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回响》 第1章 俗套的恐怖片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坐着同一架旋转木马,这实在是不常见,但是周围并没有人侧目。 傍晚还人声鼎沸的游乐园里,每个人的笑脸都被暖黄的灯光衬着,满溢幸福欢欣。 闻景和他的同伴车阁除外。 旋转木马播放着节奏欢快的小曲,所有人都沉浸在梦幻的氛围里,闻景和车阁两人却只是一味的转头张望。 一曲终了,旋转木马渐渐停止。 闻景突然手指前方贩卖气球的小贩,对车阁大喊:“就是他!” 两人快速翻身下马,跨过设施的围栏,朝着小贩的方向狂奔。 两人一前一后,像是逃命般的追到了气球小贩跟前,车阁抢先一步上前。 小贩正要转头的当下,世界在刹那陷入寂静,小贩连同所有游客一瞬消失,只剩闻景与车阁还留在原地。 “还是差一点!”车阁扶着自己的膝盖喘气。 身后的闻景边回头张望,边对同伴喊道:“这个舞台坍塌了。”。 在他们的身后,前一秒还绚丽华美的游乐园,灯光已全数熄灭。 好在夕阳仍未燃尽,两人还能看清这里的情况。 刚刚色彩鲜亮旋转木马,漆面瞬间剥落斑驳,露出的木质内里也已朽坏。铁质的圆形底盘锈迹斑斑,围栏残破倒塌一片狼藉,这里所有的设施都是如此。 不远处的摩天轮中,藤蔓植物甚至长进了座舱里。 这里曾经是一座游乐园,现在是被城市遗忘的废墟。 闻景长叹一口气走向车阁,车阁此刻刚刚缓过气,声音还有些喘:“没关系,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何止不是第一次,从闻景上了车阁贼船的开始,他们天天遇到这种事! 普通大学的普通毕业生闻景,第一次和车阁相遇,就怀疑自己被传送进了恐怖片里。 一栋郊野的小楼,深夜回荡的怪声、出没于各个角落的昆虫以及梦中无尽延伸的台阶。 没有比这更要素齐全、也更俗套的恐怖片。 那栋的小楼在这座巨大都市与隔壁市相交的边缘。 小三层的自建房带小院,虽说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室友,但那时的闻景已是相当满意。 这里当然不豪华也不便利,但家具还算齐全,装修甚至整洁簇新。 这房子还是托了亲戚的福,许久不联系的表姑奶不知在哪听说自己想在大城市闯闯,十分慷慨的为闻景提供了一个实惠住所。 小楼所处的环境确实静谧,静到让他常错觉置身封闭的山谷。 那天是他搬进小楼的第七天,闻景白天跑了一天的面试。回到小楼后几乎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闻景再睁眼,房间里已经是浓黑一团。 不是自然醒,令他整周都夜不安眠的声音又一次叫醒了他。 清脆的、连续的、不知尽头也找不到来源的噪音,被沉默的夜晚扩大。 像封闭的山谷猛然裂开缝隙,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的、无休止的涌入。 闻景躺在床上不想动,拖延症发作的时机比深夜的异响更诡异。 他当然探寻过声音的来源。 来到这里的第一晚。 那天,搬家后的闻景累到澡都没洗,只是打算瘫在床上休息片刻,便不知不觉一头扎进黑甜的梦乡。 直到刺耳声音骤然响起,将他从睡眠中骤然拽出。 他那时莫名有些胆怯,但迟疑几秒还是决定站起,凭着手机的光亮,走向那扇年代感十足的蓝色玻璃窗。 这座城市以华丽通透的夜景闻名,但城市霓虹并没有延伸到这样的城乡结合部,乡野的月与星也不愿光顾这里的夜空,阳光消失后,这里黑得骇人。 他的房间窗户正对这小楼的院子的大门,他知道这楼下没有路灯,门前的小路正对一片荒地。 有些空灵的敲击声响个不停,回荡在深夜的小院,闻景形容不出那是怎样的噪音。 几秒后噪音骤然停滞,站在窗前的闻景并没有松一口气。 黑暗将所有感官一并被剥夺,什么也不剩下。 “太黑了吧……”,发出些声音总感觉好受点,哪怕是自言自语。 他快步走向墙边的开关,打开所有的照明。 灯光亮起的瞬间,闻景的呼吸都通畅不少。 白炽灯的光,反射到到窗外的小院的金属围栏,小院的灌木将围栏掩映的影影绰绰,让闻景难免有了些可怖的想象。 他向外张望,努力看清屋外的情景。 小院空荡荡的一如往常,没有什么闻景想象的东西。 灯光能辐射的范围有限,小院外的情景看不真切。 闻景打开窗户,试图看清金属围栏的缝隙中间,那里似乎有一团黑色的什么。 闻景感觉自己的呼吸正变得急促,他想看清,又怕真的看到什么可怖得东西…… 倏的!那黑影似乎一闪而过“叮~” 敲击声再次响起,闻景的心瞬间一颤…… “咚!咚!咚!咚!咚!”闻景一口气还没喘回来,房门就被粗暴叩响,吓闻景一个踉跄。 “谁啊!”闻景几乎是吼出声的。 猛然的惊吓后,心里反倒生出愤怒。 “我。”