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从何而来》 第1章 世界突然有点不对劲 卡着最后三秒打完卡，我对那个摄像头翻了个白眼，甩着手里的一串钥匙转身上楼。想着管考勤的李老头气急败坏的表情，我得意地哼着歌，可当我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我们数学组的几个老师聚在饮水机那里，像苍蝇一样发出嗡嗡的声音。 “干嘛呢？昨天那谁要的检讨都写完了？借我抄抄。”我把包扔在座位上，拿上空水杯凑了过去。 见我过来凑热闹，小刘相当震惊：“没有哇，我们在说昨晚的怪兽。” “怪兽？”我眨眨眼睛，打开饮水机的开关，“什么怪兽？你们要组队打游戏就下班再打，别被李老头抓住。” 她今年才刚入职，要是因为摸鱼被那个刻薄老头逮住，估计要被骂得很惨，说不准还会回来跟我哭。 然而，她听我这么说，不仅不紧张，反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抵着额头，故意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样。 “别人说汪姐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我还不信，现在是真有体会了。” “……下次你让我代班我不帮你代了。”我关了水阀，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嘣。 “别呀，我就这么一说。”小刘赶忙亲热地挽上了我的胳膊，掏出手机打开了新闻热搜榜，递到我面前，“李主任不能抓我们摸鱼了，他昨晚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兽，然后被魔法少女打败了！” “……” 人都说时代在进步，时代在发展，日新月异，翻天覆地，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挑战我们都应该积极面对挑战，承担责任……但是动画片里的虚构故事会跨越屏幕，来到现实，甚至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没人不能产生“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劲”的想法。 我坐在讲台上，眼睛盯着我面前摊开的教案，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2-3作为尖子班从来不需要我操心，早自习向来是安静有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 然而在教导主任变成怪兽然后被魔法少女打败这件事的冲击下，班里的嗡嗡声就没停过。 这不怪他们，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止他们讨论这件事，作为他们眼中宛如救世主一般的我，也在讲台底下偷偷掐了我自己两下，确认我是不是因为看魔法少女的动画片看多了，开始做白日梦。 然而痛觉是真实的，怪兽是真实的，魔法少女也是真实的。 李主任……被逮捕然后上新闻也是真实的。 我的视线从教案移动到旁边调成静音的手机上，早间新闻的主持人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播报着昨夜突发的“怪兽事件”。 昨晚的地震搞得人心惶惶，新闻播放的视频来源于百货商场外面年久失修的监控，分辨率极低的画面只能看清占据人民广场那片地的怪兽，而那位魔法少女……由于移速太快，只能通过视频中五毛钱特效来判断她的位置。 在击败了怪兽后，魔法少女并没有处理跪在广场上涕泗横流不断忏悔的李老头，相当干脆地消失了。 画面一转，只见平日里梗着脖子像个斗鸡一样的李主任狼狈地披着警方发放的毯子，被穿着玩偶服的警察送上了警车进行战后处理。 我盯着视频上的字幕，每一句话我都能理解，但我又无法理解。 【……犯罪嫌疑人李某某（54岁），因涉嫌拖堂拒绝学生上厕所等罪名被黑恶势力指名为怪兽，犯罪嫌疑人在魔法少女的帮助下已改过自新，主动投案自首，目前被警方执行逮捕，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好消息，没有写的检讨似乎不用补了。 坏消息，中午八成要开会，午睡计划要泡汤了。 不对，不对，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世界确实是会变化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变吧？而且……除我以外似乎没人发现这个世界变得奇怪了。 