好时间地点和收费要求之后，她却突然收到前单主的加急委托。 这一轮连轴转的日子下来，安雨澄想自己应该是在糊涂中答应了他要改时间的请求。 想到此，安雨澄再跟他对了几个信息，都对得上，这才放下戒备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安雨澄与男人的眼睛对上，怔了一瞬。 单眼皮，眼型偏圆且下垂，高高瘦瘦的身形，干净利落的穿衣风格—— 每个特征都完美契合她的审美。 她突然对他被口罩遮盖的下半张脸也生出几分探究欲。 “抱歉，外面雨太大了，身上也淋湿了些，我这样可能会弄湿屋内。” 没了门板的阻隔，那个充满歉意、轻柔朦胧的声音精准地传到安雨澄的耳朵里。 安雨澄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上，竟忽略了他身上潮湿的气息。 “没关系，您先进来吧。”安雨澄侧身让他入内，“您可以在沙发上坐会，我拿毛巾给你擦擦。” 待她拿着毛巾出来的时候，却没有在预想的位置上见到人。 安雨澄转过头，脚步一滞。 男人坐在自己的小沙发里背对着她，却显得有些憋屈。 她悄然走到他身后，只见他一手托住头，另一只手竟在点戳同样湿透的玩偶裂口。 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安雨澄却觉得他的动作有些奇怪，下意识攥紧自己手里的毛巾。 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个手里的东西。 在他的指尖准备再一次戳到玩偶的“伤口”时，安雨澄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来的时候没带伞吗？” 下一秒，他的动作终于停顿，并转过身仰头看她。 安雨澄把毛巾递给他，对方接过后弯眼道谢。 “外面的风雨太大，把我的伞吹走了。” 听言，她瞥了一眼正在擦水的人。 虽然他身上确实湿了，但要说完全不拿伞在暴雨中行走，怕是要比这般狼狈许多。 虽然安雨澄不介意别人撒谎，但想起方才他那般与温柔毫不相关的动作，她开始觉得网络上的人设不能尽信。 “我叫季嘉润，你可以叫我嘉润。” 坐在沙发里的人毫无征兆地来了句自我介绍，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放在安雨澄身上。 而桌上，那只湿漉漉的小鸟就这样被主人抛弃在一旁。 安雨澄忍住拧眉的冲动，语气变得疏离：“季先生您好，我是安雨澄，称呼按您的习惯来叫就好。” “我看您的玩偶好像也湿了，您可以擦一擦。” 随后她在原本留给季嘉润的位置里坐下，一抬头，又对上了他的目光。 安雨澄的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压迫感。 明明他的眼里有笑意，她却像是能看穿他被遮住的脸色不太愉快。 她低头垂眼，躲避与他的眼神接触。 此时那只小鸟被人包裹在毛巾里，以一个粗糙的手法被揉圆按扁。 季嘉润骨节分明的手毫不怜惜地擦拭着，他俯视的眼睛里毫无笑意，只有漠然。 安雨澄从两年前开始自己做玩偶修复，至今累积一定的客源，她发现来找修复师的人都有一种共性。 他们都会发自内心地心疼玩偶。 因为珍惜，所以希望陪伴他们多年的玩偶也能一直维持完好漂亮的模样。 绝不是像眼前的人这样的态度—— 冷漠，淡然，敷衍了事。 安雨澄对季嘉润原有的温柔评价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决定从他手里解救这个玩偶。 “季先生，麻烦让我检查一下您的布偶。” 季嘉润松开毛巾，只见小鸟随着力度缩小又变回原形，落在他手里可怜兮兮的。 他的眉眼柔和，用双手捧着毛巾，却迟迟没有要拿给安雨澄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可以麻烦你帮忙看一下我的头发擦干了没？” 季嘉润的请求有些突然，然而安雨澄急着想接过玩偶，随便看了两眼给予他肯定的答复。 他的头发这么短，五分钟后都自然风干了。 直到小不点落入她手心时，安雨澄内心松一口气。 经过季嘉润刚才的操作，她发现裂口位置的棉花有些走型。 安雨澄专注地用纸巾轻轻印干小鸟裂口处棉花的水分，随后调整玩偶内部，暂时让它的形状恢复如初。 “你对玩偶的时候细心多了。”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自然是要小心一些，毕竟它们比我重要得多了。” “每个玩偶都是有灵魂的。” 安雨澄把玩偶固定好后，对上季嘉润的眼睛。 季嘉润若有所思，细声呢喃。 “真羡慕它。” 她刻意不去解读他的话，只像往常一样询问客人的需求。 “季先生，您对玩偶的修复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都按你的意思来就好。” “之前有对它做过其他的修复吗？” “我忘记了。” “......” 安雨澄无语极了，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 “那有什么是我需要注意的吗？譬如说一些特殊的缺口不用缝合之类的。” “没有。” 季嘉润的回答越来越短，像是对她的问题感到不耐烦。 安雨澄不想自讨无趣，直接跳到最后一个问题，“那您的玩偶有名字吗？” 她微笑说：“感觉用名字称呼玩偶会亲切一些，这是我的个人习惯。如果您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季嘉润微微点头，用手托着一边脸，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朦胧。