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目光所及皆烈火》 第1章 重逢 炭治郎第一次产生了如此不好的预感。 夜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灌满他的鼻腔。他眼睁睁看着炼狱先生与上弦之叁·猗窝座的身影在熊熊烈火中高速碰撞,拳头与日轮刀撞击发出的爆鸣声震得他耳膜生疼。那属于炼狱先生的、炽热而鲜活的血的味道,正变得越来越浓重,如同被水稀释不开的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这场战斗,只能活一个。 可是……那可是上弦三啊! 炭治郎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痛恨,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心脏——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他不想再失去了,不想再看到身边重要的人化作冰冷的尸骸,消失在生命的长河里。他在心中疯狂地祈祷,祈求着奇迹的降临。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的、陌生的气味,如同游丝般被他高度紧张的感官捕捉到。 是愤怒,深沉到近乎凝固的愤怒;是隐忍,仿佛将爆发的火山强行按压下去的隐忍;其间,还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草药的清苦气息。 炭治郎猛地绷紧神经,脑袋飞快地四处转动,试图寻找气味的来源。是敌人吗?不!这绝非鬼的阴冷秽气。是人类?是来帮助他们的吗?可是……看不见……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目之呼吸,叁之型,残障。”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女声,突兀地响起,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平野上空,仿佛直接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上。 下一瞬,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发生了——那原本冲天而起,将两人身影吞没的炽热炎柱,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刃从中一分为二!狂暴的能量流被一种更为奇诡强大的力量强行割裂、排开。激战正酣的两人,炼狱杏寿郎与猗窝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阻,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一道身影,如同飘零的羽毛,又似坠落的流星,悄无声息地自夜空中降临。 那是一位身披纯白羽织的少女,羽织的衣角,沾染着深褐色、早已风干的血迹,如同不详的烙印。她双手各持一把形制不同的日轮刀,刀尖正缓缓滴落着新鲜的血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是清澈剔透的碧蓝色,此刻正冷静地扫视着现场;而右眼,则紧紧地闭合着,眼睑之上,覆盖着奇异而繁复的、仿佛天生般的斑纹疤痕。即便闭着一只眼,她的姿态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无需依靠视觉观测。 这个陌生的少女,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这片死斗之地,仅用一招,便强行分隔开了几乎动用全力的炎柱与认真对决的上弦之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炭治郎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汩汩声。强!这个少女,强得不可思议! 不仅炭治郎这么想,就连身为上弦的猗窝座,也罕见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疑。 这个女人……没有斗气………… 恶心!这种感觉太恶心了!熟悉的不寒而栗感让他瞬间联想到了那个拥有六只眼的可恨剑士!一样的难以捉摸,一样的让他从心底感到排斥和厌恶! 少女面无表情地收起左手的刀,动作看似缓慢优雅,刀身上沾染的血液被她随意一甩,溅落在地面上,晕开点点暗红。 直到这时,猗窝座才猛地察觉,自己的双臂手腕处,不知何时已被齐根斩断!断裂处正汩汩地涌出大量的鲜血! “你是谁?”猗窝座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拥有柱……不,或许比柱更强的实力,但是鬼杀队的情报里,从来没有你的信息!” 他的双臂肌肉蠕动,迅速再生恢复,同时身体向后疾撤,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局势突变,不利因素增多,他并非无脑之辈,不打算在此刻冒险。但……情报必须获取,这个连无惨大人都不知道的存在,太过危险。 “你不需要知道。”少女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同终年不化的积雪,“我也不会在这里杀了你。虽然,我很想现在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话语的内容充斥着杀意,但语气却平淡无波。然而,这一次,猗窝座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冰冷话语之下,如同岩浆般沸腾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愤怒斗气! “吼?目之呼吸……还真是有意思。”猗窝座咧开嘴,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身影几个闪烁,便彻底消失在了远处的密林阴影之中。 “等等!别跑!”炭治郎下意识想要追赶,却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拦了回来。 “去送死吗。”少女转过头,那支碧蓝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他。她那头如月光织就的白色长发,白色的眉毛与睫毛,以及过分白皙的肌肤,在夜色中仿佛自身在发光。紧闭的右眼上的疤痕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脆弱。不知为何,炭治郎觉得她的容貌,隐隐与自己记忆中鬼舞辻无惨伪装成的人类模样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如同光与影的两面。 炼狱杏寿郎从刚才起便单膝跪倒在地,调整着紊乱的呼吸。他身上的伤口仍在渗血,左眼遭受重创,几乎无法睁开,头顶流下的鲜血模糊了他半张脸,但那挺直的脊梁,依旧如同永不弯曲的松柏。 少女快步走到他面前,毫不犹豫地跪坐下来,丝毫不介意血迹会弄脏她白色的羽织。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炼狱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 “笨蛋,这个时候逞什么英雄。”她的话语带着责备,但那双碧蓝色的左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心疼与后怕。 炼狱杏寿郎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那总是充满活力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尽管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他张开干裂的嘴唇,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嗓音,轻轻地、无比确信地呼唤出那个刻印在心底的名字: “零……” 随后,强撑着的意志终于到达极限,他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少女——一目零的怀中。 …… 炼狱杏寿郎记得那个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繁茂的枝叶,在主公宅邸的后院洒下斑驳的光点。 十五岁的少女,身形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正独自在庭院一角的训练场上挥舞着手中的双刀。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看似轻盈,没有使用呼吸法的迹象,但刀锋掠过之处,用作训练的石像头颅便应声而落,断面光滑如镜。 “很强!少女的刀法!”炼狱杏寿郎赞叹,没有丝毫避讳,大步流星地朝着主公先前向他提及的少女走去。