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了个纨绔(重生)》 第1章 归来 夏夜蛙鸣蝉歇,偶尔的阵阵微风拂来些许凉意,此时京郊戚家庄子上却满院通明。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变,似有狂风暴雨将至。 几个嬷嬷正畏畏缩缩地跪在院子里,被人束着手,任由刚起势的雨水打湿浑身的衣裳。 “轰隆——” 一声炸雷划破天际,吓得几人哆嗦起来。 闪电乍起之时,面前素色衣衫的女子手腕一转,将手中的银刃调转了个方向朝着前面划过,面对着她的和尚捂着脖子倒在血泊里。 血珠溅起,为她的芙蓉玉面添了一抹鲜红。 “我的命运,我自己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 看着倒在地上的和尚,戚渚清目光沉沉,似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前世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过,若非这和尚的一句凤命,她也不会被戚家人算计,替嫁给大皇子为侧妃。 而这辈子亦然,三年前,这和尚一句戏说的凤命,不知如何传回了京城,蒋氏为了斩草除根不惜买凶杀人,娘亲也是为了护着她,死于流寇之手。 如今这和尚既然还敢上门,那她便送他先一步去见阎王。 更何况,这和尚本就不是无辜之人,被寺庙赶出去之后,四处行骗,如今被她处置,也算是罪有应得。 戚渚清持着匕首走到跪着的几人面前:“下一个,该谁呢?” 跪在最前头的柳嬷嬷连连磕头:“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啊! ” 戚渚清轻轻抹去她脸上的血迹,俯身低语:“柳嬷嬷,你害怕什么啊?” 柳嬷嬷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刚被抹了脖子的和尚,语气更低顺了几分:“二,二小姐,那大师都说,您可是有凤命在身的,奴婢们这次可是奉老爷之命来看您的,您...您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回府了,您可不能杀了奴婢们啊!不然,这一路上谁来照顾您呢?” 一年前,戚渚清的生父戚常愈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因为在战场上救了御驾亲征的皇帝一命,被封为国公,风头无两。 听了那和尚的凤命之说,便想起还有她这么个女儿,只是听闻圣上要给皇子们选妃,想要接她回去物尽其用罢了。 恨意在胸膛翻涌,戚渚清再度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她自幼与在这庄子上长大,与娘亲相依为命,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娘亲已经去世了三年,戚渚清指节渐渐泛白。 前世,她傻傻地回到戚家,替妹妹嫁给大皇子做侧妃。 本以为可以借他的势替娘亲报仇,可大皇子生性残暴,她没少受折磨。 柳嬷嬷身侧跪着的是谢嬷嬷,见戚渚清沉默不语,便大着胆子蛊惑:“二小姐,如今老爷已经是国公爷了,今非昔比,您若是回去,可就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以后必定能得一门好亲事。” 谢嬷嬷嘴如此快,吓得柳嬷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戚渚清走到谢嬷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用匕首尖抬起她的下巴:“你是?” 谢嬷嬷倒并没有那样怕她,只是暗暗腹诽,不过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废物小姐,在庄子上蹉跎了这么些年,即便方才杀了那和尚又如何,她与那和尚可不一样,她可是老夫人面前的人。 思及此,她挺起胸膛,语气也不似柳嬷嬷那般卑微:“老奴是伺候老夫人的,姓谢,二小姐叫老奴谢嬷嬷便好,老奴这次是奉老夫人之命,来庄子上看二小姐的,不是老奴托大,实在是二小姐如今年岁大了,也该回京城寻个好人家嫁出去了,老爷如今位高权重,定会给二小姐找门好亲事的。” 她看了一眼和尚的尸体,目露嫌弃:“二小姐这性子可得改改,打打杀杀,老爷和老夫人定不会喜欢的,以后若是去了夫家...” 话未毕,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戚渚清忽地轻声笑了起来,未干的血迹衬得她笑起来如同噬魂的罗刹女鬼,只顷刻间,谢嬷嬷也跟着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脖颈喷洒而出。 “还有人想说什么吗?” 柳嬷嬷见状立即跪地大呼:“奴婢们没有什么要说的,一切听二小姐吩咐!” 戚渚清转了转手腕,将匕首扔到谢嬷嬷的尸首旁边,道:“这野和尚妖言惑众,诅咒父亲和祖母,谢嬷嬷为了维护主子名声,不惜与他同归于尽......” 柳嬷嬷极有眼力见地接了她的话头:“二小姐所言极是,是......是这和尚与谢嬷嬷起了冲突,这才不小心误杀了对方......” 戚渚清颔首,给院子里的两个武婢递了个眼神,架在那些人脖子上的剑才收了回去,被五花大绑地捆起来扔进了柴房。 “星罗,皎月,此前并未问过你们二人的意愿,你们二人可愿随我进京?” 星罗皎月对视一眼,单膝跪地抱拳,恭恭敬敬道:“三年前,若非小姐救下我们姐妹二人,我们恐怕早就命丧狼口,既认定了小姐,那我们便一辈子追随小姐!” 戚渚清扶起二人:“既如此,那便该我们回京城搅弄风云了。” 前世今生的仇怨,一起结算。 