我抬眼看了一眼教室最后的时钟，尽管上课铃没有响，但秒针还是不断左旋到了八点半，我敲了敲讲台，试图叫停教室内面孔千篇一律的学生们之间关于教导主任被逮捕的讨论。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教室的门口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黑红配色的风衣在这个炎热的六月显得格外突兀，他们脸上都戴着相似却不同的面具。 领头的那位对我鞠了一躬，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古井无波的机械音。 “汪老师，我们是魔法少女协会的执法人员，想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啊？” 我用一个震惊的单音节，完成了今日的心情总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世界突然有点不对劲 第2章 不速之客 根据契诃夫之枪定律，早上放的狠话，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收伏笔。 我本不想搭理这群家伙，但一想到他们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学校，找到我的教室，就难以拒绝。 以我们校长的怕事程度，这些人来之前肯定要和我提前打招呼的。然而她默许了他们的进入，我就算找借口，在他们眼里也只是进行一些无谓的挣扎，甚至还会增加嫌疑。 ……尽管我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不过我有预感，如果因为怕麻烦而拒绝这些人，我八成会后悔的。 于是我拜托小刘帮我看一会儿早自习，顺便把第一节课上了后，领着这群不速之客回到了办公室。 为了保证教室阳光充足，老师们的办公室都被安排在教学楼阴面的回字井一侧，尽管现在已经入了夏，办公室里依旧又潮又冷又闷，然而这群人黑压压地挤进来，只剩下了闷。 黑红配色的家伙们从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站在领头人身后，然而他们藏在面具下的目光盯得我脊背发毛，我强装镇定打开办公室的窗户换气，给领头的那家伙倒了一杯水。 我知道他压根不会喝这杯水。 毕竟，他的面具底下是一个严丝合缝的机械头。 机械头并没有拒绝我的这杯“面子工程”，他接过纸杯放在一边，在椅子上摆了个相当人性化领导范的姿势。 “汪老师，您看了昨天晚上的新闻吗？” “看了，早上同事跟我说了。”我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耸肩，“您要是来了解李主任情况的话，殷校长可能知道得更多一些，我也刚来两年。” “您辛苦了。” 机械头的关切被那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吞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互相客气的表面功夫。我本以为他要和我讲上两轮的客气话再谈正事，哪知他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昨晚的‘地震’那么剧烈，居然没有吵醒您。” “……那没办法，当班主任就是这么累。我倒在床上就能睡死，能空出个洗漱时间都算开了大奖。”我打着哈哈，将话题重新推回到昨晚的事件上，“李主任对学生有时确实有些严苛，但无论怎样也不至于到被逮捕的程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汪老师可能误会了。”机械头一字一顿，像是在朗读准备好的文稿，“我们并非警方，也不受警方管辖，我们此次来是调查昨夜出现的魔法少女的。” “魔法少女？” “是的，我们是魔法少女协会，所有的魔法少女必须在我们这里登记受到管辖。” “不应该管管那些怪兽吗？就算你们打不过怪兽，也应该调查一下好端端的活人为什么会变成怪兽吧？没事抓着魔法少女查什么？” “因为我们是魔法少女协会，并不需要管辖怪兽。” “魔法少女又不会祸害世界，你自己都说魔法少女是因保护世界而诞生的。” “但是我们是魔法少女协会。” 我盯着这机械头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这机械头内置的，大概是个高级一点的AI聊天软件，与这东西辩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魔法少女协会找我做什么……你们总不会怀疑我是魔法少女吧？” “恕我直言，汪老师，您的年龄已经超过了少女的范畴，我们怀疑是您的学生。” “我哪个学生本事这么大？”我冲着机械头挑挑眉，瞄了一眼放在窗台上，与其他班一平齐的作业本，“你看，就昨天晚上那种情况，当义警没空写作业吧？