门后的声音倒是平淡得很。 “啊稍等一下。”闻景有些安心,是他的室友。 今天入住时与室友打了个照面,室友是个好看的男生,个子高,有礼貌,只是神情有些阴沉。 看见自己拖着行李入住,那男生还率先开口打了招呼。 他介绍自己叫什么来着,是个很少见的姓。 车阁,他想起来了。 闻景很快打开了门,他几乎是开门的瞬间就开口对来人问道:“你也听见!了……” 闻景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怔了一下,尾音卡在了喉咙里。 面前的人倒是车阁没错,但他戴着黑色口罩,穿着深色冲锋衣和靴子,过长的前发搭着眼睛,看不清神情。 “你……刚从外面回来?”闻景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我听到了。不是,我刚刚在睡觉。”车阁倒是有条不紊,一一回应他的疑问。 “哦哦,这样啊。”闻景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实则腹诽:「穿这样睡觉的目的是?」。 车阁的眼神越过闻景的,看向他身后的玻璃窗,开口询问“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闻景皱眉道:“没有,我看下面什么都没有。”。 车阁的视线收回,盯着闻景的眼睛,房间外的走廊没有开灯。 闻景只觉得他眸子黑亮得瘆人。 车阁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递给闻景:“在这里还是戴上口罩比较好。”。 闻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但他接过还是口罩迟疑开口:“呃,是有味道么?我没怎么闻到啊。”。 车阁好看的眼睛往上掀了一下,抬眉轻笑:“嗯……老房子,是会有些对健康有影响的气味的。”。 闻景满心狐疑,但还是接下了那个口罩。 这个房子虽然看起来很有些年代了,但是总体很干净也并没有陈旧感。 要说有什么气味,闻景送走车阁后,皱起鼻子闻了好一会。 “真没有。”他得出结论,将口罩放在了床头柜上。 好诡异啊……搬家太累了,先睡吧,太累了…… 疲惫感很快再次将他拖进梦乡。 第二天,闻景醒来只感觉这个觉算是白睡了。 他做了一晚的梦,梦里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以及黑暗中浮起的一座楼梯。 闻景站在那楼梯上,向下探,探不到边际,向上望,望不到尽头。 梦里,闻景总觉得自己必须往上爬,他似乎知道,楼梯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去发现。 闻景就这样在楼梯上爬了一整晚,直到一脚踩空,才总算醒了过来。 清醒后的闻景终于知道车阁送来口罩的用意了。 真的好臭啊……臭到他恨不得立刻晕倒在床上。 明明昨天什么味道都没有的。 恶臭浓烈到像是盘旋像是他鼻尖,令闻景几欲作呕。 闻景穿上拖鞋,啪嗒着疲惫的脚步下了楼。 车阁应该是早早就下了楼,翘着腿坐在空荡荡的客厅中间,没有抬眼看闻景,气定神闲的盯着手机屏。 “你没闻到吗?”闻景急急忙忙的开口,连早也没问。 车阁眼都没抬“早上好。”。 闻景锲而不舍“哦哦早上好。你没闻到吗?很臭啊!感觉有什么东西死这里了吧?”。 盯着手机的人这才抬眼,闻景才发现车阁的眼睛很漂亮。 婴儿般大而黑亮的瞳仁,镶进了瘦削男人深凹的眼眶。 盯着这样好看的眼睛,闻景有些不好意思,撇开眼低头拿手机。 “我说那个味道呀……哎呀我面试要迟到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先出门了。”。 “好。”车阁爽快答应。 「腼腆内向闻景小男生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车阁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那天的天气不错,清晨的阳光好得有些烤人。 走出小院的闻景预感今天会很顺利。 还没拐出小楼院前小路,闻景的预感就被推翻了。 小楼后的菜田里,两位老人正聊着闲天。 “诶……姜老师这个房子,回来人了你知道哇,昨天我看见灯都亮起来了哦。”。 “瞎讲八讲!这房子能住人啊?”。 “再说了,他们家能回来什么人?”。 “死人啊?”。 “哎你不要乱说嗷,他们家的女儿不是还没找到吗?”。 “这么多年了,人不可能还在的呀,早就死在外面了吧!”。 “哎呀,你别说了,怪可怜的。”。 “这有什么啦,说可怜,那个男人才可怜咧!”。 闻景站在六月艳阳下,打了个以头抢地的喷嚏。 “冷飕飕的感觉。”他又在喃喃自语了。 