他声音洪亮,如同此刻的阳光般充满活力: “我叫炼狱杏寿郎,是刚刚晋升的炎柱!请多指教!” 少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穿透力的自我介绍惊了一下,动作微顿,随即缓缓收刀入鞘。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清淡如水: “一目零……我的名字。” “唔姆!真是个好名字呢!”炼狱杏寿郎毫不吝啬地送上称赞。 然而,对话似乎就此中断。少女只是静静地面对着他,没有任何继续交谈的意思,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炼狱杏寿郎并不觉得尴尬,他注意到少女还穿着沾有灰尘的训练服,便主动开口:“主公大人委派我与你一同去西南的村子剿灭恶鬼,傍晚出发!” 少女——一目零轻轻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 “稍等。”她轻声说,准备去换身衣服。 “唔姆!刚刚我就很在意,你的眼睛。是受过什么伤吗?”炼狱杏寿郎看着那缠绕的纱布,直接而关切地问道。他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性格使然,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一目零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她沉默了片刻,并非因为被触及**而不悦,更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然后,她摇了摇头。 “不是哦。只是右眼天生有些……可怕,怕吓到别人。”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甚至,她还主动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试探般的意味: “要看吗?” 说着,她抬起手,动作轻柔地解开了缠绕在眼前的纱布。先是碧蓝色的左眼完全显露,那瞳孔清澈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静静地注视着他。随后,是那只一直紧闭的右眼——眼睑之上,零星的、仿佛与生俱来的疤痕交织成奇异而炫目的图案,如同星辰运行的轨迹,覆盖了整个眼睑,带着一种诡异而脆弱的美感。 这是炼狱杏寿郎第一次看清她的全貌。当少女微微勾起嘴角,试图用“什么事都没有”的笑容来安抚他时,炼狱却透过那笑容,仿佛窥见了一些破碎的、不属于他的、沉重而悲伤的记忆碎片。那感觉一闪而逝,却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他压下那瞬间的异样感,认真地看进她唯一睁开的、碧蓝色的左眼,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而真诚: “很好看,少女。” 第2章 配偶? 炼狱杏寿郎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左眼处传来的、被妥善包扎后的闷痛感,以及周身伤口愈合时特有的麻痒。蝶屋的三名护理少女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更换手臂上的纱布,见他睁开完好的右眼,立刻惊喜地叫出声,忙不迭地跑出去通知其他人。 一直安静坐在床边的白发少女早已察觉了他的苏醒,她不慌不忙地拧干温热的毛巾,动作熟练而轻柔地为他擦拭着脸颊和手臂上干涸的汗渍。 “果然是你啊少女!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呢!”炼狱杏寿郎一醒来,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便充满了整个房间,尽管声音还带着伤后的虚弱,但那份蓬勃的生命力已然回归。将近两年未见,他们都已不再是当初青涩的模样,他变得更加沉稳可靠,而她……似乎也更加清冷,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忽略掉他此刻躺在病床上的狼狈,这本该是个值得庆贺的重逢。 “如果我不来,你也许这辈子都看不到我了。”一目零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为他擦拭的动作却格外仔细,“左眼什么感觉,还痛吗?” 即使知道柱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恢复力惊人,她还是忍不住询问。当她赶到无限列车现场,看到那个如同烈火般燃烧、却浑身浴血、依旧坚守不退的身影时,那一刻心脏被死死攥紧、几乎无法呼吸的痛楚,她至今记忆犹新。 “原来少女平常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啊。唔姆!总算感受到了呢!”炼狱杏寿郎用轻松的语调说着,试图缓解气氛,完好的右眼弯起,带着笑意。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拉开,炭治郎、善逸和伊之助三人争先恐后地冲了进来,围在病床边,脸上满是激动与关切。 “呜呜呜!炼狱先生!您终于醒了!多亏了一目前辈及时赶到!”这是眼泪汪汪的我妻善逸。 “炼狱先生怎么样?还有哪里觉得不适吗?”这是虽然眼眶泛红但努力保持镇定的炭治郎。 “真不愧是炎柱啊!恢复力强得跟怪物一样!”这是伊之助独特的称赞方式。 尽管他们三人身上也还带着未完全痊愈的伤势,但好在蝶屋的治疗及时,如今已经能够正常进行康复训练了。 “哈哈哈哈!放心吧!我现在好到可以吃下十五个地瓜!”炼狱杏寿郎豪迈地笑着,试图挥动手臂证明自己无恙,却牵动了伤口,引得一旁的护理少女葵连忙上前制止,并将吵吵嚷嚷的炭治郎几人“请”出了房间,让病人好好休息。 病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唔姆,少女……”炼狱杏寿郎望向坐在床边的一目零,完好的右眼中带着清晰的疑问,“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失踪了整整两年,音讯全无,连他都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做了什么。偏偏在他陷入死战、命悬一线的那一刻,如同精准计算好一般出现。 一目零紧闭着嘴唇,纤长的白色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窗外的阳光透过纸窗,柔和地照亮她半张脸,那碧蓝色的左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静默。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是命运哦。” 蝶屋的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走廊上,带来几分暖意。炭治郎、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三人正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那个突然出现又神秘无比的白发少女。 “话说回来,一目前辈从来没被别人提起过呢。”炭治郎仰头看着天空,努力回忆着鬼杀队已知的每一位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一目零”这个名字与任何信息对应起来。那天少女只告知了姓名,除此之外,关于她的呼吸法、她的来历,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中。 就连精通药理、消息相对灵通的蝴蝶忍前辈前来为炼狱先生治疗时,面对零也流露出了一丝陌生的审视。 她究竟是谁?一旦开始在意,就无法停止思考。那陌生的“目之呼吸”,那强大到足以瞬间介入上弦之战的实力……还有,她会不会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父亲,关于鬼舞辻无惨的事情? “但是她和炼狱先生似乎很熟呢,那么亲近。”善逸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那位美丽得不似凡人的少女,蹙着纤细的白眉,动作轻柔却坚定地为躺在病床上的炼狱杏寿郎擦拭身体,那专注的神情……“岂可修!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待遇啊!”善逸抱着头,内心发出不甘的呐喊。 “是配偶吧。” 在一旁认真清洗着他那个野猪头套的伊之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语气理所当然。 “诶诶诶?!”炭治郎和善逸同时惊叫出声。 “你们在叫什么啊!不是这样吗,我见人类关系好的一男一女都是配偶啊。”伊之助不满地嘟囔着,觉得这两个家伙大惊小怪。 炭治郎在一旁有些佩服伊之助过于直接的联想能力,而善逸已经被这个惊天动地的猜测震惊到彻底石化,仿佛能听到他灵魂碎裂的声音。 “配诶配配配配……配配配配配配配偶?!” “绝对!不可能!”善逸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发出尖锐的爆鸣。 “你们在吵什么啊,不要影响炼狱先生休息哦。”护理少女葵抱着装满洗净衣物的木桶路过,被三人的喧哗吸引了过来。 “葵小姐!你知道吗,炼狱先生和零小姐的关系!”善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扒住葵的裤脚,脸上写满了“快告诉我不是真的”。 葵看着善逸这副样子,早已见怪不怪,无奈地叹了口气:“问我这个?我也不清楚呢,毕竟那位小姐我也是最近才认识啊。这么好奇,干脆自己去问问嘛。”她给出了一个简单直接,却让善逸瞬间僵住的建议。 …… “诶……我和杏寿郎的关系。” 一目零端着为炼狱准备的、她亲手制作的清淡料理和药品,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被以善逸为首的三个少年围住了。很明显,其中炭治郎和伊之助是被善逸强行拉来的壮丁,而黄发少年本人,脸上则写满了“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执着。 “配偶?不是哦。”一目零微微偏头,白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似乎真的因为这个猜测而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善逸刚松了一口气。 “不如说我在单恋吧。” 一目零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很浅,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碧蓝色的左眼中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端着托盘,从容地从三个愣住的少年中间穿过,拉开了炼狱病房的纸门,走了进去,留下身后一片死寂。 “单……单恋……” 善逸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炭治郎看着他,内心默默想道:似乎比起“配偶”这个身份,“单恋”这个事实对善逸的打击更大呢……毕竟,那样强大而美丽的女性,居然也会有着这样小心翼翼的心事。 “唔姆,少女刚刚在门口做什么呢?”炼狱杏寿郎靠坐在病床上,他的伤口恢复得极快,预计明天就可以开始进行康复训练了。看样子好像没有听到门口的交谈。 “没什么,被那三个少年拉住问了一些问题。”一目零将饭菜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又从羽织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还带着温热、散发着甜蜜香气的烤番薯。 “唔姆……告诉他们了吗,你的身份。”炼狱的目光落在那个烤番薯上,眼神亮了一下。 “有机会的吧,毕竟有点突然。”零将番薯递给他,示意他趁热吃。 “哦!是少女亲自烤的地瓜吧!唔姆!好久没有吃到了!”炼狱接过番薯,声音洪亮,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确实是好久呢,注意不要被烫到了。”零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轻声提醒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炼狱从醒来后,就一直没有主动询问过她消失的这两年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不是不在意,相反,正因为他非常在意,所以才更加尊重她的意愿。他相信,如果零愿意说,自然会告诉他;她不主动提及,必然有她的理由和隐情。他信任她,如同信任自己手中的日轮刀。 “明天你要开始康复训练了,正好趁这段时间我离开一阵。”零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唔姆,少女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炼狱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番薯,回答得毫不犹豫,一如既往地支持着她的决定。 一目零伸出手,手背极其轻柔地划过炼狱被厚重纱布包裹着的左眼,指尖微凉。她在想什么?是在懊悔自己未能更早赶到,还是在心疼他承受的伤痛?或许都有。其实她想说的是,“怎么会不担心呢,我这么在意你。”嘴唇轻轻嚅动,最终却只是化作无声的呢喃,消散在空气中。 “但是少女这次,可不能不告而别。”炼狱咽下口中的食物,突然伸出手,那只有着灼热体温、布满茧子却十分温暖的大手,坚定地覆上了她微凉的手背,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零愣怔了片刻,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滚烫温度。随即,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容。她双手翻转,回握住他的手。 “嗯。”她郑重地点头,许下承诺。 第3章 游郭 记忆如同沉在河底的卵石,被时间的流水冲刷,偶尔显露清晰的纹路。一目零记得几年前刚见到产屋敷耀哉时,那位大人虽然身体已然被诅咒侵蚀,却尚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缓慢行走,病情远不似如今这般沉重到需要依靠他人搀扶。 刚被鬼杀队接纳、如同惊弓之鸟般蜷缩在陌生环境里的那段时间,她常常一个人,趁着夜色或是无人注意的间隙,偷偷跑到那片被永恒紫藤花海笼罩的藤袭山。 并非因为那铺天盖地的、如梦似幻的紫色有多么美丽动人——尽管那确实很美。她更贪恋的,是身处那片繁花之下,油然而生的、彻骨的孤独感。那感觉如同冰冷的水,浸透她每一寸肌肤,与她内心深处因母亲惨死而留下的空洞相互呼应,让她感到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仿佛只有在这种极致的孤寂中,她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确认那份与鬼舞辻无惨紧密相连、却又誓要将其斩断的扭曲命运。 “主公大人。” 一目零收回飘远的思绪,微微垂下眼睑,恭敬地站在廊下。几日前,鎹鸦便已带来了主公知晓她归来的消息。此刻,她正静静等待着这位赋予她第二次生命、亦是她绝对效忠之人的下一步指示。 房间内,产屋敷耀哉坐在阴影处,即使隔着帘子,也能感受到他气息的虚弱,但那声音依旧温和而充满力量,仿佛能抚平一切不安。 “做得很好呢,零。” 他轻声说道,随即抑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才继续,“咳咳……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的话,恐怕牺牲会很大。” 零没有居功,毕竟自己也只是在最后打断了上弦三和杏寿郎的鏖战而已。她只是沉默地站着,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既然之前委派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咳咳……之后鬼杀队的任务你也一并去吧,柱的身份我也会向下告知的。”主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让零独自潜入阴影调查上弦的过去,是一项极其危险且孤独的任务,如今她能平安归来,并带回珍贵的洞察,他由衷感到欣慰。 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对主公大人的命令,几乎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这不仅仅是因为产屋敷耀哉是她的救命恩人,将她从那个血色的清晨、从鬼舞辻无惨留下的绝望中拯救出来,更是因为这位大人本身的存在,他那份想要终结世间所有悲剧的、无比纯粹的悲愿,让她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和方向。 “那个孩子……咳咳……你见过了吧,怎么样?”主公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些许探询。 那个孩子?零立刻明白,指的是那个戴着日轮花纸耳饰、有着顽强意志力的少年,灶门炭治郎。 “嗯,潜力无穷,那个孩子。”她客观地评价道,碧蓝色的左眼中闪过一丝认可,“他身边那两个也很不错,鬼杀队的力量现在又壮大了不少呢。”她指的是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 产屋敷耀哉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但那笑容很快又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所取代。