我班作业可都交齐了。” “否定，作业与昨夜发生的事件毫无关联，您想要袒护学生吗？我们……”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长了个机械头就觉得自己能不说人话了？”见糊弄不过去，我相当粗暴地打断了他的发言，“警察抓人还得有逮捕令呢，你们一个不知道哪蹦出来的民间协会来学校瞎打听什么？有证吗？有执法权吗？你们是什么脸面能当法律用的组织吗？” 或许是我的态度过于激烈，机械头一时陷入了宕机状态。 接着，办公室内响起了机箱高速运转时的嗡嗡声。 也不知道是它在思考，还是在远程联系它背后的使用者。 我们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机械头确认我今日不会松口后，对我点了点头。 “汪老师，我们下次再见。” 抱着手臂站在窗口目送这群疯子远去，我迅速将那本趁着倒水时塞进去的空白作业本从作业堆里抽出来。 何止没交作业，我们班的丁白同学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上课了。 第3章 丁白 我们是一个科学的社会，没有什么奇怪的超自然力量，然而当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变成怪兽，警察已经变成萌萌的吉祥物，什么都要依靠魔法少女来解决时，以下哪个选项为真？ 选项A：世界疯了 选项B：我疯了 选项C：我在做梦 选项D：我穿越了 我自诩一位理智的人，所以我选C。 然而就算我按照记忆中电影的方式，心一横直接从学校围墙上跳下去，体验了一把失重的感觉，也没能从梦里醒过来。 我不得不一边面对我作为人民教师，不请假，不打报告，鬼鬼祟祟地逃课，还要一瘸一拐去找学生家访的现实。 这时候就应该考虑A选项的合理性。 世界绝对疯掉了！ 当我在办公室想起丁白这个名字后，我突然意识到我今天根本没有看清楚班里任何一位学生的面孔，仔细回忆也只能看见“学生”二字，贴在他们的脸上，而且教室墙上的钟表是逆时针转动的。 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课后我对同事们旁敲侧击，发现他们的认知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发生许多变化。 比如早上小刘还和我说魔法少女是昨天晚上出现的，下课之后她却像是一个魔法少女一般对我如数家珍，甚至直言她从小就崇拜魔法少女，可惜没有能和吉祥物签订契约之类的傻话。 而学生课间的闲聊也都是魔法少女的话题，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 就连学校的安全教育教材目录上，也多一项“魔法少女契约诈骗防范”这么一门课程。 简而言之，整个世界都中了名为魔法少女的毒。 除了我。 在这种全世界都疯掉了，只有我还保有理智的情况下，我完全没有享受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只感觉一层鸡皮疙瘩从后背爬到手臂，又从手臂爬到后背。 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明明头顶六月的烈阳，我却手脚冰凉，一个劲地冒冷汗。 不过，无论世界变成了什么样，都不是我手无寸铁的一介教师能够解决的，当务之急得去看看我可怜的学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白，留了一头相当好打理的短发齐刘海，每个班都可以见到的乖巧14岁女生，尽管成绩在班里处于中游，尖子班的中游已经排在学校前列了。 但由于其单亲家庭，父亲工作很忙，养孩子也不是很精细，除了给钱很爽快外也没有更多的关爱，导致这孩子相当能忍，只有极端情况下才会提出自己的需求。 所以那天她小声对化学老师说肚子痛想去厕所时，王老师想都没想就让她从后门溜出去了，结果正好和闲着没事来走廊巡逻的李老头撞了个正着。 那天他吃饱了撑的非要教训一下学生，彰显他的权威，完全不听解释，各班坐在门口的同学听到了他的大嗓门探出头看热闹时，正好目睹了丁白相当狼狈的场面。 作为班主任的我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拜托小刘去照顾小姑娘后，我在走廊和李老头打了一架，最后以我把2-4门口的垃圾桶扣在他脑袋上告终。 尽管被校长抓去谈话，不情不愿地跟李老头道歉，还连累了小刘也要和我一起写检讨，但回到班级我收获了相当热烈的掌声，学生们的眼里只有对我的崇拜，还有几个孩子偷偷给我写小纸条，说我那天特别帅。 帅吗？其实挺狼狈的。 而且我做了英雄也没什么用，那天之后，丁白就没来上课。 