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梦中的校草是上司》 第1章 第 1 章 交织 雨由云生,雨歇云归。 “她从哪里来的?” “是跳楼的么?刚刚好像看到那个女孩是掉下来的。” 细碎的议论声,混杂着好奇在时雨耳边不断响起,意识逐渐回笼。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用尽力气,才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视野还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一圈模糊的人影围着她,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挡住了些许刺眼的阳光。顺着手臂向上,她看到一个男生正蹲在她面前,眉头微蹙,眼神里是纯粹的担忧。 “同学你还好吗?我看你伤得不轻,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稳定感,少有的让时雨感受到熟悉。 借着对方的力道,咬紧牙关站起身,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痛处。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我只是不小心摔的,过两天就好了。”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颤抖。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看见时雨起身,似乎也无不严重,脚步声和低语声渐渐远去。 只有那个男生还站在原地,目光依旧停留在时雨苍白的脸上,不放心地确认:“你真的没事么?” 时雨趁机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陌生的校园林荫道,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斑,几片早凋的叶子在她脚边打转。 她在心里疯狂抱怨:不是说做梦感觉不到疼么!?这像是骨折的痛感,简直比现实还真好么! 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默默在内心叹了口气,她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男生。 对方穿着干净的校服,身形挺拔,气质温和,此刻似乎有些局促,眼神不太好意思与她直接对视。 时雨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口道:“额……你好,我叫时雨……是今天来的转校生,刚刚谢谢你了。” 对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视线飘向一旁的地面,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也低了几分:“不用谢我,我没帮上你什么……我叫谢云归。”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短暂的沉默让谢云归显得有些无措,他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僵局:“那个……刚刚你还没醒的时候,我看到你掉在一旁的校卡,我们……好像是同班同学。” 他还想说些什么,一阵清脆急促的上课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谢云归看了眼教学楼又打量着时雨的膝盖像挠了挠嘴角说:“要上课了,你现在应该不方便走路,我背你过去吧。” 这句话说的很快,根本没给时雨反应的时间,谢云归已经利落地半蹲下身,小心将她背起。 少年的后背不算特别宽阔,却稳定而有力,步伐稳健地朝着教学楼走去。 时雨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就在接近教室门口,已经能听到里面隐约的老师说话声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谢云归的身影和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水幕,迅速远去……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老旧但干净。 窗外,城市的喧嚣声隐隐传来。 时雨躺在自己狭小但整洁的公寓床上,梦中的剧痛已然消失,但那份真实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自从时雨发现自己能用梦境连接其他世界,她的生活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雨的人生底色是灰暗的。 她是个孤儿,第一次被这个世界看见就是在一所孤儿院门口,亲生父母查无此人,在这个世界上,她像是个多余的拼图,总是格格不入。 成长环境中的忽视和排斥是家常便饭。 但苦难并没有让她枯萎,反而锤炼出一种野草般的韧性。 她身世可怜,但也无比坚强。 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她总能靠着不服输的狠劲和聪明头脑,在夹缝中为自己挣出一条路来。 成绩优异是为了获取奖学金和更好的机会,努力赚钱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有尊严。 时雨揉了揉眉心,利落地起床、简单洗漱。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很消瘦,隔着远了还能感受到一点清冷感,但她的眼神清亮,带着一种惯于独自面对一切的冷静。 换好衣服,拿起双肩包出门,习惯性地在楼下早餐店买了双人份的早餐——一份给自己,另一份,是带给小龟的。 小龟是一只淡黄色的猫,是时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羁绊,她偶然撞见被欺负的小龟,可居住的公寓是不允许养宠物的,没办法的她只能偷偷把小龟养在偏僻的城市角落。 轻车熟路钻进七拐八拐的巷子里,在一处偏僻的夹角处停下:“小龟,来吃饭啦!” 尽头传来一声猫叫,一只看起来毛茸茸非常暖和的小猫就从一堆纸箱里窜出来蹭蹭时雨的裤腿。 时雨笑着蹲下,打开还温热的肉包子,小龟立刻凑过去,小口却迅速地吃起来。 “好乖啊小龟,”时雨轻轻抚摸着它温暖柔软的背毛,声音是罕见的温柔,“再等等我哦,还差两个月,只要两个月,我就能攒够钱搬家了。到时候,我们就能有个真正的家,不用再躲在这里了。” 小龟像是听懂了一般没有抬头但用尾巴轻轻勾着时雨的小拇指。 又给小龟添了点水之后时雨合上背包离开了巷子。 在现实世界里,时雨的身份是一名普通的科研助理。 而她目前参与的这个项目,是她自愿报名,甚至可以说是主动争取来的。 原因很简单,这份项目的报酬太丰厚了。 基因工程前沿研究,不管在哪里,听起来都很像反派干的事情,时雨不在乎这些,只要是能赚钱的,她都要去做,尽管是有些违背道德的事情。 “再坚持两个月,等这个实验阶段结束,我就能拿到那笔丰厚的奖金。” 时雨走在去往研究所的路上,心里盘算着,“加上这几年做兼职、接私活攒下的钱,在小城市买个小房子应该够了,至少能让我和小龟有个安稳的窝,或许还能躺平几年。” 想到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想到能和小龟在阳光充足的窗台下依偎,时雨觉得脚步都轻快了些许。 第2章 第 2 章 初遇 谢云归察觉到时雨的不对劲,连喊了两声她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心里一沉,快步冲向医务室。 “砰”的一声,医务室的门被谢云归一把推开,正低头写记录的校医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他焦急的脸。 “老师,我同学晕过去了,您快看看她!” 校医连忙上前帮忙,两人一起将时雨安置在病床上。一探额头的温度,校医不由得皱眉:“这么烫!你先回去上课吧,她得在这儿挂水。如果中午还没醒,就得送隔壁医院去。” 谢云归点头应下,临走前又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时雨安静地闭着眼,脸颊因发热泛着不正常的红,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带上门离开。 …… 时雨踩着最后一分钟踏进实验室,气还没喘匀,部门主管就领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 “人都到齐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新调来的特定项目专员,陈醒。” 时雨抬头望去,对方顶着一头棕色的自然卷,软软地搭在额前,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莫名让她想起某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然而就在下一秒,男人忽然转眸,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那双镜片后的眼睛,竟透着一种清透的淡绿色。时雨心头一跳,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瞬间锁定,一种微妙的紧张感漫上脊背,让她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时雨想要避开他,可他就像缠上了时雨,不管时雨在干什么都能感受到一股视线在跟着她。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时雨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见陈醒端着午餐走了过来——明明有那么多空位,他却偏偏坐在了她的对面。 时雨忍不住悄悄抬眼打量他,却再一次撞进了那双淡绿色的眼眸里。对方似乎并没有移开视线的打算,这种专注的、带着些许探究的注视让她有些不自在。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你好……请问,您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醒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微微一怔,随即爽朗地笑出声来:“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面熟,很像我小时候的一个玩伴,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个回答却让时雨心里更加疑惑。她很清楚,自己的童年里,并没有什么玩伴。 这份工作的薪资确实丰厚,但任务量也不少。短短半小时的午休转瞬即逝,刚吃完饭,她就不得不匆匆赶回实验室。 这个下午时雨都在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中度过,不管做什么都不自在,可对方又没有那种让她觉得像变态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顶多是有些奇怪,不管是眼神还是行为,都还算是友好的。 这个下午,时雨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无论她是低头记录数据,还是起身去拿器材,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让她做什么都有些不自在。 可奇怪的是,那目光并不带任何冒犯的意味,和某些令人反感的窥探完全不同。它更像是一种……平静而持久的观察,甚至可以说是友好的,只是这份友好里透着她读不懂的专注,让她难免觉得困惑。 终于捱到下班时间,时雨几乎是立刻收拾好东西,第一个离开了实验室。她绕路去常光顾的小摊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馄饨,再次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巷口。 “小龟?”她轻声呼唤,期待着那个小家伙像往常一样欢快地跑出来。 巷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传来熟悉的窸窣声。时雨等了一会儿,并不太着急,毕竟小龟偶尔也会自己跑出去玩耍,回来得晚些。她将尚有余温的馄饨仔细放在角落的干净处,轻声说:“给你留了吃的,要记得回来呀。”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踏着渐沉的夜色朝家的方向走去。 时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转角。 就在她刚刚停留之处的后方,阴影一阵轻微的流动,一道修长的身影悄然显现。 陈醒静静地立在暮色里,那双淡绿色的眼眸,正如这个下午在实验室中一样,依旧追随着她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意味不明。 …… 时雨将自己浸在温暖的水中,洗去了一天的疲惫与紧绷。困意渐渐上涌,她起身换上柔软的睡衣,几乎一挨着枕头,就沉沉睡去。 …… 医务室里,时雨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的白色帘幕和消毒水的气息。 “同学,你醒了?”守在一旁的校医察觉到动静,关切地转过头,声音温和,“现在感觉怎么样?” 说着,她伸手探了探时雨的额头:“嗯,烧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这是……发烧了?”时雨撑着坐起身,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谢谢老师,我感觉好多了。” 校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硬撑了。” 正说着,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谢云归嘴里叼着个肉包子走了进来,一见时雨坐起来了,眼睛一亮,立刻将手里另一个没动过的袋子递了过去。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关心,“发烧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嘛,这么拼干嘛。” 时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嘀咕:总不能说,我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吧。她只好岔开话题:“没事的,学业要紧。对了,这包子多少钱?我转给你。” 谢云归闻言“啧”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赞同:“这就见外了啊!我刚回班上才知道,你居然就是我新同桌。新同学第一天来就晕在校门口,我这个当同桌的,请你吃个包子不是天经地义?” “好…好吧。”时雨低声道。得知对方是自己的同桌,她只是有些许尴尬。 可这个念头刚落,一个更深的寒意却猛地攫住了她——如果这次是梦,那上一次在校门口晕倒被送来医务室……难道也是梦? 两次梦境的情节、地点、人物竟严丝合缝地对接上了。 这根本不是两个独立的梦,而是一个……连贯的世界。 