咳声平息后,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 “零,我真的希望……我可以活到亲眼看到无惨被我们打败的时候,咳咳……为此……我愿付出一切……” 那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砸在零的心上。她看着帘后那道模糊却无比坚定的身影,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她不会说什么安慰的空话,她能做的,唯有更快、更狠地挥刀,斩向那个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 告别主公,一目零怀着略显沉重的心情返回蝶屋。刚走近,就看到大门处气氛紧张。一个体格极其健壮、穿着夸张服饰、脸上画着奇异妆容的男人,正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而他健硕的臂弯里,赫然夹着正在奋力挣扎、满脸通红的葵! “啊!是一目前辈!快来救救葵小姐!这个坏人要把她掳走了!”眼尖的善逸第一个发现零的身影,如同看到救星般,嗖地一下窜到零的身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心惊胆战地观察着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不速之客。对方那身夸张的肌肉,一看就不是他能对付的。 “哦?又来了一个女的,也是鬼杀队的?”那个健壮男人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白发白睫、容貌殊丽的一目零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失去了对葵的兴趣,随手将她往地上一扔。善逸赶紧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接住惊魂未定的葵。 那男人不再理会旁人,开始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起一目零,眼神锐利,带着评估的意味。 “吼吼,还真是不常见呢,长得真是华丽,虽然比我差了一点。”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语气自恋地评价道。 “什么!看到前辈漂亮又要对前辈下手了吗!零小姐!离这个可疑人物远点!”善逸将葵护在身后,对着那个男人大喊,虽然声音因为害怕而有些发抖。 一目零却并未移动,只是平静地抬起头,用那只碧蓝色的左眼与他对视,眼神无波无澜。炭治郎和伊之助也迅速安顿好葵,冲过来,下意识地挡在零的前面,摆出戒备的姿态。零看着身前三个少年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初次见面,我是目柱,一目零。”她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僵持,“没认错的话,你就是音柱,宇髄天元吧。” “诶……?”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场的几人,除了零和宇髄天元,全都震惊地僵在原地,大脑疯狂处理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么!一目前辈你是柱吗!而且这个男人也是!”善逸的尖叫几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那么厉害的身手,果然很强呢这个女人!”伊之助倒是接受得很快,野猪头套下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果然一目前辈是柱的实力呢。”炭治郎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觉得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反观宇髄天元,在短暂的错愕后,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你是笨蛋吗”的不可置信表情。 “哈?目柱?”他挑起眉毛,语气充满了怀疑,“从来没有听说过。”鬼杀队的九柱,何时冒出来一个“目柱”?还是如此……风格迥异的存在。 就知道会这样。一目零心中暗道麻烦。光靠她自己空口白牙,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应该很快就会通知下来了。不认识我很正常。”她语气依旧平淡,然后抬手指向众人身后,“不信的话,可以问杏寿郎。”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炼狱杏寿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他身上的绷带除了左眼处还覆盖着,其余部分已经全部拆除,换上了日常的鬼杀队队服。虽然左眼的伤势依旧明显,但他挺直的脊梁、洪亮的声音和周身散发出的蓬勃热气,无不宣告着那个精神饱满、战斗力强大的炎柱已经回归。 “唔姆!少女没有说谎。”炼狱杏寿郎大步走来,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她确实是鬼杀队的柱,目柱,一目零!” 这下子,宇髄天元不信也得信了。他摸了摸后脑勺,算是接受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同僚”。随即,他想起了自己此行的正事,目光再次锁定在场看起来唯一一个实力足够、并且暂时“有空”的柱——一目零。 “那就你了,”宇髄天元大手一挥,指向零,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跟我去救人。” 零微微蹙眉:“去哪……” 宇髄天元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狂气与自信的笑容,声音洪亮地宣布了目的地: “游郭!” 游郭。这个名字本身,就仿佛裹挟着脂粉的甜香与金钱的锈味,是全日本最富美色与**交织的极致华丽之所,也是藏污纳垢、滋生黑暗的温床,更是……恶鬼潜伏的绝佳地带。 宇髄天元说得直接,但对于几乎未曾涉世的炭治郎和满脑子只有“强”与“打架”的伊之助而言,脑海中根本无法构建出具体的概念。那种充斥着成年人间虚与委蛇、声色犬马的地方,对他们来说,确实还为时过早。 就连一目零,其实也并未亲身踏入过那片夜晚的领地。过去几年,她的所有调查活动都严格安排在白天进行,利用母亲遗传的特殊血脉带来的、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和对阳光的适应性,巧妙地避开了与鬼的直接冲突。也正因如此,即便她调查的是最威胁十二鬼月的情报,也一直将自己隐匿得很好,从未被任何鬼察觉到踪迹。 “你们几个听好了,千万别给我惹事。乖乖在车上呆着。”宇髄天元压低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尽管他本人行事高调华丽,但此次潜入任务关乎他三位妻子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闪失。身后这三个非要跟来的少年,在他眼中完全是不可控的麻烦因素。 还有那个白发白肤、过于扎眼的女人……没想到之后果然收到了主公正式下发的通知——第零柱,“目柱”一目零。似乎比他自己成为柱的时间还要早。主公大人将她隐藏至今,究竟是何深意? 轿子在颠簸中前行。炭治郎和一目零同乘一辆,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闷。炭治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也抱着一丝或许能从中得到关于父亲线索的期望,忍不住开口问道:“一目前辈是什么时候成为柱的呢?” 零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炭治郎身上,碧蓝色的左眼平静无波。“这个吗……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吧。” “好厉害!”炭治郎由衷赞叹,如此年轻便自创呼吸法并成为柱,其天赋与努力可想而知。“而且前辈的呼吸法也很独特呢,是目之呼吸对吧?” 一目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前辈的日轮刀是什么颜色的呢?”炭治郎继续追问,试图拼凑出更多关于这位神秘前辈的画像。 “白色。” “那个……虽然有些失礼,”炭治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前辈的右眼是受过什么伤吗?” 一目零摇了摇头,并未因这个问题而显露不悦,但炭治郎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她某些沉重的回忆,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久久没有再给出回应。