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猫奴》 第1章 第一章 这是一个在临州府世代相传的故事。 元成十年 临州府城郊 青檀山 白雨跳珠,黑云翻墨,惊雷乍起。 “喵——” 一道紫色的惊雷直劈山巅,随着一声凄惨的猫叫,传遍四野,天地随之陷入黑暗。 “看看,就是这只。” 丧彪意识昏沉之中觉得后颈的皮被揪得发紧,还有聒噪的吵闹声,耳朵下意识抖了抖,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处破庙。 那日的雷劫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临州府又恢复到以往热闹繁华的模样,连这处破庙也人来人往。 该死的天雷,把直接把他从青檀山劈了下来,丧彪弄清了状况在心里暗骂道,身上的妖力十去其八,还没有渡过雷劫得道成仙,现在骨头缝里都渗着疼。。 丧彪心都在滴血,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还猫落平阳被人欺,一个女人掐住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了头。 是可忍,猫不可忍。 “喵——” 丧彪朝她呲了呲牙,却被人提着后颈的皮提溜了起来,只好赶紧夹起尾巴保护好自己的肚子。 “看这只狸花猫,油光水滑,花纹周正,体格更是上等的。” 那人还在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丧彪不耐烦地挣扎几下,恶狠狠地瞪着她。 那人的视线终于放到丧彪身上,顿了顿又说道: “……你看这眼睛,还是绿的,跟水洗过的一样,多漂亮。” 站在她旁边的人是个胖子,就着她的手好好端详着丧彪,好一会才满意地点点头。 “行,”胖子给了她一两银子,嘱咐道,“你在这等着,等我回府里禀告老爷夫人,准备聘礼今天就过来聘它。” 接了钱的人喜笑颜开,终于舍得放开丧彪,笑得嘴都合不拢。 “哎,好好,我就在这给你看着。不会让它被别人抢喽。” 丧彪在一旁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一觉醒来莫名其妙要被人家下聘。偏偏他现在身受重伤,跑也跑不了多远就得被逮回来,只好忍下这口气,等日后再做打算。 丧彪安慰自己一番,开始舔毛,该死的雷把他柔顺光滑的毛都劈打结了。 不多时胖子领着一群人来了,“我们老爷夫人说今天是黄道吉日,让我们赶紧把猫聘回去,给少爷冲喜。” 哈? 冲喜?给少爷? 我?一只猫! 丧彪怀疑自己耳朵被雷劈坏了,这年头还有拿猫冲喜的? 但是他的疑惑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肉脯的香味飘到他的鼻子里,瞬间就忘记了其他。 眼见那群人拎着一串鱼,一袋盐,一包茶,一包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吃食。 嚯,大户人家。 丧彪突然觉得,给人冲喜也没什么了。 被肉脯的香味迷得晕头转向,丧彪收了利爪,也不咬人也不哈气,乖乖地被胖子拎着后颈装进布袋子里,稀里糊涂就被聘走给人冲喜了。 “老爷,夫人!” 丧彪在布袋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被这一嗓子吼醒了,懒洋洋地摇了摇脑袋,抻了个懒腰,从布袋子里探出脑袋,赫然一副鎏金飞彩的牌匾。 “林府……” 管家从胖子手里接过布袋子,放到地上等着丧彪自己钻出来,屋里不多时快步走出了一对互相搀扶的中年人。 看他们的衣着和气质,大概就是林府的老爷和夫人。 夫人早就哭肿了眼睛,一见到丧彪站在庭院里又忍不住捏着帕子擦眼泪。一旁的老爷看着还镇定,但也面色忧虑。 林夫人擦干了眼泪,打量着院中的狸花猫哽咽道,“这只当真能行?” “肯定行的,狸花最是身强体壮,这只更是上乘,您就放心吧夫人。” 林老爷这时也过来搂着林夫人安慰道,“岑儿是有福之人,你别太担心了,先写纳猫契吧。” 林夫人点了点头,老管家赶紧把准备好的纳猫契拿了出来,写上了纳猫日期,猫的外貌,请西王母和东华帝君做个见证。 林夫人抚摸着丧彪的头,轻声说道,惟愿仙猫,保我儿祛病延年,平安顺遂。 林老爷握着丧彪的爪子印在红印泥上,在纳猫契的“契约立此,永无悔改”这八个八字上印了一个鲜红的猫爪印。 丧彪看着自己被印泥染红的爪子和纳猫契上红印子,疑惑地歪歪头。 怎么,感觉被卖掉了…… “唔——” 不及丧彪过多思考和跑路,就被人抱着去拜了林府的灶神。 当他对着灶台绕了好几圈之后,还是没有明白这些人实在干什么,又哭又笑,神神叨叨的,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 “送到少爷房里吧。” 