这个认知让她脊背发凉,瞬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 第3章 第 3 章 心影 谢云归离开后,时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之前摔倒时留下的擦伤果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又在校医的要求下休息了两节课,才终于被“放行”。 她原本还指望能借着生病的理由躲过自我介绍,谁知一回到班级,班主任还是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时雨同学,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时雨硬着头皮走上讲台,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大家好,我叫时雨……我比较喜欢小动物,还喜欢……吃好吃的。” 话说到这儿就卡住了。 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她顿时脸颊发烫,僵在原地,只盼着老师能赶紧让她回座位。 可班主任却温和地追问:“可以再多说一些吗?比如平时的爱好,或者将来想做什么?” “呃……这个……” 时雨内心几乎在哀嚎:别问了啊老师!我只是一个没什么远大理想,只想赚点钱摆烂躺平的小女孩啊!这要怎么说?如果这真是梦,求求你快让我醒过来吧!! 就在她手足无措之际,谢云归忽然举了举手,语气自然地开口:“老师,刚才隔壁班班长让我转告您,现在要去开教师会议,我差点给忘了。” 班主任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这就去。时雨你先回座位吧,你就坐在谢云归旁边。” 看着班主任走出教室,时雨终于松了口气。她拉开谢云归旁边的椅子,小声问:“谢谢你……不过要是老师发现你是骗他的,怎么办?” 谢云归单手托着腮,转头看她,眼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我没骗他呀,会议是真的,我只是……刚刚才想起来。” 时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无论如何,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课堂上的内容与她现实中学过的相差无几。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 整个校园都种满了桃树,这个季节,花开得正盛。 粉白的花云衬着湛蓝的天,仿佛为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时雨的思绪也随着那微风中的花瓣,渐渐飘远。 就在这时,谢云归忽然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他侧过头,压低声音,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畔:“有时候我会觉得,时间像个打结的毛线团,乱糟糟的,理也理不清。”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对了,我是学校篮球队的,下午有场比赛。你……可不可以来给我送水?” 时雨怔住了,下意识地转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更快地撞击着胸口。 “啊?送水?”她几乎没意识到自己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嗯。”谢云归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声音更轻了些,“不……可以嘛……” 窗外的桃花轻轻摇曳,在一片寂静的喧嚣中,时雨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 “……好。” 她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仿佛被那春风和少年眼底的微光蛊惑了心神。 阳光透过窗棂,将课桌染成暖金色。 时雨握着笔,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满了凌乱的线圈。 像他说的,打结的毛线团。 这个念头莫名地跳出来,让她耳根微热。 她忍不住用余光瞥向身旁的人。 谢云归正专注地看着黑板,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喉结随着记笔记的动作轻轻滚动。 一切都太真实了。 指尖圆珠笔的触感,窗外飘来的青草气息,甚至身边人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这哪里像一场梦? 可如果不是梦,那双淡绿色的眼睛,办公室里步步紧逼的注视,又算什么? 她正出神,谢云归却忽然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她偷看的目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极轻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睛裡,清晰地映出她有些慌乱的影子。 时雨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低下头,心脏却不听使唤地、重重地跳动着。 完了。她对自己说。 在这个古怪又连贯的梦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滑去。 下课的铃声刚落,谢云归便转过头来。 他一边利落地收拾着桌上的书本,一边对时雨说道:“快去吃饭吧,再晚食堂该没好菜了。”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交代意味:“我中午约了几个朋友,有点事,得先走一步。” 他的语气自然,却让时雨心里微微一动。 “体育馆,”他低下头,声音放得很轻,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我等你。” 他没问“你会来吗”,仿佛笃定了她一定会出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雨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时雨看着窗外,桃花瓣被风吹着,打着旋儿落下。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揣着一个滚烫的、一颗跳得飞快的心。 下午的比赛,时雨几乎是第一个到达体育馆的观众。 她的目光越过场地,轻易就锁定了角落里那群正在热身的男孩,谢云归修长的身影赫然就在其中。 他正侧头和队友说着什么,额发被汗水微微打湿,随意地向上捋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就在他抬眼望向看台的瞬间,视线与时雨撞个正着。 谢云归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她怀中紧紧抱着的两瓶矿泉水上。一抹清晰的笑意无法抑制地从他嘴角漾开,直达眼底。 原来,她真的会来。 这个想法,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泛起一圈圈温热的涟漪。 嘈杂的人声如潮水般涌来,打断了时雨的思绪。 转眼间,体育馆的看台已被填得满满当当。 比赛的哨声很快吹响。 然而开局不利,谢云归所在的队伍似乎迟迟找不到状态,传球被断、投篮打铁,失误接连不断。 记分牌上,对手的分数已遥遥领先。 时雨紧紧盯着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见谢云归抿着唇,额发被汗水浸湿,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甘和焦躁。 