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我来时不逢春》 第1章 京城退婚风波 乌云低垂,太阳隐匿到云层中,天空昏昏沉沉,笼罩在御史府上方。 水榭居的银杏树叶随风飘动,抽出嫩绿的新芽,显现出一片生机盎然。 秋千上的女孩,闭上眼睛静静的坐着。肌肤白皙,面若桃花,气质如兰。 空中响起一声惊雷,睁开眼睛,银杏树晃动的更厉害了,沙沙作响。 站起身来,收拾东西。海棠从屋里出来,把晒在架子上的草药端回屋中。 雨滴已经从墨染的空中淅淅沥沥的落下,伸手去接雨滴,落在手中是凉的。 不一会儿,雨势渐大,顺着青砖绿瓦紧锣密鼓的流了下来。地面已经完全浸湿,水流沿着石板蜿蜒而行流入院中的小溪。 雨滴落到潺潺的小溪中,漾起片片涟漪,激起的水珠四散犹如烟火般璀璨耀眼。 桂嬷嬷着急忙慌的从小院外赶来,这是施琼母亲生前的老人,后来去了祖母那里。说了几次,也不愿意回去,一直守着这个院子,思旧物念旧人。 这个院子若不是她打扫,怕是早就落灰荒草丛生了。 “姑娘,老婆子有急事与你说。淮阳候府的世子送来了退婚书,要断了这门亲事。”桂嬷嬷来的路上也没有撑伞,都湿了。苍老的眸子里满含热泪,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 几人进了屋,拿来一件披风,又弄了一个汤婆子。劝了好一会儿才答应回去换身衣服。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施琼内心也没什么波澜,都没有见过面。 自母亲去世后,父亲续娶,父女俩的嫌隙如鸿沟一般无法跨越。 外祖母念施琼年幼丧母,父亲又不闻不问,祖母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不好,外祖母便将施琼接到了濮阳。 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也不想回这虎狼窝。每次回来都是小住两三日便回去了,这次给祖母祝寿便住了有些日子。 海棠许是见施琼兴致不高,便开始转移话题。“姑娘,我们等风消了,雨停了,再去采买一些药材送回去吧!” “傻丫头,东西都够了,不需要买了。”调侃地回了一句。 海棠便抿了抿嘴,不再说些什么。 桂嬷嬷换好衣服回来了,衣服的颜色暗淡,人也显得没甚精神。 面色苍白,两鬓如霜。 “嬷嬷我也是听老夫人房里的人说的,她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前日便送来了。大人在从中协商,也许会有周旋的余地。”嬷嬷这么坚持的原因,施琼也清楚,这是母亲生前定下来的婚事,一切有关于母亲的东西都在随着时间不断的消逝,痕迹慢慢被消磨干净,她想要守护有关母亲的事物。 “我都没有得到消息,许是听错了呢?”朝嬷嬷眉眼弯弯的笑着。 父亲自是要从中说和的,这段姻亲关系他是最大的受益者。这可是他的攀云梯,能让他平步青云,一劳永逸。 但施琼是不希望他成功的。 桂嬷嬷又回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落寞和孤独,让人的心情很是沉重。 阴雨连绵,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今天的夜格外的黑,乌云遮住了月亮,这最后一点光也没能照进来。 雨连着下了一夜,风声鹤唳,烛火暗淡的屋中更是一片死寂。 第二日,打开海棠纹花窗,雨停了,天空还是发暗,云朵失去了往日的颜色,风在空中相互撕打。变得十分压抑和不安,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院里的人像往常一样井然有序,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御史大夫的父亲施策,看到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进来了。 脸上带着愠怒,青筋若隐若现,这个样子一看就没有成功。 “都出去!”压着嗓子说话。 他屏退两边的人,海棠也看到了施琼的眼色,出去把门带上。 屋中只剩父女两人,给他行礼问安,相顾无言。屋子里静悄悄地,仿佛落了一根针都能听到。 他坐在上首,自顾自的喝茶,迟迟没有开口。 “明日便启程回去罢!出去避避风头也好。”他酝酿了许久才把话说了出来,原来是赶人走。 “你被退婚的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了,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今日上朝同僚与我说起此事,面上甚是无光。”他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莲瓣杯,里面未喝完的茶溅到了桌子上。 语气里满是指责,还有一些冷漠。施琼在心里冷笑,都是他弹劾别人,何时到别人弹劾他了。 “父亲这是在怪我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强烈而又灼热,是无形中的较量。 他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女儿怎么样,他只在乎自己的声誉。明明我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一切对他有利的都可以为他所用。 他的身形一颤似乎对问出的话有些惊讶,更是诧异,居然敢顶撞他。随后他又将视线转开,看向别的地方。 “施琼,这就是你与你父亲说话的态度吗?”生气而又夹杂着无可奈何。 施琼冷笑道:“父亲不如去查查这个消息,到底是谁走漏出去的?到底谁想要父亲的面子蒙羞。”连我都是昨日才知道的,消息能传的这么快,背后之人下了不少功夫呀。 谁能够第一时间就得到这个消息呢?谁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呢?谁想要处心积虑的除掉我呢? 也就只有我那继母了,她要为自己的孩子铺路,我就是她最大的障碍。 施琼的话刺痛了父亲,猛地起身,朝着施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意有所指呢?他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只要能维持表面的平衡,能维护他的利益,不把事情闹大,委屈谁都可以。 海棠见御史大人走了出去,才进屋来。 “去打听一下流言说了些什么,还有这几日出府人员的名单。” 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周围的草木经过春雨的洗涤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雨水还停留在叶子上,青翠欲滴。银杏树上面的嫩芽,一夜之间又伸展了一些。 海棠从外面回来了,带来了外面的消息。面露难色,迟迟不肯开口。 “没事,你就说说,我听着也是一个乐。”其实她不说也大概知道他们都议论些什么。 与父亲不睦,家中长辈尚在,却自小便离家,无人教习,没什么教养…… 施琼还是被退婚的那一方,加上之前继母散播的不实消息对施琼更不利了。 “除了今天大人说的那些事,还有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淮阳候府的世子被淮阳候夫人打了。听说伤的还挺严重的。”说起这后面一件事海棠才提起了一些精神,兴致勃勃的说着。 “他就是活该,这也算是替姑娘变相的出气了。” 翻看这几个名字,其中有好几个和这个续弦夫人有关系。她的手法永远不那么高明。 虽然已经锁定了人选,但还是不能打草惊蛇。 底下的下人小五送来了消息,果然是他,一个叫阿大的。这几日突然得了一大笔银子,太过慌张,整天神神秘秘的,反而惹人注意。小五也很机灵,便留了个心。 他是府里的采买,平常会帮府里的小丫头买一些胭脂水粉,时兴的玩意。这本来也没什么,只不过续弦夫人的大丫头也需要帮忙,就有些奇怪了。平常赏赐她的东西哪一件不比这个好。见过那个丫头,眼高于顶,一般东西可入不了她的眼。 借采买之名,行伤人之事。 去找说书先生核对了一下,以及要来了当初的那份手稿。 立马拿了阿大,询问过后确实一五一十的全部吐了出来。 把他带到祖母和父亲面前,将事实都交代了出来。 见事情败露,不能够再隐瞒下去。她身边的大丫头迎春立马跪了下来,将所有的罪责全部认了下来。 “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陷害于我,还是你身后另有他人,指使你这么做?”弯腰看着她,给她一种压抑和紧迫感。 “没有,皆是我一人所为。”她说的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还挺忠心护主,随后取出了那份手稿。 “这份字迹我已经比对过了,出自张夫人之手。”送到祖母面前,祖母看完之后,面色铁青,交给了父亲。他的眼里并没有惊讶,估计是一早便知道了此事。 “看看,这就是你娶的好夫人,算计到自己人头上了。你是一家之主,你看着办吧!”祖母转身坐回檀木椅子上,单手扶额。 祖母身体不好,父亲从旁安慰道:“母亲,不要生气。身体重要,我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祖母和施琼站在一旁等着他表态,都在逼着他处罚,平衡不会一直保持的。他纵容她这么多年,祖母也是有心无力。 这几年表面上是老祖宗,手里的权利却被架空了。 “张氏德行有亏,罚戒尺二十,静思己过三个月,收回掌家权。”父亲转过身去说了这番话,也是对祖母的一个交代。 张氏脸上并不好看,满脸怨恨,眼神里仿佛就能射出刀子。 拨云见日,太阳的光辉冲破乌云的束缚,挂在高空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辉。 今日便启程回去了,桂嬷嬷一早便来了。 “嬷嬷,您和我一起走吧!”这里孤单又冷清,睹物思人,心里又怎么会舒服呢? 嬷嬷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守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嬷嬷走不动了。哪天若是想回来了,嬷嬷还在这等着你们。”眼泪夺眶而出,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回来都要问一遍,嬷嬷永远坚定的道她不走。 马车停在大门旁,祖母搀扶着拐杖,身后跟了一大批人,手里提着许多东西。 “到了那里给我来封信,记得替我向你外祖母问好。”祖母温婉的笑着,眼角已经满是褶皱。 环顾一周,也没有看到父亲。 “你父亲今天有要务要处理,就不送你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父亲让准备的。”知道祖母在打圆场,也不忍拆穿她。 第2章 初相遇 从京城回到濮阳,一路南下,用了五六日的功夫。 一路上山川相缪,浮岚暖翠,烟岚云岫,若不是着急赶路,必将此情此景描绘下来。 夜幕低垂,借宿在一家客栈。 打开窗户,家家户户关门闭市,还没有天黑,街道上就已经鲜少有人了。 店家的生意也不是太好,整间客栈,除了我们就没有其他人了。 住宿时店家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公文。 店家说最近不太平,往常这个时候人流量是最大的,都会坐满了人,而如今却显得十分萧条。 屋内的烛火昏暗,小二送来了酒菜,嘱咐屋里的灯光,不要太亮。 月上枝头,一切都静悄悄的,透露着一些诡异感。 河倾月落,小镇上起了雾,阳光没有办法冲破层层迷雾,视线有些模糊。 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看不清远处的景物。更给人的心中增加了一些惶恐不安。 告诉海棠收拾东西,用完膳就离开。 下楼时,店主和店小二正在议论昨晚的事情,声音还是挺大的,施琼也听了一耳朵。 “这匪盗真是猖獗,昨日李员外家竟被洗劫一空,全家一十九口命丧当场。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店主站在柜子旁一边打着算盘,一边与店小二说着。 “那个场面真是令人心惊胆颤,到处都是血,顺着台阶流了下来,到处都是。”店小二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嘴里不停地祷告着。 “店主,最近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施琼放下筷子问道。有些许的好奇。 店主抬眼看着施琼,手中拨算盘的声音停了下来。好心劝道:“姑娘,最近镇上不太平,你们若没有什么事情,收拾好就赶紧走吧。” “西南边陲有小范围的乱匪,上个月朝廷派军队也没有镇压下来,多次无功而返,反而助长了他们嚣张的气焰。没想到如今便到了这里。现在出了这件事,镇里的人个个人心惶惶,日常的活动都不敢出门了。”店主压低了声音,不断朝门外张望。 “听说朝廷又派了一队军队来剿匪,也不知能不能解决。” 心里顿时胆战心惊,没想到绕路来到了此地,竟然出现了这件事情。 又让店家准备了一些干粮,人员修整完毕之后就赶路回濮阳。 刚至濮阳城,就给外祖母报平安。舅父一家去了外地,具体什么事情也不知。 外祖母是一个很率真的人,远远一看端庄典雅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但事实上她是慈祥而又平易近人的人。 “哎呦,可算从京城回来了,快给祖母看看,祖母给你准备了接风宴。”每次从京城回来,祖母都会准备接风宴,永远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坚定的告诉施琼这就是她的家。 祖母握着我的手,朝后花园走去。 抱着祖母的胳膊,笑魇如花的说道:“祖母,我这一路上有很多的见闻都要讲给您听!” 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着,将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了祖母。 祖母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手中握着青釉茶盏,静静的听着。却并没有将退婚的事告诉祖母。 祖母唉声叹气的说道:“桂嬷嬷还是不愿意回来。” “我们一直是有通信往来的,京城有什么动静,我也是能够知道的。”这也是桂嬷嬷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之一。 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们就算费尽心思也夺不走,母亲的一切以及母亲曾经受到的伤害,我要从他们身上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与祖母又说了些家长里短,就送祖母回去午睡了。 回到汀兰苑,迎面而来的是两棵丁香树,种在门的两旁,上面鼓着花苞,含苞欲放。 院墙旁的忍冬花顺着花架不断努力攀爬,向阳而生。现在已经是初开的状态,绽放出白色的花蕊。 推开院门,有一条小径,两边种满了花草,桔梗,白芍,蒲公英,车前草…… 屋檐下还晒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已经晾干了水分。 还挂着许多的铃铛,一根红绳上串着五六个。 海棠已经打包好了这些草药,准备马车打算出城,前往青华山。 师父是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不问尘世,醉心医术,住在青华山上。 曲径通幽,流水潺潺,琴音从远处悠扬的传来。 到了师父的住处,并没有看到他在哪里。穿过小屋去后面的院子,背影有些凄凉,一身青衣,与周围的竹子融为一体。 琴声停下,斜倚在旁边的檀木桌子上,悠哉悠哉的喝酒。 “来都来了,陪师父喝一杯吧!”坐在师父的对面,拿起酒壶斟酒。与师父碰杯一饮而下。 “高山流水难遇知音,子期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师父的语气悲伤,眼眶里含着泪,神情凄凉,又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师父今日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虽不解却也是听完了。 师父这几个月每日督促,检验每日所学。大概过了三个月,他告诉我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完成他的事情。 “为师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多加练习。虽然跟着我这么多年,作为一个普通的医师是合格的。但是不要懈怠,要精益求精,病患将生命交给了你,是绝对的信任,决计不了马虎。” “先人教诲,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谨记教诲,铭记于心。 师父离开之后,施琼便住在了这里。每日研习医术,将草药的习性熟记于心,亦有神农尝百草的精神,没事就去山里挖草药。 今日照常去后山采草药,师父留下了一个小手扎,画了许多没有见过的图案。 手里拿着一个小锄头,后面背着一个小筐,里面已经有一些了。 谷精草多生于沼泽,溪沟,阴湿的地方。不过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沿着山间的溪流而行,行至一灌木丛处,果然发现了它。 刚蹲下准备采摘,就看到一双骨节分明且带血渍的手。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坐到了地上。 就在施琼惊慌失措之际,那双手的手指动了。施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 平复一下心情,鼓起勇气走到跟前,伸手探去还有呼吸。 “你能听到吗?” 他眼皮微动,手指也蜷缩起来。身上都是伤,衣服上渗出了大量的血迹,看这伤口像是刀伤,他是什么人? 就在思索之际,听到了微弱的声音。“姑娘,救我……我不是坏人。” 还是挺犹豫的,毕竟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最后还是选择救他,万一他是好人呢,这可是一条命,医者仁心,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你还能走吗?”伏在他耳边问他。 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一下头。 施琼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扶起来,中间还险些摔倒,如千斤石一般。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负重训练,结结实实的踩在了地上。 走了好一段路,才回到竹屋。 海棠正在侍弄药材,看到之后先是一惊,“姑娘,你怎么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还都是血。” “快快快,扶一把。”把他放到榻上。 “赶快去烧一些热水拿一些干净的布。”交代完海棠之后,又去屋里的柜子中拿药膏。 抓了一些草药,又放在药壶上熬制。 给他清理伤口,水盆里的水瞬间被染红了。抹上药膏,身上不止新伤,还有旧伤。给他盖好被子便出来了。 小火慢熬,大概熬制了一个时辰,水声沸腾‘咕噜咕噜’地响着。 海棠盛了出来,温度差不多的时候一勺一勺的喂着,可是他的意识有些不清楚,喂进去的汤药又流了出来。 这样也不是办法,本来就伤的很重,若再不喝药,轻则留下病根,重则失去性命。 好吧,带都带回来了,好人做到底吧。 走到榻前伏身直接掰开他的嘴,海棠一点一点往里面灌。 总算是喝进去了。 站在榻前观察了很久,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这人的脸确实挺好看的。 身上的布料是锦缎,平常人家可穿不起,这个人大有来头啊。 濮阳城的贵人大部分都认识,这位是确定没见过的。且他的身上也没有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物件,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谁知是被仇家追杀还是怎么样,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整理典籍到了夜半,桌上的油灯也快要燃尽了,海棠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拿来狐裘披在她的身上。再去查看他的情况,夜半他有一些发烧,额头滚烫。 蛾眉月高挂枝头,趁着洒下来的点点光辉,点燃其余的烛火。 冷风从门和窗户的缝隙中挤了进来,灯火摇曳,泛出淡淡的光晕。 用湿毛巾冷敷,又煮了一些桂枝汤,饮下之后看能不能发汗。 又忙活了一个时辰,见他好转才睡下。 蝉鸣伴着鸟声,唤醒初升的朝阳。明媚的阳光打在脸上,也唤醒了劳累了一宿的人儿。 伸了一个懒腰,梳洗一番便走了出去。 海棠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用膳时海棠拿出了一块玉佩。红白相间,质地很好,摸着很光滑,触感冰凉。摸到一处凸起的地方,应该是个字,仔细一看是个‘陆’字。 这个字最近挺敏感的。 海棠似乎也知道施琼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道:“这是我早上收拾时落到地上的,看着是块好玉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看到了这个字。我看着身形和容貌和我打听的有些相似会不会……”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便知其意有所指了。 “不会这么巧吧,他不得锦衣玉食的在京城养着,怎么会带着伤出现在这里。” “可是我上次还打听到一件事,没有和姑娘说,淮阳候世子被打后的第二天便来投军了。” 西南边陲地带已经打了半个月的仗,濮阳虽说离的不远,但因为是大城市,繁华热闹,军备力量也很强,暂时没有受到波及。只是敌人不敢轻易妄动,只是减少了商队往来,巡视更加严格了。 第3章 相处日常 大概过了两日他终于醒了,施琼二人从山下回来便去查看他的状况,他便睁开了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眼神里还有些无措与茫然。见到他也是一惊,竟比我们想象中醒的早。 “你醒了,还有什么不舒服吗?”施琼关心地问道。 海棠拿来了师父的旧衣服。“这是我师父的衣服,你不嫌弃的话,便穿上吧。” 他的身上还绑着绷带,行动有些不便,想要起身。施琼连忙制止,“你身上有伤,别动了,万一碰到了伤口也挺麻烦的。”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缓缓地举起双臂,拱手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报之。” “不用,你好好养伤吧,有什么不舒服的说出来。”认真的叮嘱完之后才离开。 在山下买来了许多的菜,还有很多的糕点。 准备了一些清淡的菜食和金银百合粥,端了一些送到了他那里。 从旁边搬来了一个小茶几,放到了榻前,还在想他应该怎么吃,结果他已经坐了起来。手臂支撑在正面围子上,看着有些费劲。 “这个粥清嗓润肺,也有一些滋补的效果。”已经换上了师父的衣服,毕竟他的衣物上都是血。 “多谢姑娘。” 用完膳之后,准备将昨日采摘的草药收拾干净。把里面的杂质拣干净,清洗过后端到阳光充足的地方。 转过身去,发现他正透过窗户看向这边,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等他吃完之后,便去探查他的底细。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把他带到这里。 “公子,这是你的东西,收拾东西时掉落了下来,如今也是物归原主了。这块玉品相极好,怕是整个大乾都找不到一块呢?” “对呀!上面还刻着一个陆字呢。”海棠也顺势补充道。 他接过我手中的玉,视线落到玉上淡淡地说道:“这是我母亲求来的。” “令堂眼光真好。不过,公子你怎么浑身是伤的到了这个地方?”施琼也觉得话题转的太快了,他也抬起看向施琼。可以看出他是有犹豫的,估计也不会说实话。 “我叫陆晏之,京城人。运送一批货物,运气不好货被匪徒劫了,我也是遇见贵人了,侥幸活了下来。姑娘大可放心,我真的不是坏人。” 陆以安不会告诉施琼,他是偷偷来查军器走私一案被追杀。这样可能也会给她招来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好。 “哦?你可甩掉了那帮劫匪?”施琼佯装关心的问道,毕竟她可不想招惹麻烦。 “我已经甩掉了他们,伤好之后我就自行离开,不会与姑娘添麻烦。”陆以安也明白她的担忧,同样他也有所隐瞒。 他身上的伤是军中特制的兵器所伤,这个师父曾经说过。 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威胁不到我,便不再追问了。 跟师父学了七年的医术,如今算是出师了。他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格外的小心翼翼。 几日后,他便能下榻行走了。沿着院子走了好几圈,不过院子里摆的东西乱七八糟,还有种的一些中草药。 我们坐在小凉亭里慢慢地观察着,时间过得很快,茶都凉了。 远远望见还在朝我们不断的点头。 “坐下吧,喝点茶,不急于一时的。” 他朝这边慢慢走来,扶着胳膊。 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水是早上采集的雨露,一个时辰才得这一小瓶。 “香味馥郁,回味甘甜。” “这是治伤用的,那日我看你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的伤,究竟是谁下的手,也太狠了吧。”将化痕膏推至他的面前,这是施琼研制出来的,也不知道效果怎样。 “这是我母亲打的。” “嗯?令堂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啊?”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许是这几日的相处,他对我们也放下了心防,也不避讳。 “我私自与京城中的一位姑娘退了亲,母亲生气便动了家法。”陆以安低下头去,默默地喝着茶。 俩人纷纷朝着他投去目光,不过他没有看到。又默契地对视,海棠嫌弃的撇了他一眼,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果然是他。 海棠道:“公子是因为什么与那位姑娘退亲的?真是令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人中龙凤的公子呢?”海棠的话表面上听着没有问题,就像是八卦的小姑娘,可是我们身为局中人怎么会听不出来是阴阳怪气呢? 陆以安抬起头来说道:“也没有什么,就是不合适罢了。”云淡风轻地说着,也没有什么表情。 施琼恨不得翻一个白眼,心想你退婚随心所欲,而我要遭受风言风语。 也没有再试探下去的心情,起身便离开了。 陆以安看到施琼的态度和行为,眼里有些不解与疑惑。端着茶杯转身看着施琼离去的身影,挠了挠头。 剩下的几副药本来一日两顿就可以,偏偏熬了三次。于身体肯定是无害的,只不过苦一苦罢了。 他对施琼也深信不疑,每日三次的熬着。通过前几日的观察,他显然是不喜欢喝苦的,每次都是一咬牙全部灌了下去,有好几次还呛了出来。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样才能好的快呀。”笑着与他说道。 他也不反驳,点头应下。 施琼也算是变相的报复了他。 海棠这几日有事,回家省亲去了。山上就两个人,虽然从崔府调来了丫鬟和侍卫都守在山下,但是这丫头也不懂中草药,现教又没有时间,还怕会帮倒忙,除了用膳其他的时间都不用来。 陆以安从屋中走了出来,低声道:“我可以帮你的,这几日我看你弄这些草药,我多少也是学了一点。” 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随后从屋里拿来了一些药,让他辨认。 大部分都说对了,他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好,你弄完之后我再检查一遍。” 他代替了海棠的职务,也对自己手中的事物越做越熟练。 今日是七月初七乞巧节,打算去山下凑凑热闹。 朝阳初升便早早地起来了,将书籍典策全部拿了出来,晒在架子上,去去霉。 清风徐徐,拂动书页,发出脆响。 集市上已经出现了许多人,孩子的笑声飘了很远。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一些百姓每到逢集的时候以物易物。 街西的汤饼铺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做七巧果和巧巧饭。想着腹中空空便来了。 街西的老伯手里的动作没停过,生意好不红火。 掀开了锅盖,白色雾气腾腾,瞬间眼神朦胧。 “老伯,和以前一样,不过这次要两份。”师父经常带施琼来这里,和这里的伯伯和婆婆很相熟了。 老伯抬头朝我们这边看到,和婆婆会心一笑,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 陆以安把背上的筐子拿了下来放在桌子上。“姑娘经常来这里,看着很是熟悉。” 点了点头。 “来了,来了。”婆婆把汤饼端了过来,还给了七巧果。 “婆婆,这是师父临走前嘱咐的,还是治咳喘的,这是这个月的,下个月我再给您送过来。”把筐子拿到婆婆的身边,婆婆还在推拒。 最后还是拧不过,“姑娘,婆婆以后的汤饼都为你留着。”笑着答应她。 吃完之后,起身道别。 转至街角,将目光放在陆以安的身上。 “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把这锭银子给那对老人,切记一定要悄悄的。” “好。” 虽然每次去吃汤饼,他们都不收钱。可是又怎么能真的不给呢?师父也对这两位老人格外上心。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在山下转悠了很长时间,山下还办了不少的比赛,有穿针乞巧,斗巧…… 小夫妻带着连理枝的饰品,刚才穿针乞巧的比赛中,女子穿针,男子助威,真是羡煞旁人。 陆以安对这些习俗好像都不太知道,满是好奇。 在一个说书摊上停了下来,坐在柳树下,还可以纳凉。 讲了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夜幕降临,许多姑娘结伴同行拜织女祈愿,施琼也加入其中。陆以安在祈愿树下等着,双臂交叉,斜倚在粗壮的树上,红绸飘飘,悬挂在头顶。 身形挺拔,神采飞扬,英姿飒爽,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求了许多的香囊,织女娘娘赋予了美好的寓意。 “姑娘求了什么?”陆以安也从树下径直走了过来。 “家人安康,万事顺遂。” “今日可是乞巧节,姑娘居然不求姻缘。” 施琼停下脚步望着他。他也驻足,四目相视。缓缓说道:“我不久前才被退婚,现在求这个不太合适吧。” 他明显滞了一下,身形一僵。“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有意的。”