星罗的性子稍稍跳脱些,她指了指柴房的方向,“小姐,那她们怎么处置?” “柳嬷嬷暂且留下,其余的,杀了。” 皎月迟疑了一瞬,不解:“可是小姐,柳嬷嬷是蒋氏身边的人,留着她,日后岂不是平添麻烦?” “留着她,日后还有用,且她若是不撺掇蒋氏生事端,我还怎么搅得戚家不安宁呢?” 戚渚清心中暗自盘算着,忽地电闪雷鸣,下起狂风暴雨,雨水很快便将院子里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柴房,霉味和土腥味充斥着柳嬷嬷的鼻腔,她睁开眼,看到了坐在她面前的戚渚清。 像是见了鬼一般,顿时惊慌起来:“二小姐,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啊?老奴可没有乱说话啊!” 柳嬷嬷身子不住地往后缩,仿佛面前的人是索命阎罗。 戚渚清伸手拂去柳嬷嬷发髻上的枯叶,语气很是柔和,与方才判若两人:“柳嬷嬷,我知道你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蒋氏也是看中你这一点,才愿意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吧?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柳嬷嬷眼珠一转,稍加思索:“二,二小姐可是需要我做什么?” 戚渚清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轻轻塞到她怀里:“凤命之说当不得真,今日那和尚又说,当初看走了眼,我的命格实则是命带孤煞,注定姻缘坎坷。” 柳嬷嬷愣住,不知戚渚清为何会放着好好的凤命不要,反倒说自己命格大凶。 “二小姐,您,您这样一说,日后不就......” “柳嬷嬷,你那在清河书院读书的小孙子今年八岁了吧?” 柳嬷嬷瞳孔微缩,她看了戚渚清半晌,终究将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戚渚清没了闲情雅致,转身离去,余光瞥见了柳嬷嬷收起了银票,嘴角微扬。 雷雨之势来去匆匆,这会儿的庄子沉静了下来,只余夏夜的蛙声虫鸣。 屋里的烛光摇曳,将人影拉得长长的,皎月进屋复命:“小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些人处理掉了。” “唉,这流寇闹得好生厉害,三年前,娘亲死于流寇之手,没想到今日这些可怜的嬷嬷竟也遭了毒手。” 戚渚清从怀里摸出一方绣着浅紫兰花的手帕,细腻柔和地擦拭着脸上并不存在多少痕迹的泪痕,嘱咐道:“皎月,我们还是快些回京城吧,待在这庄子上,我有些害怕呢,说不准什么时候,那些贼人又会去而复返的。” 皎月讷讷地点了一下脑袋,明白二小姐这是又演上了。 柳嬷嬷被皎月提着,毫不留情地扔到了院子里,戚渚清此刻拿着手帕惊魂未定:“柳嬷嬷,方才那些流寇又来了一趟,好在我们将你安置在柴房,这才逃过一劫啊,其余人,可是都死了。” 闻言,柳嬷嬷手抖了起来,她是不信什么流寇杀人的,只可能是戚渚清和她这两个丫鬟做的手脚,这会儿吓得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 “柳嬷嬷都吓傻了,你回去可一定要去跟父亲好好说道说道,如今父亲贵为国公爷,那些人竟如此猖狂,岂不是将父亲的脸按在脚底下踩?” 戚渚清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裙,头上只带了一支碧玉素簪,掩面轻泣,梨花带雨。 “嬷嬷,我们还是快些启程去京城吧,我实在是害怕得紧。” 戚渚清此刻的姿态,似三月杨柳,活脱脱就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千金小姐,哪还能联想到她之前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柳嬷嬷呆愣地点头应下。 翌日一早,柳嬷嬷便提前候在马车旁边,恭敬地扶着戚渚清上车。 一路上,柳嬷嬷时时刻刻观察着戚渚清的反应,狐疑她的做法,忽然肩头一沉,她转过身,发现是星罗。 “柳嬷嬷,我们小姐身子弱,你这赶马车的时候可得慢着些,若是颠簸了,回去老爷说不定会责罚你。” 柳嬷嬷一脸横肉的脸挤出一个笑容:“是,是......” 她镇定下来之后,稳稳驾着马车,心中还惦念着蒋氏的吩咐。 过了片刻,柳嬷嬷透过马车帘子正欲往里一瞧,便被星罗一下拍开,她蹙眉冷声:“柳嬷嬷,驾好马车就是,小姐体弱,若是真有什么意外,你担待不起。” “知道了。” 柳嬷嬷有些害怕地坐了回去,一路沉默无话。 戚渚清掀开帘子,马车沿着一条山路前行,正值盛夏,道旁的浓荫投射下一地斑驳翠影。 “小姐,您这都看了一路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戚渚清回眸,浅笑应答,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柳嬷嬷听见:“只是有些担忧,我从出生起,便从未见过父亲,不知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父亲是否喜欢我这个女儿。” 声音刚好能被柳嬷嬷清晰地听进耳朵。 星罗笑得眉眼弯弯,安慰道:“小姐您就放心吧,您性子纯善,又知书达理,即便这么多年不在老爷身边长大,老爷也会喜欢您的。” 柳嬷嬷撇了撇嘴,面上不敢表露,可心中嘲讽,她倒要看看,这二小姐一个像野丫头,回去如何跟夫人的四小姐和五小姐比,恐怕连那位姨娘生的庶出三小姐都比不上。 这样一想,柳嬷嬷害怕的情绪消散不少,长吁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第2章 进府 抵达国公府时,已是正午时分,一路相安无事,见着国公府的鎏金牌匾,柳嬷嬷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冲马车里喊道:“二小姐,到了。” 