看着他有些失落的神情,一股冲动忽然涌上心头,时雨猛地站起身,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力气喊道:“谢云归!别分心,专注一点!加油!” 清亮的女声在喧闹的场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投来几道带着笑意的目光,甚至还夹杂着几声善意的起哄。 时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瞬间满脸通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飞快地蜷缩回座位,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外套里。 场上,正准备发底线球的谢云归动作一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恰好捕捉到那个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通红的身影。 他微微一怔,随即,紧抿的嘴角放松下来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篮筐时,眼中的焦躁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静的专注。 接下来的比赛,节奏悄然改变。 谢云归的身影在场上快速穿梭,断球、突破、助攻……在他的带动下,队伍的气势被一点点点燃,失去的分数,正一分一分地被顽强地追了回来。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谢云归所在的队伍最终逆转,赢得了胜利。 队员们欢呼着冲向他,他被簇拥在人群中央。 人声鼎沸中,他却像是心有灵犀般,蓦然抬首,目光精准地穿过攒动的人头,与看台上那道一直追随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四周的喧嚣仿佛在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望着她,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胸口还在因剧烈的奔跑而起伏,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抬起手,轻轻晃了晃胸前的奖牌,对着她的方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谢谢你。” 第4章 第 4 章 隐喻 就在体育馆的欢呼声达到顶峰、所有人都为胜利狂欢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裹着住了时雨。 周围的喧嚣瞬间扭曲、拉远,变成模糊的轰鸣。 在她失去平衡向前倒去的瞬间,右腿膝盖仿佛真的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传来一阵清晰的钝痛。 下一秒,她被一阵尖锐的头痛惊醒。 梦中鼎沸的人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视野里却已经是她那间安静卧室的天花板。 厚重的窗帘将阳光严实实地挡住,只在边缘漏出一线微光,切割着昏暗的房间。 时雨撑着坐起身,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每次从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境中醒来,这种头痛和眩晕感就愈发强烈,像是她的灵魂被硬生生从一个世界拽回,仓促地塞进一具并不完全契合的身体里。 她下意识地蜷起腿,右膝处却立刻传来一阵明确的酸胀感。 和梦醒前,膝盖最先着地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时雨摸索到床头的手机,按亮屏幕,发现时间才刚过清晨六点,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一个小时。 她正疑惑自己为何会提前醒来,一转头,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 小龟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安静地趴在床边看着她。 见时雨醒来,小龟轻轻“喵”了两声。时雨连忙将手指竖在唇边,压低声音:“嘘……小龟乖,别出声。这房子隔音不好,要是被房东发现你在这里,我们可就麻烦啦。”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正要捧水洗脸,却突然愣住。 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赫然印着几个浅浅的、梅花状的小泥印。 她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失笑,回头看向那只端坐在门口、一脸无辜的小家伙: “原来是你这个小坏蛋,用爪子把我拍醒的呀。” 趁着清晨公寓楼里还没什么人走动,时雨小心地将小龟藏进帆布包里,悄悄带到了附近的街心公园。 时雨将小龟从包里抱出来,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后颈,忍不住低声倾诉: “小龟,我们部门最近新来了一个同事,叫陈醒……他总是不声不响地看着我,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让我心里有些不自在。” 小龟在她怀里轻轻“喵”了一声,扭过头,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手指,像是在安慰她。 “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得到了回应的时雨打开了话匣子,一边慢悠悠地散步,一边把这几天的困惑和那个过于真实的梦,都碎碎念地说给这个不会泄密的小听众。 在路边摊给小龟买了份它的早餐后,时雨看了看时间,便匆匆赶往公交站,踏上了早班车。 今天到实验室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不少,整条走廊都静悄悄的。 时雨刚推开实验室的门,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早啊,今天来得这么早。” 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身,陈醒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没再多说什麽,便径直朝着主管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了。 时雨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转角,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走进实验室,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思绪还有些飘忽。 忽然,一罐冰凉的可乐轻轻贴上了她的脸颊,冷得她微微一颤。 “发什么呆呢?昨晚没睡好?”同事带着关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时雨接过可乐,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拉开拉环,喝了一小口,冰爽的气体瞬间冲上头顶,让她清醒了不少。 “可能是今天醒得太早了,没什么精神。”她笑了笑,轻声解释道,心底却还萦绕着清晨那个过于真实的梦,以及陈醒刚才那令人捉摸不透的举动。 时雨刚把可乐罐放下,手肘却不小心带到了桌边垂落的一根电线——那是连接着桌下报警器的引线。 