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 第1章 第 1 章 米其林餐厅的包厢，环境雅致高档，窗外是一爿秀美的湖。 各式做法考究的餐品被端上了桌，绕桌而坐的林家四口人，和黄家三口人，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在聊着天。 主要是两家的父母亲在聊，聊两家儿女的婚事。 林家儿子和黄家女儿恋爱多年，目前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放心，莹珊嫁到我们家来，我们不会让她吃一点苦的。”林父林永福如是说。 他为这次饭局，可是下了血本，特意安排在的米其林餐厅，来撑面子，还有讨好家境富裕的准儿媳一家。 林夏看了眼爸爸，又看了眼自己即将成为新郎弟弟，他们两个今天穿得西装革履，是特意新买的高档西装。 行为动作都变得彬彬有礼，站相吃相都刻意地向着上层人士靠拢，红酒杯端起来，还要在手中转两转，装模作样地看看挂杯情况才喝。 谈完婚事，又大谈特谈起了生意经和股票投资，和黄爸爸聊得有来有往，像很在行一样。 林夏看了看他们，转开头，看窗外。 她没来过米其林餐厅，这是第一次，他们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上层家庭，他们家只是在社区里开了个小生活超市，爸爸就敢吹自己是大型食品工厂老板，还吹自己涉猎各种投资，多么多么赚钱。 爸爸他们会装，她并不会。她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插不上话，也不想讲话。 她只想安安静静吃完这餐饭。 但无可避免的，话题还是来到了她身上。 对面的黄妈妈看向她，说道：“嘉豪姐姐是27岁了吧。” “对。”林妈妈笑了下，应说。 “结婚了没有？” “没有，男朋友都还没有呢。”林妈妈斜了林夏一眼，叹气，“弟弟比她小，都已经要结婚了，她还单着，我跟她爸快给愁死了。” 林夏低头，避开妈妈的视线，那视线里带有对她的嫌弃。 “二十七了，确实愁。得赶紧脱单才行呀，不然年龄越大越不好找。”黄妈妈用兰花指捏着雕花小勺，剜了口甜品放进口中，道。 “是呀。”林妈妈一脸愁容地说，“我真恨不得她明天就能嫁出去，那我就完成我做父母的任务了。” “做父母的总是得为儿女操心，希望他们有个好的归宿。” “可不。” “我这里有个人，可以介绍给嘉豪姐姐认识。” “什么人？”林妈妈喜悦地问。 林爸爸也立刻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们有个合作伙伴，大老板，身家上亿，他的儿子正好单身，也是个在商界驰骋的青年才俊，前段时间跟我说想找个结婚对象，我想来想去，觉得与其介绍给别人，不如介绍给嘉豪姐姐。嘉豪姐姐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双方见个面。” “谢谢，我现在还不……” 林夏刚说出“不”字，被妈妈用手肘搡了下，打断。 妈妈抢过话去道：“我们小夏肯定愿意。” 林爸爸也忙道：“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这样的好事，亲家能想到小夏，那是把我们当自家人。”林爸爸刚才听到大老板，眼睛就倏地亮起来了。 他们都一样，只听有钱就觉得是优质对象，其他一概不问，还要担忧，“可是人家条件那么好，要求肯定很高吧，能看得上我们家小夏吗？” 黄妈妈道：“他想找的就是嘉豪姐姐这种类型的女生，温婉恬静，又有一定文化素养，职业是老师，能很好地培养下一代，这是多大的优势，怎么会看不上。” “能看上就好。”林妈妈笑了笑，“那就全拜托亲家母了。” “好，我来安排。跟对方敲定好见面时间，我会电话通知你们的。” “行。我们这边就等消息了。” 林夏：“……” 问都不问她，就这么敲定了，像当她不存在一样。 “妈妈……” 林夏刚张开口，林妈妈像被提醒了什么，转向黄妈妈，又说道：“亲家母，不是我夸我女儿，她呀，从小除了学习好，还特别懂事，会帮着我们做家务、做饭，做的饭可好吃了。” 听起来像是在夸自己女儿，但其实不然，这些于她来说，都是女儿在“婚恋市场”的优势条件，必须要摆出来，以提高竞争力。 