就在炭治郎以为不会得到答案,准备道歉时,她却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内,炭治郎,你……想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情吧。” 自己一直深藏心底、迫切想要探寻的字眼被如此直接地提起,炭治郎猛地愣住,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前辈这句话的意思是……她知道一些内情?! “麻烦前辈告诉我!”激动之下,他甚至忘了身处移动的车厢,直接一个标准的土下座,额头抵在车板上。 一目零面不改色,依旧笔直地看向前方,仿佛炭治郎这夸张的举动并未引起她丝毫波澜。“活到这次任务结束吧,”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的。”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淡然,“还有……你的两个同伴跳下车了。” “活到任务……欸?!”炭治郎还沉浸在“活到任务结束”这句近乎预言般的话语带来的冲击中,闻言猛地抬头向前看去——原本善逸和伊之助所在的座位此刻空空如也!两人显然是被车外游郭边缘地带光怪陆离的景象所吸引,不知何时竟偷偷溜下了车,再晚上片刻,恐怕连人影都找不到了! “这两个臭小鬼!”前方传来宇髄天元气急败坏的怒吼,他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脸上的后悔之色愈发浓重。 带上他们,果然是个错误的选择! 第4章 蕨姬 晨光透过庭院的枝叶,在炼狱杏寿郎鎏金色的发梢跳跃,如同跳动的火焰。 “灶门少年他们……似乎很担心你,也很想帮忙。”他声音洪亮,一如往常,但零能听出那之下隐藏的、对后辈们安危的关切。他总是这样,如同炽热的太阳,毫无保留地照耀、保护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嗯,我会看着他们的。”她轻声应道,明白这三个少年绝不可能乖乖留在安全的蝶屋。与其让他们擅自行动陷入未知的危险,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炼狱闻言,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般热情的眸子柔和下来,完好的右眼认真地注视着她:“唔姆,有少女在,我就放心了,你一向如此可靠。”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 “但是,少女,你更要保护好自己。” 那一刻,他目光中的温度,似乎不仅仅是前辈对同僚的嘱托,还掺杂了些许更深、更难以言喻的东西。零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将那份暖意与重量悄然收入心底。她承诺会护住他重视的后辈,而他,则在担心着她的安危。 思绪收回,零看着眼前一目零看着面前这三个刚刚跳下马车、脸上还带着对陌生地界好奇又兴奋的少年们。罢了,既然答应了他,就得把这些精力旺盛又麻烦的小家伙们看好才行。 “你们给我听好了,潜入游郭之后,先帮我找老婆,我也会追踪鬼的情报的。” 好不容易将擅自行动的两个“小鬼”找回,并强行按捺住把他们捆起来的冲动,宇髄天元抓紧时间布置后续安排。他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三位妻子长时间失联,无法不让人往最坏的方向设想。 尽管我妻善逸在听到这个男人居然拥有三位妻子时,内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愤与嫉妒“岂可修!为什么这种肌肉笨蛋会有三个老婆!天道不公!”,但任务当前,他也只能将怨气咽回肚子里。 几人被打扮成游女模样准备“潜入”时,善逸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怨念黑气,直接吓退了好几家店的老板娘。反观一目零,经过精心装扮和隐藏疤痕后,她那头月光般的银发、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以及那只清澈又带着疏离感的碧蓝色左眼,美貌被彻底释放出来,带着一种不染尘埃、却又引人探究的脆弱与神秘感。 她一出现在街上,立刻引起了多家游郭老板娘的争抢,最终被财大气粗的京极屋鸨母以极高的价钱“买下”。或许是看零气质特殊,鸨母甚至还“附赠”般地带走了被宇髄天元威胁着、一脸不情愿扮成女装的善子。尽管过程充满意外与闹剧,四人总算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成功“潜入”了这座华丽的**迷宫。 真是奇怪呢。 刚刚踏入京极屋那奢华的大门,一目零凭借着她那经过特殊强化的感知,立刻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一丝不协调。这里的氛围表面歌舞升平,内里却仿佛绷紧的弦,带着一种隐晦的恐惧。侍女和游女们都下意识地避开楼上某个特定的房间方向,眼神闪烁,窃窃私语中也带着忌讳。她轻易地打听到,这里的老板娘不久前刚刚跳楼身亡,整个花楼似乎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郁薄纱之下。 “嘘!不要在这里提那个花魁的名字!”每当零试图询问更多关于前任花魁或是楼上房间的事情时,得到的不是匆忙的躲避,就是压低声音的、带着惊恐的警告。仿佛那个名字,那个房间,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恐怖禁忌。 “楼上的房间?零小姐你是有什么发现吗?”被安排在零身边作为实习游女的善子,虽然自己吓得够呛,但还是尽职地低声询问。 由于一目零过于出众的容貌和那股特殊的气质,她一进京极屋便被破格提升为花魁。然而,在得知这一任命时,零敏锐地注意到,周围人投向她的目光中,除了惊艳,更多的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她不动声色,特意向老板要求将“善子”留在身边侍奉。 “小心为上,”零低声对善逸嘱咐道,碧蓝色的左眼扫过装饰华丽的廊柱与纸门,仿佛能穿透它们,看到其后隐藏的黑暗,“有什么异常,要及时通知宇髄。” …… “哦?新来的花魁很好看吗?” 京极屋深处,一间未曾点灯、被浓郁黑暗吞噬的房间里,一个身着华丽花魁服饰、容貌美艳绝伦的女人,正慵懒地坐在镜前。她语气轻慢,好整以暇地看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一名侍女。冷汗从侍女的额头不断渗出,滴落在昂贵的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我喜欢美丽的皮肉,”女人,京极屋如今的头牌花魁——蕨姬,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残忍的愉悦,“但是我更喜欢它……属于我。” 她话音未落,腰间那看似普通的、缀满华丽饰物的腰带,竟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顺着光滑的地板蔓延开来,如同毒蛇般缠绕上那名侍女的躯体,一点一点,缓慢却坚定地收紧、包裹。侍女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被扼住的呜咽声,但这微弱的声响,轻易便被楼下传来的阵阵丝竹管弦与喧闹人声所淹没。不过片刻,房间里便只剩下蕨姬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她满意地望向镜中自己那白皙无瑕、精致得如同人偶的面容,红唇勾勒出一个渗人而满足的微笑。真好……她的“收藏”,很快又要增添一件新的、美丽的“艺术品”了。那个新来的的花魁……看起来,格外可口呢。 人类的感官远不及鬼类敏锐,但身为鬼杀队的柱,尤其是一目零,她的感知早已超越了常人的范畴。深夜,京极屋渐渐沉寂下来,唯有某些角落还残留着夜晚的喧嚣余烬。一目零独自坐在分配给她的、装饰华丽的房间里,并未入睡。她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只碧蓝色的左眼在从窗棂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下,映出一点幽幽的、非人的冷光。 是痛苦的哀嚎声。 极其短暂,极其微弱,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掐断,混合在夜风与远处的杂音中,几乎难以分辨。但她听到了。那声音中饱含的绝望与恐惧,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她的感知。 自己潜入这里还没多久,线索就如此主动地浮现了吗?她端起旁边矮几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浅呷了一口。平静的茶汤表面,倒映着窗外被窗格分割的、扭曲的夜色。 一切都如同她右眼偶尔窥见的命运碎片般,正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推进。来吧,让她亲眼看看,这游郭的华美皮囊之下,究竟隐藏着何等污秽的真相,以及……接下来,命运究竟会如何展开。 …… 上弦之陆,堕姬,以其对“美”的极端偏执与对“丑”的深恶痛绝而闻名。潜伏于京极屋,化身为高傲的花魁“蕨姬”,她在这座**之塔中肆意搜罗着一切符合她审美的人与物——美丽的皮囊、婀娜的身段,都是她渴望纳入私藏的“珍宝”。 反之,任何她认定为“丑陋”的存在,无论是碍眼的景象还是不经意的触碰,都会引发她生理性的厌恶与无法抑制的杀意。就像此刻,眼前这个金色短发、妆容怪异、在她眼中如同污秽般的小鬼,竟敢用手抓住她的手腕!好想杀了他!立刻!马上! 我妻善逸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要打草惊蛇,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他原本只是遵循着宇髄先生的指示,在楼内小心探查,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从那个挂着“蕨姬”名牌的房间里,传来少女压抑而绝望的哭泣声。那声音中的无助与恐惧,触动了他内心深处作为男人以及鬼杀队成员的责任感。他无法坐视不理。 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那扇并未锁死的房门。室内光线昏暗,几乎密不透光,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女正跪在凌乱不堪的地板中央,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低声啜泣。房间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飓风,家具东倒西歪,饰品散落一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爆发过的激烈冲突。 “啊!怎么乱成这样!房间里发生什么了!”善逸被眼前的狼藉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女孩听到声音,惊恐地回过头,脸上清晰的淤青和红肿的泪痕刺痛了善逸的眼睛。 “打…打架?你和人打架了?你还好吗!”他下意识地问道。 似乎“打架”这个词刺痛了女孩某根敏感的神经,她的眼泪瞬间涌得更凶,呜咽声也大了几分。善逸顿时手足无措,他不能放着这样的女孩不管,但理智又在尖叫着危险——一目前辈明确警告过这个房间!可是……现在离开,这个女孩怎么办?内心天人交战,最终,那点残存的勇气占了上风。对不起啊前辈!我不是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我这是在救人!他在心里拼命为自己找着借口。 “没事吧,乖,别怕。”善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可靠,他走上前,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不是在朝你发火,对不起哦。要是有困难……” 话未说完,一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强大压迫感猛地从身后袭来!这感觉他绝不会认错——是鬼!而且,绝非普通的鬼! “你在别人屋里做什么呢。” 冰冷的女声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后颈,每一个字都让善逸的冷汗涔涔而下。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的流动,如果不是她主动出声,他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好可怕……这个「声音」里蕴含的冰冷与杀意,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这个压迫感……难道是……上弦?! “喂!你聋了吗。”善逸的僵直与沉默显然激怒了身后的存在——蕨姬。她从来缺乏耐心,任何忤逆与忽视,都只会点燃她的怒火,而怒火的下场,唯有死亡。 第5章 上弦六 门口,两名跟着蕨姬回来的侍童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紧紧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蕨姬花魁……那…那个人刚来没两天,是一目花魁身边的……”其中一个鼓起勇气,颤声为善逸解释,尽管恐惧,她们知道这个黄头发的实习游女并非坏人。 “哈?那又怎样?”蕨姬嗤笑一声,美艳的脸上没有丝毫善意,只有**裸的厌恶与不耐烦,那眼神仿佛在看即将被碾死的虫豸。 “对不起,我擅自闯了进来。我看房间乱糟糟的,她又在哭……”善逸强忍着几乎要让他瘫软的恐惧,强迫自己转过身,面对着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花魁。他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脱身之法——日轮刀不在身边,硬碰硬毫无胜算,还会连累一目前辈和这里的无辜者。不要抖!善逸!他在内心咆哮,试图控制住颤抖的双腿。 “真是丑八怪啊你!”蕨姬的目光如同刮骨刀,毫不留情地扫过善逸的脸,“还有这哗众取宠的发色,让人犯恶心。”她丝毫不掩饰对善逸外表的鄙夷,表情因厌恶而微微扭曲,“趁早死了算了。” 恶毒的话语如同冰锥,不仅刺穿了善逸的耳膜,更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踩在脚下反复摩擦。 “确实,房间还是一团糟。”她像是才注意到房间的混乱,矛头瞬间转向那名哭泣的少女,“我是不是吩咐过要收拾好!” 她蛮横地忽略掉善逸,几步走到少女身边,粗暴地揪住她的耳朵,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少女发出痛苦的哀嚎,耳根处瞬间渗出血丝,但她不敢反抗,只能不住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收拾,饶了我吧!” “别吵!喊什么喊,赶紧收拾房间!”堕姬对她的求饶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一直因恐惧而沉默的善逸,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勇气,或许是少女的惨状刺激了他残存的正义感,他猛地冲上前,死死抓住了蕨姬那只揪着少女耳朵的手腕! “……干什么。”蕨姬冰冷的目光转向善逸,眼底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是第一个,敢如此直接反抗她的人。 “请…请你放手!”善逸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但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却异常坚定。 …… ……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这种微弱的反抗在她眼中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请你放手……” “靠近一看更丑了。”蕨姬眯起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杀意如同潮水般涌出。 “请你放……” “你这丑八怪居然也敢碰我。”话音未落,蕨姬猛地松开揪着少女的手,握掌成拳,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朝着善逸的头颅扇了过去!这一击若是打实,足以让普通人的头骨碎裂! “蹲下。” 一个清冷、平静,与现场紧绷气氛格格不入的女声,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善逸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这个指令,身体却已经凭借着对那个声音本能的信任,猛地向下一蹲! 呼——! 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拳头擦着他的发梢掠过,打了个空。 “哈……还以为死定了……”善逸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只收回的拳头,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刚才那一瞬间,那个鬼,是真心想要杀了他! 竟然被躲过去了?蕨姬非常不爽,但当她的目光转向门口时,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的笑意。终于……见到了。那个无惨大人亲自下令,要求格杀勿论的目标——纯白无瑕,仿佛不容一丝污秽沾染的女人。 “一目前……一目花魁。”善逸劫后余生,转过头,看到门口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心中顿时一安。是零小姐救了他。 “真是抱歉,我不听话的侍童跑到您这里来了。”一目零脸上噙着属于花魁的优雅微笑,碧蓝色的左眼直直地看向蕨姬。