14岁，正是少男少女自尊心最强的年纪，这件事旁人或许记得只是我把垃圾桶扣在李老头头上的事，在两三年后可能会被当作笑谈，五六年后会在记忆中被淡忘，然而作为事情起因的当事人，那根刺很难从她的心中拔出来。 当我看到那则新闻，再加上黑红风衣机械头找上门，以我看少男少女特摄节目的看片阅历来说……我很难不联想到她的身上。 魔法少女也好，超能力少年也罢，觉醒力量，登上世界舞台的首秀一定是解决身边发生的事件，这也是他们暴露自身身份的线索之一。 那个魔法少女协会大概也是从李老头那里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想要从丁白身上下手吧？了解一下她的人际关系，有没有关系亲密的同学，又或者有没有什么同年龄的亲戚之类的。 每个人都在寻找魔法少女，崇拜魔法少女，想要控制魔法少女，没有一个人关注人变成怪兽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这份可惜之情只持续到我抵达丁白所住的名望小区门口，在门卫处登记完后，我径直奔向404号1单元，熟练地按下了丁白同学家的门铃。 “……” 叮咚声响了三个循环后住户可视电话被接起，丁白同学相当有警惕性地没有开口。 我看了一眼不知是好是坏的摄像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 “你好丁白，我是汪老师，这几天你没来上学老师有点担心，可以让我进去吗？” “好的老师……” 丁白带着鼻音的弱气声音被电子化有些失真，随着咔嗒一声，单元门的锁扣弹开了。 “开了吗？” “开了开了。” 我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不会有什么穿着黑红风衣的怪人窜出来后，紧紧地关上了楼下的单元门。 第4章 那被隐藏的秘密 我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丁白同学位于六层的家。 名望小区的设计结构是经典的正户型，为满足屋内光照充足，客厅餐厅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与阳台相连，让整个屋子在白天看起来会更加亮堂。 然而丁白家的装修设计师并没有领这一份情，客厅与餐厅之间摆了一张隔断屏风，将原本宽敞的房子分割成一节又一节，显得有些拥挤。 原本恰到好处的正午阳光被隔断分成左一半右一半，留下的阴影落在正在给我倒水的丁白的脚后跟。 她穿着一身棉质的吊带睡裙，上面披着一件松松垮垮洗得有些掉色的针织长袖。 虽然在我进门时，她说自己是感冒了才没上学，然而根据屋里空调上显示的数字，过低的温度并不像一个感冒之人能承受的，明显在找借口来打发我。 不过我这次来的目的也不是单纯的“家访”，也算是扯平了？ 一边这样想着，我一边从包里翻出作为作业和试卷，站起身来，故意向着两扇紧闭的房门走去。 “我把作业和最近发的试卷都带过来了，你有不会的题也可以来问我，哪个屋子是你的房间？” “放在沙发上就行了！”丁白端着水杯一路小跑拦在了我面前，“……我这几天没有收拾房间，特别乱。” “没关系，你生病了嘛，老师帮你收拾也可以啊？”我故作热心地提议，注意着她的神色变化。 “……不麻烦老师了。” 丁白似乎遗忘了从暖瓶里水的温度，用力捏紧了冒着水汽的玻璃杯，她低着头酝酿了半天，最终从嘴巴里挤出了一句僵硬的拒绝。 “好吧好吧，有**意识了呀。” 我一边调侃她一边从她手中拿走冒着热气的水杯，拉着她来沙发坐下。 玻璃杯壁烫得我差点握不住，然而她的手却像是在冷库里刚出来一样，又湿又冷。 “身体现在怎么样了？还发烧吗？”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现在挺好的，我怕传染就没去学校。” “你爸爸呢？最近还忙吗？没回来照顾你？” “他最近出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吃饭怎么办？自己做饭吗？” “我点外卖……” “总点外卖不太好，要不要我放学之后来给你做饭？”我试着提议。 “没关系，老师。”丁白低着脑袋，“我习惯了。” “有什么事情尽管说，老师会帮你解决的。” 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缓解刚刚尴尬场景一样的对话只会让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丁白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来向我提问。 “班里还好吗？” “嗯？都挺好的呀？该学学该吃吃该睡睡。”我看了一眼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话锋一转，“昨天晚上李主任变成怪兽的事情你知道吗？今早大家都在讨论呢。” “……我今天早上看新闻才知道的。”