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他的问题总是突然且与正事毫无关联。 但这次，她居然读懂了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安雨澄内心有些不适，但仍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可以。 她已经确信季嘉润一点也不在乎这个玩偶，继续发问根本不会激起他对布偶的任何怜爱。 安雨澄收回内心的最后一丝期望，长话短说地跟他说明布偶的情况和解决方案。 “季先生，您这个玩偶破裂不算严重，只要把里面的棉花填充一下，再缝合裂口就没什么大碍了。” 她将布偶翻转，指了指小鸟尾巴的缺口位置，“不过这里的用料比较特殊，而且断裂情况比较严重。找布料再缝合可能需要两天时间。” 季嘉润仍然没有说话，安雨澄以为他是对这个时间不满意：“我会把布偶还原成您最熟悉的样子，可能用时会比较长，也是希望我们之后不用再见面呀。” 静默几秒后，季嘉润的眼里多出几分疑惑。 “为什么？” “不用再见面，是什么意思？” 季嘉润低声重复她的话，仿佛安雨澄刚才说的是生涩难懂的古文。 难道自己的玩偶只修一次就恢复好不是好事吗？ 安雨澄不敢多问，但顾客的问题也不能不答，只好替自己打圆场：“要是以后您有其他的玩偶需要我修复，也是可以再见的。” 当然，她不觉得他们还会有下次见面。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就先到这，有任何更新的情况我在微信上再跟您说。” 季嘉润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注视几秒后才起身道谢。 不过语气骤然冷淡许多。 见过他行为上的冷漠后，安雨澄对他的态度转变并不意外。 这应该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 再次关上门后，安雨澄彻底卸下防备，疲惫和睡意席卷而来。 终于可以睡觉了。 安雨澄伸了伸懒腰，转身便往睡房里走。 然而这时，门铃又响了。 安雨澄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刚才离开不久的季嘉润。 她开门，自然地问：“你有东西忘拿了？” 季嘉润没有立即回答。 “雨澄。”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平常客人也会这么叫她，但可能是因为他戴了口罩，安雨澄觉得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时，有种缠绵眷恋的黏腻感。 “我想起来，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安雨澄不禁思考他家里的玩偶是不是全都破破烂烂的，又给他扣了几分印象分。 季嘉润的目光异常专注，又像刚来的那时眉眼弯弯，娓娓道来。 “他有很多条裂缝，里面大部分都是坏掉的，没有人试过修补他，所以已经快要烂透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出几分期待的感觉，但安雨澄却觉得他看上去有些孤寂。 “我只是觉得，你这么细心。” “如果不嫌弃的话，一定会把他修好。” 第2章 002 安雨澄不懂季嘉润对自己的期望从何而来。 他的目光和语气都犹如在说“只有她才能做到”。 片刻后，她仅是有所侧重地应了一句：“有需要的话，您带着玩偶过来就好。” “一定会的。” 季嘉润一直维持着笑意盈盈的表现，但此刻她好似能感受到他真切的愉悦。 与他在屋里的感觉不同。 雨声沙沙作响，安雨澄又想起刚进来时他湿漉漉的身影。 她在内心轻叹一口气后，决定当最后一次好人。 “您现在回去肯定会淋湿的。” 安雨澄从门后拿出一把伞递给季嘉润：“您拿去用吧，不用还了。” 季嘉润缓缓从她手里接过伞时，他的指尖轻擦过安雨澄的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有点痒。 “晚安，雨澄。” “祝你一夜无梦。” 晚上，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安雨澄罕见地做梦了。 梦境中，她看见自己在许愿，奢华的家里应有尽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环顾一圈后，安雨澄被其中的一个闪闪发亮的玩偶吸引了目光。 当她伸手拿起欣赏时，竟发现自己的手上被一条蛇缠绕着，她怎么用力甩都甩不掉。 恶梦的最后，她看见蛇化成人身。 那个人的眼神与季嘉润看她的神情一模一样。 安雨澄从梦中惊醒，窗外的风雨已经停止，再次归于一片宁静。 因为太早醒来，安雨澄突然有种要解梦的冲动。 她随即上网搜索“梦里遇到蛇的含义”，出来的解读五花八门。 其中一个最普遍的答案是说她周围的环境存在危险，又可能她在现实有被某人或某事“吞噬”的感受。 基于这个意义不明的梦，安雨澄又在心里默默为季嘉润的形象扣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安雨澄按照自己的节奏逐些将原本残缺的小鸟恢复成元气满满的模样。 她仍然会收到季嘉润的慰问消息。 