那笑容看似平和,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湖泊,感受不到丝毫真实的情感波动。 “吼?你就是新来的吧,真是有本事呢,刚进来就成了花魁。”蕨姬上下打量着零,眼神如同在评估一件即将到手的艺术品,“看看这漂亮的脸蛋,柔顺的头发……一定很招男人喜欢吧。” 她一步一步,带着狩猎般的姿态,走近一目零。蠢蠢欲动的手指几乎要忍不住抓向那截纤细脆弱的脖颈,但最终,她还是克制住了当场发作的冲动,只是用尖锐的指甲,极其轻佻地划过零光滑白皙的脸颊。一目零没有任何闪避或不适,任由那冰冷的指尖触碰皮肤,只是转动左眼,平静地回视着堕姬,清澈的眼珠清晰地倒映出对方脸上那混合着嫉妒、贪婪与杀意的扭曲表情。 “这么夸赞我还真是不好意思,”零的语气依旧平淡,“哦呀,招待客人的时间也快到了,那么……” 她微微侧头,给瘫坐在地的善逸递了一个眼神。善逸立刻会意,连滚爬爬地起身,乖顺地站到她的身后。 “下次再见,蕨姬花魁。”一目零微微颔首,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切冲突都未曾发生。她带着善逸,不疾不徐地离开了这个充满危险气息的房间。 直到回到一目零那间相对安全的客房,关上门,善逸才彻底松懈下来,靠着门板大口喘气,感觉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前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去……”他语无伦次地想要道歉。 “没关系哦,善逸。”一目零打断他,语气并无责备,“你也看出来了吧,那个花魁。” 善逸用力点头,心有余悸:“嗯!是鬼!而且……非常强!” “嗯,”零肯定了他的判断,声音低沉了几分,“上弦之陆,堕姬。这是她的名字。” “什么!上…上弦!好可怕!”善逸的尖叫差点脱口而出,又被自己死死捂住。上弦!他竟然正面遭遇了上弦鬼!如果不是前辈…… “那我们要赶快通知宇髓先生!可是如果是上弦的话,那之前来打探的那三位……”善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到了宇髓先生那三位失踪的妻子,如果她们对上的是上弦…… “不用担心,”一目零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京极屋雏鹤小姐的下落我已经找到了,宇髓应该已经收到情报了。” 她简要说明了从过去雏鹤身边的侍童那里得到的信息——雏鹤花魁因思念故乡恋人而拒客绝食,最终被送往等级最低的“切见世”。虽然具体情况不明,但至少有了明确的追查方向。这个消息,她已经通过鎹鸦传递了出去。 “你的日轮刀,拿着。”零从房间的隐蔽处取出善逸的佩刀,递给他。 “欸?!这是怎么送过来的?”善逸又惊又喜。 “宇髓先生派忍鼠送过来的。”零解释道,显然,音柱那边也在积极行动。 “听好,”零的神情变得严肃,“那个鬼跟你接触过后,一定会对你起疑心。这里不再安全。之后,你去跟着宇髓先生行动。”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拆下善逸头上别扭的发绳,又用沾湿的布巾,仔细擦去他脸上那滑稽的妆容,让他恢复了原本的清秀面貌。 “前辈那你呢?只留前辈一个人在这里……”善逸担忧地看着她。独自面对上弦,太危险了! “安心,不用担心我。”一目零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提到某个名字时,眼底似乎有微光闪过,“不把你们照顾好,杏寿郎会担心的。” 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制作精巧的小型鸟哨,塞进善逸手里。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就吹响它。” 善逸紧紧握住那枚尚带着零体温的鸟哨,如同握住了某种承诺与力量,重重点头: “嗯!” 接到一目零通过忍鼠传递来的情报后,宇髄天元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动身前往那座位于吉原边缘、等级最低、环境也最为恶劣的“切见世”。凭借着音柱卓越的潜行与追踪能力,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他如同一道无声的阴影,越过低矮破败的房顶,最终纵身跃至一处不起眼的屋檐下,锐利的目光透过糊纸窗户的破洞向内窥探。 找到了! 昏暗的房间里,他日夜牵挂的身影——他的妻子雏鹤,正被数条花纹诡异、仿佛拥有生命般的腰带紧紧缠绕、束缚,悬挂在半空中!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不仅遭受了囚禁,还中了毒。 “雏鹤!你怎么样了?” 宇髄天元毫不犹豫地破窗而入,手中双刀如旋风般挥出,精准地斩断了那些令人作呕的衣带,将虚弱的雏鹤稳稳接在怀中。他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剂,小心翼翼地喂入她口中。被囚禁多日,再加上毒素的侵蚀,她能坚持到现在,全靠顽强的意志力。 “非常抱歉,天元大人……”雏鹤虚弱地睁开眼,即便在这种时刻,她首先想到的仍是自己未能完成任务的失职,声音充满了自责。 “你现在先别说话。”宇髄天元打断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试图用自己滚烫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寒意与恐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环顾四周,环境险恶,必须尽快撤离。“解毒剂一旦生效,就立刻离开吉原,知道了吗?”他们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恶鬼必然察觉到了京极屋那两位“新花魁”的非同寻常。必须抢在鬼反应过来之前,找到另外两位妻子,并掌握主动权。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所有的隐忍、坚持与恐惧,在感受到丈夫坚实怀抱的这一刻彻底决堤。雏鹤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但她强行压抑着啜泣声,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汹涌的情绪。 …… “是……” 第6章 恶心的女人 “听好了哦小鬼,这次的鬼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这次是我的判断失误,去通知剩下两个,趁天没黑之前离开这里。” 宇髄天元之前确实如此对善逸交代过。但是!让我妻善逸真的抛下零小姐和宇髄先生自己逃跑?怎么可能!他亲身感受过那个鬼的可怕,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至今让他脊背发凉。稍有不慎,真的会死!怎么办?现在只能先找到炭治郎和伊之助,集合力量!万一鬼不止一个呢?那个蕨姬给人的感觉已经如此恐怖…… “猪突猛进!” 还没等善逸悄悄潜入荻本屋,熟悉的、充满野性的吼声就穿透墙壁传来。善逸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好要低调潜入的吗?伊之助这家伙怎么又搞出这么大动静?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荻本屋二楼的一扇窗户应声破裂,一道身影伴随着木屑飞跃而出。几乎是同时,楼上的伊之助也发现了下方目瞪口呆的善逸。 “哦!来得正好!我已经找到鬼的老窝了!”伊之助挥舞着双刀,兴奋地指着地面。 “什么?在哪?”善逸连忙跑过去,也顾不得理会荻本屋里传来的惊叫与骚动。 顺着伊之助指引的方向,善逸果然在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刚刚被强行凿开、仅容头颅通过的狭窄地洞,幽深不知通向何处,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可是这个洞口这么小,我们进不去的吧。”善逸比划了一下,以自己的体型,硬挤肯定会卡住。 伊之助不信邪,尝试着将头钻进去,结果肩膀以下的部分果然被牢牢卡住,动弹不得。 “这点小事难不倒本大爷的,哼哈啊哈哈!”伊之助发出一声标志性的怪笑,紧接着,善逸就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咔嘣咔嘣”的关节错位声——伊之助竟然自己用蛮力将双臂卸脱臼了!原本健硕的肩膀瞬间塌陷下去,宽度骤减。 “啊!你在做什么啊!”善逸被他这疯狂的行径吓得魂飞魄散,身体是能这样随便拆卸的吗?! “猪突猛进!”双臂软垂的伊之助再次发力,像一头真正的野猪般,靠着头部的冲撞和身体的扭动,硬生生挤进了那个狭小的地洞,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喂!你下去了那我该怎么办啊!伊之助!”善逸朝着洞里焦急地大喊,却只听到越来越远的、窸窸窣窣的爬行声,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办?