昨天线路接触不良,维修工刚修好,还没来得及彻底固定,此刻被时雨一碰,线头应声脱落。 刹那间,整栋大楼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部门主管几乎是跟着警报声冲进来的,发现是虚惊一场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钉在时雨身上:“时雨!你不是第一天来上班了,怎么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你知道触发一次警报,整个大楼的系统都需要强制更换吗?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时雨看着主管因怒气而涨红的脸,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认真地迎上他的目光:“主管,非常抱歉,这完全是我的失误。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书面检讨和系统更换的费用我都会负责,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主管显然余怒未消,还想再说什么,一个声音却从门口平静地插了进来: “她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陈醒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主管身上,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高层那边我会去解释。为了这点事动气不值得,您先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吧。” 主管瞪了时雨一眼,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陈醒,终究没再多说,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警报声停了,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时雨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地坐回椅子上,低声道:“刚才……谢谢你。” 陈醒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时雨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背包,指尖却触到一丝异常的柔软。 她疑惑地拉开夹层,整个人瞬间僵住,背包的夹缝里,静静躺着一片完整的、粉嫩的桃花花瓣。 这怎么可能?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梦中场景:校园里盛放的桃花,阳光下纷飞的花瓣。 现实世界里,这个季节,这座城市根本不可能有桃花。 更别说,她昨晚回家路上,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有桃花的地方。 这片花瓣,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 整个上午,时雨都心神不宁。 她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那片花瓣就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 中午时分,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时雨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陈醒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他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时雨猛地回过神。 他看着她,镜片后的淡绿色眼睛里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然后,用那种熟悉的、带着一丝缥缈的语气,轻声说道: “有时候会觉得,时间就像个打结的毛线团,混乱,理不清头绪,不是吗?” 时雨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这句话……一字不差。正是梦里,谢云归在篮球赛前,对她说过的话。 笔掉落的声响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时雨猛地抬起头,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里的颤抖:“你……你刚才说什么?” 陈醒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随即像是恍然大悟般,露出了一个有些歉然的笑容:“哦,你说这个啊。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奇怪?”他指了指时雨电脑旁边摊开的一本物理学杂志,其中一页正好在说熵增理论。 “我刚刚在看这篇论文,里面提到时间在微观层面的无序性,有点像一团乱麻。正好看到你在发呆,就随口感慨了一下。” 他语气自然,带着点理工科从业者常有的、对抽象概念的兴趣,“是不是有点太抽象,吓到你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时雨看着那本充满专业术语的杂志,又看看陈醒坦然中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但心底深处那份诡异的违和感却并未完全散去。 “没……没有。”她低下头,捡起笔,声音有些发虚,“只是……有点巧合。” “巧合?”陈醒微微挑眉,似乎没明白。 “没什么。”时雨勉强笑了笑,移开了视线,“我继续工作了。” 陈醒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时雨盯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理智上,她接受了那个解释;可直觉却在疯狂叫嚣。 那句一模一样的话,连同背包夹层里那片不合时宜的桃花瓣,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5章 第 5 章 印记 时间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流逝。 将近一整天,时雨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陈醒,试图从他最细微的动作或表情里,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痕迹。 然而,陈醒的一切举止都无懈可击。 他专注工作时的侧脸,与同事讨论方案时的专业术语,甚至午休时安静阅读的姿态,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这种正常的表象,反而让时雨更加困惑,那个关于毛线团的巧合和那片桃花瓣,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直到下班铃声响起,时雨正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陈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雨,今晚有空吗?” 她动作一顿,有些茫然地转过身。 陈醒站在办公桌旁,神色如常地补充道:“今天开会定下的新方案,需要立刻做个初步验证。今晚要留下来加个班了。” 时雨犹豫了片刻。 