戚渚清掀开帘子,刚下马车,便发现前面站着一堆人。 是她的父亲戚常愈和继母蒋氏,身后一堆丫鬟婆子。 蒋氏头上的珠钗点翠一样不落,穿着的锦缎也是千金难求的料子,手腕上戴着一只上好的白玉镯子,通身打扮无一不在无形地宣告她如今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她率先开口,彰显几分热络:“这就是清儿吧?这么多年不见,一晃眼就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路可还好?” 蒋氏一边说话,一边亲热地上前,握着戚渚清的手:“如今你父亲是国公爷了,你母亲去了之后,他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所以就将我扶为了继室,你可以叫我......” 戚渚清顿时唇角一扬,声音柔和温顺:“原来是继母啊,见过继母。” 这话一出,戚渚清明显感觉到蒋氏脸色白了三分。 戚渚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女儿见过父亲,父亲如今加官进爵,女儿真心为您高兴,可惜女儿从前未曾在父亲跟前尽孝,往后必定会弥补的。” 戚常愈本欲发火,但她这么一说,愣是将斥责的话压了下去,只生硬地回应着:“嗯,你还算懂事,只是蒋氏如今是你的继母,你这一口一个继母,像什么话?” 被他这话一刺,戚渚清眼泪便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了下来,“父亲,都是女儿的不是,女儿只是心中惦念着娘亲,娘亲为了救我,死在流寇手里,父亲,您能不能派人去查查,当初那流寇到底为何会闯进我们庄子,女儿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戚常愈神色肉眼可见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道:“行了,既然清儿挂念亡母,叫继母也是一样的。还有三年前的流寇,我已经托人查了,那些流寇就是碰巧撞进了庄子,见你母亲不少金银细软便起了歹心,也是她命不好,往后不要再提了,你得好好替你母亲活着。” 蒋氏本想让戚常愈为她做主,未曾想戚常愈听了戚渚清的话,反而隐隐约约在用眼神指责她。 戚渚清眼眶红得更厉害,靠近了戚常愈,带着哭腔:“父亲说得是,母亲在天之灵必定会保佑,让害她的人不得好死,父亲,如今女儿只有您和祖母了,您可千万别再把女儿送走了......” 戚常愈脸色有些尴尬,但却松了口气,他拍了拍戚渚清的肩膀,“行了,你这也累了一路,你祖母还在屋里等着呢,我与你......继母还要出去一趟,你先去见过祖母吧。” 戚渚清点头心中嘲讽,她还以为戚常愈转性了来接她,没想到只是顺便要出门罢了。 蒋氏还有话想说,被戚常愈眼神警告,拉着上了马车。 戚渚清的目光在国公府的牌匾上停留了一瞬,柳嬷嬷便提醒主仆进府。 戚常愈虽是武将,但总自诩多才,平日里无事学起了文人的清流风骨,最直观体现的便是戚府颇为风雅的内院布置,清雅素净却又不失稳重大气,园中还栽着四君子,只打眼一看,倒以为是哪位大儒的宅子。 柳嬷嬷带着戚渚清主仆拐过长廊,又绕过养着名贵锦鲤的莲花池,这才走到了老夫人的松溪堂。 松溪堂是府上最大的院子,庭院里原本种着各种菊花,只是还未到开花的时节。 “哟,二小姐回来了,快,老夫人一大早就听说二小姐今日归家,已经盼望多时了!” 刘嬷嬷话说得好听,立马将人带了进去,戚渚清进屋才发现,这屋子里竟然还有好几个人,不过都是前世的老熟人了。 坐在最上首的老妇人便是如今国公府的老太君钟氏,她面容丰润,皮肤已留下岁月的深纹,满头的银丝梳成圆髻,眼尾上扬,倒添了几分疏离与刻薄,身上穿着一袭宝蓝色绣万寿纹的衣裳,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赤玉色镯子,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下首几位晚辈打趣,只待戚渚清一进屋,那锐利的眼光便落在了她身上,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个遍。 “你便是清丫头吧?” 戚渚清轻轻颔首,上前行了个礼,叫人挑不出错来:“祖母,孙女戚渚清给您请安,愿祖母福寿安康。” 钟氏缓缓起身,似乎是一位慈祥随和的长辈,她招着戚渚清上前:“你出生时,你父亲派人去过庄子,只说你娘给你起的名字叫渚清,真是个好名字。” 钟氏只见柳嬷嬷和戚渚清主仆,不见谢嬷嬷,便问起来:“我不是让谢嬷嬷也去了吗?怎的不见她?” 戚渚清当即眼眶湿润起来,拉着钟氏的手也不肯松开:“祖母,府上派来的人,都死于流寇之手了,而且......有个和尚满口污言秽语,谢嬷嬷为保主家脸面,与那和尚争执时不幸身亡,后来流寇来了,其余人就......死在了流寇手里!孙女好害怕啊!” 钟氏一下子失力,跌坐下去,眼神无光,似是不可置信:“流寇?这时候怎的还会有流寇?” 戚渚清的生母死于流寇,她是知晓些许内情的,可谢嬷嬷她们此次前去,不可能会有流寇。 难不成,那地方真的有人又落草为寇了? 她狐疑地瞅着戚渚清,一副孱弱被吓破胆的样子,应当不是她暗中搞鬼,钟氏还在思索,戚渚清便暗自啜泣起来。 “祖母,那些流寇似乎与杀害娘亲的流寇不同,他们似是寻仇一般,进了庄子便大开杀戒,府上的丫鬟婆子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抹了脖子,所幸我们几人躲在了密道里才逃过一劫。” 戚渚清添油加醋地将当时的场景道来,听得一屋子女眷倒吸凉气。 “二姐姐可真是遭罪了,不过现在已经归家,往后便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等父亲归家,定会为二姐姐主持公道的。” 安慰她的姑娘眉目间传递出几分善意,生得一张清秀的脸,一袭浅黄色绣山茶花裙,声音仿佛是山间清泉,让人生出亲切感来。 钟氏指着她向戚渚清介绍:“渚清别怕了,咱们不说这些伤心事了,这是你三妹妹,是薛姨娘的女儿,名唤照盈,你大哥叫戚随业,在巡防营里头还未回来,那是你四妹妹秀鸾,旁边的是你五妹妹明鸳。” 被钟氏指着的两位姑娘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裙,直直地盯着戚渚清,另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冲她微微一笑。 戚秀鸾,戚明鸳与大哥戚随业皆是蒋氏所出。 戚渚清与她们一一见礼,钟氏乐见其成,戚渚清样貌是这几姐妹中最出众的,又落落大方,是个可培养的。 呆愣住的戚明鸳用胳膊碰了一下戚秀鸾,“四姐姐,她......” 戚秀鸾回握她的手,拉着她起身和戚渚清见礼:“二姐姐。” 戚渚清又回忆起了前世,她便是替眼前的戚秀鸾嫁给了大皇子,那时大皇子看中了戚秀鸾,蒋氏舍不得亲女儿为侧妃,联合戚常愈将侧妃人选换成了她。 “不知二姐姐可还记得那些流寇的模样?等爹爹回来了,我便请爹爹派人去将他们捉住,即便死的只是几个下人,可也是为我们国公府而死,我们自然得替她们的家人做主,不如让柳嬷嬷进来说说当时的遭遇。” “好了,流寇的事暂且不提了,没得晦气!今日是渚清归家的第一日,就带她认认人,熟悉一下国公府。” 钟氏有些不悦地打断了戚秀鸾的话,拉着戚渚清坐下,将手腕上的赤玉镯子褪下递给了她。 戚渚清面上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这太贵重了,祖母,孙女何德何能?” 她能瞧出来,这镯子的成色并不好,可见钟氏内心里对她也并不上心。 “给你你就收下,如今你可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了,一应吃穿用度都不会缺了你的,你这打扮实在是太过素净,日后在京城,可要跟你妹妹们学学打扮,别丢了你父亲的脸面。” 戚渚清很顺从地迎合着她,一旁的戚明鸳心情有些憋闷,虽说那镯子不算好东西,可祖母这样亲近戚渚清,让她有些担心,她求救地看向戚秀鸾,戚秀鸾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祖母,二姐姐回来住哪个院子呢?” 戚秀鸾这一问,钟氏似才想起来,慢慢开口:“清儿回来以后便住在望月楼吧,那边景色不错。” 望月楼景致虽好,但却偏僻,不过也正合戚渚清的心意,没有那么多人来打扰她。 “呀,可是祖母,望月楼会不会太过偏僻?” 戚渚清听出戚明鸳话语中的得意之色,顺势问道:“五妹妹此言差矣,祖母选的地方自然是好的,你所觉得的偏僻正是我所求的静雅,难不成五妹妹觉得祖母安排不妥?那不如我搬去与五妹妹同住可好?既可以培养我们姐妹的感情,也能热闹些。” 钟氏顿时脸色一变,声音沉了沉:“明鸳,你是在指责祖母老糊涂吗?” 戚明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祖母......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担心二姐姐住不习惯望月楼而已,祖母的安排自然是妥当的。” 见她急红了脸,戚秀鸾帮着打起圆场来:“祖母,二姐姐,你们别怪五妹妹,她也是关心则乱,又心疼二姐姐这些年受了委屈,怕二姐姐住不习惯,所以才会提这一嘴,祖母定了望月楼,又恰好二姐姐喜欢,真是极好的安排,还得是祖母格局眼光独到。” 钟氏被戚秀鸾哄得心情都好了起来,忍不住夸她:“还是秀鸾这丫头会哄我开心,行了,今日你们几姐妹也见了,日后就是一家人,可得好好相处,我有些乏了,不留你们了,你们便自行回去用膳吧。” 出了松溪堂,柳嬷嬷正想跟着戚秀鸾和戚明鸳姐妹一同离去,被戚渚清叫住:“柳嬷嬷。” 柳嬷嬷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她方才可没有胡说什么,戚渚清应当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府里杀她吧? 没想到戚渚清只是表达谢意:“一路上多谢柳嬷嬷的照顾,只是我这刚回府,身边只有星罗和皎月二人,还请柳嬷嬷帮帮忙,将我的行李一同搬去望月楼。” 柳嬷嬷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求救地看向戚秀鸾。 戚秀鸾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柳嬷嬷,还愣着干什么?帮帮二姐姐啊,二姐姐刚回来,身边没几个可靠的人,等母亲回来,我便让她给你送几个丫鬟婆子。” 望月楼。 “二小姐,您的东西我可送到了,若是没什么事,老奴可就要回去了,不然夫人回来找不到老奴。” 戚渚清坐在屏风后轻轻应了一声,很快皎月就走了出来,手上拿着钟氏送的那只赤玉镯子递给柳嬷嬷。 “柳嬷嬷,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番心意,您收下吧,我家小姐初来乍到,今日见着夫人,担心日后夫人不喜她,日后还请嬷嬷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柳嬷嬷有些迟疑。 皎月将锦盒直接塞给柳嬷嬷,“嬷嬷这是哪里话,你可是府里的老人了。” 柳嬷嬷这才心安理得地接过镯子,心中得意,“好说好说,二小姐既如此客气,日后我定当在夫人面前替二小姐说好话的。” 送走柳嬷嬷后,戚渚清照了照铜镜,“皎月,算算时辰,我那位大哥下午下了值便会回来。” 大哥戚随业是国公府唯一的男丁,也是蒋氏最大的底气。 “小姐,等大少爷回来,您要去见见吗?” 戚渚清簪发的动作一滞,前世她便知晓戚随业极不喜她,在外人面前,从来不肯承认她这个妹妹的身份,觉得她丢尽国公府的脸面,甚至在她要替戚秀鸾嫁给大皇子之后,还觉得是她抢了戚秀鸾的亲事。 戚常愈将她叫回来不过是存了替嫁的心思,将她当作一颗生死可以随意处置的棋子罢了。 “自然要见,我这位大哥,可是咱们国公府以后的继承人呢,我可不得跟他打好关系么?” 皎月从包袱里拿出一只洁白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抹在戚渚清的胳膊上。 戚渚清有一瞬的愣神,盯着皎月细致抹药的动作,前世的她,若是也有星罗和皎月二人,是不是就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没过多久,外面丫鬟来禀报,说是大少爷有请。 “小姐,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星罗眉宇之间跳着兴奋,迫不及待等着去收拾那个大少爷。 她已经从戚渚清这里听了不少大少爷的事,心中对他只有鄙夷和厌恶,这样的人渣竟是她们小姐的大哥? 丫鬟将三人带到了正厅,还未踏进,便从里面飞出一只茶盏,戚渚清闪身一躲,茶盏在她脚边碎成几片。 看这力度,显然就是冲着砸伤她去的。 里面传出怒喝:“好你个戚渚清,身为一个女子,竟然行事如此不知礼!你还有什么脸回国公府?” 第3章 大哥 戚渚清目光微寒,但在抬头那一瞬间,又将寒意收敛,规规矩矩行礼,声线柔和:“大哥。” 戚随业这才正眼打量起戚渚清,只一眼,戚渚清便在他眼里窥见一抹不可置信,又渐渐变成厌恶。 若是单论姿色,此女的容貌恐怕在京中贵女圈都能排在前头,若是能为家族所用的话,嫁入皇室光耀门楣也未尝不可知。 想到这里,戚随业不由得缓和了几分语气,正要开口,便见戚渚清拿着手帕抹眼泪。 “我知道大哥不喜我,自我归家,便规规矩矩的,实在不知大哥口中的行事不知礼到底是何缘故!” “我......我只是听说,你今日回来的时候管母亲叫继母,我们如今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你这样称呼嫡母,不妥!” 戚随业越说越觉得自己似乎占理,开始喋喋不休:“从前父亲将你娘与你养在庄子上,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也不要多想。如今你娘已去,你守孝也过了三年,归家之后,自当跟你妹妹们学学规矩,何故要闹得不愉快?你身为国公府的小姐,既要孝顺长辈,又要体恤下人。,往后,你就跟我们一起,叫母亲。” 戚渚清看着眼前的戚随业,一张方脸,五官还算凑合,不过也仅仅只是凑合,如此长相不出众,能力不出众的人,随便扔到大街上叫她认,她都决计认不出的,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有一股子不知起源的自信。 这一股脑的说教,倒是快赶上戚常愈了。 “母亲?可是今日父亲亲口承诺,让我以后就叫继母,如此也好与我亲生母亲区分开,我有亲生母亲,你们以前不也该唤我母亲一声母亲吗?更何况,我母亲已经辞世三年,管继母叫母亲,她听着不会瘆得慌吗?” 堵得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戚渚清见状,继续给他添堵:“反倒是大哥,孝顺与不孝不是挂在嘴边整日念叨的,有的人整日装作出一副努力上进的样子,却只是装装样子,让家里人安心。” 戚随业脸色很不好看,他总觉得她在阴阳怪气。 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记得你今年年岁不小了,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了,可你竟还未定亲,身为女子,亲事便是你的头等大事,我会告诉父亲,让他给你寻个嬷嬷好生教导教导礼仪规矩。” 先帝在时,因疼爱长公主,许其自主择婿,长公主二十有五的年岁才得以遇见良人成婚,后来大渊民间便兴起了女子晚嫁之风,疼爱女儿的,便都会多留几年。 “可是大哥,你不也没成婚么?”戚渚清一脸的不可置信。 戚随业无所谓道:“我是男子,男子怎可跟女子相比?” 戚渚清心中暗自感叹,世间大多数男子的确比不上女子。 “身为男子,我得先建功立业,待我功成名就,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到?” 一旁的星罗和皎月对视一眼,都从二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无语。 戚随业说了许久,见她毫无回应,有些起火:“二妹,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如今的年岁,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只能做继室了。” “继室?如继母那样吗?” “戚渚清,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我好心教导你,你怎么如此牙尖嘴利,长兄如父,我......” 戚渚清也没了耐性,“大哥,长兄如父,大多数时候是指父亲已经不在的情况,你这是在诅咒父亲!大哥,你口口声声说的孝顺,就是这样孝顺的吗?” 戚随业被她的诡辩气得哑口无言。 “大哥说自己要先建功立业,那请问大哥是建功了还是立业了?我这些年虽长在庄子上,可也有所耳闻,今年的文状元郎二十岁,比大哥小三岁,武状元还要更年轻,十九岁,探花榜眼最多都不过二十,大哥,妹妹也好心提醒你,建功立业也不是口头说说就成,更不是看你年岁大就给你功劳的,难不成你想像父亲一样等待机会?还是说,大哥理解的长兄如父就是这样跟父亲一样碰运气的意思?” 