丁白的语气有些迟疑，似乎在回忆昨晚的情景，“昨天晚上我吃了感冒药睡得很沉，没有什么感觉。” 说谎。 我眯起眼睛，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见了她就在人民广场，就穿着现在这一身。 当时我还以为看错了人，路过她家时，特意看了一眼，窗帘没拉，屋里根本没人。 “是嘛，看来我们同步了。”我捧着水杯对着她笑笑，“我也是一回家就睡着了，今天早上别的老师和我说地震了，我还很纳闷呢。” “老师最近是不是很忙？”丁白的声音带着些许歉意，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我给老师添麻烦了……” 很好，机会来了。 我心下一动，作为“教师互殴”的导火索，就算我嘴上说没事，丁白心中还是会产生愧疚。 而我，就是要利用这份愧疚。 “还好吧，你们都挺给我省心的。”我耸耸肩，轻描淡写地抱怨着，“主要是校长让我写个检讨，我去网上抄了一份被她发现了，又把我骂了一顿让我重写，比较烦。” “……” 话虽如此，我如果真的照顾她的情绪，就不应该提检讨书这件事。 看着她惴惴不安的表情，我的良心有些痛，但依旧硬下心来。 “唉，校长还让我去警局看看李主任的情况，发生这种事情，对学校的名声有很大影响。” “……” 我见丁白依旧沉默应对，也不好再逼，放轻了语气嘱咐最后一句。 “那老师先走了？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好吗？” 丁白沉默着点了点头，随我一起站起身，送我到玄关去，她的眼神不断向着屋里紧闭的房门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事人不肯开口，我自然不能像撬生蚝一样找个趁手的工具把她嘴巴撬开。 ……再观察观察好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就当我以为今日无功而返，在门口换鞋准备去警局看看我们倒霉的李老头时，我放在玄关柜上的手机屏突然亮起，发出刺耳的像是中了病毒一般的叮叮声。 “什么东西？” 我皱着眉划开屏幕，发现通知栏已经被弹窗占领，每个软件的推送标题都是同一句话。 【速报：XX公司职员化身怪兽，正在前往T中学，请市民注意避让！】 我随手点开其中一条，直播画面上，一只大约三层楼高的怪兽，正在街上游荡哀号，周围都是尖叫四散奔逃的倒霉路人。 站在我身边的丁白看到这一幕后脸色变得煞白，转身向着紧闭的房门奔去。 “丁白！” 我来不及换鞋，只得在客厅踩了一地脚印跟她一起进房间。 这是丁白的卧室。 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外面的阳光，屋里开着空调和加湿器，显得整个房间又湿又冷。 在地上堆成小山，贴满标签翻烂了的习题册，架子上摆满了罩着亚克力保护壳的模型手办，桌上的台灯给这昏暗的房间提供了唯一的光源，照亮了少女的卧室，也照亮了那混乱中，散落一地的手工怪兽模型。 还有正捧着一只怪兽模型满脸惊恐的丁白。 ——她手里的那只怪兽与手机速报上的一模一样。 “汪老师…我……” 她终于带着哭腔开口了。 第5章 靠谱的魔法少女要用肉搏 “这个世界是我的一个梦。” “当我意识到它是梦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它和现实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朦胧一些，更加随心所欲一点。我可以大声地讲话，让爸爸不去上班，放学后和同学们出去玩，哪怕不写作业，第二天的作业也会顺理成章地完成。” “我本来以为这个美梦会持续下去，我会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样子，然而那天的事情还是照常发生了。” “李主任训斥我的时候我只觉得一阵耳鸣，他的轮廓在我眼中扭曲，变成了我自己雕刻的怪兽的模样。等我回过神来，我正站在人民广场，李主任在我面前咆哮，不断破坏着周围的建筑。” “我想醒过来，可是我试了好多次，无论是从楼上跳下来，还是被怪兽踩死，我都无法醒来，每次我都会回到原地。” “我只能蹲下来祈祷谁来救救我。” “然后就像回应我的期待一样，魔法少女出现了。” 说到这里，丁白抹了一把眼泪。 “她很强大，就像动画片里那样打败了怪兽，然后消失不见。我趁着警察在调查现场时，快速地回到家，我以为只要我不出门，不去想学校的事情，就不会出现怪兽。” “可是……怪兽还是出现了，这次的地点是爸爸上班的公司……这真的是我的梦吗？” 丁白的语速快到似乎将堵在胸口里的东西一口气吐出来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在阳光下打了个哆嗦，求助般地看向我。 “老师，我是不是疯掉了？这是现实吗？难道我获得了什么能力，那些怪兽就是我制造出来的吧？