摆完这些，下一刻她就说道，“所以我女儿要是结婚后呀，肯定会是个贤惠的好老婆，能把家庭把老公照顾得很好的，这点我可以打包票。” “是吗？嘉豪姐姐还会做饭呢。”黄妈妈露出意外神情说。 林妈妈赶紧道：“对，她可愿意做饭了。” “那就更好了，我会把这些告诉对方的。嘉豪姐姐这样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希望吧，要这事能成，我们小夏就能有个好归宿了。” “肯定能成。嘉豪姐姐多好，会那么多东西，不像我们家莹珊，就会吃吃喝喝还有打扮，其他什么都不会。你们多担待。” 黄莹珊闻言，撅起嘴巴，歪向妈妈，娇嗔说：“妈妈，你怎么这么说我。我今年开始，不是有在帮家里做事情嘛。” “嗯，你的确开始做了。”黄妈妈笑道。 “是吧。我虽然刚学，但也很优秀的好不好。”她抱住妈妈胳膊，撒娇，“快说我优秀嘛。” “好，你优秀，你最优秀了。” “就是嘛。” 黄爸爸宠溺地看女儿，道：“哈哈，我们太娇惯她了，平时什么都舍不得让她做，快把她惯成小公主。” 林夏看向黄莹珊，眼中闪过丝羡慕。 黄莹珊她可以很自在地跟自己爸妈说话，还可以撒娇，家里人还都很爱她。这样的幸福和幸运，不是人人都有。 一旁林爸爸朗笑两声，开腔道：“女儿就是应该要娇惯的。我们家女儿，我也都很娇惯她，但是她闲不住，喜欢帮忙做家务，不让她做她还不肯呢。” 林夏看一眼爸爸，秀眉蹙起，无声地别过了头。 黄妈妈微笑说：“那嘉豪姐姐可太勤快了，娶到她的那可幸福了，贤妻良母的好坯子啊。” “是呀。”林妈妈点头道，“我们，不，我是说我一直按照这个方向去教育她的。” “林妈妈教得好。” “哪有哪有，还有很多不足。你才把孩子教得好呢，莹珊多可爱啊，嘴巴还特别甜……” 林夏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断聊着，渐渐地，她觉得他们的声音在变远，她也突然开始头晕，还有些心慌反胃。 忍了会儿，没减轻，胸口越来越发堵，呼吸在变急促。她弯腰，两手撑在桌沿，开口说道：“抱歉，我需要去一下卫生间。” 大家聊得正滔滔，没人在意她，身旁的妈妈倒是看了她一眼，摆手说了声去吧，就又加入了和他们的谈话。 林夏抿唇，手按桌沿借了下力，支撑自己站起，拧身，走出了包厢。 一面调整呼吸，一边左右寻找卫生间标识，总算看到，她赶忙走了过去。 尽量迈大步幅，想尽快把自己置于一个无人的空间，那样能让她觉得更自在。 可离卫生间还剩不到五米时，她撑不住了，头一阵猛烈晕眩，眼前黑了一瞬，她赶忙抬手扶住走廊墙壁，另一只手捂在心口，快速换着气。 这时，从她前方走来一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气质矜贵，俊美的脸上神情淡冷，目不斜视从她身旁走过。 走出两步，却又顿住，折了回来。 “你怎么样？不舒服吗。” 林夏听到一个疏淡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她仰头，看向站在身旁的男人。 稍一凝滞，她张了张口，艰难说道：“不用、管我，我、没关系。” 说毕，她无力地把身体靠向墙壁，再慢慢侧转，让后背移上去，防止自己栽倒。 不过是过度换气罢了，又不是第一次经历，别紧张，要镇静，镇静，呼吸，调整呼吸，自己可以的。内心中，她这样告诉自己。 后背稳稳靠定，支撑好自己后，她低下头，把两只手拢在一起，扣在口鼻处。 没有纸袋时，她会用这种方式来控制呼吸。 手在抖，她尽量让自己不要抖，同时竭力地让自己放慢呼吸。 慢慢吸气，再慢慢吐出…… 不要慌，没事的…… 会没事的…… 过了阵子，她觉得自己缓过来了。 胸口没那么闷沉了，呼吸渐趋平稳。 她转眸看身旁，刚才那人已不在那里。 ……他走了。 她也该走了，去卫生间洗一下手，再往太阳穴拍些水。 太阳穴还有些发紧，她需要让自己更舒缓一些，然后再回到那令她压抑的包厢里去。 可是她却不想动，主要不想回那包厢。 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又低了眼睛，发呆一般，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孤单单的一个影子，不多时，却又有一个影子笼罩了过来。 有个人停在那里，不动了。 她正准备抬头看，一杯水被递了过来。 