又开始找补道:“那个人实在是太没有眼光了,有眼无珠,姑娘你那么好,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是啊,他真是太没有眼光了。”嘲讽地冷笑道。一路上都没有没有说话。 第二日清晨,给他的药里多加了一味大黄。 中午时脸憋的通红,忍不住问道:“这个药是有新的功效吗?吃完以后腹痛不止,一直想……”一直想如厕。 “我改了药方,加了一味大黄。清热泻火,利于排毒。本着前几日就该用了,但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一直没加。如今你的身体也没有大碍了,便用了。”对身体确实是无害的,还有利于解毒,只不过要受一些苦。 确实是有些报复的心理的,虽然不怎么光明磊落。 “多谢姑娘,这几日为我忧思忧虑,不胜感激。”内心翻了一个大白眼,我若是知道你的身份绝对不会救你。 好吧,还是会救的,也就是嘴上说说。 最后一副药用完之后,也没看到他的身影,以为他自行离去了。 谁知他牵了俩只驴回来。 “你这是从哪里弄的?”指着俩只驴狐疑地问道。 “从集市上换的,那个人还不想换,我说了好大一通话才弄了下来。”他的语气里还有些自豪。 “你哪来的钱?” “我把那把匕首给他了。” 那把匕首我见过,上面镶了一块上好的翡翠。他被人骗了都不知道,那块翡翠都能买二十只了,那个商贩故意压价呢。 “这集市上管控的严买不到马,只能买到驴,这只是给你的,来的路上就它温顺,以后你去后山可以让它给你运东西。” “这些日子多谢姑娘的照顾,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块玉瞧着姑娘感兴趣,就送与姑娘了。姑娘千万不要推拒,这点心意和姑娘的救命之恩比起来不算什么。”眼神真诚。 “好,那我就收下了。” 他点了点头,眼带笑意。牵着缰绳调转方向,竹叶不停地晃动着沙沙作响,像是诉说离别,像是依依不舍。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踩在石板路上,一步一步离开。 突然,转过身来,风吹起发梢,飘落在他的脸上,遮住下半边脸。大声地问道:“姑娘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也不知下次相逢是什么时候了。” “有缘自会相逢。” 第4章 琐事处理 半个月后,祖母来信从大舅舅那里回来了。 此次同行的还有大表哥崔旭,通济到濮阳算算日子不过是二三日的光景。 祖母回来定是要陪她的,许多日子没见了。 师父还未归。就这俩日,要交代好一切的事情。汤铺的两位老人,每月送一次药,要尽快送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那家医馆也要运些药材送去,转眼看向拴在门旁,正在吃草的驴。它还是不挑食的,这点很让人满意。 像牛筋草、拉拉腾之类的东西它都吃,有些草药的叶子只要茎不要叶的,它都帮我解决了。 但是不会骑啊,每次都是牵着走。 有时候这倔驴也不听话,站在一个地方不走,尤其是杂草丛生的地方,都要等它吃饱再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对,养驴千日,用驴一时。 海棠将分配完毕的药材包好之后,便走了出来。 “姑娘,要不然让关山关海,送过去吧。”关山关海是家里的家丁,受祖母的命令在山下待命,但是师父不喜欢人多,他们便在山下住下了。 “不用了,我们用驴。”挑了挑眉眼,看向驴子。驴子好像能听懂人话一般,停下了嘴里的动作。 “可是姑娘,你不会呀。” “你可以教我呀。”海棠没进府前家里是自耕农,有自己的地,自己耕种。自给自足,温饱不愁。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她的家乡遭了难。那年的雨下的非常大,瓢泼大雨,连着下了好几日。湖泊漫涨,河流的水冲破河堤,两岸的农田被淹了个干净,颗粒无收。 对于这些自耕农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无事时最好,一旦到了灾年便没了供给,海棠也是那个时候买进来的。 海棠的家人情况转好之后,她的父母也来过,听那个语气应是很想念她的,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 这次是海棠的父亲病重,回去也是为了见最后一面。 海棠解开缰绳,牵到施琼的面前,故作姿态说道:“我可是很严厉的。” “那请海棠老师赐教。”行揖礼。 检查鞍具,缰绳,脚蹬…… 一切准备好之后,海棠让施琼踩脚蹬上去,上去之后身体放松,不要身体乱动,保持平衡。 驴子是一种慢行动物,不同于马,慢悠悠地走着,挺适合平时送草药的,至少不用牵着走了。 也要握好缰绳,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放开。控制的时候不要用很大的力,否则可能会弄疼驴子,导致突然的动作,让人措手不及。 也不要用力的夹它的肚子。 坐上一会儿后,它便慢慢地走了。起初还是有些害怕的,死死地抓住了缰绳,身体前倾。和牵着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海棠跟在一旁,不断给施琼吃定心丸。放松身体坐直,尝试用缰绳来控制它的方向,但要控制力度。 慢慢的便渐入佳境了,掌握了一些要领。 多练了一会儿之后,就能够控制自如了。 “你教的也太好了吧,你看我一下就学会了,严师果然出高徒。” “姑娘你这是夸你自己呢?也不羞得慌。” “那也是师父给力呀。” 海棠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一下就红了。“姑娘,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没有呀,我真的觉得你教的很好,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可都是牵着它的。” 用完午膳,便下山送药了。 那医馆很小,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医馆。这些年都是靠师父接济。他走以后,这个任务便落到了施琼的身上。 把几筐子的药交给医馆的老板就离开了,海棠也给汤饼铺的两位老人送了这次的药。 在桥边的老槐树下汇合。白色的槐花结满了树梢,一串串的,像变色的葡萄。镇上的人都来这里打槐花。 香气四溢,隔着巷子就可以闻到了。 有的也因为老了而落在地上,被行人踩踏,变得污浊不堪。 有的落到了河流中,随着河流顺流而下,离开故乡,飘向远方。 这东西也是可以吃的,手里没有镰刀,身旁也没有棍子,不能将其打下来。只好在可以够够到的地方折几支,回去以后全部撸下来,既可制饼,也可弄茶。 有凉血止血,清肝泻火的作用,长期调理可以减少多梦的情况。挺适合自己的。 海棠也提着糕点回来了,“姑娘弄这个干嘛。” “晚上我们弄这个,正好去买些鸡蛋,那日看康大娘送来了这个,挺不错了,我便也学了,要不你尝尝我的手艺。”施琼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有信心的。 海棠突然灵机一动,提议道:“姑娘,要不然我们买两个鸡回去养着。” “什么,你要养鸡?你怕不是嫌命长,师父若是回来了,他一定会先把你赶出去的。” 买鸡是想都不敢想的,上次山下的康大娘为感谢师父救他孙子的恩情,就把家里仅有的两只鸡送了过来。 师父不想要的,但是康大娘盛情难却,也不好推辞,便留了下来。 就在进屋配药的时候,那两只鸡挣开了绳子,把师父好不容易培育的草药都给叨了。 把上面的嫩芽都给掐了,有的都给连根拔起,师父看到的时候,脸色顿时便冷了下来。 康大娘瞬间就慌了,大声骂道:“这些不知好歹的畜牲,也忒会惹麻烦了。”又在一边赔笑,不停地道歉。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这鸡。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把鸡给送了回去。回想一下,还是别了。 回到青华山,驴子被拴在旁边的竹林里休息。 修书一封,却不知师父在哪里。锦书难托,真是令人愁。 明日便要走了,要回到崔府。 虽已经到了早秋,不过这几日还是很热的,季夏已过,却留有余温。 在山上却没有感到热意。许是在山上,上有高竹遮日,挡去一半的烈日。 节节高的竹子还挺拔的生长着,叶子已经在秋风的吹动下孤单地飘落了。 枯叶也为层层叠叠的石板路裹上一层秋衣。 落了满地,一地枯黄,像刚刚翻耕的土地一般。 早秋已经这样了,晚秋岂不是更萧条。 辞柯落叶最知秋,大概便是这个意思罢。 竹屋周围的竹子在刚冒笋的时候就被除了个干净,就是怕以后遮住太阳,影响光照。 这才没让枯落的枝叶跑到院子中来。 这几日阳光明媚,和风拂面。可惜了,明日要下山回濮阳了。 打扫院外不小心跑进来的落叶,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山丘。 将木桶扔进水井,转动把手提了上来。用抹布擦拭茶几、书桌、围栏…… 万一施琼刚走师父就回来了呢? 将医书典籍又整理了一遍,并对一些书签进行了重新标记和描红。 夜幕降临,橘黄色的光晕悬挂西边,染了整片天空。 竹林也被笼罩在这幅秋景落日图中,光洁的杆子反射着光芒,熠熠生辉。仿佛自己也置身于这令人如痴如画的景色中,让人在心中感受到温暖。 等到太阳西落,彻底看不到它的踪影,才感到一些凉意。 海棠早早的点起了小院中的灯,今日晚膳也用的有些晚,主要是今日是我做饭,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槐花和鸡蛋炒在了一起,还弄了一个槐花蛋饼,又配着一些桂花酒,好不滋润。 坐在小凉亭里面,竹叶在风吹下朔朔落下。 月亮也在努力的装饰天空,群星也很给面子,分布在月亮的周围。真的是众星捧月。 萤火虫在远处的灌木丛里面若隐若现,毫无章法的飞舞着。没想到这个时节了还有萤火虫。多么美好静谧的夜晚呀! 这时有个特别破坏氛围的家伙出现了,那就是蚊子。“嗡嗡嗡”的叫着,感觉无处不在,吃饭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不去冬眠! 拿着蒲扇不停地摇着,只要它敢过来,就一巴掌拍过去。 收拾完之后,便开始收拾行装。 把师父留下的图册带走了,以及一些衣物。 忙过了大半个晚上,收拾好之后便睡了。浑身没劲,着床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晨起,晨曦至,霜露消。起了个大早,将东西运到驴子的身上,将这些东西带下山。 锁好了院门,便离开了。 关山关海在山下等着,昨日去医馆送草药时就已经传了消息,他们也准备好了马车。 东西转运完到那车上,接着便上了马车。时不时的看着外面的景色,也许在路上可以遇到回来的师父。还是终究没有遇见。 驴子在后面走着,从青华山回濮阳。 不到半个时辰便进了濮阳城,回到崔府洗漱一番,算着时辰便去接祖母了。 第5章 儿时玩伴 在濮阳城门口等待着祖母的到来,不远处便看到车队,尘土飘扬。 领头的便是施琼那放荡不羁的表哥,身着红色锦袍,甚是张扬。他应是看到了等在城门口的俩人,手里拿着剑摆手。 施琼又朝前走了几步,心里也很激动,久别重逢的欣喜在此刻难以掩饰。 俩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大表哥崔旭停了下来。 “呦,这才多长时间不见,你怎么变黑了。”崔旭骑在马上,伏身与施琼对视,语气欠欠的,说完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几日不见,你真是让人越来越烦你了,依澜的生辰宴你还是不要去了吧,怕惹她心烦。” 前一刻还沉浸在嘲笑施琼的快感中,下一刻笑容便凝在了脸上。“别呀,妹妹,哥哥只不过给你说笑呢。”又指了指后面的马车,“看到了吗,这都是给你带的。” 施琼摇了摇头,“我才不信呢。” 祖母也探出头,笑着招手。“祖母,您看他又欺负我。”快步走到马车旁,看向表哥,故意撒娇道。 “回家我就治他。” 我们上了祖母的马车,回到崔府。 俩人扶着祖母下车,祖母故意掐了一下崔旭,崔旭很是吃痛,‘啧’了一声。 祖母虽然身子骨强健,但是路上舟车劳顿,很是劳累,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休息了。 表哥一直跟在后面,不停地说着,“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我们才几日不见,便越发的想妹妹了。真应了那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施琼静静地听着崔旭说,看还能说出什么花来。不就是想去宴会吗。 “怎么,表哥,依澜真的没有给你发请帖吗?”转过身去,他光自顾自的说了,眼睛都快看到天上去了,也没注意施琼停下。略过施琼身旁,径直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和他说话的人没跟上来。 说了好多和依澜有关的事,却又事事不提她。 回过神来,朝前张望了一下,又回头舒口气说道:“你怎么停了,表哥刚才说的话听到没有。” 眨了眨眼,“没听到。”就受不了这个死要面子的样子。想去就说,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没给你发就说,老是扯东扯西的。 可是转念一想,表哥可是摇钱树,逗一逗得了。 “好吧,我会和依澜说的。”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其实赵依澜早就给了。他们三个算是一起长大的,从小就形影不离,怎么会没有他的呢? 表哥这几个月和大舅舅一起出去行商,想着敲他一笔。 “我帮你可以,我最近打算开医馆了,表哥我需要你的帮助。”漂亮的眸子里亮晶晶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行,行,行。你这眼神太肉麻了。” “话说你怎么被退婚了?”表哥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表情变得严肃。 施琼也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那人已经写信给我父亲了,看祖母的样子她好像还不知道。父亲也没有声张,让我来问问你怎么想的。” “祖母年纪大了,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容易着急上火。” “可是早晚会知道的,瞒不了太久的。” “表哥,你又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他眯起眼睛,又开始想坏点子了。“再张罗一门婚事不就行了,你就算招一个上门女婿,我们也不会拦着的。” “反正你们又没见过,也没有感情,退了也不会伤心难过。我濮阳的儿郎定会有一个可以配上你的,我们都在濮阳,有什么事情就能立马赶到。”表哥又补充道。 “我可没有这个打算,我现在跟着师父学医也挺好的,姻缘自有天定,且再等等吧。”这不过是搪塞之言,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不想被拖进这些事情中。 回到院子中,从梳妆台上拿出那份请帖,后日便要去参加依澜的生日宴了。 只不过表哥崔旭实在是太闷了在依澜的面前,他喜欢依澜明明谁都能看出来,还装模做样的藏着掖着,装作不在乎。 每次遇到依澜的事情都口是心非。 依澜只是想亲口听他承认而已,一定要主动说出来。 七月二十一,晨曦初升,便早早地做到梳妆台上梳洗打扮。 身着碧绿色织锦长裙,梳着简单的百合髻,插着一个扇面环翠簪。 刚打开房门,表哥就在外面等着了,身上穿的实在是太艳丽了,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眼神四处打量,赤色缕金云纹锦袍,束发的发带飘飘,实在是太招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院子里有一只花孔雀表演杂技呢。”