第2章 他清楚箱子里装了什么 「2004年4月18日中午,本县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一位女士声称在自家发现疑似人骨的白骨。 派出所立即调派警力赶往案发地点,警方到场后,在报案人家中搜查出大量碎骨,并拼凑出一副完整的人骨。 死者衣物皆已腐烂,但衣物口袋中仍留有身份证件及名片,经警方查证,死者系一名孤儿,由当地福利院抚养长大,与报案人女儿曾有过情感纠葛……」 车阁读完这篇报道时,最后的阳光刚隐入地平线。 他拿着手电钻出帐篷,点开聊天界面。 腼腆内向闻景小男: 「我感觉家里臭的不正常了,我得跟我姑奶说一下。」 「哦我姑奶就是这房子的房主,你也是租客吗?」 「你给我拿口罩,你昨天是不是就闻到那股味道了啊?」 聊天界面里除了这些连珠炮似的发问,还夹杂着大量的表情包。 车阁轻笑了一声,点暗了手机屏幕。 车阁绕过屋顶,正准备走下楼梯,空无一人的屋顶阁楼,什么细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叫停了他的脚步。 他一向谨慎,这次也不例外。 他并没有贸然凑近阁楼的墙壁,他尽量将呼吸都放轻,细细辨别那声音。 “簌,簌簌,簌簌簌簌……”开始微不可闻的声音渐渐清晰。 车阁看着那阁楼残壁上已剥落的花砖下,裸露的水泥。 那水泥墙上似乎有一块很深的污渍。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往那里挪动,他想看清些什么。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从那块深色的水泥中飞出,车阁打开了手电筒。 是小飞虫啊……这并不稀奇,这样的房子里有昆虫聚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车阁将手电筒放下,灯光在那残壁上划出冷白的轨迹。 旋即,车阁迅速向后退了几步,他的表情不再冷静。 该死!该来不不来,最不该来的来了! 他举起手,手电筒扩大的光源映出阁楼的整面墙。 一个黑色的虚影被照见,由无数飞虫组成的黑色虚影。 “簌,簌簌,簌簌簌簌簌簌……” 黑色的飞虫聚集在那面墙前,没有一只如寻常飞虫般向光源扑来。 他们像是在遵守某种秩序,和无数同伴聚集在一起。 他们正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车阁盯着那面密不透风的结实水泥墙。 或许哪里有虫子的巢穴,他迈出脚步走近了那团飞虫,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的手就快贴近了那团深色的污渍,然后他的耳边,响起了类似皮肤撕裂的声音。 像母虫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巨量的虫卵,彻底崩裂,墙面吐出了一团浓黑的东西。 不,更应该说,那团浓黑的东西走了出来,从完好无损的墙壁里。 无数黑色飞虫砸在车阁的脸上,车阁像是被一个成年男人直撞面门,瞬间失重,向地面倒去。 还好!及时用手撑住了地面,只是屁股着地。 车阁根本来不及疼,更忘了要起身,他颤着手,伸向了那团诡异的虫群。 他小心翼翼的虚握住几只虫子,拢着手靠近自己的眼睛,手指缓缓打开一条细缝。 摔落在地上的手电筒还能提供光源,所以他看得清楚无比。 手心的飞虫没有奋力挣扎,他们一动不动。躯干已瘪了下去,残存的肢节不再舒展,蜷成一团。 被风干的薄薄虫壳,刺得车阁手心瘙痒。 只需他稍稍用力,这些虫壳就会在手心化作黑灰。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虫子出奇的安静。 它们没有振动翅膀,也没有虫鸣,它们没有生命。 他们死了很久了。 它们只是安静的漂浮在这墙壁前。 车阁听到的声音,只是它们与同伴的尸体相互摩擦的声音。 车阁缓缓起身,和一具由虫尸组成的“人”并立在这三层小楼的天台上。 ****************************************** 闻景觉得新家的一切都奇怪透顶。 最奇怪的就是他室友,他刚进大门,就看到自己的室友和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露台上,一动不动。 带朋友回家也不说,消息也不回复,闻景嘟哝着打算去露台看看情况。 他还没上过露台,这小楼的三楼他都还没上去过,昨天搬完家简直就是晕倒在床上了。 他打开客厅的大门,门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闻景嘟嘟囔囔的打开手机电筒,找到了门边的开关按下。 “诶?停电啦?”