正因此，安雨澄才察觉到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 季嘉润发来的消息里，大部分都是在问她的消息，聊天室中形成了他问她答的循环。 至于玩偶的事，基本上都是由她提起的。 不过自从上次的见过面后，安雨澄回复的次数坠崖式下降。 除了偶尔一两句的客套回应外，其余都是在和他汇报修复的进度。 但安雨澄的敷衍并没有击退他的日常问候，每到那几个时间点，她还是能准时收到雷打不动的关心。 她想不明白，他不关心玩偶但仍坚持要将它送来修补的意义何在。 要是他能把这份关心放在自己的玩偶身上，那该多好。 -- 随着八月的最后一天过去，学生们迎来了他们的开学季。 安雨澄也跟学生们一起开学了。 在两年前生意还不太稳定的时候，她找到一份在幼儿园给小孩子上手工课的兼职，每周上两节课。 安雨澄负责的课程属于课外兴趣班，因此她一般只在上课的那天下午才会到学校，平日里她便继续做玩偶修复。 原本她计划等这边的营业稳定后，便辞去学校的工作。 但这两年里她意外地受到孩子们的爱戴，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她而言，玩偶和小孩子一样，都是需要被爱滋养的。 到达学校后，安雨澄把上课的材料和工具预备好。 随着时针走到五点钟，课室里已经坐满孩子。 看着孩子们兴奋的小表情，安雨澄也被愉快的情绪感染，用热情的状态开展她的第一节课。 今天她准备让孩子做自己的拼贴画，简单且趣味性高，用来当作第一节课的内容是再好不过。 作为示范，她从五颜六色的纸中撕下不同大小，又把它们以不同角度拼在一起，做起来手法精准又纯熟。 很快地，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跃然于纸上。 孩子们的哇声接二连三地传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做自己的画。 把剩下的注意事项说完后，安雨澄便不再多说，让他们开始创作。 她在几张桌子之间游走，看到他们神情专注的小脸，自己的内心也得到偌大的满足感。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裤子被很轻地拉了一下。 安雨澄低头，对上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蹲下身，俏皮地问眼前的小孩：“怎么啦小诚，你需要帮忙吗？” 去年小诚已经有在她的班上上课，在安雨澄的印象中，他是一个腼腆且喜欢艺术的小男孩。 小诚听到她的询问后摇摇头，他的脸颊红扑扑的，此刻非常认真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要她接住。 安雨澄打开手心，两颗奶糖便掉落在自己的眼前。 下一秒，她听到小诚用稚嫩的语气说： “小嘉老师说，要跟喜欢的人说谢谢。” 安雨澄跟校内的老师算不上熟悉，也不知小诚口中的小嘉老师是谁。 但她想，能教会小孩子对他人表达感恩，想必是个善良有爱的好老师才能做到的。 如果那位小嘉老师知道自己的学生这么懂事，也会感到高兴吧。 安雨澄被他的行为逗乐了，一颗心都要被融成糖。 她眨眨眼反问：“那小诚给我两颗，是想说两次谢谢的意思吗？” 小诚板起脸摇头：“妈妈说一天只能吃两颗糖，所以这是最多的谢谢。” 安雨澄摸了摸他的头，“小诚，老师也想要谢谢你。” 而后，她把其中一颗放回他的手心里。 “现在我们一人一颗，就可以一起吃啦。” 然而还没等她进一步询问，课室的另一头突然传来剧烈的哭声。 安雨澄几乎是反射性地站起身。 结束和小诚的对话后，她顺着发出声音的源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稚嫩的孩子。 一个女孩正难过地哭泣，站在旁边的男孩手足无措，愣愣地注视她。 场面一时陷入凌乱。 安雨澄立即示意身边吵闹的孩子们静下来，旋即走到发生争执的两人身边，把他们带到课室后方的角落。 女孩的哭声渐从刚才响亮缓缓变成抽泣，安雨澄才用纸巾轻轻帮她擦掉鼻涕和眼泪。 她小心地将女孩拥到怀中，同时不忘用另一只手握住男孩的手以示安抚。 安雨澄让女孩在自己的怀里平复情绪，眼前的男孩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但她感觉到自己牵着的那只手有细微湿意。 “轩轩，你可以告诉老师刚才发生什么事吗？” 眼前的男孩听到安雨澄唤他的名字，抬起头，才发现他的眼眶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变得通红。 安雨澄将自己的语气放轻，小心询问：“老师记得你跟小然是好朋友，对吗？” 眼前的男孩默然点头。 “但是你们好像都不太开心。”她观察着两人的状态，“老师记得，你们好像是对方的好朋友。” 轩轩点头的幅度变大。 然而这时，安雨澄怀里的小不点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挣扎着从她的怀里探出头来，委屈地控诉男孩。 “是他不想跟我当好朋友﹗” 安雨澄听到这话后宛如找到另一个突破口，她摸了摸小然的头诱导道：“但是我看到轩轩点头了，小然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小然气鼓鼓的：“他刚才跟我说他要搬家了，以后不会再找我玩了。” 轩轩急忙辩驳：“我没有这样说﹗” 见刚才的怒火又有重燃的迹象，安雨澄紧赶介入：“轩轩，如果你觉得小然说错了，那不如你也说说？” 