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这个让她感到不安的男人,但强烈的好奇心,以及那份想要揭开谜底的冲动,最终占了上风。 “好,我留下。”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实验室的灯光雪亮,玻璃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 时雨强打着精神记录数据,可连日的困惑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 在她第三次不自觉地点头时,意识终于挣脱了束缚,猛地向下坠落。 ……是桃花的气息。 她赫然又站在了那个熟悉的校园,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谢云归就靠在她旁边的篮球架上,歪着头看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醒了?”他声音清爽,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质感,“你今天怎么回事?看起来这么累,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我……”时雨刚想开口,一阵清晰的敲击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眼前的景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阵晃动后倏然消散。 她猛地抬起头,瞬间撞进了那双淡绿色的眼眸里,陈醒正站在她的桌旁,指节还轻轻抵在桌面上。 “把最后的数据分析完再睡,”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明天给你放一天假,好好休息。” 时雨下意识地默默点头,心脏却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并非因为惊醒,而是因为一个被无限放大的细节,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就在刚才他敲桌提醒她、手指收回的瞬间,她看得分明无误。 陈醒的左手小拇指侧旁,有一颗很小的,深褐色的痣。 而梦中,那个名叫谢云归的少年,在将矿泉水递给他时,在同样的位置,有着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时雨盯着眼前闪烁的仪器屏幕,冰冷的数字却在脑海中化不开一个滚烫的念头:谢云归和陈醒……难道真的是同一个人?否则,那些巧合也太过密集了。 空旷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微嗡鸣。 沉默在两人之间拉锯,像一场无声的对弈,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在两人之间无声弥漫。 时雨借着仪器屏幕黯淡的反光,悄悄窥视着不远处的陈醒。 然而,反光中,那双淡绿色的眼眸竟也正透过这层模糊的介质,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一直选择回避的时雨,在这一刻,忽然下定了决心。 她转过身,直接迎上那道目光,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陈醒似乎早有所料,回应她的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随后带着些许玩味盯着时雨:“很有趣。如果你没有在看我,又怎么会发现……我在看你?” 这种避重就轻的回应让时雨蹙起眉,心底那点不甘被点燃。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语气里带着不容闪躲的坚持: “别转移话题。现在是我在问你,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陈醒没有回避,眼底反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采。 他缓步向前,平日里的严谨克制仿佛悄然消融,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悄然拉近。 “理由?”他低声重复,声线如平常一样,可吐露的话语却与这冷淡截然相反,带着一种突兀的直接:“因为你低头记录时的侧脸很好看,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好奇,你那双总是望着远处的眼睛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思绪。” 他微微倾身,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住,目光直直落入她眼底,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更因为,我确实对你很感兴趣。这些理由……足够明白了么?” 陈醒不得不承认,他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想看看时雨会作何反应,是惊慌后退,还是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然而,时雨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她没有后退,甚至没有一丝局促。 相反,她微微仰头,迎着他逼近的身影,竟主动伸出了手。 指尖轻轻掠过他的镜架,熟练而平稳地将那副滑落少许的黑框眼镜扶正。 动作间带着一种冷静,仿佛他刚才那番近乎挑衅的直白话语,不过是句无关紧要的闲聊。 随后,她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用这种方式来满足好奇心……”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他的脸,“你还真是有够无聊的。” 陈醒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时雨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占有欲。 他并未感到丝毫气恼,反而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方才被她触碰过的镜框边缘。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妙的触感,或是温度。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回味。 当时雨将最后一项数据录入系统,收拾好背包准备离开时,陈醒正巧拿着整理好的实验数据从她身旁经过。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脚步未停,语气很轻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但还是被时雨听见了: “线头是乱了点,但只要耐心足够,总有理清的时候。” 他的话音自然而平静,仿佛只是在评论手头的实验数据,随即身影便没入了实验室外的走廊阴影中。 第6章 醒 太晚了,就连街边的小摊都收摊了,忽然想起小龟可能还饿着肚子,时雨心里一软,扫了辆共享单车,转身朝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方向骑去。 等来到巷子里,借着微弱的手机屏幕光,看着小龟正用爪子扒拉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叼来的毛线团。 时雨看着那团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毛线不禁苦笑:最近怎么毛线团出现的这么频繁…… 当时雨拿起那团毛线随意打量时却发现底部被贴了一块标签,仔细辨认之后写的竟是陈醒的名字。 