握着杯子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任何精心雕刻的手部雕塑，都没有他这只手好看。 林夏一愣，凝住。 那个疏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要不要喝水？温的。” 林夏缓缓抬眸，看着那人。 ……他竟然又回来了，还给自己带了杯水。 “谢谢。”她抿了下唇，扬手，把水接过。 温热的水，透过白色瓷杯，给她冰凉的掌心带来了些温度。她两手捧住杯子，低头喝水。 刚喝下一口，让她又愣住了，水中有淡淡的咸味，是淡盐水。 他怎么知道喝淡盐水更好。 “慢点，一小口一小口喝，不要把脸一直扎在杯子里。” 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夏赶紧将唇离开杯沿，扬脸，有些窘然地解释道：“没、没有。我知道应该小口喝。” 对方没说话，只垂着眼眸，一瞬不瞬凝着她。 她心脏莫名一震，僵怔住，紧张又疑惑。 ……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深而又深的目光中似乎有探究意味。 她越来越紧张，想问怎么了，还没启唇，他先她开了口，说道：“你的口红……” “口红？”她懵懵地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嗯，口红花掉了。”他扬起手，修长手指轻点了下右边脸颊，“蹭到了脸颊这里。” 尾音中带着轻浅笑意。 “啊？是，是吗？”林夏慌地低下了头，赶紧擦拭。 应该是刚才用手掩着嘴巴呼吸时，无意蹭到的。肯定很滑稽难看吧，所以他才会那么看着她。 尴尬。 手擦了两下，觉得擦不干净，伸进口袋，想找张纸，可口袋空的，没有带。 “给，用这个。”他递给她一块手帕。 像是真丝材质，纹样复古典雅。 林夏摆手：“不用了，有点浪费，我一会儿去找张纸就行。” “一块手帕而已。”他直接把手帕塞进她手心，“没什么浪费不浪费。” 林夏捏住手帕，愣了瞬，道：“好吧，谢谢。” 她用手帕擦拭着脸颊。 手帕上有淡淡的香气，弥散在鼻尖，很好闻，也很莫名地让林夏的心颤了颤。 这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有些不知所措地，她忙把那手帕的手放下了，想转移心绪，没话找话说：“你也是来吃饭的吗？” “对。” “我也来吃饭，今天是我……” 她话没说完，走廊另一端响起了一声喊：“林夏，你在那儿站着干嘛呢。” 转头看，是弟弟林嘉豪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久不回来，非让我出来找你。”林嘉豪语气中透着老大的不耐烦。 “我正准备回去。”林夏把手帕放进口袋，说。 “妈还担心你出什么问题，你这不好好的嘛，在这里跟别人聊天，还端着茶，挺悠闲。”斜瞥林夏旁边的人，厌烦带不屑的口吻道，“这人谁呀？” 林夏握了下拳，少见地指正弟弟：“你不要那么不礼貌。” “不礼貌？呵。你还说起我了。怎么，他是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但是他……” 林嘉豪截断她的话：“不认识你跟人聊什么呢。走，回去。”拽住她胳膊，拉着她就走，“该聊婚期和婚礼细则了，还得耽误时间来找你。” “等一下。”她回头，匆匆对那帮了她的陌生男人道，“谢谢你帮我。谢谢。” 转回，跟着弟弟走，“你别走那么快，水洒了。” “洒就洒了，有什么所谓，快点，还有很多事儿呢。” 林夏只能尽力稳住手里的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它洒掉。 进了包厢，胳膊总算被松开了。 她轻蹙起眉，两手捧住瓷杯，回自己位置。 弟弟也回到自己位置，落了座，蜕掉一脸不耐，朝未婚妻以及未来丈母娘丈人换上笑颜，还很礼貌地说着不好意思。 对自己家人，尤其对她，他可从来不会这样和颜悦色，连姐姐都从来不叫，总是直呼她大名。他就是家里的小霸王，被爸妈宠着长大的。 “没关系，你担心姐姐嘛。”黄莹珊娇声说。 黄妈妈也说道：“嘉豪是个好孩子，对姐姐真好，兄弟姐妹就是要这样互相照顾。” 林爸爸听到夸他儿子，立刻对此表示了非常之赞同：“嘉豪这孩子真的很好，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他们姐弟俩的感情也很好，嘉豪也很会照顾人的，向来照顾姐姐。” 