轩轩这才终于开口：“我刚才说不能跟小然经常一起玩，是因为我要搬家了，会有点远。” 安雨澄给予他鼓励性的点头，轩轩望着老师坚定温和的眼神，接着把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讲出口。 “但是我会来找你玩的，在学校也会跟你一起玩。”轩轩抹去溢出眼眶的泪水，“你是我的好朋友。” 见两个因为哭泣导致小脸通红的孩子陷入了沉默，安雨澄想到些什么。 她将孩子们带回座位上，神秘兮兮地说：“老师觉得你们很勇敢，决定要给你们安排一个秘密的任务。” 本来还在闹别扭的孩子立即被提起兴趣，他们瞪大湿润的眼睛看她。 “老师想让你们一起做一幅画，你们愿意吗？” 轩轩不发一语，只是悄悄把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女孩身上。 小然吸了吸鼻，小声地问：“老师，你想让我们画什么。” 安雨澄见她答应后顿时松了一口气，故作思考后露出狡黠的神情：“那就拼一个你们都喜欢的东西吧﹗” “你们是好朋友，一定比老师还清楚对方喜欢什么，对吧？” 两个孩子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点头。 他们回到位置上，商量着大家要贴的内容。 安雨澄再次站起身，目光落在刚和好如初的孩子身上。 与此同时，站在课室门外的季嘉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到安雨澄扬起好看的微笑，他的唇边也随即勾起一抹笑。 今天他的脸没了口罩的遮掩，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不过厚重的镜框在他脸上并不显呆板。 季嘉润希望被安雨澄发现。 遗憾的是，她的目光要分给太多人了。 “小嘉老师，快看我的画﹗” 季嘉润的眼神终于从安雨澄的身上移开，蹲下身与发现他的小诚对视。 十五分钟前，在安雨澄为了解决突发事件而走到教室后方时，坐在教室前排的小诚一眼便发现了他的老师。 季嘉润对他的发现并不意外，他弯起双眼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示意小诚可以安静地出来。 小诚见到来人十分兴奋，走到门口后，便急不及待要跟他复述刚才他和安雨澄各有一颗糖的事。 季嘉润神色温柔地听他说完，赞许道：“小诚真棒。” “你想当一个更棒的孩子吗？” 看着小诚充满期待地点头，季嘉润笑得特别温柔。 “那不如小诚也用这颗糖，跟小嘉老师说谢谢吧。” 小诚不懂大人的弯绕，毫不吝啬地把糖给他，又走进课室把自己做好的画拿出来给季嘉润看。 季嘉润摩挲手里的奶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要是自己再早一点到，能够亲眼看到安雨澄送糖的模样就更好了。 待小诚把画拿出来介绍的时候，季嘉润已经把糖放进口袋里，夸赞小诚的画真好看。 “小诚是时候要回去了，不然安老师会担心的。” 季嘉润见安雨澄动作亲和地帮那两个孩子贴画，他有了别的主意。 “老师来过的事，小诚一定要帮我保密喔。” 小诚点点头，又问起另外一件事：“小嘉老师，吱吱什么时候回来呀？” 季嘉润又向安雨澄的方向看了一眼：“明天就回来了。” 孩子有些不舍地问：“那小嘉老师下次还会来看我吗？” 从老师身上得到满意答复的小诚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季嘉润和他挥手告别，离开了教室门口。 他自然是要再来的。 只是今天他连隐形眼镜都没戴，雨澄不会喜欢。 上次他表现得太差了。 等他明天准备好，就可以和雨澄见面了。 第3章 003 “老师再见﹗” 第一节课在吵闹和忙碌中迎来尾声，门外已经站着不少家长。 安雨澄面带笑容与孩子们挥手告别。 不过在轩轩和小然被接走之前，她特地和两人的家长说明刚才发生的事。 家长之间本就熟络，对于搬家的事也是之前就知道的，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孩子们会因这事吵架。 看着现在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孩子，他们当即和安雨澄表示感谢。 “幸好有安老师在，不然因为这件事他们肯定要闹几天脾气。” “对啊！他们两个知道这个学期你继续开课的后，第一时间就约好要报名。” 安雨澄轻笑着谢谢。 见时间也不早了，两位家长带着自己的小孩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她內心突然有所感触。 比起做玩偶修复，这份兼职的老师工作远比她当初想象的要顾及更多。 但是每次看到孩子们真挚地对她表达喜欢，她就多一分想继续上课的意愿。 教室里，只剩下小诚未被接走。 此刻他正在帮安雨澄将没放好的彩铅笔收到盒里。 在她的记忆中，小诚的家长每次都是会迟到的。 安雨澄缓缓走到孩子身边，故作惊讶地“哇”声赞叹：“小诚，你收拾得真快，老师也要跟你学习才行。” 她把小诚拉到一边坐着，自己则继续把剩下的东西收好。 见小诚不愿坐下，安雨澄突然想起那颗还没吃的糖。 “小诚，你的糖呢？” 小诚想起那颗应该被季嘉润吃掉的糖，又想起他临走前让自己保密的事，支支吾吾地回答：“我送给别人了。” 安雨澄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当他是把糖果送给了其他同学，内心里又因为他的懂事和乖巧感到五味杂陈。 