这个发现让她下意识攥紧了毛线团。 时雨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陈醒的东西,更不明白他看起来像是刻板印象中的理工男为什么会有毛线团这种东西。 裤脚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是小龟正用脑袋蹭着她,发出撒娇般的咕噜声。 指尖轻轻点了点它毛茸茸的耳朵,语气里带着拿它没办法的纵容:“好啦,别撒娇了,知道你饿了,已经给你带吃的了。” 看着小龟心满意足地吃着东西,时雨有些出神,最近这些巧合实在太过蹊跷,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心头。或许说不定梦里能从谢云归身上找到些线索。 简单洗漱后,天已经微微翻起鱼肚白。时雨埋在被窝里还在思考着这几件事情的关联,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她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牵引,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再次睁开眼,时雨发现自己仍躺在体育馆的地上,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宽大的校服外套。 她刚坐起身,体育馆的门便被推开了,谢云归带着一阵微冷的风走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明显顿了一下,随即眼神一亮走过来,将一罐冰可乐递到她面前:“给你,刚刚你突然晕倒,我以为你低血糖犯了就买了可乐回来,你醒了就快点喝吧,别又突然晕倒了。” 时雨接过可乐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和炸开的气泡让她下意识地微微蹙眉,却正好掩饰了此刻微妙的心情让她思绪清晰了些:“谢谢啊,我睡了多久啊?” 谢云归歪头心算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说:“嗯……应该十分钟左右吧,从这里跑到小卖部我只需要三分钟,但是带着可乐不好跑,走回来应该用了五六分钟吧。” 看着盖在身上的外套,时雨心头一暖,但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悄悄观察着谢云归。 “我现在好多了,谢谢你。”时雨盖上可乐的盖子,将外套递向谢云归。 谢云归却没有接,反而拎起外套轻轻披在时雨肩上。“外面起风了,有点凉,”他语气里带着关切,“你最近晕倒好几次了,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时雨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看着眼前温驯乖张的男孩她起了某种念头:“谢云归,你总是这么帮我,要不……我用我的一个秘密来跟你交换?” 谢云归明显愣了一下,但看见时雨神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便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云归,你听好了,这里不是我的现实……这一切或许是场梦,我每次来到这都是在我的世界中熟睡之后。” 时雨紧盯着他,预备迎接惊恐又或质疑的目光,然而谢云归只是静静回望,将她的话在心底掂量片刻,眼睫轻轻一颤,却没有更多波澜。 沉默良久,谢云归盯着地板,声音带着些不确定:“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确信我是真实存在的人,而不是你梦里虚拟的角色,我有自己的想法喜好和厌恶的东西,你睡着之后,我也要正常上课吃饭运动,我也要睡觉……你只是透过你的视角看到了我,在你没看到的时候我也在继续生活。” 听到这番话,时雨才第一次真正看着眼前的男孩:他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神干净得像从未被世事沾染,甚至在衣领旁,还留着一小片不起眼的汗渍。这一切都真实得让她恍惚,这怎么会是梦呢? 时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嘴唇微动,小声呢喃:“是啊,这怎么会是一场梦,我怎么会真的认为只是一场梦?” 谢云归的手轻轻覆上时雨的眼睛,她才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流下泪来。温热的触感从眼帘传来,周遭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 “对不起,是不是我说的话太沉重了?”谢云归不好意思的撇过头不敢看时雨。 而时雨只是摇摇头,心里仿佛放下了某种束缚:“没有,我应该要谢谢你的。” 他们此刻的姿势,让彼此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影子在窗外的阳光下几乎交叠。 这分暧昧后知后觉地浮现,让两人一时都有些无措。正当他们下意识想要退开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原来在这啊!话说你们刚刚在干嘛呢?” 时雨转过身,发现是班长圆圆。经历了刚才那一幕,她有些不自在地岔开话题:“圆圆,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圆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弯起一抹笑意:“怎么,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们玩了吗?” 看着二人面色红润的脸颊,收起了玩笑:“逗你们的,是刚才老班找你们呢,忙完就快去吧。最近不是要选班委嘛,估计和这事有关。”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轻笑出声,留下原地不敢对上视线的二人。 二人沉默地走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谢云归轻轻扯着时雨的衣角,眼神不自然的躲闪:“你放心,”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只是,下次如果你感觉要回到你的现实,可不可以先让我知道?我……很担心你……受伤。” 时雨双手插在口袋里,轻轻叹了口气:“害,你大可以放心,我一开始认为这是一场梦,是因为这个世界对我的伤害没有实质性。” 她瞥见谢云归有些失落的神情,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补充道:“不过……既然你想保护我,我当然要给你这个机会啊。” 谢云归的眼神瞬间亮起,牵着时雨衣角的手不自觉的又攥紧了几分。 从班主任那回来,二人又多了一个身份,时雨成了副班长,谢云归成了体育委员。 第7章 困 新学期的班委和值日安排都换了新的,这周正好轮到时雨,谢云归和另外几位同学一起值日。 时雨看着那两个只顾打闹,根本没在认真扫地的同学,走上前敲了敲桌子:“宋仁,李卫,认真点!再这样玩下去,我们所有人都没法放学了。” 两个男生被时雨凶了一顿老老实实扫地去了,圆圆和林茜也提着水桶回来,准备拖地。 谢云归走到时雨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黑板擦好了。我们去倒外面的垃圾吧,不然一会儿该装不下了。” 当两人回到教室时,里面空无一人,扫把和拖把凌乱地散落在地上,但这不寻常的一幕,却并未立刻引起他们的注意。 时雨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环顾四周:“人都去哪儿了?