听着他们对话，林夏眉头皱深了。她低下头，看手上的水。 就看着水吧，不要想其他，也尽量不听他们说话，熬过去就行了。 有了这杯水，似乎好熬了一点。 她隔一会儿，喝一口水，隔一会儿，脑海也会闪过刚才那个人。 他，走了吗？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饭局结束，一走出包厢，她下意识看向走廊。 他当然没有在那里，怎么还会在那里呢。 跟上家人往外走，一路走，她也在一路环顾。 目之所及，都没有那道身影。 已经走了吧。 哎，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应该问一问他的名字的。 可是……知道他的名字又如何呢。 对方只是好心帮了她一下而已，短暂交集，转眼就不会再记得她。 自己过段时间也会忘记吧。 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 她叹了口气，转向前方，这一转，发现眼前横着一堵隔断用的屏风，幸好反应及时，停住了，不然头要磕上去。 爸爸看到了这一幕，没问她碰哪里没有，更没关心她，而是黑沉下脸，怒声道：”左顾右盼，干什么呢，多大的人了，路都走不好吗，让人看到什么样子，丢不丢人，好好走！” 碍于公共场合，还有未来亲家在，他是压着声音说的。 等到停车场，目送亲家他们上车离开后，他算是放开了声音，眼睛瞪向林夏，发火道：“我真受不了，你说你怎么搞的，一点都不会来事儿，木头一样，人家好心要给你介绍对象，你没热情回应就算了，还想拒绝，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回车上再说吧。”林妈妈劝道。 林爸正要对林妈发火，又听林妈说：“那边有人看过来了。”他才作罢，往车的方向走。 进去车里，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接着怒冲冲道：”你这样，怎么能讨人喜欢，怎么能找到男朋友。看看你弟弟，表现得多好，找了个那么好的女朋友，对方家条件又那么好。你呢，一点用都没有，二十七了，剩女了都，你想老在家里，让我们养一辈子吗？” 林夏深吸了好几口气，说道：“爸爸，我才二十七岁，我没觉得自己老。我也一直有在工作，同时也一直在帮家里做事，我……” “你什么！你还敢跟我顶起嘴来了，翅膀硬了呀你！谁把你养这么大的，帮家里做点事不应该吗，你懂不懂感恩！”她对自己弱弱的维护换来了林爸更严厉的暴怒。 于是回程这路上，她的耳朵始终没得到安宁，被斥责了一路。 几天后，她又被斥责了一通。 因为爸爸接到了黄妈妈的通知，之前提过的那个“商界才俊”，愿意和林夏见一面，时间就定在这周六。爸爸简直狂喜，立刻告诉林夏，让她好好准备，打扮漂亮点，争取把对方一举拿下，林夏错愕片时，说了句自己不想相亲，爸爸就直接暴怒了。 说她疯了，脑子肯定有问题，这么好的条件不想要，还想要什么，要求她必须去，亲家费心安排的，不能不给面子，更不能让他没面子，她年龄这么大了还没结婚，已经让他很没面子了！让人说他有个没人要的女儿！ 妈妈也来“苦口婆心”地劝她，让她去见一面，接下来的两天，都不停在她耳边念，还哭了一场，说她是多么多么希望女儿能获得幸福。 到了当天，她又念经一样催着林夏换衣服，化妆，还“贴心”地亲自把林夏“送”到了见面地点——也即前几天去过的那家米其林餐厅。 妈妈把她推进门口，跟迎来服务人员说有约，报上座位号，服务人员领她们往里走。 林妈妈跟着走了几步，探头往里瞄了几眼，就停住了。 “不能让人家看到我这个当妈的有跟来，会减分的。”她嘀咕。 随后，她歪近林夏，叮嘱她，“我先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表现，知道没。”说毕把她往前推了一把，拧身离开。 给林夏安排的那位“青年才俊”已到，正坐在座位。 他穿着西服，跷着二郎腿，仰靠椅背坐着，很有一股当老板的派头。 林妈妈满意于自己女儿要和大老板相亲了，离开时是笑着的。可林夏却笑不出来，尤其在落座看清对方的脸之后。 并不是因为长得多难看，当然也不好看，就平常的国字脸长相。 而是因为对方年纪显然不轻。 才俊称不称得上不知道，但青年是称不上的。 对方看起来有四十加，妥妥的中年男人，偏胖，头顶还有些秃的那种。 