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我真的……” “梦中出现什么都不奇怪的吧？” “……？” “被全世界追杀啊，拯救世界啊，与鬼魂搏斗之类的。”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每次做梦也都很古怪，还梦见过被草莓蛋糕淹死的离谱事。” “……老师我。” “嘘。”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秘兮兮地开口，“丁白，你知道当义警还能不写作业的秘诀是什么吗？” “？” “那就是做一个提前写完教案的靠谱成年人！” 见丁白的表情由悲伤转为震惊，我打开了六楼的窗户，对她一笑，比了个手势。 “魔法少女，出击——！” 我相当讨厌刻板印象。 比如说魔法少女的真身必须是少女……这种事。 我握着法杖在楼层之间跳跃赶往现场，高空的强风迅速给我吹成了大背头。 眼看着楼下，那群黑红风衣的家伙以一种别样的姿势跟着我后面高速移动，我就生出了一种……就算是梦境，能不能遵守一下基本法则的心情。 “我说你们，不去疏散群众，跟着我做什么？” “您不在魔法少女协会管辖，请问何时前来登记？” 听机械头这个发言，八成是没有想到面前的魔法少女就是早上狠狠拒绝他的人民教师。我见地面的震颤和楼体的崩塌，并未能让领头的机械头产生任何慌乱，看来这家伙对“目标”相当执着。 殷校长的和事佬画饼**，启动！ “等我处理完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我朝着迎面而来的怪兽比画着，试图说服机械头，然而还没等到他回应，他就被怪兽一拳打飞，变成了远方的星星。 身披坚硬鳞披的暴虐的怪兽发出痛苦的哀号，它携着尘霾，向我立足之处冲了过来。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靠讲道理结束事件，但是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都来不及。” 现在代表规则和约束的机械头已经被打飞了，那么有些东西也不必遵守“规则”。 “我说你——！”我丢下法杖，举起拳头，朝着怪兽头顶的核心狠狠砸下，“你知不知道！魔法少女的初设！可都是用肉搏的啊！！！！” 随着核心咔嚓一声碎裂，小山一般的怪兽轰然倒塌，被装在内部作为电池的无辜群众，从中剥而出。 那并非丁白的父亲，而是一张对我而言陌生的面孔。 第6章 怪兽从何而来 梦里没有电视剧中那些花里胡哨的特效，也没有魔法少女固定的出场曲目，这场战斗属实单调，甚至有些无趣。 然而对我来说刚刚好。 肆虐的怪兽只是肆虐的怪兽，而魔法少女……也只是个“魔法少女”。 想到这，从空中一跃而下，我以一个帅气的姿势稳稳落在堆积的瓦砾顶端，试图寻找一下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机械头。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就传来了丁白的声音。 “汪老师……这就结束了吗？” 她依旧穿着那身居家着装，喘着粗气，像是跑过来一般。 “只能算是事件告一段落，毕竟，如果你不想结束，那就无法结束。” 我看着从那怪兽中剥离而出的陌生中年男子，手中的法杖指着怪兽落在地上的残骸，摇了摇头。 “因为包括我在内，这里的一切，都是你，丁白。” 当一个人存在，那么他就不可能否定自己存在。 如果我是一个梦中虚构的角色，我自然不会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异常。 在初始设定时，我们就会对这个世界基本的构成产生一定的固有认知，并将其当作常识。 而这份常识会随着设定主人的变化而变化，角色本身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尽管“汪老师”的身份特殊，但这本就是丁白给“我”设置的一份设定，“我”不应该也不可能在她阐明一切之前发现世界的不对。 而是顺其自然地接受一切设定，将这场梦境延续下去。 除非我们是真实存在的。 除非，我们都是“丁白”。 我们既是怪兽，也是魔法少女，也是无能为力旁观这一片狼藉的丁白。 “我猜汪老师应该很关心你，也很照顾你。在你的心中，她就像英雄一样，所以我才会被设定成魔法少女，成为正义的伙伴。”我走过去摸了摸丁白的脑袋，“对吧，这个世界的神明大人？” “……”丁白咬紧嘴唇，身体颤抖了起来。 做梦的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境就会崩塌吗？ 并非如此。 梦本身就是大脑皮层未能停止活动后的余波，不断将现实的所思、所想、所见，打乱切割重组，只要做梦的人希望这个梦持续下去，那么这个梦境就会延续下去，直到梦境的主人找到自己执着的根源，才会醒来。 