卫生还没做完就走了,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谢云归弯腰捡起抹布递给时雨,语气平和地说:"别生气了,明天见到他们再问清楚就好。你先擦一下墙壁好吗?地面交给我来拖。" 要做卫生的区域不仅是教室内,还有外面的公共区域,等两人将教室和外面的公共区域里里外外打扫完毕,天色也终于完全暗了下来。 两人匆忙赶回教室,抓起书包就往门卫室跑。可到了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谢云归突然一拍脑袋,脸上写满了歉意:“糟了!我才想起来,今天保安大叔们都去培训了,要明早才能回来。这下……今晚没人给我们开门了。” 时雨一时语塞,沉默地望向校门外空荡的街道,她后退几步,借助一段助跑,利落地攀上了铁门。 可大门仿佛被涂了一层油,双手根本使不上力。 时雨向后跌去,却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谢云归侧着头不敢看她,连双手都紧紧攥着,只敢用手臂撑着:“你没事吧?”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下次别这么冲动了……这种事,让我来就好。” “我没事。”时雨笑了笑:“这种事我也不是头一回干了,只是没想到今天的铁门这么滑。”她说着,轻轻拍了拍谢云归的胳膊,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谢云归却没有松手,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抱着时雨转身朝教学楼走去:“看来……”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温柔,“我们今晚只能在教室里将就一下了。” 他想了想,又轻声问道:“那你以前……为什么要翻门呢?” 时雨的目光落在谢云归的衣领上,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在旁人看来简直像是缩在他怀里。 她不自然地动了动,声音轻了下来:“嗯……在我的现实里,我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院长人很好,就是太严厉。我从小就很顽皮,有时候会等大家都睡着了,偷偷翻墙溜出去……” 谢云归悄悄垂下眼眸,目光掠过她的脸颊,声音放得更轻了:“那你……更喜欢哪个世界?” “这个世界很好,因为遇到了你。”时雨望着谢云归的眼睛,语气平静却认真,“可我终究不属于这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谢云归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一时怔住,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回到教室,谢云归将几张课桌拼在一起,搭成了一张简易的小床。他又去教师办公室拿来了老师们午休用的小抱枕,轻轻放在了“床”上。 “这样就能躺着休息了,总比坐着舒服些。”谢云归轻轻拍了拍铺好的小抱枕,朝时雨示意,“你来试试看?” 时雨刚躺下,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黑影迅速从教室门口掠过。她猛地坐起身,指向门口:“等等!刚才是不是有人过去了?” 谢云归顺着时雨指的方向望去,门外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他轻声问道:“是不是太暗看错了?” 时雨翻身下了课桌,向前几步,坚定地摇头:“在校门口时你说过,保安出去培训,他们走之前一定会检查校内有没有人。同学们突然消失,可能是被保安清走了……可为什么没人来找我们?我不信他们会故意坏心眼不告诉保安我们还在这儿。加上刚才那个黑影……我怀疑学校里根本不止我们两个。” 听着时雨的分析,谢云归也渐渐觉得不对劲。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楼梯间忽然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正一步步往上走。 谢云归神色一凝,压低声音对时雨说:“你留在这儿,锁好门,我出去看看。现在还说不准是什么情况,但如果真有危险……万一我十分钟内没回来,你一定要藏好,别出来。” 谢云归没给时雨反应的时间,转身就冲出了教室,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梯方向。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席卷时雨。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像是跌回孤儿院那个潮湿的雨天,几个孩子把她的头狠狠按进泥水里,而她只能蜷在角落,咬着嘴唇,一遍遍擦去无声淌下的眼泪。 但这一次,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抹了抹脸,一股强烈的不甘从心底涌起:凭什么每次逃的都是我?凭什么我只能躲在暗处?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时雨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伸手拉开了教室的门。 时雨顺着楼梯往上跑了两层,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正当她迟疑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她心头一紧,立刻朝楼上冲去。 谢云归紧盯着眼前的神秘人影,怒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并未显露面容,只是将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唇前,示意他安静:“小声点。”那声音带着几分不悦:“我不喜欢吵闹。至于我是谁……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云归猛地怔在原地。这声音,分明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黑衣人猛地将手中的课桌朝谢云归掷去,谢云归侧身闪避,课桌重重砸在墙上。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黑衣人立即转身,冲向通往天台的楼梯。 在楼梯转角,谢云归与时雨撞了个满怀。他刚要开口,时雨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天台跑去。 时雨一把推开天台的大门,气喘吁吁地站定。 楼顶中央,四五个蒙面人静立在那里。其中一个见她出现,竟轻松地打起招呼:“呦,小时雨,都长这么大了?好久不见啊。” 旁边的黑衣人用手肘碰了碰说话的人,压低声音笑道:“啧,我就想不明白了,小时雨你怎么就偏偏看上这小子?给你们分开居然还能撞到一块儿。”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另一个黑衣人抬腿轻踹了他一下。 这简直像一场单口相声,根本没给时雨和谢云归插话的余地。最初引他们来天台的那个黑衣人此时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只是来看一眼情况,别节外生枝,该走了。” 话音刚落,那群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向时雨袭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谢云归,可指尖还未触到,眼前的一切就已开始模糊、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