出声嘲笑道。 院子里的人也偷偷捂嘴笑道。 这一身和刚要成亲的人有什么区别。他也不以为然,低头看了看有什么不妥。 早早的就前往郡守府,门口已经水泄不通了。 表面上是生日宴,其实是赵大人为依澜相看。这也是表哥急哄哄一定要来的原因。 带着贺礼,查看完请帖便进去了。 在荷花池那见到了依澜,和李家的姑娘,张家的姑娘正在赏花。 依澜说了些什么,她们便离开了。 刚到依澜便急步走来,把施琼拉到了一边。”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你们?你还想让让谁来呀?只有我一个人呢。”依澜的脸顿时便红了,张望四周。 看到确实没有,表情很是失落。“好吧,我知道了。” 不忍心再逗她了,耳语道:“他来了,去给郡守大人‘献殷勤’去了。” “你又逗我。”完全是小女孩的娇羞情态。俩人拿着饵料喂池塘里的鱼儿,鱼儿也很快露出水面,将漂浮在水面的饵料吃到了肚子里。 今日来的人很多,都聚在后面的花园那。有的人扑蝶,有的人赏花,还有的人品茗论道,吟诗作画…… 园子里的菊花争奇斗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秋天面前。 颜色多变,种类繁多,个个生龙活虎,一看便是精心照料的。 各家的公子纷纷来搭讪,与依澜交谈。她有些漫不经心,她在等崔旭,可是他迟迟没有来。他怎么老是关键时刻不在呀。 走出花园,穿过假山,在拐角处撞了个满怀。 差一点被撞倒在地,幸好施琼眼疾手快,抓住了旁边的藤蔓,撞到了假山上。 撞到了胳膊,有些疼。 “姑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可有伤着?”是个男子的声音。 朝他摆了摆手,“我没事,也没有伤着,公子不用担心。” “胳膊可有撞到,我看姑娘脸色不太好看。”他的语气很是着急。 “没事,公子你可有伤着,若是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施琼还要去找崔旭,不能在这待着了。 走出假山后,隐隐约约觉得有人跟着我。可是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便没有注意。 许是这种心理作祟,趁着人多的时候,停下脚步,立马转过身去。 他也有些愣住了,当即停下了脚步,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就在那静静的站着,也不过来。 “公子,你还有事吗?” “姑娘,我实在是不放心,看你一直捂着胳膊,我为你请大夫吧。”原来就是这个事啊,早说不就好了。 “不用了,我没事,我自己就是大夫。”特地扬了一下胳膊给他看看。 “公子,你也看到了,我确实没事,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朝他礼貌的笑笑,他还很乖的点了点头。 “姑娘,你真厉害,还会医术。”语气里满是赞扬。 正说着话呢,表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表妹,你怎么在这啊?和谁说话呢?” 转过身去,那只花孔雀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看着。 朝他身边走了两步,问道:“你刚才去哪了,怎么还不过去?” 他用手挡着,低声说道:“没办法,赵叔父问了好多的问题。我也想早点过去,推脱不了。” 崔旭抬眼看向前方,眯了眯眼,摸了摸下巴,努力回想好像在哪见过。 那人也非常有礼貌的行礼,表哥也回礼。 “哦,我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什么了。 只见表哥走到他的身旁,如他乡遇故知一般,揽上他的脖子。 “你是不是城东章家的那个小子。” “小生名叫章桓。” 施琼也有些印象了,他前几年外出求学了,就再也没有见过。 “那就是你啊,我是崔旭,这是家妹。” “崔姑娘好。” “章公子好。” “那么客气干嘛,我们不是脱裤子长大的情谊吗?”小时候那几年确实如此,不过许久不见了,他倒是自来熟。 施琼狠狠地瞪他,他说的什么浑话。 他快速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唇,改口道:“我是说我们两个。” “你怎么也在这?求学回来了?”表哥是有些警惕的,万一是他的敌人呢。 章桓慢声慢气地解释道:”我这不是刚刚回来,要尽早熟悉一下人际关系,今日郡守府有宴会,父亲便让我来了。” 表哥点点头,舒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情敌,他也就放心了,热心的问道:“你认识多少人了,我可以帮你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只认识了你们两个人。” 施琼和崔旭默契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会吧,效率也太低了。 章桓原来那么挺内向的。 表哥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没事,这不是刚回来,有的是时间。” 第6章 劝说祖母 次日早,天还微微亮,屋子里有些暗淡,还有些闷。 朝阳也像还没睡醒的困兽,睡眼朦胧。 用手揉了睡眼,身上披了一件外衣,打开房门,双手抓着房门凸起的花纹,倚靠在房门上。 早晨的凉风阵阵,吹气耳旁的散发,还是有些凉意的。 入秋后,早晚温差很大,中午又开始慢慢回温。 今日要去选地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青华山脚下有很多的村落,方圆十里都没有医馆,开在那里也是最合适的。 不过,还是需要崔旭从旁辅助的,要去青华山下开医馆,祖母肯定是不同意的。 一个人说情还不够,还要崔旭一起。上山学医祖母就已经格外宽容了,开医馆不知还要劝说多久。 到了扶风轩,院门已经开了,院里人正在洒扫。 崔旭的随从望风坐在檐下,抱着剑。余光中看到俩人连忙起身,“姑娘,公子还没醒呢。” 抬头看看发暗的天空,确实有点早。 “姑娘,我这就进去,去把公子叫起来。”望风指着房门,说着便推开了房门。 不一会儿,崔旭穿戴好衣服,走出房门伸了个懒腰。“这一大早儿的,有什么事吗?” 坐到施琼的旁边,海棠给他让出了位置。 “表兄,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事吗?” “记得。” “我今日要去选地址,可是有些远,我怕祖母会不同意。” “多远?” “青华山脚下。” 表哥挠了挠头,“确实有些难办。” 崔旭闭眼想了一会儿,青华山虽说不远,但是建医馆的话,日后吃住必定都在那里。祖母眼前看不到人,必定要问。 以前上山学习,至少祖母与师父是旧识,总是放心的。可是在山下的话,什么人都有就怕吃亏。 每日一早一晚的回来也挺累的,若不回来就要在那里住。 “表哥,你在祖母面前很有份量的,你帮我说情,还是有机会说服祖母的。”摇了摇表兄的胳膊,用祈求的眼神不断的看着他。 崔旭点了点头,“我尽力吧,用完膳再说吧。” “谢谢表哥。”虽然表哥同意了,但是祖母还没有同意,还是有些不安。 前往幽居陪祖母用膳,餐桌上一直在想如何劝说祖母,心不在焉的。 祖母也瞧出了什么,放下碗筷,出声问道:“怎么回事,往日叽叽喳喳的,今日都不说话了?”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后来祖母也不这样要求我们了,除了大舅舅回来我们守这个规矩,其余时候就无法无天了。 今日却鲜少言语,事出反常必有妖。 “今日起得早,还没缓过来呢。”表哥搪塞道。 施琼也应和着点头。 也没吃几口,一直在想该怎么办。 用完膳以后,我们两个心不在焉的与祖母待了一会儿,旁敲侧击的问。 “祖母,您觉得现在太平吗?” “当然不太平了,我和你兄长回来这一路都提心吊胆的。”像施琼回濮阳那几日,已经有匪寇明目张胆的明抢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唏嘘。 崔旭在旁边说道:“我们这一路上其实也没有遇到这些事情,官道上他们也不敢造次的。” “祖母,您觉得濮阳的地界平安吗?” “这边相对还是好些的。”祖母坐在檀木椅子上,闭眼养神。突然话风一转,“希泽,你想说什么?” 希泽是施琼的小名,也就只有祖母才会这样叫了,母亲已经走了。 心里突然五味杂陈,如今已有十六,已过了及笄之年,算算年岁母亲已经离开八年了。 时光匆匆,如白马过隙,一闪而过。 “祖母,我想开一个医馆。”回过神来,回答祖母的问题。 “在城中的地界选一处就行了,让你兄长去办。”说着便摆手,旁边的丫鬟扶起身来要离开。 连忙拉住祖母的衣角,朝祖母解释。“祖母,我想去青华山那里,那里方圆十里,都没有医馆,我到那里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在城里也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言外之意便是拒绝了。 “祖母,青华山也不远况且还有妹妹的师父在,还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表哥也赶紧凑了上来,走到祖母跟前。 “祖母,我如今已经大了,是时候出去看看了。”鸟儿不能一直受大树的庇护,否则以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祖母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单手扶额,闭上了双眼。这是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不同意,祖母会起身直接离开的。 “祖母,我在青华山学医时,也就只有海棠陪着我,也没有什么事。青华山脚下的几个村落民风淳朴,村民也很好,还有表哥呢。” 碰了一下表哥的胳膊,表哥也会意说道:“对,祖母,我会保护妹妹的,你就放心吧。” 祖母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表兄,也明白了这是唱双簧呢,一唱一和的。 “能告诉祖母为什么吗?” “我学习医术就是为了救人,濮阳城内医馆遍布不缺我一个,而有些地方方圆十里都不一定有一个医馆。他们若是求医必要去很远的地方,青华山下的几个村落也就只有师父一个大夫,那里更需要我。”若是在那里的话至少可以帮他们治疗一些小病。 只要是能帮到他们,学的这一身医术也算是有用武之处。 祖母久久不语,周围也一片静默。 俩人站在旁边等待着祖母的回复。 祖母摆了摆手,屋里的丫鬟便都退了出去。“希泽,你可知当初,我为什么愿意你去青华山上学医?” “知道,我太犟了。” “不,我知道你对你母亲的去世一直心怀愧疚。也知道你这么做是想要弥补不能救你母亲的遗憾,可是孩子你当时那么小,又能做什么呢?当时你执意学医,起初我是不愿意的。但是我每每夜晚去看你时,你抱着母亲的遗物整夜以泪洗面,嘴里不停地说着救不了母亲,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会医术的话便能救你的母亲。第二日我装作没事人一样,真是痛在祖母的心上。”祖母声音沉重地诉说着往事。 “后来我同意你去青华山,想着忙碌的生活会让你不悲伤,慢慢地放下心中的痛苦。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心中的痛苦,放下心中的执念。” “祖母,谢谢您一直为我着想。”自从来了之后,祖母事事都照顾到我,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待我很好,甚至比京城中的那个家更好。施琼对此是非常感激的。 “那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这么年轻便香消玉殒了。你是我女儿唯一的骨血,我不想让你困在悲痛中,我想让你无忧无虑的长大。许是祖母年纪大了,对孩子的担忧顾虑越来越多,总觉得在眼前才放心。”祖母的眼泪滑落,眼神中悲伤而又凄凉。 为母亲的去世,最后一面没有见到的遗憾。 这么多年,祖母对我的爱也有对母亲的爱屋及乌。 祖母的手死死的抓着桌角,指甲泛红。 施琼跪在祖母身旁,头伏在祖母膝上,抱着祖母,祖母也回抱过来,用手拍了拍肩膀。 “祖母,我知道您的良苦用心,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我现在不仅仅是为了母亲,我也不会一直被困在过去。我去的地方也不远,早晚都可以回来,祖母每天都可以见到我。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每日过得很充实,相信母亲也会为我高兴的。”祖母的顾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就要解决祖母的顾虑。 “祖母,希泽已经长大了。我出去历练增长自己的见识,也增强自己的能力,以后换我保护祖母好不好?”用泪眼婆娑的眸子抬头望着祖母。 “好不好祖母,您就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祖母转过头去,眼珠向上,右手擦拭眼角的泪。表哥也眼疾手快的递来了帕子,祖母接过去给我轻轻地擦着泪,后又向上抬抬手示意让施琼起来,先前两行纵泪的脸上破涕为笑。 “不过我有个要求。”听到这话,瞬间提起精神来,祖母这是同意了。 “我会让你舅舅给你找两个武婢,平常就在你的店里帮忙打杂,也能保护你。” “不需要你早晚都回来,五日一回,得让祖母放心。” “学会保护自己,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告诉你的兄长或者来告诉祖母,不要一个人扛,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不要呈一时之快,做事要想清楚后果。有礼节知进退……” 祖母说了很多很多,殷殷关切之情总是令人动容。 崔旭也笑道:“祖母放心吧,有我在呢,定会保护好妹妹的。” 祖母放心点了点头,又对施琼说道:“让你表兄和你一起去选地方,他这方面比较在行,多听听他的意见。” 表哥笑的眼睛都没了,挑着眉眼,像是在炫耀,不过以前也没觉得表哥的眼睛这么小呀。 “好的,祖母,我会听表哥的。” “切记,照顾好自己。”祖母又一次说了起来,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这并不让人厌烦,而是心里暖暖的,很有安全感。 第7章 小镇采买 什么事情都宜早不宜迟,一大早又去了扶风轩,如往日一般,还是没起。 望风挠了挠头,笑道:“我进去叫他。” “不了,不了,我等一会儿吧。” 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停在了门口。 昨日属实是情况焦急才把他弄醒的,幸亏表哥没有起床气。今日就在外面等一下吧。 刚和望风说完话,屋里就传来了表哥的声音,恹恹地,“进来吧。” 推开门就见他坐着正在喝茶,顺便给施琼倒了一杯,推到我的面前。 “今日怎的这般早啊?” “你还问,不是因为你吗?昨日祖母同意了,以你的性子,当然要早早定下来才好,要不然祖母反悔了……” “那就谢谢表哥了,我以茶代酒敬你。”随便碰了个杯,便自顾自的品尝起来。 这是二舅舅从赴任的地方送来的,在淄江白露茶是最为有名的。 全部带给了祖母,祖母心疼我们小辈,便分发给我们几个。 白露茶因受宫里的贵人喜欢,而声名大噪,宫外的官员纷纷效仿,学习。 令无数人趋之若鹜,千金难求。 寻常百姓从前司空见惯的东西,如今哄抬市价,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了。 现在有些茶商只贡达官贵人享用。 色绿,香味清新,味道醇厚。