正当她还想说些什么时，门外传来一声对小诚的呼唤。 安雨澄望向外面，来人是小诚的妈妈，她好像还在忙碌着，手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听。 这时，她感觉身边的孩子顿了一瞬。 回头一看，小诚变得有些拘谨和犹豫，并不像刚才和自己对话时那么自在。 但安雨澄明确地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期待。 见状，她将自己口袋里的那颗糖拿出来，又放到了小诚手里。 “小嘉老师教的，要跟重要的人说谢谢。” 安雨澄牵着小诚的手，帮他背上小书包，“今天的这颗糖，我们送给妈妈吧？” 小诚像是被安雨澄的话开解了，鼓起勇气拿着糖果递给妈妈。 孩子们都离开后，安雨澄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此刻她只想快点把垃圾收好，然后回家躺在自己舒服的床上。 想到此，她迅速将东西归回原位，关上灯后离开课室。 安雨澄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觉得有必要跟两个孩子的班主任说一声。 在她快要到达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安雨澄的步伐越走越慢，最后在楼层间的梯级中停下了脚步。 要不还是明天再说吧。 进去以后，她不仅要先打听孩子们的班主任是谁，还要将刚才发生的情况再说一遍，必定还少不了闲聊的环节。 安雨澄觉得今天的社交能量已经全部耗尽了，还是让明天的自己再去认识新老师吧。 做好决定后，她内心的沉闷也瞬间消散。 准备继续走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却开了。 安雨澄的脚步一顿，她的视线中只看到一个小孩和男人的背影。 但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个背影竟觉得有些熟悉。 安雨澄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虽然听不清内容，但男人的语气却是充满温柔耐心的。 不知他跟眼前的孩子说了些什么，让孩子笑逐颜开，脸上的不安不复存在。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会觉得熟悉的原因。 因为这般隐约不清的音色，和前几天见过的季嘉润有几分相像。 但这个人不会是他。 因为她见过季嘉润的冷漠。 假扮和真正的温柔之间是有区别的。 思绪飘到这的时候，安雨澄已经离开了学校，她突然发现今天的固定消息好像没有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她刚想打开看看，便感受到手机从手心传来的震动。 聊天室内，季嘉润除了惯常的慰问，还有两则回复她问什么时候方便拿玩偶的消息。 [毛毛雨]：“你修得真快。” [毛毛雨]：“明天早上方便吗？” 她好像能从他的回应中好像能感受到遗憾。 但转念一想，季嘉润那天会这样对自己的玩偶，现在会说这些奇怪的话也不算意外。 安雨澄看着讯息，一时没有回应，似是有着其他的犹豫。 为了庆祝这个学期的第一堂课顺利开始，她和相识多年的好友徐慧约定在自己家里吃火锅。 徐慧来到的时候，安雨澄把小鸟布偶上最后一点细微瑕疵修复好。 进门以外，徐慧便自然而然地躺进她的沙发中，发出巨大的哀怨声：“要是我一夜暴富后直接把方案甩到老板脸上那该有多爽啊﹗” 安雨澄试图把她从舒适中拉起来：“醒醒，别以为这样就能吃霸王餐。” “你竟然说出这么残酷的话﹗”徐慧故作可怜扒拉着安雨澄的手，“看在我今天第N次被甲方打掉方案重做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最终，安雨澄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毫无底气地嘟嚷，“下次你得给我做大餐。” 徐慧知道自己这招百试百灵，在安雨澄背后偷偷笑出声。 突然，她瞄到一旁放着的小鸟玩偶，问道：“这个我能碰吗？” 得到许可后，徐慧小心地拿在手里端详。 虽说之前她就见过安雨澄修复玩偶的工序，但还是不由得赞叹：“幸好你最后选择了做这行。” 在厨房里的安雨澄手里动作一顿，轻声笑了笑。 没听到预想中的回应，徐慧突然意识到她这句话触动到安雨澄过去的回忆。 她把玩偶放下，有些欲言又止，还是问了一句： “最近你妈有找过你吗？” 安雨澄把食材准备好，把其中一盘递给徐慧拿出去。 她淡淡地说：“有。” 徐慧放下食材刚想松一口气，便听到安雨澄接着说。 “她问我什么时候能不那么任性，做点正事。” 静默几秒后，徐慧抱住身边的人嘟嚷：“你现在就是在做正事啊。” 安雨澄知道好友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感觉自己的内心也跟着火锅的温度咕噜咕噜地变暖。 “不说这个了。”徐慧见她虽然没什么回应，但脸色稍微有些好转，转移了话题，“那只小鸟是新带回来的？” 安雨澄点点头，又想起那两条未回的消息。 思索再三后，她把那天和季嘉润见面以及之后发生的事都跟徐慧说了一遍。 “所以说，你现在要把玩偶还给他，但又不想重演当天的场景。” 徐彗总结得十分精准，安雨澄点头，把最后一颗牛肉丸奖励给她。 “那不很简单，你让他自取不就行了吗？”徐慧只用一句话便解决掉她的犹豫。 