戚随业自来被人捧惯了,如今被戚渚清阴阳怪气一番,再三忍下的火气蹿了起来。 “好!伶牙俐齿,我作为兄长,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刚伸出手,攥住戚渚清的手臂,戚渚清便发出一声痛呼:“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好好教训你一番,如此伶牙俐齿,我看你是从前在庄子上野惯了!” 戚渚清奋力挣脱,不慎跌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大哥,妹妹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大哥的确比不上父亲,我说实话也只是希望大哥能够将父亲当作目标,我哪里错了?” 戚随业高高扬起手掌,还未落下之时便听到一声大喝。 “孽障,你这是在做什么?” 门外,赫然站着戚常愈和蒋氏。 戚常愈迈着大步进屋,将戚渚清扶了起来,“你妹妹才刚回府,你这个做大哥的,就是这么对你妹妹的?” 戚渚清躲在戚常愈身后默默抹眼泪,蒋氏见状生怕戚随业吃亏,问道:“随业啊,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跟你妹妹闹了什么不愉快了?” 被蒋氏一提醒,戚随业连忙解释:“父亲,是戚渚清,她对我言语嘲讽,出言不逊,我身为大哥,自然要教训她一番,若是日后口无遮拦,岂不是给国公府招来祸事?” 戚常愈转头询问:“你大哥说的是真的?” “父亲,并非如此。我只是提醒大哥,他作为国公府唯一的男丁,应当趁早成家,建功立业,还举了几个例子激励大哥,可大哥却觉得我在讽刺他,我又劝大哥学学父亲,可他听了却要教训我,还将女儿推到地上,父亲,女儿真的好害怕!” 说话间,不经意地露出手腕的红痕,戚渚清带着哭腔,落泪的模样楚楚可怜。 戚随业见她落泪,心中更是堵得慌,“父亲,二妹本就年岁大了,让她早些找个好人家是为她好!” 他说得理直气壮,戚常愈却变了脸色,怒斥:“你妹妹的亲事自有我和你母亲做主,你一个做大哥的插手什么?还有,你身为大哥,竟然将你妹妹推到地上,她手上这红痕作不了假!” 他还健在,戚随业插手亲事像什么话?更何况,戚渚清的亲事,他早有打算。 蒋氏察言观色,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老爷消消气,随业一向宠爱妹妹们,想必也是担心清儿的亲事,女子的亲事可是一生的大事。” “那也不是他能干涉的!清儿说得对,随业身为国公府唯一的男丁,是该建功立业光耀门楣,你看看你如今,跟你同龄的男子,要么已经娶妻生子,要么有正经官职在身,你呢,如今还待在一个小小的巡防营!” 戚常愈数落起戚随业来,越发瞧他不顺眼。 “老爷,你怎么又说到随业了,他和清儿不过是兄妹拌嘴,可见感情好,日后清儿嫁人了,也有娘家哥哥撑腰。” 戚渚清抹泪的动作停了,“父亲,我觉得您要多督促大哥,不管是文还是武,都不能懈怠,等大哥学到您身上的本事,才能真的撑起国公府啊,我若是男子,必定也是以父亲为榜样的,大哥不爱听我说的话,那总该听父亲的。” 这话将戚常愈哄得心情好了不少,看戚随业的眼神也淡了几分,“你妹妹说得有理,往后你可不许再欺负她,所谓忠言逆耳嘛,你也该努力了。今日横竖都是你这个做大哥的不对,一会儿回去给你二妹妹送点东西过去,就当你赔礼道歉。” 戚常愈表现出慈父的样子,对戚渚清很是有耐心:“好了,你也别哭了,你大哥不是故意针对你,他也是关心你,只是说话不好听罢了,你既已回府,你的亲事自有我与你母亲为你打算,你不用担心。” “多谢父亲关心。” 蒋氏一颗心阴沉沉的,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戚渚清,得了戚常愈的夸赞,却并未从她脸上看到得意和幸灾乐祸。 “继母怎么这样看着我?” 被逮个正着,蒋氏干笑两声,将那只戴着四处招摇的白玉镯子套到戚渚清手腕上:“清儿啊,今日是你大哥做得过分了些,他没有恶意的,这只镯子就权当是对你的补偿,让你受委屈了,我日后定会好好教导你大哥,你既已经回来了,那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我定会将你视如己出,你以往受的委屈,我都会补偿你的。” 蒋氏虽看着面容极其和善,但那笑意却带着一丝冷意,凭着戚渚清对她两世的了解,蒋氏越是如此,心中越是恨她恨得滴血。 戚渚清接过镯子:“多谢继母好意,那大哥日后可要多加努力,争取和父亲一样。” 戚常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去了书房,蒋氏拉着戚随业去了自己的院子。 “随业,你今日怎的就跟她起了冲突,你如实告诉母亲。” 戚随业将事情如实告知蒋氏,他本想替四妹五妹给戚渚清来个下马威,没想到她看着柔弱不堪一击,嘴皮子倒是厉害。 “母亲,而且我根本就没推她,也没怎么用力,她就是故意在父亲面前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陷害我!” 蒋氏将茶盏重重搁在小案上,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是替你五妹妹给她个下马威,可你五妹妹惯会想一出是一出,就是个孩子性子,你何必当真?戚渚清刚回来,你看你父亲对她的态度,日后你可得小心些,别再惹你父亲生气了。” “母亲,我也是看她柔柔弱弱的,又动不动就掉眼泪,才想着应当好拿捏。更何况,若是不先将她唬住,日后可不得骑到我们头上来?” 蒋氏叹了口气,道:“你啊,也该上进上进了,免得你父亲说不准哪日又想起这茬生你的气。” 戚随业嘴角下耷,不情不愿地应下,又扯了个借口离开。 人一走,蒋氏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冷,招来身边的丫鬟吩咐:“去,把柳嬷嬷叫来,我倒要问问她,对戚渚清这个贱人了解多少!” 