确实是好东西,不过好东西不应该这么贵,也不应该只贡一类人欣赏。 崔旭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走吧。” 还没喝完呢。 到了青华山下,下了马车,徒步而行。 恰逢今日集市,很是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 远处的几个村落的村民都要来这里,清河镇也是这里最大的地方,人口多,多向这里聚集。 人们来这里以物换物或采买所需。用他们丰收的作物换取等价的物品。 以清河镇为中心,分布几个村落。 在这里选址也是合适的,依山旁水,还有集市,人流量也大,开一个医馆定会引起注意的。 绕了好几条街,寻找空置的房屋。不是位置不好,就是空间不够。 继续往前走,走到了石桥边,桥下的河水清澈见底,像一面镜子。河流缓缓流着,不急不忙,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过了石桥,便有一处。崔旭与主人打探情况,施琼亦询问周围的人。 邻里乡亲对这家主人的风评都很好,以前是茶水铺子。不过近几年生意也不好,他的儿子在南方挣了一些钱,接他们过去,老人家也打算闭店了。 这处房屋地理位置不错,周围也有很多的铺子,日常生活也很方便。 走进去空间也很大,还是个二层。若是这样的话,一楼医馆,二楼便用于日常起居。 店主人也很热情,一直问有什么不满的他可以稍作修改。 并带二人浏览,了解这间房子的布局,最令人满意的便是二楼居然有一个回廊,闲来无趣之时晒晒太阳也是很惬意的。 “没有什么不满的。”环顾一周,笑着回应店家。 崔旭问道:“店家,这的地理位置很好,人流量想必也是很大的,您怎么不继续开了?” 店家一脸自豪与欣慰地说道:“儿子在南边混出了名堂,接我们过去呢。前几年还不想走,觉得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乡好,毕竟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快待了一辈子。现在不行了,身体不行了,老了。孩子又走不开,一年回来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我和老伴决定,去那里和孩子团聚,也可以帮衬一二。” “您真有福气,儿子有能力,有才干,还这样的孝顺。您到了那里和孩子团聚日子,过上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生活,定会什么烦恼都没有的。” 店家被逗的哈哈大笑,“姑娘,你真是太会夸了,老朽都羞愧不如了。” 表哥再店主笑完以后,等待店家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道:“店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立契画押?” “我这有,一份定贴,四份正契,上面的内容很明白了。你们看看有什么不妥。” 位置,间数,持有者…… 都标注的很清楚。 看完内容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签署了。“我们没什么问题。” 店家有些支支吾吾,似在思考怎么说出口。“还有个不情之请,这里面的家具都是先前置办过的,八成新,我们也带不走。可不可以也算进去,就当我们攒个盘缠吧。” 看了一下摆设,确实如此,有很多都不用买了。 都帮彼此一个忙。 表哥让望风请来了房牙子,当做一个见证。表哥把契书交给他,让他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又查看了店家族人和邻居的退契。 店家也请来了镇上德高望重的人来作为见证。 “好吧,店家,您重新拟个价吧,我们再签字画押。” “姑娘,不用了,直接折半就可以了,不必再另立字据了。” 签署完毕之后,一份定贴,四份正契留存。都需要一起送往府衙盖章,房牙子得到表哥的叮嘱以后就去办这些事情。 可以省了许多的麻烦。 海棠也将马车里带来的定金交给了店家。 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还需公文批下来才可。 买方,卖方,县衙,商税院各自持有一份。 时间有些长,需耗时半月或一月之久,表哥在官府有认识的人,动用了一些关系,花钱打点了一下。 估计几日内便可以完成了。 从濮阳运来这些东西有些麻烦,直接在镇上便采买了,正好今日也是有集的。 从东边逛到西边,从南边去到北边。崔旭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后面就开始催促。 “表哥,依澜也很喜欢逛街的。”一句话便打住了他连连叫屈的哀嚎。 “真的吗?这样不会无聊吗?” 坏笑道:“是啊,依澜也喜欢。不对,我干嘛给你说这个,和有什么关系。”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他一时心急口快,又说漏了嘴。“谁说没关系的。”他很快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愣了一下。 “喜欢就要去争取啊,万一她也喜欢你呢?”施琼手里挑着香囊,上一个坏了,但一直没有时间换,这次换个新的。 “不会的,她当时亲口说过,不喜欢我这个样子的。”崔旭连连否认道。 依澜对施琼说过她的心意,“你连问都没有问,错过了多可惜。”勇敢一点,不要做懦夫。 表哥的手不断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动作和刚开始比起来更忙了。 “我会去问的。” “这才对嘛,表哥大胆一点,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惊喜。”施琼手里拿着的两个香囊遮住眼睛,崔旭示意望风付钱。 眼神重重的看着施琼,有些探究的意味。“不过,你怎么懂得那么多呀,还开导起我了?”他有些不甘示弱,想要扳回一局。 “话本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帝王多无情,破镜难重圆,离别难相逢,遗憾难相忘……” “少看一些话本吧!”表哥的声音有些生气。 “我觉得还是有些用的,来源于生活不是。” 表哥不再接此类话题,而是自顾自的向前走,除了聊其他的事情。 在镇上采购了许多的东西,盥洗用具、茶具、厨房用具、收纳用品…… 这些东西随后去取。 果然劳动使人充足,施琼和望风手里提着许多糕点果子,两人四手一点空闲都没有,瞬间就精神了许多呢。 街上有卖糖人和冰糖葫芦的,随手选了一只兔子,玉兔抱月。海棠选了一条鱼,鲤跃龙门。 惟妙惟肖,生动活泼。 他们俩人不要糖人,选了两个糖葫芦。 将这些东西抱回了马车,又在医馆的附近选了一间客栈。 崔旭要在这里陪施琼置办好一切,暂时在这里住几日。 审批公文也没有下来,等几日也无妨。 趁着空闲回了一趟青华山,不过离开几日,腐叶又厚了一层,伴着腐朽的气味。 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这是秋天独有的声音。山间的孩子弹奏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乐章,更有一种厚重感。 夕阳西下,层林尽染,余晖散落一地,不均匀地分布着。 秋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有的承受不住秋风的力道,被打落在地。 从容、淡定、不急不缓地坠落,像是在告别。 到了小院,门栓上面还落着锁,看来师父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十日还是有些落灰了,尤其是书案前,还飘进几片枯叶。 原来是十字如意纹窗户上面的纸破了,真就是纸糊的。 毕竟也这么多年了,风吹雨打,风吹日晒,坏了也很正常。改日还是要修缮一下,方便师父以后居住。 将先前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打算这几日住在这里。顺便看看后山草药的长势,离开了不到十日可能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了大约三日,表哥便带着审批下来的公文上山了。 “你写的我的名字?”挺诧异的,毕竟族老那可能不会通融,在室女私产会受到很大的限制的。 “嗯,你买的,当然是你的名字。好好干!”表哥不断的鼓励和支持,给了施琼莫大的信心。 “我会努力的。” 第8章 蛐蛐 采买食材,邀请此次参与交割房产的人,表示感谢。 也是为了提前和邻里打好关系。 结束之后,站在门口与老伯道别,老伯和婆婆乘了一辆驴车,两人坐在前面,笑容满面。 南方现在不太安全,两位老人去那里还是有些担忧的。老人说他们的儿子派人在前面的城镇等着他们。 若是这样我们的担忧也是少了些,“珍重。” “回去吧,回去吧。” 目送他们从拐角消失,便回去了。 今日看来是个大工程,将不用的桌子抬到角落。 八张桌子,三十二个凳子,还有两个博古架,看来是店家用来放茶叶的。 放在西北角,遮蔽阳光。 茶叶和草药二者也是有相同之处的,都需要阴凉之地。 表哥回府调来了几个男丁,帮忙搬运,接着进行大扫除。 不过,马上好像坐着两个人,行至此处,握紧缰绳停了下来。 “你怎么把章公子带来了?”章恒坐在表哥后面,颠颠撞撞的从马背上下来,纷纷上山扶住他。 站稳之后,扶着墙壁不断喘着粗气,“你没事吧?”许是有些头晕。 “没事,就是在背上有些颠簸,我缓一会儿就好了。”海棠也搬了一个凳子。 崔旭从马上下来,走到他的身旁,俯下身来。“我以为你会骑马呢,对不住。” 施琼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把章公子带来了?” “在文墨轩遇到的,正好他也无事,便跟着一起来了。”崔旭一边观察章恒,一边回答道。 见章恒恢复正常,不似刚才那样,又给他递来一杯水。 “多谢。” “前几日不是说我要帮他吗?这也太腼腆了。正好他也无事,询问过后也愿意来,便带来了。马车太慢了,骑马比较好。”崔旭又补充说道。 “兄弟,出门在外一定要学会与别人交流,不能这样的内向。今日便与我们帮帮忙吧。”这才听出来,这是找免费劳动力。 “好,都听崔兄的。”这是什么时候拜的把子? 屋里的一应陈设,有的摆放在角落里,有的抬到了街角。 过了桥,柳树旁便有一口井,幸好距离不远。街头巷尾一般都有一口井,方便日常用水。这里位于镇的偏中位置,地理优势显著。 提着水桶走到井边,等前面的青年装完水。青年转过身来,热情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施琼笑着回应。 他指着对面的医馆问道:“你是这几日新来的吧,我前天运货的时候路过好像见过你。” “是,我刚搬过来,望您以后多多关照。我这几日忙,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没事,真的不用帮忙吗?”他又一次问道。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 “有事就说,邻里之间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不要不好意思。”说完之后便挑着水桶回去了。 将水桶放下去,摇动转轴,再将水桶拖上来,最后倒入自己的水桶里面。 提起来,脚步稳健的走了回去。 我与海棠弄湿抹布,又用力拧干净,让它一滴水都没有,再擦拭家具的犄角旮旯,确保没有一丝灰尘。像榫卯结构处,还有内拐角最容易藏污纳垢。 秋高气爽,忙过了俩三个时辰也不怎么热。 把这些家具摆放完毕之后,借着日光晾晒一下。 已至晌午,过了桥,直走第三条街有一家酒肆,也是镇上最大的一家。 到了那里,店小二把我们一行人迎了进去,“客官们请。” 店小二对着崔旭说道:“客官请点菜,我们的店虽小,但是招牌菜却不错,都是我们老板亲自掌勺。”牌子上挂了二十四道菜。 “你来吧。”崔旭对着章恒道。 章恒推辞道:“还是让崔姑娘来吧,客随主便。” 施琼看他确实不太乐意,也不勉强。“把你们的招牌菜都端上来吧,要两份,先给那一桌。”那一桌是几个家丁围坐在一起。 “好嘞,客官们稍等,这就来。” 我们四个也随便坐了,章恒有些推脱为难,最后表哥拍板定案让他坐在上座。 趁着等菜的空闲时间,崔旭和章恒继续进行刚才的话题。 “濮阳城里也就这几个子弟,你不是过些日子要入季家的私塾吗。季家的大公子今年春闱时高中,可给我们濮阳争了光,许多人家的公子都往那里送,想沾沾福气。你若是遇到大公子也就罢了,可偏偏遇到的是他家的小公子,一整个混世大魔王,怕你这软绵绵的性子会受欺负,平日里躲着他一些吧。” “赵家的公子,端方有礼,人品贵重,你可以多结交一下。” 果然夸赵依初就是不一样,那个感觉就不一样,特别自豪,引以为傲的感觉。 赵依初是赵依澜的哥哥,从小到大只要崔旭欠揍,把赵家哥哥搬出来,他就立马老实了。在赵家哥哥面前,那个嚣张气焰立马就被浇灭了。 “还有住在我们旁边的杨六公子勤奋刻苦,夙兴夜寐,废寝忘食,你们应是同一届春闱学子,定有在学术上的问题切磋。” “李家的三公子,恃强凌弱,狐假虎威,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更是个心思恶毒的小人。” 李家三公子仗着自己的姑父是郡尉,掌军事有权利无恶不作。当街纵马,扰乱城内秩序,撞伤百姓的事情频频发生。殴打仆人,轻则重伤,重则抬去乱葬岗。喝花酒,寻花问柳,调戏妇女。一年前逼的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上吊寻死,事情闹得也很大,但还是没把他怎么样,随便扔了几个钱作为抚恤金。他手里的大事小事,人命官司还少吗?最后都不了了之。 山高皇帝远,他们便成了土皇帝。 “吴家的二公子和李家的三公子是一类人。两家还是姻亲关系,李家的姑娘嫁到吴家,但是李家的家主死的早,儿子又烂泥扶不上墙,整天在外面厮混。李家家主的妻子代子掌权。”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最近正在替她那不成器的儿子相看亲事,谁愿意把姑娘嫁给他,这不是糟践了人家。” …… 不知不觉说了很长时间,饭菜已经陆续端了上来。“请慢用。” “剩下的改日再说,我们先吃饭。” 崔旭夹了一块糖醋鱼肉放到了嘴里,慢慢咀嚼起来,随后又夹了一块。 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外表金黄酥脆,又浇了一层汤汁,酸甜交织,令人回味无穷。 “这鱼挺不错的,一点不比醉仙楼的逊色。”崔旭的嘴是很刁的,他能夸上一句难如登天。 方才上菜时便听店小二说,这是早上去河里打的,新鲜的,都是活的。 青华山环山绕水,烟雾缭绕,景色最为优美,宜人。鱼业资源也极其丰富,当地的百姓也会打渔送进城里贴补家用。 出了镇还有许多的池塘,种着莲藕。当然镇上也有一个,不怎么大,是以前当地人调风水用的。 里面也有大量的鱼,惊蛰至清明时期鱼苗入塘,经过两季的生长,秋分至立冬时期就可以收鱼。 章恒低声提醒道:“崔兄,食不言。” 崔旭显然被这样提醒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道:“你不要那么多约束,好的美食就应该被分享,讨论。” 章恒不再说话,慢慢地点头,埋头吃着碗里的米饭。 席间便再也没有说其他的话,施琼和海棠胃口小,很快便用完膳。 施琼给海棠一个眼色,海棠立马会意起身去了账台。 他人许是沉浸在其中,都没有注意。 “姑娘,公子已经付过钱了。”海棠低声伏在施琼的耳边说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两人已经放下了筷子,施琼语调温婉地问道:“章公子,你吃得怎么样,可合口味?” 施琼是要尽地主之谊的,虽然她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章恒今日被崔淮拉着来了,帮着忙活了一天,热情招待他也是应该的。 