见到安雨澄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徐慧非常受用，但该提醒的话还是要说。 “对着这种人你可要千万小心，别一个不留神被人家牵着鼻子拐跑了都不知道。” 安雨澄恰好发送完让季嘉润明天自取的消息，小声反驳一句：“我才不会，反正之后都不会再见了。” 一顿饭的时间眨眼过去，安雨澄送走了舍不得走的徐慧，看到自己的手机中提示新消息的红点。 她看到他回收消息的提示，不知道季嘉润原先想说什么，最后只剩下一句“好的”。 -- 隔天安雨澄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漱洗过后才看到今早季嘉润传来已经拿到的图片。 还有一则留言。 [毛毛雨]：谢谢你，我很喜欢。 安雨澄的脑海中浮现出季嘉润的声音，却又突然想起那天梦到的蛇。 她下意识地拧眉，不再细想，回了个小猫表情包结束聊天。 下午两点多，安雨澄带着昨日未完成的任务提早到了学校。 到达后，她碰到了一位为数不多称得上熟悉的老师。 去年她认识陈老师的时候，对方是小然和轩轩的班主任。 陈老师对学生非常上心负责，常常会在课后特地找她询问孩子们的情况。 一来二去后，安雨澄也建立起和她交流的习惯。 两人寒暄了几句，安雨澄进入到正题。 “对了陈老师，你还是小然和轩轩的班主任吗？” 陈老师摇头，“今年我被安排去另一个班了，不过今年他们的班主任也是个温柔尽责的人。”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你有事要找他？” 安雨澄点点头，对方回忆片刻后告诉她：“他现在好像是在给孩子们上公民教育，你可以直接去课室找他，时间应该刚好赶上。” 她又怕安雨澄在课室找不到人，补充道他的工位就在她的旁边。 知道陈老师还有下节课要上，安雨澄没有留她，道谢之后两人便分开了。 安雨澄心里忐忑，但比起直接在老师办公室里和其他不相熟的老师碰面，她还是决定先去班房找人。 兴许是准备要跟新老师交接的原因，安雨澄感觉到自己越靠近课室，心跳的速度就越快。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大约五分钟时间，她从楼梯下来后站在教室后门边上等候。 安雨澄依稀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声音，算不上洪亮但听起来却让人觉得舒服。 她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此时在讲课的人就是昨天她路过见到的人。 想到这，安雨澄瞬间放心不少。 看来这个人跟陈老师说的一样，是个温柔尽责的好老师。 抱持着这个想法，安雨澄悄悄透过后门的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刚好看到那个人的侧脸。 在看清的当下，安雨澄愣住了。 她的脑里飞快闪过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紧接着，课室里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小嘉老师﹗” 季嘉润，小嘉老师。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是把事实摆在了她面前，让人无从否认。 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不会再见的人现在和她只有一门之隔，安雨澄才意识到原来白石市这么小。 但让她真正感到后怕的不止这件事。 因为她居然差点信了季嘉润这副无害的外表。 这个人要比自己想象中更会伪装。 她一定要小心他才行。 第4章 004 下课铃声响起，安雨澄再次选择了逃避。 直到她等待季嘉润从另一边离开后，她才缓缓走出来。 安雨澄此时的内心思绪很混乱。 但没给她留下彻底回神的时间，她便听到有人在喊她名字。 安雨澄低头，对上了小诚那双明亮的眼睛。 她当即压下刚才的慌乱和惊讶，熟练地扬起笑容和他打招呼。 然而在她蹲下时，错开的目光却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小诚顺着她的方向看，最终将视线落在自己拿住某样东西的手里。 见状，兴奋的孩子举起他的手晃了晃，语气中满是按捺不住的自豪：“安老师，这是吱吱，你觉得它漂亮吗？” 安雨澄愣了一瞬，随后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 “吱吱很乖的，你可以和它交朋友。” 看着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玩偶，安雨澄欲言又止，罕见地不知要如何反应。 毕竟这几天，这只小鸟都是在自己家里暂住的。 安雨澄从小诚的手里接过吱吱，心里生出一个先前未曾有过的猜测。 她佯装好奇，指着一处前几天被自己修复好的缝线处问：“小诚，为什么吱吱这里有条小小的疤痕啊？” 小诚：“因为它之前受伤了，我很难过。” 紧接着，他说话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我和小嘉老师说完后，他说有一个很棒的人可以帮吱吱变漂亮，像圣诞老人一样厉害﹗” 也没那么夸张。 面对突如其来的赞美，安雨澄只是摸了摸小诚的头，内心因他单纯的赞美掀起细微波澜。 明明只是个表现出惊讶和好奇便可以应对的场面，但安雨澄就是说不出附和的话。 