林夏：“……” “林小姐，你迟到了。”对方放下正在看的手机，如是说。 林夏回神，答他道：“路上遇到了堵车，就迟到了一会儿。不好意思。” 秃顶中年男张了下嘴，还想说什么，没说，扬下巴命令一样对服务人员说：“菜单给她。” 服务人员递上菜单。 他看向林夏，说：“先点菜吧，看看想吃什么。”整了下被肚子绷起的西服前襟，又说道，“我觉得他们家的小羊排和烧鲳鱼最好吃。” 林夏没什么想吃的，道：“那就点这两个吧。” “OK。”他瞥了眼菜单，算计着可不能让对方点那些贵菜，说道，“已经有两个荤菜，再点两个素菜就可以了。你觉得冬笋蘑菇和上汤时蔬怎么样。” 林夏依旧没有异议：“可以。” 许是林夏这样顺和的表现，让中年男觉得挺满意，他点了下头，又问：“甜品呢，想吃什么。” “不用，给我杯茶就行了。” “喜欢喝茶，不错。喝哪种茶？” “茉莉花茶吧。” 中年男说道：“OK，她一杯茉莉花茶。我要一杯大红袍。主食你觉得吃面怎么样？我喜欢吃面。” “都可以。” “很好。那就黄鱼面。”菜单还给服务人员，“先这样。” 服务员收走菜单，离开。 中年男又拿起手机，处理了个什么事情，之后把手机放于手边，说道：“林小姐，你是二十七岁是吧。” “对。” “为什么到这个年纪，还没对象，没结婚？”他问。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林夏感觉他话里有话，潜台词像是在问，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沉了口气，说道：“上学的时候忙着学习，毕业了又忙着工作，没有时间，也没碰到合适的。” “也就是说你从没谈过恋爱？” “没有。” “嗯……”对方点了两下头说，“不错，说明你很单纯。那你是不是学习很好。” 林夏一愣，是怎么突然转到学习上的。 她说道：“还可以。” 对方扬下巴，颇骄傲地说：“我是从小就品学兼优，考上了A大，之后又出国，在HF大学学了两年MBA。” 说完，他有个停顿，似乎在等林夏惊讶或是惊叹，别人听到是会这样的，毕竟A大是国内顶级学府，而HF大学又是国外顶级学府。 但林夏没有，只平静嗯了声。 他抱臂，接着道，“你呢，你是读的哪所大学？” “我读的是隔壁市的N大。” “还不错，也是排名前十的985大学。黄阿姨跟我说你是英语老师？那你大学学的专业也是英语吗？” “是的。” “嗯，不错，学英语不错。还能当上老师，说明你英语水平不低。” 林夏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来相亲的，而是来面试的。 这时，服务人员把茶水送了上来。 瓷白的杯子，茶气氤氲，清新的茶香飘散而出。 林夏低头凝着杯子，她注意到，这杯子和那天盛温盐水的杯子是同一款。 她没想到会再来这家餐厅，更没想到会再看到这杯子，所以她有短瞬的怔愣，随后两手捧住杯身，唇角不自觉扬起，浅浅笑了下。 看到这杯子，她就想起了那天帮她的那个人。 挺莫名的，自己半分没忘，反而记忆越来越鲜明了，那个人的身影还时不时会在脑海浮现，甚至萦绕。 很奇异的一种感受。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想着这些时，没注意到，一道挺拔的身影从旁边走了过去。 第3章 第 3 章 那道身影走向了隔壁方桌。 已经有一个穿着卡其色西服的男人，和一个留着波浪卷发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在那里就座。 男人一看到他来了，开心招呼：“终于来了你，快坐。” 女人闻声抬起头，眼睛明显一亮，俏丽歪头，朝他摆了摆手：“周寒迟，你好。” “嗯，你好。”周寒迟淡淡应了声，拉开卡其西服男人旁边的座椅，坐下。 他没想太多，只以为她是卡其西服男带来的朋友。 卡其西服男喊服务人员拿来菜单，对周寒迟道：“我们在等你的时候，已经先点了些菜，有……”把点的菜给他报一遍，又道，“你看你还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全部算我的。” “这些就够了，我没什么要加。” “喝的呢？来不来点红酒。来点吧，咱小酌一下。” “不喝，我等会儿还要去和别人谈事情。” “少喝点儿，不会影响你谈事情。咱们都好久没见了，好不容易碰面。”他招呼服务人员，爽气点了红酒，“好了，咱们等会儿。