崔旭还谈论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章恒像个小绵羊一样乖乖的听听着,时不时的点头应和。 章恒突然被问有些惊慌,立刻便回答了。“我已经吃好了姑娘。” “行,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方才来时忽闻桂花香,沁人心脾。许是秋风卷着桂花香,穿过街巷,款款袭来,引人驻足。 施琼依着记忆来到那家茶铺,是刚拜师时师父带着来的。也就只来过一次。 入目满目金黄,色彩艳丽,给人视觉上的冲击是很震撼的。散落在地上的桂花泛着光泽,像黄金一样。 见桂落,而知秋。 茶铺的炊烟袅袅,要了桂花露和金橘水,采用煮茶法,不过时间较长,用完膳刚刚好。 “老板,您将煮好的茶倒入这两个壶里吧。”竹纹六方壶是从家里带来的,得知这里的茶铺还在,便让海棠回去准备茶具了。 今日太忙,便只能带回去了。这个可以改善消化,刚刚吃完饭,喝这个于身体有益。 那几个家丁早就回了,这里也没有空间,便带回去吧。 回到店里做了一些收尾工作,摆正家具,改动了布局,算是大功告成了。 给家丁一些小费,自行去分吧。 章恒也在这里忙了一天,施琼也很苦恼如何给礼表示感谢。 表哥走了过来,“怎么了?在想什么?” “表哥你怎么替我付钱了?这顿必须是我请的。” “你是我妹妹,花点钱怎么了,不要你的我的,我们是亲人。”表哥的话在亲情方面永远暖暖的,让人内心一阵暖流翻涌而上。 “好,我下次请你去醉仙楼。” 第9章 再相遇 白露时分,天气转凉。 医馆也算是正式开起来了。 白天在医馆中,来人时看病,无人时修书著典。 将草药的名称、习性、分布、作用……都整理出来。 晚上点灯熬油坐在靠回廊的书案上奋笔疾书,灯火被吹的不停摇曳,却始终没有被吹灭。 每日便这样过着,竟也不觉得劳累。 天气渐冷,寒风有时呼呼地吹着,不免让人缩一缩脖子。 秋天已至,冬日也不远了。 第二日早晨,施琼早早地起来,向往日一样做准备。 一队人牵着马朝小医馆走过来,后面跟着的人,都拿着一张纸,上面都是褶皱。领头的人身形挺拔,一身正气。 过桥驻足看着前面的医馆。 这家小医馆装修别致,面积也不大,有小二层。门大开着,里面的布局看的一目了然。外面看着空间不大,里面却显得简洁明了,感觉大了许多。 有人坐在窗边的长凳上,应是等候治疗的病人。 外面屋檐下挂着编好的薄荷、金银花、艾叶……,门的两旁放着药架,晾晒草药,远远便可以闻到各种草药味交织,领头的人却皱了皱眉。 径直走了进去,瞬间就吸引了外堂所有人的目光。 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黑方脸。男子走到柜旁问道:“可见过这个人?” 琉璃和琥珀认真看了看,摇了摇头。 “不能进去,你快回来。大夫坐诊是不能被打扰的。” 这男子不由分说的走进了施琼看诊的空间,“可见过画上的人?” 施琼正给对面的老爷子把脉,这人忽地出声,惊到了这里的所有人。这种不礼貌的行为,施琼是很反感的,也不回答他的话。 他继续举着胳膊,拿着画像,有些烦了,又问了一遍,“到底见没见过?” 施琼提笔写了个药方,“天气转凉,您应是没注意保暖,着了风寒。这是药方,您去外面抓药吧。”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绕着走了出去。 施琼站起来,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说不认识。 男子又举了起来,“你仔细看看,影响公事你担待不起。”声音很大,屋里的人都听到了,纷纷转头望去。 “你不听劝阻,擅自闯入,已经给别人造成了麻烦。态度又如此恶劣,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站在外堂的男子只觉声音耳熟,也闻声赶去。 黑方脸的男子身材高大,将施琼遮的严严实实。陆以安拍了拍其肩膀,并将他推到了一旁。 施琼的侧脸在陆以安面前露了出来。那副表情不卑不亢,抬头看向一边,显然已经十分生气了。 陆以安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久别重逢的激动,打听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逢。 “崔姑娘,青华山一别,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 在场的两人都怔了,施琼看去也是一惊,陆以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施琼正在气头上,没空和他客套,“这是你的人吗?” 陆以安尴尬的笑着,介绍道:“是,他叫东阳,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又侧脸对着东阳说,“这位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东阳反应过来之后,连忙道歉说道:“对不住,恩人。今日惹你生气,也不是我的本意。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下次不能这样了。”施琼的语气还是很强硬。 气氛有了缓和,陆以安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崔姑娘有时间吗?” “你觉得呢?”施琼目光看向外面,陆以安也顺着视线看去,外面还有病患实在是走不开。 “好,我出去等你。” 两人站在外面的桥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医馆。 医馆里的那几个病人很快就出来了。 施琼也从里面出来,青色的衣装,身上的绸带飘扬,充满生机与活力。 陆以安朝前走了几步。 “你忙完了?”关切地问道。 “我一个平民百姓哪敢耽误官爷的大事,出了事我可耽误不起。”施琼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他刚才也承认东阳是他的人,那么东阳的言行也有他的授意。刚才确实气到了,把手也撒到了陆以安身上。 陆以安亦心领神会,得了,气还没消,正想着该怎么哄一哄。施琼又开口说道:“你说吧,有什么事。” 陆以安招手,东阳将那张画像拿了回来。 “这是我们追查的要犯,在这里失踪了。不过他身受重伤,必定会找医馆。”这要犯是李儒,朝廷的官员,犯了律法。 “见过,他前几日来过,身上到处都是伤,拿了药就走了。”这人前几日到这里来问过药,大概戌时末来的,入秋了,天黑的也比较早,街上的商铺都已经关了门。 他不停的敲门,施琼觉得应是有急事,便起身去开门,毕竟半夜前来就诊的人也有。 点了蜡烛,开门前问了也不出声,施琼也留了一个心眼,顺着缝隙去看外面,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街上也静悄悄的,还能听到狗叫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施琼又看了一下外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心里一阵心惊胆战,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会不会是街上的小孩恶作剧。 便打开了门,小心翼翼的朝周围望去,低头时才发现地上的人。那人便坐在门旁,奄奄一息了。“救救我,救我……” 手里都是血,已经变干了。手臂上的几处伤痕还在一点一滴地流着,渗透了身上的麻布衣服。 施琼见他意识还是有些清醒的,便扶着他进了医馆,他按着桌几,倚靠在墙壁上。 海棠也闻声下楼,许是刚醒,对于施琼的话还反应了一会儿,便‘哦’了一声去置办。 “我先给他止血,海棠你快去烧热水,再去拿几条干净的布巾。” 清洗伤口,进行消毒避免感染,李儒在此过程中满脸大汗,表情疼得扭曲。 办完之后,上了一些金疮散,重新给包扎了起来。 海棠去熬药,施琼去净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人就离开了,走之前留了一些碎银。 施琼出门去寻,人已经消失无踪迹了。 看到他的伤,便知有些问题,却没想到是朝廷的要犯。得知之后还是有些手脚发凉,头发发麻,有些害怕的。 陆以安的声音把施琼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是朝廷的要犯,下次见了他你可要小心。”声音温柔的提醒道。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他是前日来的,伤的很严重,包扎好就离开了,我也不知去了何处。” 陆以安也有些诧异,抓拿他时已经人去楼空,定是有人与他通风报信。应是还有人想要杀他灭口。“既然如此,就不会走远。我已经在这些要道设了关卡,他又受了重伤,行动不会方便,也好辨认。”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我先回去了。” 陆以安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顺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送你。” “您还是忙您的吧,哪件事不比送我重要。”施琼用了‘您’这个称呼,带有疏远和敬意。 陆以安听着也不爽,明明是同龄人,从前还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日子,算是朋友了,怎么还是如此疏离,难道是久别情谊变淡了? “我叫陆以安,晏之是我的字,当时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被人追杀,不敢透露真实姓名,怕再次被仇家盯上。”陆以安低头看着施琼,眼神里是认真,还有一点乞求。 怕施琼因为骗了他而选择疏远他,觉得他是一个不怎么好的人。 可是施琼并没有觉得什么,生存之道罢了。 陆以安还在自责中,都已经做好了被责怪的准备,结果施琼话题一转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崔?” “我寻过你,青华山上已经没有人了。院子里满是落叶,门上了锁,还落了灰,一看便是许久没住过了。当即下山去了你曾经带我去的那个汤饼铺,向那两位老人家打听,他们具体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你姓崔。”陆以安来这里除了调查军器走私一案,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寻施琼。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没有好好报答他呢?去了青华山没人他是有些落魄的,还有一些懊悔,觉得自己没有早点来。 下了山去寻也不算无功而返,至少知道她姓什么,至少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头绪了。 更没想到上天恩赐了自己一个机会,竟能在这里相遇。 “哦。真是麻烦你了。”按照他的意思,他现在还是不清楚我是谁,还没有查到濮阳的崔府,更没有详细了解到曾经。 是了,若是知道了怕是躲还来不及呢。 他发出连环问,“你怎么突然离开了呢?是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毕竟已经退亲了,以后还是不来往的好,若没有大事,躲着他一下比较好。 施琼不想回答这些问题,随口搪塞道:“多谢您的好意,我很好。” 施琼转过身去,不待回答,回了医馆。 陆以安站在桥上,目送施琼离开,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第10章 都记仇 夜渐长,天渐冷,昼夜温差大。近来因天气变化引起的发烧、头痛、乏力……,医馆来了许多人,一时还忙不过来。 施琼人前人后的忙着,医馆里的几个帮手都在熬制汤药。 症轻者喝几副药便可以除病,而症重者却没有这样幸运了,也许觉得熬一下便可以痊愈,没想到更加严重了,最后迫不得已前来医馆就医。 老人小孩情况更加严重一些,有的出现呕吐的情况,可能需要关注几日。 “这副药可以治理头疼,一日两次,多注意休息,不要想太多。” 施琼手里拿着药,老人却迟迟不肯接过去。老人的手在颤抖着,又低下了头。 施琼知道老人的顾虑,蹲了下来,小声地说道:“放心吧,这些药根本就不值什么钱,您就放心用吧,不收钱。咱们先把病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多谢姑娘。”说着便跪了下来,施琼惊恐万分,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一个妇女抱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进来,“大夫救救他吧。”她的脸色难看,满脸愁容,眼泪止不住的哭着。 “你快放下。”施琼抱过孩子,放在里间的榻上。抚上额头,甚是烫手,还流着黄鼻涕,小孩的嘴里还在咿呀不停地说着什么。 他母亲说昨日早上还好好的,中午就有些闷闷不乐了,吃饭时还说喉咙不舒服,有些疼,不过她没有注意。今日一早看孩子还没有起,便去叫一看变成这样了。 把脉过后确定是风热,可是没有多少金银花了,还要上山去取。 “我先给你开一副药,一日两次,我这里也不多,晚些时候麻烦您再来一趟。注意一下饮食,清淡一些比较好,不要吃辛辣的东西。” “好,我记住了,晚上我再来一次。”本来是要留下来观察的,可是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 也比较嘈杂,不利于孩子修养。 麻黄汤,桂枝汤所需的药材医馆所剩不多了。昨日到很晚才闭馆,上山怕不安全,便没有去,想着今日早起些,去山上。可是医馆早早地来了人。 这里也就只有几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海棠,琉璃和琥珀都忙的脚不沾地,也没有空闲去山上拉草药。 送这娘俩出去,抬头便看见斜对面站在二楼的陆以安,陆以安看到施琼之后,便朝着她笑,给施琼打招呼。 施琼也礼貌地点了点头,陆以安显然很开心。 刚转过身去,施琼便停了脚步,他好像每天都很清闲,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常来医馆附近转悠。 她又转过身去,陆以安还站在原地,不断注视着这边。 施琼向前走了两步,陆以安也有些疑惑,从二楼跳了下来,隔着桥对望。 施琼率先开口,“你有空吗?” “有。” “可以帮帮忙吗?” 陆以安跑了过来,穿过石桥,来到施琼面前。“姑娘,你说吧,我有空。” “我们药铺人挺多的,有些忙不过来。你可以借我一些人手吗?我给他们工钱,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陆以安笑道:“他们没有空,只有我有空。” 施琼想了想,只要有人帮忙很好了,就不要挑三拣四的了。 表哥去岭南做买卖了,带走了很多人,虽然留下了一些保护医馆,但是我担心表哥的安全,让他们偷偷地跟着了,已经有两个武婢了,安全问题也不会有什么困扰。 现在回府调人,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也行,你还记得我以前教你认识的那些草药吗?” “记得。” “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钥匙,还有名单。”施琼快速地跑进了医馆,迅速的写下了草药名称。又跑了出来,继续嘱咐道:“还在以前的那个院子,那里有筐子。麻烦你了。” “你不一起吗?” “不了,我这还有事情呢。”陆以安的表情有些落寞,随后又恢复正常,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来。 “好,你放心,我会完成任务的。” 刚过晌午,陆以安就把药材给送来了,远远地便打招呼。