第4章 黑衣人 柳嬷嬷进屋,蒋氏盯着她瞧了许久,直到柳嬷嬷有些头皮发麻,她才缓缓开口:“柳嬷嬷,你跟在我身边也有许多年了吧?” 柳嬷嬷不明所以,只如实回答:“老奴从夫人入府起,就跟着夫人了。” “柳嬷嬷,那日我问你戚渚清的情况,你当真说了实话吗?” 那日蒋氏问起,柳嬷嬷只说戚渚清有些心机,但一个自幼养在乡下,又没了亲娘庇佑的姑娘,不足为惧。 蒋氏长叹一口气,“柳嬷嬷,你既是我身边的老人,便该知道你得与我说实话,你那日去庄子上接戚渚清的时候,可看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我总觉得如今她的表现是伪装,你放心,她一个死了亲娘又无权无势的姑娘,不足为惧,你如实说来。” 柳嬷嬷内心挣扎了一番,利落地跪在蒋氏面前。 “夫人救命啊,您可要救救老奴!二小姐以老奴的孙儿威胁,老奴才不敢说实话,其实那个和尚和谢嬷嬷,都是她杀的!那些丫鬟婆子肯定也是她杀的!” 蒋氏听得心惊肉跳,眉头随着柳嬷嬷的话越皱越深,一巴掌拍在小案上。 “柳嬷嬷,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柳嬷嬷生怕蒋氏将怒火发在她身上,连忙找借口:“夫人,实在是老奴被她威胁,今日若非夫人做主,老奴只怕是要憋屈死啊!老奴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就只留下一个独苗,老奴......老奴不敢轻举妄动!” 蒋氏轻蔑的眼神扫过她卑躬屈膝的样子,淡淡道:“行了,这也怨不得你,是那个贱人太过狡诈,她既能杀人,想必也是会些功夫的,若真是如此,对付起来恐怕麻烦。” “大皇子殿下看上了秀鸾,可他实在非良配,又不好得罪他,这次戚渚清回来,就是为了让她替秀鸾嫁给大皇子,杀人这件事,可以作为把柄威胁她,那些丫鬟婆子可不是死契,若是敢不乖乖替嫁,杀了人就只能下大狱了。” 蒋氏满眼算计,妙计横生。 柳嬷嬷却有所顾虑,戚渚清早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和尚是因为胡言乱语污蔑国公府,与谢嬷嬷互相厮杀,且国公府已经给了那些丫鬟婆子的家人很大一笔钱。 “夫人,可那贱人若是会功夫,恐怕不好对付。” 蒋氏看她这畏首畏尾的样子,语气更冷了几分:“那就拆穿她会武功的真相,到时候你再出来指认她,将杀人的事扣死在她头上,到时候以此要挟。” 她就不信,如此还拿捏不了戚渚清。 她朝着柳嬷嬷招手:“明日晚膳时我自有办法叫她露出马脚,你再出来作证,就说你亲眼看见戚渚清在庄子上杀了人,反正她也没有人证物证证明自己的清白。” 柳嬷嬷俯身,蒋氏在她耳畔说了几句,听得她连连叫好:“还是夫人有法子!夫人这招可太高了,若是让老爷亲眼所见,那老奴再出来作证,必定能让老爷相信。” 蒋氏轻轻晃着手中的薄纱团扇,只要能坐实戚渚清杀人,便可以此威胁,让她替嫁。要怪只怪戚渚清不听话,不懂事,若是她愿意主动嫁给大皇子,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柳嬷嬷扭扭捏捏的样子落在蒋氏眼里,便又多问了一句:“你可还有别的话要说?” “那贱人说,大师说她是天煞孤星,她这辈子注定姻缘坎坷,难觅良人。” 蒋氏没细想,只语气嘲讽:“姻缘坎坷,难觅良人,若是嫁给大皇子,可不就是应了这句话吗?” 翌日戚常愈下了朝刚回府,蒋氏便体贴地迎了上去:“老爷,今日可累?妾身今日亲自下厨,做了好多老爷爱吃的菜,刚好清儿也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一起用膳。” 戚常愈很欣慰她的这份体贴,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蒋氏故作娇羞地轻拍了他一下:“老爷,一会儿让孩子们看到了!” 戚渚清在长廊里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愈发为死去的娘亲不值。 “呀,清儿来了?快,快坐下,今日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待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蒋氏故意在席间提起亲事的话题。 “随业啊,你今年都二十三了,母亲已经为你相看了好几家的贵女,一会儿将画像送到临风院去,你好好看看。” 戚随业没了胃口:“母亲,你就非得在吃饭的时候提这事吗?” 他瞥了一眼戚渚清,“你们若是想操心,那便操心操心二妹妹吧!” 钟氏皱起眉头,停了筷子:“随业说得没错,他是男子,晚些成婚没什么,可清丫头不一样,年岁越大,越找不到好人家。” 她并不知晓戚常愈存了让她替嫁的事情,一股脑地喋喋不休,直到戚常愈没了耐心,打断她:“娘,清儿的亲事我自有考量,您就别操心了。” 钟氏正要拍板桌教训几句,几个黑衣人便从天而降。 为首的黑衣人手持长剑,吓得一屋子人乱蹿。 蒋氏尖叫一声,害怕地缩进戚常愈怀里。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闯国公府?” 为首的黑衣人并不搭理戚常愈,直接无视他,仅一个手势,身后的黑衣人便拔剑冲着里面的人去了。 钟氏一把年纪,被这么一吓唬,腿软得跌在地上爬不起来,戚渚清连忙将她扯了起来,冲戚随业大喊:“大哥你不是学武的吗?快保护祖母和父亲啊!” 戚随业像是吓傻了一般呆愣在原地,钟氏险些气晕过去。 一个黑衣人持剑冲向戚常愈,戚渚清想也没想地冲了过去,挡在他面前,手臂被长剑划伤,戚常愈反应过来,一脚踹翻黑衣人,夺过剑与几人交手。 很快,黑衣人不敌,纷纷撤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厅里一片狼藉,皎月惊呼一声:“老爷!