梦本就是虚幻，能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人，就是梦境的主人。 心中的苦闷和想要发泄的**化作肆意妄为的怪兽，她将那些情绪，套在她于现实中存在怨怼和不满的人身上，而基于自身教育，自尊，以及强烈的道德感，又让她觉得自己不该做这些事，需要有什么人来阻止这些破坏。 于是怪兽诞生了。 于是魔法少女诞生了。 最终，少女的英雄阻止了少女的暴虐。 随着我戳穿了梦境的“谎言”，萦绕我周身的闪光特效逐渐消散在空气中，解除了魔法少女的变身后，我又变回了普通的青年教师。 周围尖叫的人群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我们两个站在一片废墟中。 梦，就要醒了。 我静静地看着周围逐渐变得透明，耳边响起了钟表指针的滴滴答答声。 丁白攥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我，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告别。 于是我主动开口。 “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少女的声音有些闷，她抬起头看向我，像是下定了决心。 “醒来后，就去学校吧？” “……好，老师真的不会怪我惹麻烦吗？我要不要找她道歉？” “不会啊。”我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她是你的英雄，你信赖的人，如果那是‘我’的话，她一定很担心你。” 我指着远处逐渐裂解，消失在火烧云下的高楼，对她说。 “你看，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第7章 回到我们的现实吧 我卡着时间进了学校的门，对站在门口背着手的李老头翻了个白眼，捏紧拳头空挥了两下以示威胁。眼看着那李老头迅速躲到今天早间站岗值班的殷校长身后，我扑哧笑出了声。 小我一届的学妹小刘在我旁边小声嘀咕。 “没事惹你干嘛。” “还不如直接惹我，欺负我班学生算什么本事。” 听了我这话，殷校长脸上那“慈祥”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预备铃一响，赶忙进了教学楼，躲回她办公室了。 我朝着小刘耸耸肩，与她并肩朝着语文组办公室走。 “昨天做了个怪梦，脑袋有点痛。”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变成怪兽大杀四方，给李老头一顿拳打脚踢。” “怎么不是魔法少女？”小刘笑道，“你不是最喜欢伸张正义了吗？” “魔法少女殴打一般市民大概会上社会板块吧，这种事还是怪兽来做比较顺理成章。”我相当确信地点了点头，“等下次漫展我再去当魔法少女，假发和道具我都做完了。” “……距离漫展还有半个月呢，你这就盼起来了。”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日历上圈了演唱会的时间。”我毫不留情地揭穿真正数着日子，盼星星盼月亮的家伙，“今天帮我代两节课，我去家访一下。” “家访？你班又怎么了？”小刘皱起眉。 “丁白这几天没来，她爸爸不是忙嘛，昨天我打电话问她爸……说是在出差。”我将水杯放在桌上，打开办公室的窗户通风，“我有点担心，过去看看。” “……啊哈，让你来得晚！” 听到这，小刘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揶揄的表情，她对着我指指点点，然后打开我的抽屉，从里面掏出来一盒三明治。 “小孩听说你早上起不来，经常不吃早饭，特意早早送来办公室的，感不感动？” “……谁？” “还能谁，丁白呀？”小刘对我挤眉弄眼，“人家来上学啦，快去教室看看。” “……” 我拎着课本和教案刚下到班级所在的楼层，远远就听见我可爱的2-3班像是炸锅了一样，顺着敞开的后门看去，几个女孩子围着丁白的课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手边放着几份誊抄好的课堂笔记，仰着头正在一边笑一边摆手。 “好啦——！” 我用手中的课本拍了拍门，把这群满地嗡嗡嗡的小蜜蜂赶回座位。 “早自习时间，不要吵闹！我在校门口就听见你们的动静了！” “瞎说！”班里最调皮的家伙大声揭穿我，“我们在楼上看见你朝着李老头挥舞拳头了。” 然后又是一阵笑。 “知道看热闹，不知道开窗户通风！” 我佯装生气训斥了一句，顺手推开教室向阳的窗户，赶走在窗台上歇脚的蝴蝶。 看着那万里无云的晴空，我想。 嗯，今天是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回到我们的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