牛车后面还躺着一个人,双手枕头。 陆以安停下牛车便叫道:“先生,我们到了。” 施琼听到声音便走了出去。师父谷风刚好站了起来,施琼看到之后,立马跑了过去,抱住了谷风,“师父,你回来了。”激动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快快快,下去,这还有人呢。” “你这老头,一走好几个月,什么也不说,连信都不知道寄到哪里。”施琼越说越委屈,声音也越来越小。 谷风摸了摸施琼的头,轻声安慰道:“师父一回来就来看你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师父还没喝水呢,不请师父进去喝口茶。” “我太激动了,忘了。” 引着师父进去,上了二楼。问了师父近况,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问他过得怎么样,含糊应付了过去。施琼也听出了敷衍之意,也不过多询问。 陆以安在楼下不停地忙碌着,把东西搬了进去。 “楼下的公子是哪家的,你都把钥匙给他了。”师父疑惑的问道。 “退我亲事的那家呀。” “是这个臭小子。”师父重重地放下了杯子,甚为生气。“他不是在京城吗?怎么来这里了。是来给你道歉的吗?” “不是,他不知道我是谁,师父你也保密。他应该是追查朝廷重犯来的这里。”施琼帮师父顺了顺气,并说了认识的过程。 施琼走下楼去,发现陆以安已经离开了。 一盏茶功夫过后,陆以安提了一个饭盒走了进来,“你们还没吃饭吧?” 施琼听到声音便起来了,本来想着晚些时候去拜访他,感谢他,没想到他自己就先来了。 “现在也没什么人,我带了些吃食,你们赶快去吃吧。那位老先生也还没有吃。”是我的疏忽大意了,还没问过师父呢。 “你吃了没有?” “我还没,给你们送来之后,我回去再让他们准备。”说着便把食盒递了过来。 “要不,你留下一起吃吧,应是我犒劳你,而不是你给我送的。”施琼笑着问道。 陆以安笑了笑,“盛情难却,多谢姑娘了。”其实也没有盛情难却,我也只是客气客气,毕竟我以为他不会来的。 海棠也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他同意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带他上楼了。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有异样的情绪,希望可以和平相处。 穿过里间,到达二楼,师父见到之后瞥了施琼一眼,像是在问为什么把他带上来了。施琼站在陆以安后面使劲的使眼色,用着渴求的眼光。 师父转过身去,去了长廊。 “你先坐,不要拘束。” 下楼把剩下的人叫上来,六人围在一桌稍显拥挤。 吃饭的氛围怪怪的。古风看着陆以安,陆以安抬头夹菜便会相撞,他也只好朝他点头,然后埋头吃饭。 施琼不断朝着古风和陆以安的方向看,海棠也不断地朝施琼这边看。 像彼此各有心事。 师父放下碗筷,开口问道:“会喝酒吗?” 陆以安也放下筷子,“会一点点,不能喝多。” “来点?” “行。” “徒儿你去拿酒。” 施琼打开柜子,把上次从山上带来的酒拿了出来,趁着师父不在,想自己品尝一下的。 “徒儿,你和这位公子换个位置。” 师父和陆以安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海棠便把琉璃和琥珀调出去了。 “你和我徒儿是怎么认识的?”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 “你在这里住好几日了?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我奉旨追查朝廷的……要犯,要在这里多住……几日。”陆以安的脸已经爬满了红晕,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不能再说了,师父说千杯不醉也不为过,他才喝几杯就醉成这样。 施琼压低声音,在古风耳边说着。“师父,别喝了。他喝醉了谁送他回去啊。” 劝了好一会儿,师父才放下酒杯,“师父,我陪您喝。让他回去吧。” 陆以安突然站了起来,有些站不住了,东倒西歪的,“没事,我还能……喝。” “来,先生,我们继续,我没醉。”说完便又坐了下来,酒杯掉在了地上,头也‘哐’的一声栽在了桌子上。 还说没醉呢,这不是说醉话了吗? “师父,还是别喝这么多了。喝多了也伤身。”古风觉得实在是没趣,连一个能喝的都没有,才几杯就醉了。 “算了,算了。不喝了,回去了。别送了。” 站起身来,指了指陆以安,“要不要我把他送回去。” “不用了,师父,我让别人送他回去。”走到门口,把墙角处的驴牵给师父。 “回吧,回吧。” 让海棠去给客栈里的人捎了个信,东阳马上就跟着来了。 施琼将上次陆以安送的那块玉,又塞回了他的怀里,也该物归原主了。不,更准确的说是报酬。 东阳上了楼,“姑娘好。多谢姑娘照顾我们公子。”说着便把陆以安给扛了起来。 第11章 中秋至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中秋至,迎团圆。月满人间,岁岁年年。 昨日趁着人少之际,买了模具,在林大娘家做了月饼。 林大娘也是这条街上的,专卖一些早点。借用一下灶台。医馆的占地面积还是太小了,想要弄个小厨房都不行。 昨个去的时候,正好林大娘那里也空闲着,也在那个讨教了一下做月饼的方法。 准备好材料做糖馅月饼。 林大娘抱着小面团笑道:“快进来。”看了一下材料,拿起饴糖。“这可是个稀罕物,我们这都不流通呢。”林大娘放开小面团,小面团也很乖巧,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独自玩耍。 这糖是大舅舅崔安带来的,前日就已经到了。在城门口时与舅舅打了个照面,又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这是大舅舅命人送来的,拿了一罐,珍贵的很。 开酥,包制,控制火候,每一步都是手艺活。 小火慢慢烤制,翻了好几次面,烤至金黄酥脆。林大娘手法娴熟,香味慢慢散开,蔓延整间铺子。 不一会儿便出炉了。 做了许多,四个一起,大概有握拳那么大,再用油纸包好,麻绳十字捆绑。剩下的全留给了林大娘。 两只手都占满了,估计还要再来一趟。 这条街上共有十来户人家,对面还有几家,平时对施琼也是多有照顾。 现在是日中,申时便要启程回濮阳了。 走在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挨家送了几户之后,迎面便遇见了陆以安,他笑着朝这边走来。 “崔姑娘,这是往哪里去?” “做了一些月饼,给周围的邻里送一些,平时都挺关照我的。” “我帮你提吧。”说着便要接过去,施琼躲了过去,陆以安的手滞停在半空,随后又收回放于身后。 “不用了,也不沉。”转移话题问道:“你的案子还没有办完吗?怎得到了今日。” 陆以安没有因为施琼的拒绝而尴尬,虽然站在大街上,还是有人向这边看的。笑意不减地说道:“过两日便要离开了,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您这挺忙的,连回去过节的时间都没有。”施琼一直客套的说着。 陆以安笑着问道:“你呢,你不回去吗?还有你怎么把那块玉还回来了?” “感谢你那日帮了我,我想那个东西对你那么重要,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施琼还是不想收那块玉的,价值不菲,一直想找个机会还回去。 虽然他退了亲事,当时是有些生气的,不过已经报复过了。若是一直揪着不放显得施琼多小气似的,平常心对待吧。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救了我的命,什么东西给你都可以。”陆以安想这块玉还不够呢,如今还又还了回来,他怎么好意思。 施琼笑道:“但是你那日帮了我,救了许多人的命。这块玉还给你,就变得更有价值了。”那日实在是很忙,离不开人。他能来帮忙并运来草药,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常常有人可能因为得不到救命的药而失去性命。 晚一时半刻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陆以安手里还握着那块玉,低头看着,“你真会安慰人。”。 施琼望着他,轻声说着,“你把手抬起来。”都中秋了,还不能与家人团圆。 他应声,抬起手臂。 施琼将两份月饼挂到他的手臂。“中秋好时节,望满月,永团圆。中秋美满!”陆以安还在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施琼已经绕过他离开了。 他在后面看着,阳光明媚的姑娘与每一位邻居都相处的很好,他们交谈时脸上的笑容从容,发自内心。 陆以安行三步便要看一手中的月饼,心里暖暖的。 今日施琼便自发奋勇地说要为家里的长辈准备月饼,毕竟刚学的手艺还是要展示一下的,想要得到长辈的夸奖。 厨娘正在磨面,在一旁担忧的问道:“姑娘,要不还是交给我吧。您说想要吃什么样的我做就可以了。” “不用了,您忙别的吧,我尽量不耽误你。”施琼不停地摆手,手上沾到的面粉飘到了脸上。 海棠在门口站着,歪头看着,她也不会。等需要帮忙时再进去,一直在那站着也碍事。 施琼将材料搭配在一起,放到锅里去炒。动作有些生疏,看着林大娘的动作照葫芦画瓢罢了。海棠帮忙擀面,馅料不一会儿便成了。包在面皮上,使劲按压口子,放到模具里面压实,拿开时便出现了缠枝莲纹。 弄了二十四对。 厨娘不断向这边看着,她应当也觉得施琼做不出来吧。若是放弃了,她也好善后。 不过万事开头难,找到方法就好了。但是没想到施琼渐入佳境,上手之后弄的很好。海棠也惊呆了,这真的是只学了一个时辰便出现的效果吗? 出炉后便放到了一个四层的小食盒里面带走了。 今日在溪风亭用膳,建立在水上。那片区域空旷,没有高大的建筑物遮挡,可以好好的欣赏高悬的明月。 祖母,大舅舅,表哥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正开心的说着什么。 施琼走过长廊,来到他们身边,行礼问安,便坐了下来。 “忙活一个晚上了,你们先尝尝。”将月饼放他们面前的碟子里面,等待他们品尝,眼里满是希冀,像个做了好事希望得到夸奖的小孩。 表哥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这也太甜了,齁甜。你是不是把我爹带来的糖全放里面了?”施琼的眼神有些失落。 祖母浅浅尝了一口,“还可以。”随后又吃了一口,表示肯定。“第一次做成这样不错了,什么事情都是要孰能生巧的嘛。”祖母的安慰使施琼又拾回了一些信心。 大舅舅正襟危坐,表情严厉,一丝不苟。对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却充满慈爱。“别听他的,你自己尝尝。做了自己喜欢才行。” 施琼也拿了一小块,有些硬。嚼了几下甜味在嘴里漫开。 施琼心想,反正我挺喜欢甜的,也符合我的口味。下次改进时再照着祖母的喜好来吧。 表哥即使不喜欢太甜的,还是把一整块月饼都吃了下去。 桌上也被菜食摆满,空间所剩无几。 崔安对着祖母温声解释道:“二弟今年又不能回来了,倒是来了份家书。说是重阳节那日会回来,到时家里再聚。” “这些年都是聚少离多,在他乡任职已经很艰苦了,背井离乡的。”祖母脸上划过片刻的落寞,接着恢复正常。 祖母这些年也是习以为常了,逢年过节的二舅舅崔平也没怎么回来过。两地相距甚远,书信来回便要半个月。 “都是我们做儿子的不孝,不能多陪母亲。等把北方的生意调过来便可以多陪母亲了。”崔安的语气里满是自责,向祖母表达心中的愧疚。 “这些年我可不孤独的,有这两个调皮的孙儿陪在我身边,越活越年轻了。”祖母爽朗的笑着,声音具有震撼力,也减少了崔安的内疚。 用完膳大舅舅陪着祖母去散步消食,施琼和崔旭两人准备参加濮阳城内的灯会。 今一早便与依澜相约晚上要去祭拜月娘,诚心祈祷。 城中已经燃起了许多的孔明灯,高挂空中,如繁星闪耀。上面写着千言万语,诉说着美好的愿景,祈求着美好的未来。 永济河畔,已经围了许多人。上到老人,下到孩子,都在准备放花灯。 孩子们欢呼雀跃,一直指着自己的河灯,看着他们飘向远方。“娘亲,快看。它在那里,它漂到了那里。” 在路上还遇到了章恒,崔旭解释道:“他是我请的,我让他在这里等着的。” 又给赵依澜介绍道:“这是章恒,你们小时候应该是见过的。” “叨扰了,各位。” 我们几个笑着回应,崔旭问道:“你还没放花灯吧,为自己讨个彩头,蟾宫折桂什么的。” 章恒笑着摇头,崔旭当即便说,“让我妹妹带你去吧,我们在这边等你们。”崔旭在依澜后面不断朝着施琼眨眼,做手势。章恒也看向花灯的方向,并没有注意,都快抽筋了吧。 赵依澜在旁边,觉得有些奇怪,转身看去,崔旭立刻恢复如常。 施琼这才明白,他原来想要和依澜单独说说话啊,早说还能不帮你吗。不过叫来章恒瞬间就把我给卖了。施琼单独走依澜定会陪着。若是还有旁人,就像现在这样,依澜就不好陪着了。真是煞费苦心了。 低声说道:“两壶玉露醉。” “好。” “章公子,我也没放河灯,不如一起去?” “好。” 与章恒一起放河灯,无意间瞥到了他的字,那个字真是雄浑大气。 等俩人再回去时,那两人已经不在了。施琼觉得站在这里也挺尴尬的,便和章恒建议去看月戏。 所幸也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一路上也不知该说什么,也得听周围的喧嚣声。 算了还是想想十五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没有十六的圆呢? 第12章 中秋夜现命案 其实每年的月戏也就那几出,都看腻了。崔旭每年都会带着施琼来看,每次都可以抢到座位,今年运气不佳。 不过听表哥说,章恒外出求学好几载,对濮阳的风俗也不怎么了解,应是没有看过的。思来想去还是来看月戏吧! 进了观影阁,不出所料已经没有位置了,人潮拥挤。施琼踮起脚也看不到前面的戏台。只能在人群中慢慢地挪动,这才到了二楼。 二楼人便少了些,最中间的位置已经被人定了。俩人只得站在略偏一些的位置。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可以看到。 上一场戏刚好结束,只得等一柱香的时间了。 声音喧嚣,嘈杂如旧。 氛围变得尴尬,也不知说些什么。等戏间,施琼瞥了好几次章恒。 只见他目视远方,施琼的动作也不大,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他似乎也是感受到了施琼的目光。 施琼随口说道:“没事,人挺多的。”显得有些局促,又问道:“章公子平时看些什么戏?” “我平时不看戏的,对这些也不太清楚。” 施琼看了一眼底下挂着的戏牌,亥时初。“下一出应是《嫦娥奔月》,老生常谈的戏了。” “老生常谈对我来说也是望而不可及。”章恒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 施琼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对自己寻常不代表对他也寻常。“没事的,今日看了就是望而可即了。以后会有很多的时间去欣赏以前没有欣赏到的事物,现在只是时间未到罢了。” 章恒抬起头来,认真地想了想,紧皱的眉头有些被抚平了,脸上也出现了笑模样。 此情此景都被陆以安看在眼里,今日本不想来的,但是想着毕竟是中秋得找一个乐子打发时间。 东阳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说这里的戏是濮阳的一绝。便来了,听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 其实他对这些戏并不感兴趣,只是中秋不能回家与家人团聚有些郁闷罢了。毕竟还有公事在身,先办完这些公事再说其他。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施琼,还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看着他们聊的很开心,心里更加郁闷了。