不好了,我们小姐晕过去了!” 蒋氏气得咬牙,戚渚清不是会些功夫吗?她向缩在角落里的柳嬷嬷投去询问的眼神,发现她也一头雾水。 “父亲,二姐姐为了救您受伤,她本就柔弱,还是快些去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戚照盈一脸担忧,此时也心有余悸。 钟氏这会儿才缓过来,她想到方才危难之际,竟只有戚渚清挡在她面前,平日里她疼爱的孙子孙女都躲得远远的,一细想,便更恨上了蒋氏,必定是被她教坏了。 戚渚清被送回院子,大夫诊脉后,钟氏连忙关心:“大夫,我这孙女如何了?” “老夫人,二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过也不能马虎,须得好生休养。” 戚渚清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张明媚的脸毫无血色,愧疚爬上戚常愈的心底,他看了几眼,隐约看出了故人的影子。 蒋氏忍不住心头嘀咕,她不是会武功吗?还是说,她提前猜到了这些黑衣人是请来试探她的? “老爷,大夫都说了,清儿无碍,好好养着没事的。” 皎月星罗听完当即跪到戚常愈面前,皎月率先开口:“老爷,还请您派人彻查今夜黑衣人擅闯一事,我们家小姐昏迷前还在担心,害怕那些黑衣人对您不利,特意嘱咐奴婢们一定要让您彻查。” 戚常愈觉得言之有理,对戚渚清的关心又真切了几分。 “清儿担心得没错,这黑衣人来得蹊跷,来去匆匆的,不过看着也不像是冲我来的......” 戚常愈陷入沉思,蒋氏有些不安地紧紧捏住手帕,这一幕落在一旁的戚秀鸾眼里,很快她便猜测,此事与蒋氏有关。 “爹爹,那些黑衣人反正已经走了,我们现在该关心的是二姐姐的伤势,也不知这手臂日后会不会留疤,若是留疤了那可就不好了。” 戚秀鸾面露惋惜,一副担忧姐姐的模样。 蒋氏也顺着她的话说:“是啊老爷,都说穷寇莫追,这些人已经逃走了,我们也没有留下什么活口,也套不出什么话来,若是传出去,妾身实在是害怕外面的人嘲笑咱们国公府......” 戚常愈觉得蒋氏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他堂堂国公,在京城风光无量,却连几个擅闯的黑衣人都没抓住,实在是有伤颜面。 钟氏却不乐意,此刻她本就生蒋氏的气,方才黑衣人来的时候,竟没一个人站到她身边护着她,于是出言反驳:“有什么好嘲笑的?抓不住黑衣人,让人白白跑进国公府打砸一番才是好笑!堂堂国公,还怕那几个黑衣人不成?愈儿啊,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多嘴,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把随业都教坏了,方才黑衣人来的时候,他可是被吓傻了!” 戚常愈也想起了刚才的场景,戚随业竟还比不上戚渚清一个弱女子。 察言观色的戚随业顿感不妙:“父亲,方才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当时是想来救您和祖母的......” 躺在床上的戚渚清缓缓睁眼,星罗喜出望外:“老爷,小姐醒了!” 戚常愈快步走到床边,关切道:“清儿你醒了?身体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钟氏也连忙关心:“是啊清儿,祖母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勇敢的好孩子,比你的兄弟姐妹们更有勇气呢,往后祖母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星罗扶着戚渚清坐起身,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蒋氏观察了许久,见她的确不像是会武功的。 “父亲,女儿无碍,只是觉得,还是得彻查那些黑衣人,他们虽不似寻仇,但保不齐是来寻什么贵重东西的,亦或是让府上多点什么东西,父亲不可掉以轻心。” 蒋氏心慌起来,这贱人竟如此伶牙俐齿,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戚常愈再次摇摆不定,蒋氏和戚渚清说得都有道理。 “父亲因为救下圣上升官,兴许会招人眼红妒忌,若是被小人陷害可就说不清了,不如趁此机会在府上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错,二姐姐说得对,前些日子刘大人一家被人污蔑对圣上不敬,就是因为有人在书房搜出一些信件,后来举家流放。” 戚照盈插话,引得蒋氏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皎月此时捧着一只盒子进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一处。 “这是?” “回老爷,这是奴婢和府上的人一起在书房外的树下挖出来的,奴婢瞧着那块泥土松动,似乎有翻动的痕迹,就让七喜动手挖开看看,结果挖到了这只盒子,且这里面......” 皎月说着,害怕又恭顺地低头:“老爷还是自己打开看看吧!” 七喜是戚常愈身边伺候的,他信得过,戚常愈一打开盒子,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随后他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怒不可遏。 “查,必须给我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派的这些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