如果下面真的是恶鬼的老巢,伊之助一个人绝对凶多吉少!对了,炭治郎!必须马上找到炭治郎!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京极屋华灯初上,靡靡之音再起,但对于潜伏的恶鬼而言,这才是真正活动的时间。堕姬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无惨大人的期待,她绝不能辜负。 “那个女孩,有柱的实力。”她回忆起不久前,自己慵懒地伏在无惨大人膝上,感受着他冰冷而修长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发丝。 “堕姬,你已经杀死了七个柱,我相信你的实力。”无惨大人低沉蛊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但是,无论是遇到戴耳饰的,还是那个纯白的女孩,都不可松懈。下弦一已经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渴望得到无惨大人更多的认可与奖赏,她喜欢变强,也痴迷于这个赋予她力量与永恒美丽的、强大而美丽的男人。 “遵命,无惨大人,我一定带着他们的头颅来见您。” 此刻,她不再隐藏。没有操控腰带偷袭,她大大方方地,如同赴一场华丽的宴会,直接踏破一目零房间的窗户,走了进去。姿态张扬,仿佛胜利已然是她的囊中之物。 一目零早已换下了繁复的花魁和服,身着便于行动的鬼杀队制服,外罩那件标志性的、衣角沾染母亲血迹的白色羽织。她安静地跪坐在房间中央,涌进的夜风吹起羽织下摆,露出她紧握在双手中的、形制不同的两把日轮刀。 “吼,真是敏锐呢,是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死期了吗?”堕姬嗤笑着,美艳的脸上满是轻蔑,“现在求饶,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她话音未落,身后已然伸出数条花纹诡异、如同活物般蠕动漂浮的衣带,空气中弥漫开危险的妖气。她脸颊两侧,代表上弦身份的斑纹也清晰浮现,瞳孔中“上弦陆”的字样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是这样吗。”一目零的表情依旧平静得可怕,碧蓝色的左眼如同深潭,映不出丝毫波澜。 “怎么了?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堕姬鄙夷地斜睨着她,耐心迅速耗尽,“话说回来,你是柱吗?我对不是柱的普通人不感兴趣。”她只想收割强者的头颅,向无惨大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一目零缓缓站起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右手缓缓抽出了腰间一把日轮刀。刀刃出鞘的瞬间,竟散发出如同月华般清冷皎洁的白色光芒,将她整个人映衬得在黑暗中愈发耀眼,仿佛不容玷污的雪原。 “恶鬼,说白了,我很讨厌你。”零的声音冰冷,“之前,你想杀了他吧,那个孩子。”“呵,那又怎样?”堕姬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我直接说了吧,那些失踪的游女和花魁都是我干的!我想杀了他,那个丑八怪,站在我面前真是脏了我的眼睛!他也是鬼杀队的吧?一会儿杀了你之后,就轮到他了!” 一目零抬起眼,那只碧蓝色的左眼仿佛最上等的玛瑙,透彻却冰冷,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呢。” 什么意思?堕姬心中刚升起一丝疑惑。 下一秒,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猛地轰击在她的左肩上!速度快到超越了她的视觉捕捉极限!她甚至连衣带都来不及操控,整个人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出了房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砸落在京极屋外宽敞的街道中央! “啊——!!!”堕姬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叫。 她低头看去,贯穿自己左肩、将她死死钉在地面上的,并非预想中锋利的刀刃,而是一把朴实无华、甚至有些陈旧的白木刀鞘! “啊!好痛!竟敢这么对我!杀了你!杀了你!”堕姬忍痛猛地将刀鞘拔出,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她气得浑身发抖,这绝对是偷袭!可恶的女人! “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一目零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街道对面的屋顶上,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是哟,我是柱,目柱,一目零。” 堕姬支撑着迅速恢复的身体站起来,伤口在鬼的强大再生能力下转眼愈合,但屈辱感却无法抹去。“哼……我啊,已经杀过七个柱了哦!”她试图用战绩找回场子,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但是可惜,他们每一个的名字我都没有记住,因为根本没必要嘛!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无惨大人说得对,这个女人令人讨厌!刚刚那个速度和力量……一定是自己大意了,没有动真格的原因! “这可不行,”一目零的声音随风飘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要记住啊,我的名字。即将杀了你的人的名字。” 炭治郎和刚刚汇合的善逸听到京极屋方向传来的剧烈轰鸣与房屋倒塌声时,正准备动身去寻找钻入地下的伊之助。 “那个方向,是京极屋!是一目前辈吗!”炭治郎脸色骤变,空气中弥漫的鬼气骤然变得浓烈而狂暴!不会错的!难道地洞里的不是本体?还是说……果然有另一只鬼? “善逸,你去找宇髓先生跟伊之助汇合!我去帮助一目前辈!”炭治郎当机立断。 善逸虽然万分担忧,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分工:“要小心啊炭治郎!” 当炭治郎赶到战场时,京极屋附近已然一片狼藉,房屋倒塌,烟尘弥漫。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残垣断壁间高速移动,激烈交锋。突然,炭治郎敏锐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陌生而微弱的人类血腥味!他急忙四下搜寻,果然在一处废墟下,发现了一个被落石砸断手臂的平民,因失血过多,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呻吟。 “你还好吗!”炭治郎冲过去,迅速用随身携带的布带为他进行紧急包扎。仔细看去,这人身上还遍布着许多细小的撕裂伤。然而,还未等炭治郎听到回应,那丝微弱的气息便彻底消失了。可恶!还是没能救下来吗! “危险!” 就在炭治郎因懊恼而分神的刹那,他闻到了恶鬼气息极速逼近!一道白光如同闪电般掠至他身前,精准地将三条袭向他后心的锋利衣带齐根斩断!与此同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揽住他的腰,在身后房屋彻底崩塌的巨响中,带着他迅速后退,稳稳落在了另一处相对完好的屋顶上。 “一目前辈!”炭治郎惊魂未定,看清救他之人后,心中满是感激与后怕。 “真有本事呢,一边跟我缠斗,还有功夫去救人。”对面的堕姬舔了舔衣带上沾染的鲜血,随即像是尝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猛地吐了出来,“好恶心!怎么会这么恶心,你的鲜血!” 一目零随意用手背擦去脸颊上刚刚被衣带边缘划出的一道浅浅血痕,那伤口竟已几乎止血。“是吗,”她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嘲讽,“恶心到你了?那还真是太好了。” 刚才的交手,这个女人甚至连呼吸法都未曾使用,仅凭基础的身体能力和剑技,就轻易挡下了她的攻击甚至伤到了她!堕姬紧握双拳,心中怒火更炽。同时,她感知到自己用来储存“食粮”的地下空间似乎被人闯入了!真是麻烦不断!不过没关系,“粮仓”可以重建,但眼前这两个鬼杀队,必须立刻清除! 多亏了音柱宇髄天元和善逸的及时赶到与支援,那些烦人且坚韧的衣带被尽数斩断,被堕姬囚禁在地下空间的无辜女子们也被成功解救出来。果然,堕姬的本体并不在那里。从善逸口中,宇髄得知一目零和炭治郎已经与鬼对上了。 “天元大人,不用管我们了,快去斩杀鬼吧!”刚刚服下解毒剂、恢复了些许气力的须磨和槙於坚定地说道。 三位妻子均已安全救出,宇髄天元心中最大的石头落地。那么,是时候履行柱的职责,终结这场发生在游郭的悲剧了。 斩杀始作俑者,恶鬼上弦之陆! “出发吧!”宇髄天元握紧双刀,眼中燃起炽热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