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男人就笑了。恨不得自己也有顺风耳可以听得到。 陆以安坐在卧榻上,手里转着玉坠,身子向前倾。东阳站在一旁,许久才发现陆以安没有说话了,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恍然大悟。 “世子要不然我去把崔姑娘请进来。” 子阳瞥了一眼,笑道:“你上次把人得罪了,人家见了你估计要绕着走。”东阳也听明白了,这是笑话他五大三粗。 东阳也撇了撇嘴。 陆以安等了一会儿,见他们都没有动静了,回头看了一眼。 子阳立马心领神会,“我去将崔姑娘请进来吧。”说着便转身走向了门外。 施琼和章恒还在偏角落的地方等着。身后便传来了子阳的声音,“崔姑娘,我们公子请您去里间看戏。”说着便指了陆以安的方向,陆以安举着茶杯漫不经心地喝茶。 “我这还有一个人呢。” “是姑娘的朋友自是可以一起进去的。”子阳心想若是只请施琼一个人去,她定是不愿意的。他又不是没听东阳私下说过,挺不待见世子的。 子阳在前面带路,引至里间。 东阳这次极为殷勤,施琼刚到便已经搬来了凳子。 “坐在这里吧,这里视线好。”陆以安淡淡地说道。随后又问,“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小时候的玩伴。章恒。”施琼介绍道。 朋友,还又是小时候的玩伴,有说有笑的也能理解。不就是叙叙旧吗。陆以安心里安慰自己。 “既是崔姑娘的朋友,便是我陆某的朋友。陆以安。” 俩人都拱手作揖,接着落座。 “东阳,让老板送点点心上来。”陆以安气定神闲地说着,人既然来了,就要好好的招待。 不一会儿,便送了上来。各式点心,应有尽有。 “招待不周,请多包涵。”陆以安温声说道。 说完便顺势拿起了一块月饼,浅尝一口。“还是昨日崔姑娘的月饼令人印象深刻。” 施琼亦转过身看他,满脸疑惑。好端端的提起这个做什么。 章恒低头问道:“你还会做月饼?” “昨日跟林大娘学的。不过只学了一些皮毛,表哥还说不好吃呢。” 东阳却反驳道:“怎么会呢?昨日我们公子带回去,都不让我们碰呢。肯定是非常好吃的,要不然怎么会这样的宝贝。”子阳立刻踢了他一脚,东阳这才意识到好像说漏了。 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屋里的每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有外面的嘈杂声依旧,听得个清清楚楚。 陆以安顿觉被人揭了短,脸上有些热,耳朵上也爬满了红色,只不过面上镇定。“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当然要好好保存。” 恰在此时,戏文起,锣鼓升,伶人从出将门上场。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氛围。 嫦娥为天下苍生吞下丹药奔月,成为月中仙,照看潮汐管理海水涨落,造福百姓。 戏台上的表演入木三分,让人感受到,见证到他们的分别场景。 嫦娥纵使心中不忍分别,但为了天下苍生还是前往月宫。让人潸然泪下,她的大义,悲悯众生同样也让人钦佩不已。 与亲人离别,饱受孤独地折磨。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虽然看了许多遍,知道最后的结局,可还是会为这场投入感情,还是会带入其中。 锣鼓停,这些伶人从入相门下场。底下的观众喝彩声不断,戏楼里的人围着戏台一圈,手上便已经有了满满的赏钱。 陆以安递来了一块手帕,伏身温声说道:“擦一下吧。”施琼也没有注意,便接了过来。 陆以安也没怎么看这场戏,一直看着坐在前面的施琼,看到她落了泪。想必有能够打动她的地方,“东阳,赏。” 施琼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之中,一时转变不过来。待到平复好心情,周围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来,原来这是最后一场戏。 章恒看到施琼脸色不佳,也不知该该怎么劝,只得默默地看着。施琼抬起头起身,发现屋里只有他们三个,都在看着她。 陆以安倒了一杯水,递到施琼手边。“喝一点水吧。” “谢谢。”伸手去接茶杯,才注意到手帕,这不是自己的。立刻反应过来,看戏时原来是他给的。以前都是海棠给帕子,想来今年也是一样的。忘记了。 “把你的帕子弄脏了。”脸上还有泪痕,还有些隐隐地哭腔。“不好意思,失态了。” “没事,这个是新的,不用还的。我从来不用这个。”陆以安的回答让施琼没了那么多的愧疚。 这时子阳进来,神情严肃。陆以安走到一边,子阳伏在耳边说着什么。 他的脸色也变了,有些生气。垂下眸子,眉头紧锁,双手蜷缩,似乎在压着心底的愤怒。与刚才的神情千差万别。 说完子阳便出门了。 章恒也察觉他脸色不对,“陆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便先回去了。多谢今日的款待,他日定当回请。” 陆以安脸色恢复如常,转身拿起在墙上放着的兔子灯,温声说道:“这个兔子灯你拿着,天黑路滑注意安全。今日便不送你了,劳烦章公子照看好崔姑娘。回请的事便不必了,你们回去吧。”送他们到了楼下。 施琼看了看手里的兔子灯,小巧可爱。 俩人走在路上,准备回崔府。 只是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有些惊慌,看着怪怪的。 “快走,快走。城西出事了。” …… 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关门了,现在还不到子时,今的怎么关门这样早。 西面的摊贩已经收摊了,路上出现了许多的士兵,抓到人便问。 俩人站在街头,等他们过去。士兵向这边走来,气势汹汹。 领头的人向这边走了几步,朝这里看着,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最后停在了兔子灯上面,似乎在确认什么东西,便走开了。 “应该是出事了,发生什么事了?不过看了一场戏的时间。”施琼朝章恒说着。 “我也不知,当务之急先把你送回去。走夜路不安全。”章恒张望了一下四周。 才走几步路,海棠便带着人寻来了。 ”姑娘,你没事吧?让我看看……”海棠着急万分,胡乱的摸着,又围着转了好几圈。 “我没事,街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是听路上的人说的,城西发生了命案,死了好多人……”海棠没有再说下去,观她神色并不好看。 施琼也是心中一惊,这才多长时间,便出现了这种事。搞得中秋这个团圆的日子人心惶惶的。 “表哥他们呢?” “他们去另一个方向寻你们了。章公子您府里的人在前面。” “章公子,你快回去吧。”施琼担心还会有歹人尽早回去便可以安心些。“海棠,快派几个人送章公子。” “好,你也保重。” 第13章 不了了之 濮阳城内这两人戒备森严,尤其是进出城十分严。官府派出了许多的官兵,对城西一带挨家挨户的询问。 这次的案件十分恶劣,已经造成了极大面积的恐慌。七个死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都在传是无差别杀人。下一个万一是自己呢? 崔旭什么时候坐在施琼旁都没有注意。“想什么呢?” 施琼回头看了一眼,“想杀人案啊。” “想到什么了。”崔旭手里端着葡萄,送到她的面前,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没有找到凶手吗?”施琼没有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没有。应该也查不出什么的。” 施琼突然笑了,有些一言难尽。 “和吴家有关吧。”崔旭听着这话,是肯定的语气。 崔旭皱眉,心想怎么就这样说出来了。“你不要命了,若被人听了去。”小心隔墙有耳。 “这不是自家说说,周围又没人。再说吴家多了。”濮阳城确实有好几户,但是一提吴家却只认那一户。吴家管着兵权,城里的防护巡视都是他们在做。实在是不相信他们会在城西被无声无息地杀害。一个歹人都没有抓到。 “祸从口出,小心谨慎一些罢。”崔旭提醒道。 晌午睡醒便听到几个小丫头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什么。施琼翻过身,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拿着棍子支起窗子,也想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她们也听到‘吱呀’一声,纷纷转过身去。施琼支着下巴看着她们,以海棠为首的小丫头都走到窗前,脸上有些绯红。 “姑娘,对不住,把您吵醒了。”后面那个小丫头低声低气的说道。 这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她是唯一一个站出来的。看着面生,应该是新来的,施琼看着她,她又低下头去,小脸通红。 施琼笑着道:“是我打扰了你们才是。”歪着头看她们。 这丫头径直跪了下去,已经带有哭腔。被吓到了,海棠连忙扶她起来。“姑娘又没有怨你,你跪什么?” “我没被你们吵醒,你看着面生,是新来的?” “我是张管事新招进来的,临时到这里伺候。”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叫什么名字?” “冬雪。” “冬雪,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冬雪抬起头来,眼神里还是有些惊恐的。 海棠鼓励道:“我们姑娘很好的,你不要拘谨。把我们刚才说的说给姑娘听听。” 冬雪鼓起勇气,“张管事刚才出去采买时看到城里贴了告示,说中秋夜的案子查清楚了。已经抓住了,他们已经上了断头台。” 施琼立马转了过去,下了塌。“上午还没消息,现在就抓到了?”处死刑是有流程的,怎可不加审判便自行处理了。 “这个时辰估计已经到法场了,全城的老百姓都去围观了。现在也解了禁城令。”冬雪低声说道。 这绝对有问题,虽然有些主观臆断,但是吴家做事毕竟也不怎么光彩。 施琼起身去找崔旭,崔旭站在水榭上。“表哥,你听说了吗?” 崔旭背对着施琼点头,正襟危坐,光看身影就十分严肃。“接下来的几日恐怕也不会太平。前几日朝廷派了巡查官,这事恰好出现了巡查官也接管了此案。没想到他们做事如此大胆,不仅毁坏了现场,还找了替罪羊。这是**裸的挑衅。怕是赵大人一家也会受牵连。”这是一不做二不休,吴家背后有京城的撑腰,与他们来往的都知道,只不过不知是哪位。总归都是惹不起的。 这些年赵家被吴家压的喘不过气来,在各项事情上都要插一手,赵大人做什么事情也被约束。虽然赵大人为主官却丝毫压不住吴家,几位佐官更是见风使舵,沆瀣一气,都投靠了吴家。 不过施琼不想再想其他的,“依澜现在怎么样?”施琼急切地问道。 “应当没事。”崔旭叹了口气。“不过你还是别去了,已经有人监督了,进出都需要准许。” “他们又不是罪犯,凭什么这样对待他们。” 与崔旭说完便出府了,行至赵府门庭紧闭,门卫守在外面,这样子怕是连只鸟都进不去。 “今日有风吗?”施琼将手放到车窗旁。 海棠伸手朝向外面,“有。” “海棠,你去买只风筝过来吧。”又对车夫说道:“去西角门。”西角门是靠赵依澜最近的地方,若在的话应是会看到的吧。 一柱香时间便回来了,施琼在风筝上写了‘放宽心,莫忧愁’。 幸好风可以将风筝吹到院子中,线轴攥在施琼的手中。 大雁形状的风筝在天上飘着,摇摇晃晃的。 施琼拽的胳膊有些酸了,海棠想要接过去,施琼没有给她。 突然手里的线轴力道重了些,抬眼看去,与另一只风筝纠缠在了一起。 那是从赵依澜院子里飘出来的,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她一定会认出我的字的。 定睛一看,她的风筝上面也有字‘已知晓,莫担忧’。 施琼拽了拽风筝线,传达消息。仿佛说,我也知晓了,你好我就放心了。 那边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施琼看着空中的场景笑道,“有剪刀吗?” “没有剪刀,只有书刀,我去拿。” 施琼斩断了风筝线,看着它乘风而上,飞向远方。 回到府里便交代海棠,收拾东西,明日回青华山。 上山看望师父,师父正在卧椅上悠闲地晒太阳。 推开小门,‘吱呀’一声。师父抬头瞥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师父,我回来了。”施琼蹲到师父身旁,轻声说着。 古风又单眼睁开看了看太阳,这已至午时。“用膳了吗?饿不饿?” “师父一说还真饿了呢。”施琼笑着回应。 “扶我起来。” 施琼站起身来,将师父从卧椅上拉了起来。师父转身去了灶旁,在橱柜里拿出了大米。 “我来帮忙打下手。” “城里是出什么事了吗?怎的过了两日才来。”师父一边洗菜一边问道。 “城里出了命案,我出不来,所以迟了几日。” 师父静默了许久,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师父洗完放到了竹筛里面晾着。又说道:“为师这几日不舒服,汾河的下游有几户人家,有些轻微的症状,午时后便去看看吧。就住在汾河沿岸。” “师父怎么了,老毛病又犯了吗?”师父有些腰酸背痛的毛病,自从我到师父身边就有了。如今像是更严重了,以前都是阴雨天才会犯,往常不会这样的。“师父,你去休息吧!” 师父望着施琼慈祥地笑道:“我这材料你可不会做。教了不知多少次也没学会,还是为师来吧。”施琼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师父叹息的声音。 师父在施琼的映像中好像什么都会做,施琼自上山以来,都是师父在做饭。 海棠也从井边回来了,手里提着刚弄好的野鸡。 师父也会箭术,且箭术精湛,百发百中。师父有一次春夏之际带着施琼去后山,去狩猎一些野鸡啥的。那是师父第一次在施琼面前展示,令施琼目瞪口呆,佩服不已,一箭便中了。还是在野鸡乱窜的情况下。 当时施琼好奇地问师父是跟谁学的。师父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眼里满是悲伤与遗憾,眼眶也红红的,换来了久久的沉默。但还是告诉了施琼,“是我的一个很重要的人教的,她去了很远的地方。”那时候还以为去了很远的地方是真的去了很远的地方,再大一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原来是不在了的意思。 再有几次跟着师父去,觉得师父好厉害,施琼也想学这项技能,便吵着闹着师父要学。施琼也想帮师父的忙,以前都是师父狩猎,她在后面提着猎物。 师父许是也受不了软磨硬泡便答应了。“不过你年纪太小了,不可以用箭,若是伤了你祖母不得吃了我。用弹弓吧,大了再慢慢教你。” 师父花了半日便做成了一个弹弓,时间长了一些,施琼陪着师父坐在二楼的长廊。满怀期待和欣喜,等待着这个新工具。 思绪被海棠拉了回来,“姑娘,我来吧。” “没事,我在这里还能陪师父说说话。你去把器具拿出来吧,我们今日在外面吃。” “也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和海棠去那边等着吧。”师父已经盖上了盖子。 “这还有米呢,我去淘米。”最后施琼在小灶上煮了枣仁米粥。 师父弄好了野鸡草籽汤,又弄了几个小菜。俩人端到了小桌前,等待师父的到来。 施琼给师父盛了一碗鸡汤,“师父,要不我们明日去山下住俩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不是。” “老毛病了,不妨事。别忘了去那几户人家。”师父又一次提了这件事,以前师父不会说第二次的,今的怎么怪怪的。 “我知道了师父,用完膳我便去。”施琼低头喝了几口汤,又说道:“师父,您还是随我去山下住几日吧,等恢复的差不多再回来。” 师父再一次拒绝了施琼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