他的眼睛里充满崇拜，继续跟她说：“这是真的﹗今天小嘉老师把吱吱带回来的时候，它又跟之前一样漂亮了﹗” 看着小诚纯真的笑容，安雨澄觉得自己对季嘉润的看法有了一丝动摇的迹象。 安雨澄的目光变得温软下来，她嘱咐小诚道：“那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吱吱，别再让它受伤啦。” 待下个铃声再响起时，走廊里变得一片宁静，四周只剩下老师授课和树叶摇动时的簌簌声。 安雨澄脑里又不自觉想起方才在教室里看见的那个季嘉润。 她想，要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怪错了人，亲自去问便能得到答案。 安雨澄停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后刷卡进去。 她按照陈老师说过的位置找过去时，心跳加速的感觉又随之变得明显。 再走近几步，她便看见陈老师位置的斜后方有个写着“季嘉润”的名牌。 一步，两步。 安雨澄内心默默数着，然而她真走到他的位置时，才发现季嘉润不在。 她立即松了口气。 正当她思考应不应该再等一会的时候，突然被他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目光。 安雨澄下意识地伸出手要拿起，猛然想起她现在的行为不太礼貌，随即收回了手。 犹豫再三后，她缓缓地凑近桌面。 这下，安雨澄清楚地看到盒子上的字样。 那是一盒感冒药。 安雨澄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晚上季嘉润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好，请问你????” 说话的人正是季嘉润。 安雨澄侧过头，对上了他疑惑的目光。 然而季嘉润在看清她的脸时，当即收起了没说完的询问，疏离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意外。 “雨澄？你怎么会在这？” 安雨澄怕自己偷看的举动被当事人发现，一时有几分心虚。 她回以一个礼貌的笑，简短回应：“我在这里教孩子们上手工课。” 季嘉润见她露出笑容，唇边同样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那我们可真有缘分。” 安雨澄微微愣住，原来他笑的时候会牵动右边的梨涡。 她不禁想，要是季嘉润戴上眼镜，应该会和小说中形容温文尔雅的学霸形象完全贴合。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沾到什么东西吗？” 安雨澄从他的问句中回神。 她试图掩饰方才盯着他脸看的心虚，“没有，但我感觉今天您的脸色好了许多。” 说罢，她感觉自己的耳垂有点痒，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快速揉了揉。 季嘉润先是怔了一瞬，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脸上多出几分歉意。 他收起桌上的药说：“几天前我感冒了，但我怕临时改时间会打扰到你，所以吃了药后就来找你了。” “我那天怕传染给你，戴了口罩。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听他这么说，安雨澄想到自己那天连委托都差点忘记，便觉得自己的良心在被反复敲打。 “那天您还淋了雨。” 安雨澄淡淡地回忆起那天的细节，她的眉头微皱，心里有些愧疚。 季嘉润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个情绪和微表情变化，并把她此刻的表情理解为担忧。 这是雨澄第一次关心他。 他握着药盒的手忍不住用力几分，勉强抑制住因兴奋而颤抖的手。 季嘉润低垂着脸，生怕自己狼狈的表情会暴露在安雨澄眼中。 “没事的，那天虽然烧得比较严重，但我不想爽约。” 低着头的季嘉润神色难辨，安雨澄的愧疚感又多出几分。 回想今天小诚收到玩偶时的满心欢喜，再结合季嘉润生病的事，安雨澄已然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这次是真的误会了好人。 安雨澄想起自己这几天已经认定他是个伪善的人，网上对话全都是敷衍了事，心里对季嘉润的歉意多到快要溢出来。 她听见自己无声地轻叹：“要是您生病了，可以和我调整时间的，身体要紧。” “如果以后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跟我说一声就好。” 这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下台阶，安雨澄想。 季嘉润“嗯”一声抬起头，语气还是那般体面温柔。 “我确实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安雨澄一听，连忙问他有什么事。 随即，她便听到季嘉润半是打趣道：“既然我们都是同事了，就不需要用敬语了吧？” 安雨澄平日和客人说话惯了用敬语，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但她觉得季嘉润的话挺有道理的。既然成了同事，又是平辈，用敬语反倒显得不自然。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误会解开后，安雨澄心里的那种抵触感也一同消失。 