闻景又尝试了其他开关,无奈接受了停电的事实。 这房子的装修很新啊……虽然风格有些奇怪就是了,闻景觉得在哪看过这个房子。 有一种那种未曾经历,但似曾相识的即视感。 他想起自己刷短视频时,曾经看过一种打着“梦核”标签的视频。 蓝色的玻璃窗,雪白的窗框,水磨石花砖,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山水画电子钟…… 那不就是自己现在住的房子么…… 闻景一边琢磨一边走上楼梯,露台怎么去来着。 自己已经上了三楼,那再转弯再上楼就是……闻景仰头举起手机,楼梯尽头是一扇黄色的木门。 门后应该就是露台了吧!闻景两步并三步来到门前,毫不犹豫的转动门把手。 “吱嘎……”门开了,不是露台啊,闻景有些怔愣,举起手机抬头望向门内倾斜的天花板。 “哈哈是阁楼啊。”,闻景笑自己找错了地方,在这样的小楼里也能迷路。 这阁楼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一些杂物就是大大小小的箱子。 蛇皮袋、硬皮箱、软布箱、木箱,都是很古早的款式。这些应该是表姑奶存放的东西,还是不要翻看的好。 闻景打算做个好房客关上门不打扰。 “啪!”重物坠地的声音突然就响起在脚下,闻景瞬间大跳。只是一个竖着的皮箱倒了,闻景心有余悸的摸摸自己的心口喃喃道:“吓死了!”。 闻景蹲下身想把皮箱扶起来,手机灯光靠近皮箱,闻景才注意到箱子的褐色的皮面有些变形,凸起一块,估计是年岁有些久又装了太多东西导致的。 闻景抓着皮箱的把手用力往上拎,“好重!”,不大的皮箱怎么这样重! 看来要用上双手了,闻景把手机放在口袋,光线微弱了不少,闻景再次将手伸向皮箱,摸索着把手。 闻景的手触到了那个凸起,里面应该是有什么细长的东西,闻景根据自己手心的触感推测。 闻景正准备向箱体的边缘摸索,突然感觉手心一痒。 凸起的那块皮质,似乎蠕动了一下…… 好恶心!闻景的手迅速紧握成拳,骂了句脏话, 闻景立刻掏出手机将灯光对准那个皮箱,然后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皮面正缓慢的蠕动着,渐渐显出什么形状。 细长凸起的一端正慢慢凸起一整块的平面,然后是1,2,3,4,5……五根手指的轮廓。 那赫然是一根断手。 闻景的腿有些不听使唤了,他想站起来转身就跑,但膝盖正不停的发抖。 手也吓得脱了力,手机“砰”的摔落在地上,光扩散到了不大的阁楼中。 闻景面无血色的盯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它们每一个都紧紧闭合着,但是闻景此刻却非常清楚每一个装了些什么。 手,脚,膝盖,肚子,凸起的轮廓在黑暗中,被微弱的灯光映照出深刻的阴影,闻景甚至能看清肚脐的所在。 小小的阁楼里,布面、皮面、塑料材质被撑开、挤压到极限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堆箱子的最中间,是一个方形的蛇皮布袋,只能看到袋底有装了东西,闻景死死盯著那坨东西,他猜那应该就是头了。 很快他的猜想就得到了验证,蛇皮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底部的重物似乎在滚动。 闻景实在不想再看到更骇人的东西,他拼劲全力站了起来,身后骨碌碌的滚动声越来越清晰。 捡起手机!手脚并用!闻景几乎是爬着到了门边! 还好门能打开!他立刻闪身到门外,毫不犹豫的拉上门—— 卡住了。 闻景再次用尽力气将门砸向门框,还是没能响起“砰!”的关门声。 只有沉闷的挤压声从脚下传来,闻景不敢向下看,但余光还是瞥见了。 一颗圆形的漆黑球体,被闻景用门死死卡住。 咯吱……咯吱……是骨骼和肌肤分离的声音,闻景看到那东西正滚动着,厚厚的黑色的蝇蛹壳从那东西上簌簌的掉落。 门框的边角像一把钝刀,将那头颅上的肌肤卷成一团,腐肉连着森白的骨骼,慢慢转出了个男人的面孔。 闻景看着那张爬满了黑色蝇蛹壳的脸,他不敢放手,更不敢再用力,颤抖的手支撑在门把手上,无力的任由这场噩梦继续。 那张面孔张开了嘴,向闻景展示盛满了蝇蛹壳的口腔,然后像是抗议闻景刚才的粗暴行为般,毫无预兆的发出了野兽愤怒嘶吼般的声音! 那些蝇蛹壳瞬间从他的口腔喷涌而出,只扑闻景的面门! 闻景再顾不得许多了,他转身就往楼梯下跑,直到跑到一楼大厅,看到黑暗中男人的身影,才喘着气停下。 闻景气喘吁吁的吼出声:“快跑!快报警!”,见男人一动不动,闻景急忙上去拉他的手。然后攥住了一手什么东西。 闻景摊开手,借着手机最后灯光看清了手上的东西——密密麻麻的,飞虫的尸体。 闻景有点想哭了,手机的最后一丝电量耗尽,这栋楼彻底被黑暗吞噬。 第3章 需要拼命遗忘的事实 只一眨眼,阳光便充盈了整个大厅。 