我给你先倒杯水。” 他拿起桌上水瓶，给周寒迟倒水，“你真是太忙了，约了你十几次，才总算约上，大忙人你。老师跟我说呀，他想见你一次都难。” “他跟你说想见我？” “是呀。老师很关心你的。” 周寒迟默然几秒，道：“或许吧。” 旁边卷发女生也想参与到谈话中，问：“老师？那是谁？” “就周爸爸呀。我以前跟着周爸爸学过钢琴。” 卡其西服男告诉卷发女生，“不过我学艺不精，又没天分，没像寒迟一样承继周爸爸衣钵，成为钢琴家。哎，现在只能在周爸爸和我爸爸合开的公司里当职员。” “现在是职员，以后会慢慢变成管理人的。”卷发女生说着，转眼波看向周寒迟，倾身，搭话道，“任博刚才说你很忙。你平时都忙什么呀。” “工作。”周寒迟疏淡回了她两个字。 “什么工作呢？”她娇俏歪头，又问。 “演出。还有公司的事。”周寒迟言简意赅地答她。 她又问：“你是不是很多演出啊。” 周寒迟冷冷嗯了声，修长的手伸向水杯。 任博笑笑，道：“他呀，演出可多了，最受欢迎的天才钢琴家可不是盖的，小时候拿奖拿到手软，长大了各种演出邀约不断。这两年他还开了自己的音乐公司，都要兼顾，不忙不可能。”说着，任博想起来，“是不是还没介绍过。” 转向周寒迟，手往卷发女生一伸，道，“这位是许梦琪许小姐，双联鞋业的千金。你们见过的。” “是吗。”周寒迟对她并没印象，想不起在哪见过。 “就春节期间，在那个慈善音乐会上。”任博补充。 许梦琪绽开笑靥，接着任博的话道：“那天你演奏结束，我还去跟你打过招呼，我穿的是一件香槟色的刺绣抹胸礼服裙。”拂了下头发，眼波流转，欠身问，“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周寒迟直接了当地说。 “啊？”许梦琪皱起脸，失落道，“你一点也不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会记得。”拧了拧身，“哦，是不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啊。” 末了，还撅起了嘴巴，做出一种生气的可爱媚态，忽闪着长睫毛巴巴地看着周寒迟。 她自认为没有男人会不吃这套。 但周寒迟完全无感，更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冷淡垂下眼眸，拿起水杯，喝水。 “哪会。”任博赶紧说，“许小姐要是不漂亮，就没漂亮女人了。” “真的吗？”许梦琪忽闪了忽闪眼睛，歪头问。 “当然真的。”任博为防得罪人，解释说，“可能是那天和寒迟打招呼的太多了吧。没事，现在你们正好重新认识一下。” “好吧。”许梦琪点头。 任博对周寒迟道：“许小姐她是学设计的，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留的学，她……”巴拉巴拉，做着介绍。 不多时，服务人员端来两道菜，放到了桌上。 任博兴冲冲拿起筷子，招呼两人：“吃吧，咱们边吃边聊。” 之后，他又和许梦琪分享了些周寒迟的事，还带动话题，让她和周寒迟聊。 觉得自己带动的差不多了，他作势看手机，说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件事得马上处理一下。你们先聊，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毕，拿着手机离开，给两人创造独处时间。 许小姐也没浪费这机会，积极和周寒迟搭着话，周寒迟疏淡地有一句没一句应着。 而一扇屏风之隔的另一侧，林夏在埋头喝茶。 秃顶中年男说道：“他家的茶是不是挺好喝的。” “还不错。”林夏道。 一些茶点被送了上来，对方说：“尝尝他家点心，味道也挺好。” 林夏夹起一块，放进口中，点头，的确挺好吃。 对方问她：“你会做点心吗？” “只会做几种简单的。” “会做就不错，复杂的可以学嘛。”对方喝了口茶，“我还听说你很喜欢做家务，还很会做饭，属于贤妻良母类型，这点也不错。” “嗯？”林夏看向对方，说道，“谢谢，我不是……” 对方只听到个谢谢，就立刻说：“不客气，我也是实话实说。我不会吝惜于夸奖别人。” “……”林夏完全没觉得这是在夸她。他说的所有她“不错”、“很好”的点，她都不觉得是在夸她。 林夏不再看他，低眸，捧起茶杯，继续喝茶，好让自己绷起的情绪舒缓一下。 她是受不了妈妈喋喋不休的唠叨，还有爸爸的斥责才来的，而来了之后，她发现自己更受不了。 “对了，你现在是在哪所学校教学。”对方又问道。 “xx外国语中学。” “还是个重点中学，那你英语水平不止是不低，肯定很好吧。”他点了点头，满意道，“懂英语是个优势，现在都国际化，需要能和国际接轨。” “嗯，国际化是个趋势。”林夏随口附和。 对方抱臂说：“你还懂趋势，不错。” 林夏一下子又：“……” 这人的话语中显出股不知哪来的优越感。 而他下一句话，就更有股优越感了：“所以我做生意，都着眼于全球布局，这是当年我还在HF进修的时候，就已经知晓的。人呀，你眼界到哪里，你的高度就会在哪里。像我的客户基本都是外国人，跟他们打交道，要拥有国际化视野。人也要国际化，洋派你知道吧。” 洋派她是不知道，但服务人员正好端上了小羊排。她看着羊排，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秃顶中年男自豪勾唇，又说道，“我不止在国外发展生意，也有发展人脉，我当初的很多同学，来自世界各地，现在都很牛x，我一直都有跟他们联络，维系着人脉关系，在我的社交圈，基本都是这类国际人才，所以想当我的老婆，懂英语很重要。这一点，你合格。” “啊？”林夏懵了瞬，怎么就合格了。 “我没……”她想说我没想当你老婆，不过只吐出两个字就又被打断了。 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打断别人。 对方说道：“不用觉得惊讶。必须得对你说，我对你还挺满意的。” “谢谢，我……” 林夏刚开口，再再次被打断：“我们都是成年人，也都这么大年纪了，又来相亲，目标肯定很明确，就是结婚。我这个人也不喜欢拖泥带水，有话都直说。我觉得你各方面都很符合我的要求，我想找的就是你这种温婉能持家的女人。” 目光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刮了一遍，“而且你的形象和身材也都还不错。二十七岁，年龄也还行，虽然是剩女，但还能接受。” 林夏抿了抿唇，有些忍不住了，说道：“怎么感觉，你愿意接受我，还成了我的荣幸。” “不用，你不用觉得荣幸，咱们实事求是地聊天嘛。” 林夏：“……” 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 再回到屏风的另一侧。 许小姐在不停地和周寒迟讲述着自己，讲完自己的经历，又说起了自己的喜好，说她除了喜欢时尚，还很喜欢音乐，尤其古典乐。 接着阐述起她对一些名曲的感受。 可她的感受听起来像是背下来的题集答案，很多上价值的话，各种华丽的形容词，渲染，彰显高雅。 周寒迟听着听着，分了神。 这一分神，让他听到了隔壁的对话。 隔壁显然是在相亲。 二十七岁……他也二十七岁了。 二十七岁还没结婚，是有什么诅咒吗？所有人都涌过来催相亲，催必须赶紧结婚，还要按照他们设定好的条件，选择他们想选的人。 呵。 周寒迟心里冷笑。 林夏则在心里苦笑了下，抓着衣摆的手收紧成拳，握了又握，终于她再忍不下去，说道：“既然你直说了，那我也直说吧，不管你怎么想，我必须告诉你，我即便是你口中所谓的‘剩女’，也没想和你结婚。才第一次见面，你说这个是不是过了。” “哪里过了，这不很正常吗？” 对方理直气壮地说，“觉得合适就结婚，没必要拖泥带水，浪费你时间也浪费我时间。我跟你说，你这个年纪已经很危险了，再过几年就会变成大龄产妇，生育质量会下降。到那时候，多优秀的女人都不会有人要，反正我是不要的。” 林夏觉得这人的话越来越不可理喻：“女人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生育工具。” 对方笑道：“工具倒不能那么说，但我认为生育确实是女人最主要，也最重要的价值，不是有句话嘛，生育是女人的天职，从来都是如此，不然娶老婆做什么，你说对吧。” 林夏摇了摇头，她觉得很无语，对这个男人无语，也对黄妈妈会给她介绍这样的人觉得无语。 “你怎么摇头，觉得我说的不对？”对方抱臂，“那说明你还不够成熟，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容忍你一下，让你成长。” 林夏：“……” 无语之后，还是无语。这个人真是自大又自以为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