刚要说话时，旁边却有另一位老师和季嘉润打了招呼，似是在等他。 季嘉润看了眼时间，向她解释：“抱歉雨澄，我之后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安雨澄想说没事让他先去忙，没想到季嘉润却说：“我让他先过去，等你说完我再走。” “不用不用，我的事之后说也行。” 安雨澄不想让另一位老师等候，但季嘉润没回应，像是想坚持他的想法。 最后，安雨澄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她问：“待会五点半你有空吗？” 见季嘉润点头，她随即提出让他到艺术室找她的想法。 “好，那我们一会见。” 看着季嘉润离开后，安雨澄也没有了留在办公室的原因。 只是她刚离开没多远，就被人从后拍了拍肩。 安雨澄回头，对上陈老师欣然的神色。 “安老师，你在这正好，主任正想要找你呢﹗” 带着满腹疑惑的安雨澄跟着陈老师一路走到主任办公室，问过才发现陈老师也不知道主任找她何事。 安雨澄敲门后进去，便听到主任邀请她坐下。 本来她还有些紧张，但现在从主任的表情判断，应该不是坏事。 事实证明安雨澄的想法的对的。 原来，主任收到了小然和轩轩家长发来的表扬信，这次请她过来就是想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安雨澄心头一暖，没想到除了那天收到的口头感激外，家长们还会特地就此事写信。 “见到孩子们和好如初，我也很开心，他们本身也是很好的孩子。” 主任喝了一口茶，一脸和蔼地肯定道：“这次你的处理的确很好，不用过分谦虚。” 说罢，她提起另一件事：“对了，你知道今年的艺术周定在了两周后举办吗？” 安雨澄点点头。 当时她会坚持继续在这教课，其中一个原因是被学校对艺术的重视打动了。 这里鼓励学生多元化发展，尝试不同种类的事情，用兴趣建立起学习的习惯。 因此，校内总是不定期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周，艺术周便是其中一个。 正当她的思绪发散时，便听到主任继续说：“这次我们考虑在艺术周加设一个工作坊。” 安雨澄怔了一瞬，对上主任信任的眼神，心里的某个猜想得到了印证。 -- 一直到她离开的时候，已经临近手工课开始的时间了。 她收拾好思绪，熟练地开展今天的课堂。 幸运地，这一小时内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很安稳地度过了。 待孩子们都离开后，安雨澄清理着桌面的垃圾，脑里一直萦绕着刚才主任和她说的那句话—— “如果将这个部分交由你来负责，你觉得如何？” 回到当下，安雨澄感觉自己的四肢变得僵硬，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内心出现了许多不确定的声音。 最终，她还是顺从内心深处的声音，答应了。 眼下四周无人，安雨澄高兴且满足地笑了，还轻松地哼起了小曲。 不过这种氛围没持续太久，就被一则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 安雨澄停下手上的动作，拿起来看的时候却怔住了，没有立即回应。 直到电话铃声快要响完的时候，她才点击了接听键。 静默几秒，安雨澄低垂着眼：“妈妈。” 电话另一头的人语气异常冷漠，径直切入话题：“你爸一个开公司的朋友现在在请人，这周五你回来吃个饭。” “妈，你们吃吧，我不回来。”安雨澄的语气和平时无异，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思索片刻后，她缓缓地解释：“刚才学校里安排了一个????” “别跟我提你那份工作﹗“安母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她的话语变得尖锐，“之前当你不懂事，自己做决定我们也算了。都已经两年了你还在胡闹﹗” 安雨澄默默将手机拿远些，没再回应什么。她只是把目光移向窗外，在心里数起了外面的云。 待她再回神时，电话已经挂断一会了。 安雨澄看着那通时间不长的来电记录，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即使自己做到些什么，对她母亲而言，只要不是她所预期的，就是错的。 只是每次接听电话之前，她还是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安雨澄侧身靠在桌上放空，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和季嘉润的眼神相撞。 安雨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也不会提及刚才的事。 她故作轻松地微笑，一边捡着纸屑一边开玩笑地问：“你要帮我一起收拾吗？” 季嘉润缓缓朝她的方向走去，直到安雨澄低头的视线中看到他穿的皮鞋。 “雨澄。” 她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 但安雨澄就是有种预感。 刚刚她在打电话的时候，季嘉润应该已经到了。 气氛稍微有些凝结，季嘉润收起眼里的情绪，换上那副温柔的模样。 “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别人帮忙，来找我吧。” “我都会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