闻景透过蓝色的玻璃,看着屋后的小树,正随正午微风摆动着绿枝。 “快叫姑奶!”后背被推了一下,闻景向后转头。 年轻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后,正伏下身用眼神示意自己打招呼。 闻景向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带着银边眼镜的慈爱长辈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啊!妈妈是说要带他来见表姑奶,早上他还不开心来着呢。 闻景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好不容易出来旅游,他本来想着第一天就要去锦心乐园的,结果一早起来就被妈妈拽起来做客了。 “姑奶奶好~”闻景不情不愿的嘟囔着。 “你大点声。”妈妈埋怨着又推了推闻景的后背。 表姑奶却笑着开口,为闻景解了围:“孩子认生,来小景,过来!”。 闻景上前,得到了一颗金色糖纸包装的高级巧克力,“谢谢姑奶奶!”,这次开口倒是响亮清脆。 闻景已经喜欢上优雅又和蔼的表姑奶了,当然也喜欢这栋又大又漂亮的房子。 闻景含着巧克力望着头顶花形的吊灯,这里的好多东西自己都没见过。 “这房子真是漂亮,刚刚装修好吧。”。 “别提了,这两天急着打扫出来。小棠要回来住,家里就我一个人,他爸又不在……”。 大人寒暄的时候,闻景已经溜到了大厅的楼梯口,正想踏上台阶,妈妈的呵斥声就在背后响起了:“小景!你别乱窜!”。 闻景讪讪地放下了脚。 “没事的,让他玩。”,表姑奶低下头,声音是那样和缓,温柔的抚着闻景的脑袋,“去吧小景,我跟你妈妈说点事。”。 闻景得到许可,就像是小鸟被解开了束脚的绳子,一溜烟就飞上了二楼。 这里的一切都崭新漂亮,贝壳做成的风铃挂在门框上,转角的柜子上,两只白色的毛绒小猫依偎在精巧的小竹篮里,闻景这摸摸那看看,什么都好奇。 但是这里的味道却不太好。 小孩鼻子很敏感,上了二楼后,闻景就嗅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闻景越往上跑,就越那股恶臭就越强烈。 但是小孩子的好奇心也很可怕。 闻景还是跑到了那扇门前,那扇通往阁楼的门。 阁楼很乱也很陈旧,跟楼下的整洁明亮很不一样,堆满了各种杂物和大大小小的箱子。 闻景小小的个子,倒能在那堆杂物里自如穿行。 不经意间,闻景摸到了一个大箱子,一个布面的软箱。 闻景发现他按一下那个箱子,箱子里就会传来一种像踩中干枯树叶一样,簌簌的声音。 闻景鬼使神差般地打开了那个箱子,拉开拉链,一个残破的塑料袋包裹着什么。 闻景用两只手指捻起塑料袋,还没用力,里面的东西就已掉落下来。 一瞬间,数不清的虫子倾泻在闻景的手中。 准确的说,是虫子的尸体。 “啊!” 闻景惊叫着瞥见了掉进箱子的东西,密密麻麻的附着没来得及化作成虫的蛹壳,那些黑色的蛹壳已经风化变干,粘附在那东西上。 闻景吓坏了!吓得大叫!跌坐在了地上,半点不能动弹……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表姑妈和妈妈听到动静跑了上来。 妈妈想要责骂闻景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一看清那东西就立马捂住了闻景的眼睛。 但小孩子的好奇心真的很可怕。 闻景偷偷睁开了眼,透过妈妈手指的缝隙,看见表姑奶拿起了虫堆中的什么东西。 饶是年纪小,闻景也知道,那是一根黑色的指骨,人的。 闻景不敢再看了,他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束手电光正刺入他的双眼。 车阁拿着手电筒,站在他的身前,那个诡异的黑色身影已消失不见。 闻景感觉到脸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落下来,滴落在自己的脚背上。 无法抑制的愧疚感翻涌上喉头,闻景泪流满面的抬头,急切的开口“那……那是什么?你知道什么?”。 车阁将手电放下,说话的语速很缓慢:“那是,被你拼命遗忘的事实,我知道,在那之后,你的姑爷爷死在了牢狱里,你的姑姑,再也没有回过家,现在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姑奶落到奶家破人亡的境地,是因为他,闻景知道车阁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我忘了,那件事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什么都忘了。”闻景的眼泪像洪水决堤。 ”我确实恶劣透顶……我无法承担这份愧疚,所以我故意去忘记,像你说的那样。”,闻景吸溜着鼻涕将话说的磕磕绊绊。 车阁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抱歉没有告诉你实情,我需要你自己找回这段记忆,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帮助。”。 闻景吸溜着鼻子没说话,但人却没有动,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语调已经不再颤抖:“我不要。”。 车阁皱着眉问:“你不走?那你想再住在这里?”说着把手电的亮度调到了最大。 被车阁照亮的空间,在闻景眼中显示出真实的样貌,片片瓦砾散落在原本气派的大厅里,俨然是座废墟。 窗外原本是一条被花圃簇拥着的小路,现在地面满是裂纹,繁茂草叶从罅隙中钻出,早已将水泥路吞噬。 守护着这小楼和院子的金属大门,原本泛着闪亮的光泽,现在锈迹斑斑,一片沧桑的景象。 在闻景眼中,没多久前还美好温馨如20年前的小楼,片刻间就变成了现在这幅衰败的景象。 闻景没太多讶异的时间,他迈开脚步走到车阁的面前,一边拽住车阁的手腕开口:“是不是我姑奶找你来,她一定是拜托了你做些什么,我要跟你一起,我想帮她!”。 车阁抽出自己的手腕道:“你能帮的已经帮完了。”。 闻景又握回了车阁手,急切询问:“你已经完成任务了?所以姑奶奶拜托你的事情是什么?”。 车阁再次将自己的手解放出来道:“还没有,不过你的部分已经……。”。 闻景再次紧握住车阁的手腕,打断了车阁:“那我就要留下,她拜托你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车阁抽出手退后两步皱着眉开口:“姜女士是我的雇主,我不能将她的**透露给不相干的人。”。 闻景的声调立刻提高:“我是她亲戚!那我直接微信问她。”。 闻景有些心虚的拿起手机,迟迟没有动作,放低了音量嘟囔:“我感觉我自己其实也没全想起来,而且我现在也没钱去外面租房子,不是,我应该算当事人吧,怎么就是不相干的人啊……”。 车阁沉默着思索了一阵才开口:“其实你也可以留下,在你的记忆里我没得到新的信息,而且……”。 闻景迫不及待的总结:“好!那我们现在就是合作关系了。你快跟我说!”。 车阁无奈的扶额,还是开始了说明:“你姑爷当年承认了罪行后,就一直不再开口说话,直到死亡。姜女士一直认为自己的丈夫不可能杀人,十几年来一直坚持去探监,并追问他是否真的杀了人,直到他过世的前一天。”。 闻景恍然大悟般开口:“所以他那一天才坦白,自己不是凶手?”。 车阁白了他一眼才道:“没有,到最后他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不过他去世后,姜女士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样东西。”。 闻景急切得冒汗:“什么东西?”。 “一张名字已模糊不清的带血名片,是在你姑夫的衣物口袋里找到的,死者的衣物里也有一张名片和身份证,当年也是靠着这两个物证确认了死者身份。但是姜女士仔细比对后发现,这张名片并不属于死者。”,车阁解释到。 闻景点了点头,又问道:“不是,那她有证据可以交给警察啊,让警察来调查不是更……?”。 车阁像是知道了他会这么问,截断了他的问题:“你还记得你失踪的姑姑,邓晓棠吗?”。 闻景瞬间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姑奶奶她怀疑……” 没说完的话,谁都没敢往下接。 闻景率先开口转了话题:“所以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道长?还是什么可以将记忆实体化的超能力者?”。 车阁笑了笑说:“我的工作,是在废墟中寻找真相,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废墟侦探。” “人们说,想要回溯时间长河中的某个节点,不过是刻舟求剑,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有必须回到那里的理由,因为有些疑问得不到解答,会在心里变成废墟的。”。 “我就是这些人的泛舟人。”。 “而回到那个重要的节点,需要搭建让事件上演的「舞台」。在每个构成真相的故事中,当事人在废墟中的记忆,就是「舞台」构建的要素,当记忆足够完整,我就可以让废墟回到那个节点的样子。”。 闻景一边消化着他的话一边举手提问:“所以,只有在废墟里你才能施展这种特殊的能力吗?”。 车阁点了点头:“嗯,完好的建筑让我们看到‘现在’,而废墟则同时展现着‘过去’和‘现在’,如果时间真是一条长河,在这样的空间里,便同时拥有了凝固和流动两种形态。”。 “你可以这么理解,人是抓不住水流的,只有那些凝固的部分能被我抓住,所以我只能在这样的空间里搭建起舞台。”。 闻景似懂非懂,旋即有些失落:“那我还真帮不上你的忙了,我没有这种才能。”。 车阁摇摇头:“不,你拥有非常特殊的才能,这是我将你留在这里的理由。”。 第4章 少女的日记 第四章 闻景立刻接受了这个设定:“我也觉得,你细说。”。 车阁指指地上仍残留的虫尸说:“记忆不是摄像机,能原封不动的记录和回放,它更像是一个不断被重写和编辑的文档,强烈的情绪刺激下,大脑会扭曲真实,歪曲认知,就像你在这房子里看到的那样。” “你是说,我看到的那些恐怖的东西,其实是来自我自己的想象?”闻景迟疑着说出自己的理解。 车阁点了点头继续解释:“我发现你的记忆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你只来过这里一次对吧!” 闻景点点头,车阁眨了下眼,带着闻景走向通往楼上的楼梯。 两人并排走在漆黑的楼道里,车阁打着手电筒问到:“你小时候来做客,有什么地方没去到吗?“。 闻景挠了挠头:“啊……我那时候特熊特不懂事,几乎每个房间都去探索了一番。”。 “那你去过三楼的卫生间吗?” 闻景不假思索的回答:“那谁能记得啊,20年前的事情了。” 车阁停在了三楼的一扇门前,手电对准了门把手,转头对闻景扬扬下巴。 闻景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开?”。 车阁对他肯定的点了点头:“你开。”。 闻景几乎是用脚蹭到了那扇门前,短短十几秒,在脑中预言了一万种恐怖场面,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后握住了金属把手。 闻景推开门,什么都没发生,没有任何骇人的场面。 闻景甚至觉得眼前的画面甚至有些梦幻。 那是一小片绿色的废墟,人类搭建的栖息地已经被植物重新占领。 手电的灯光在这里映出一片绿雾,藤蔓和苔藓长进了瓷砖间的缝隙,破损的窗户外,盛夏的树枝将绿叶递进几片。 洗漱台和镜子都已碎裂,墙面的缝隙中,钻出了一小簇的不知名小花,倒像是天然的装饰。 闻景在这斑驳陆离的场景下,竟觉出了一丝美的意味。 他背对着车阁,声音明显愣着神:“所以,我的才能是什么呢?” 车阁也走进这座小小的废墟,与闻景并立:“你知道超忆症吗?”。 闻景立刻否认:“我知道,但我绝对不是。”。 车阁笑着转头看着闻景的眼睛:“准确来说,你确实不是,一般的超忆症患者是非常痛苦的,他们无法选择在大脑中存储什么,与其说是拥有超常的记忆能力,不如说他们不幸丢失了遗忘功能。”。 “你却非常幸运,你的大脑中似乎有一个不占内存的云盘,自动将冗余的记忆上传到了那里,只有在必要时才会被调用出来。”。 闻景脖子朝前一指,食指朝自己的脸一指:“我啊?”。 车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你。”。 “你进入2004年4月18日那天的舞台时,没有一处记忆是模糊的,不管是房屋的结构,还是房屋中的细节,姜女士曾向我发来过阁楼的照片,箱子摆放的位置,大小甚至款式,都与你的记忆别别无二致。”。 “20年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闻景不明白。 车阁叹了口气,对着闻景的眼睛伸出了手。 闻景被吓得后仰:“干嘛?”。 车阁另一只手揽过闻景的肩,然后闻景感觉他有些冰凉的手掌,贴上了自己的眼睛。 闻景耳边的声音很轻很缓,温热的吐息将字句清晰送入耳中:“你来过这里的,你想起来了吗?”。 几秒钟后,车阁的手轻轻移开,闻景睁开双眼。 眼前是整洁的如同样板间般的卫生间,闻景睁大双眼转着身环顾。 窗明几净的空间里,甚至散发着洗漱用品的清香。 “你自己都不记得来过的地方,却能搭建成这样。”,车阁在他身后抱臂陈述着。 闻景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快步走出卫生间,径直来到三楼的房间。 车阁紧跟在他的后面,“你想起什么了吗?” 闻景在房间的转角柜前停下了脚步,“有一个本子,在哪里来着!” 他拿起柜子上的一个凯蒂猫玩偶,那玩偶下面则是一个装满了书本和纸张的箱子,闻景略一思索,就毫不犹豫的抽出了一本塑料胶皮封面的记事本。 闻景翻开那封面,却只有一行日期孤零零的躺在上面:“1993年4月5日。”。 闻景嘶了一声道:“我那时候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看到别人的日记了,所以立刻就合上了。”。 车阁走近他,将那本日记拿了起来,那行钢笔字迹十分娟秀,他看着那行字拿起了手机。 “姜女士,抱歉这么晚打扰。”。 “你就在附近吗,好,我需要你过来一下。” 闻景在车阁打去电话后就有些坐立难安,他在回忆起当年的事后,就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姑奶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大厅等来了闻景的姑奶奶。 她真的已经很老了,但仍然维持着久远年代知识分子的体面,她匆匆出门,头发依然一丝不苟的梳着,肩膀有些佝偻,后背却依旧挺直。 闻景记得她曾在当地的学校担任校长,她叫姜轩,那时候大家都叫她姜老师。 她看到自己的荒废的家恢复了20年前的样子,只是略略惊讶就再次神色如常。 闻景猜测她应该是见识过车阁的神通了。 “姜女士,你看过你女儿的日记吗?”车阁跳过寒暄,开门见山。 “啊小景,好久不见。”姑奶奶还是与闻景打了招呼,没有闻景想象的窘迫场面。 “女儿的日记啊……那是30年前的事情了,我可能……”,姜轩的语速很慢,苍老的喉咙呵出叹息:“我可能真的不记得了……”。 车阁上前:“您请跟我来。” 三人一同上了三楼,在三楼转角处的箱子前停了下来。 姜轩缓缓的蹲下了身子,车阁递上了那本日记。 姜轩像是抚摸自己疼爱的孩子般,缓缓抚上了那本日子的封面。 “晓棠是个很乖的孩子,她每天都会写日记,这我是记得的。”姜轩密布着纹路的手,将日记放下:“她的东西我都没扔,那年房子重新装修,我全都收拾进了箱子里。”。 “不止这一本,她从小到大的所有书本日记,都在这里。”姜轩又从那箱子里,抽出了另一本塑料胶皮封面的本子,缓缓翻开—— 「1990年10月6日天气 多云 今天放学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很喜欢这个季节。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个季节放学的路上能同时看到最后的阳光和刚刚出现的月亮,感觉很浪漫。 但我没听懂,他真是奇怪。」 「1990年10月7日天气 多云 今天和爸爸看了亚运会的闭幕式。 “今夜星光灿烂,歌声飞上九天。”我们听完了《今夜星光灿烂》后,他就来了,今天出不去,爸爸看完电视兴致很好,在客厅里开了啤酒,我自己上楼了。 但是我看到他了,他真是狡猾。」 「1990年10月8日天气 阴 今天妈妈回家了。她前几天都住在学校里,我很想她。」 「1990年10月9日天气 晴 今天作业不多,很开心,妈妈说周末要带我去看话剧,更开心了。」 闻景看着那本30多年前的少女日记,又转头看向车阁。 车阁的眉头皱的很紧,像是想说些什么。 闻景偷偷绕到车阁的身后,将手附在他耳边,用三个人都能听到的气声问:“你看出啥了?”。 车阁打量了闻景一眼,反问道:“你会在日记里说谎吗?”。 闻景撇撇嘴:“交给老师看的会,给自己看的干嘛说谎。”。 车阁将姜轩手上的日记拿过,自顾自又翻了几页说到:“从1990年10月8日开始,‘他’就消失了。”。 闻景拿过那本日记,仔细从头翻开后,明白了车阁话里的意思。 10月8日之前,这本日记里有一位男主角,日记的内容似乎都是围绕着他的少女心事。 10月8日之后,日记的篇幅越来越短。 “写给自己看的日记不说谎,但如果她知道这本日记会有观众呢?”,车阁无奈的摇摇头。 姜老师也叹着气开口:“我们那个年代的人,的确不注重孩子的**,她的日记我翻过,她爸也翻过。”。 “我想那个时候,他爸应该是察觉到她在早恋了,提醒了她几句,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我那个时候工作忙,很多时候都住在学校里不回家,她的想法我只能从她的日记上看到。”。 车阁扶着下巴开口道:“您见过这个日记本里的‘他’吗?”。 姜轩皱起了眉迟疑着说:“我应该是没见过的,但是她爸爸是见过的,我记得那是她高中毕业没多久的时候,我回到家,就看到小棠和她爸吵起来了,吵得很凶来着。”。 车阁马上严肃了起来:“在哪里?”。 姜轩思忖了几秒才开口:“我那天下班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应该就是……一楼!”。 三人又急匆匆赶到了一楼的小院里。 车阁站在姜轩的身后,将手挡在姜轩的眼前,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然后放下了手。 姜轩站在了自己30年前的家中小院里。 泪水沿着眼角深刻的纹理蔓延,那几乎是她这一生中最美好,也最意气风发的时光。 但也是在这段时光里,命运为她埋好了人生急转直下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