林少爷的卧房是在后院,安静又宽敞,丧彪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苦味,却奇异地夹杂着清润的空气,让他受损的妖力隐隐躁动起来。 管家来到这里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早就准备好的猫窝上,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被床幔遮住的人,轻叹了一口气才走了。 丧彪从猫窝里爬出来,在屋子里四处张望,上梁爬墙巡视一圈,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地方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可太适合修炼了。 还差最后一个地方还看,丧彪慢慢靠近了床榻,不自觉地放轻脚步,那里应该就是那个需要他冲喜的少爷。 他伸出爪子爪子,轻轻剥开了垂落的床幔,钻进了床上。 随意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当下就呆住了,绿色的眼睛倏地瞪圆。 床上的人好像是天上的神仙,皮肤白皙,好似冷玉。青丝散落在肩头,像是一副水墨画。狭长的眸子紧闭,露出来搭在被子上的双手骨节分明,丧彪突然觉得自己的牙痒痒的,好想咬。 他往少爷的枕边凑了凑,鼻尖试探性地蹭了蹭他的脸,苦涩的药味混着清列的气息扑面而来,好闻到让他忍不住舔了舔他的脸。 睡梦中的人动了动手指,好似不舒服一般,丧彪往后退了退,见人没有醒才放下心来。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舌头上有倒刺,别把这么好看的脸刮花了,赶紧伸出爪子蹭了蹭,还好没花。 脑袋在他的手上蹭了蹭去,等到终于蹭够了,窝在他的床头,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蜷着睡了过去。 天雷将他伤得很重,短时间内估计很难恢复到原来的妖力。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夜幕降临,昏迷了两天的林青岑的眼皮动了两下,终于睁开了眼。 刚刚醒过来就感受到自己颈间一股暖融融的感觉,他侧过头去发现一只团成一团的小猫头,睡得可香了。 林青岑第一次碰到那么温暖的活物,他还能听到小猫睡觉发出细小的呼噜声,下意识蹭了蹭,呢喃道,“小猫。” 丧彪睡得正香被人蹭来蹭去,再好的觉也睡不下去了,不耐烦地睁开眼,却发现那谪仙一样的人正在用脸蹭自己。 他一激动想和人打个招呼,没成想太激动了直接变成了人形。 林青岑蹭着蹭着突然发现自己蹭的地方由毛茸茸的毛发变成了结实有型的硬块,皱着眉抬起头却和人形丧彪对视上。 那双眸子清澈如溪,比青檀山顶的泉水还要动人。 “你——唔唔唔——” 丧彪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嘴,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按住了人不让他乱动。 “嘘,”丧彪厉声威胁,耳朵却不自在抖了抖,“想要活命就别出声。” “不然你,呃……你们一家都没命了!” 丧彪也没想到这处地方那么好,他才待了不到一天就恢复了化形的能力,虽然妖力还没恢复,但是照这个速度肯定不会迟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恐吓住旁边的人,让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 丧彪那番番色厉内荏的威胁让林青岑慢慢安静下来,也不挣扎了,只不过眼睛在因为呼吸不畅闷出了生理性泪水,眼眶通红,看着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样。 丧彪吓了一跳,忙从他身上下来,“我可没打你啊,你别碰瓷。” 林青岑艰难地坐了起来,缩到床角,缓了口气,警惕问道,“你是什么东西?到我家干吗?” 丧彪轻嗤一声,指着一旁的猫窝说道,“这你不清楚,诺,我是你爹娘聘来的猫,给你冲喜的。” 林青岑确实知道这回事,他爹娘本来打算给他娶妻冲喜,不过被他拒绝了,他本不信冲喜这番说法,更何况他这幅身子骨何必耽误人家好姑娘。 没想到这次他感染风寒昏迷,他爹娘竟给他聘了只猫回来。 “你是妖?” 林青岑从未相信过有神仙妖魔这些,只不过好好睡在自己身旁的猫猫头突然变成的高大英俊的男人,过去所有的认知不免被打破。 丧彪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又意识到出门在外要保持妖的高傲风范,便高冷地抬了抬下巴,惜字如金“自然。” 林青岑瞳孔猛缩,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惨,仔细看他肩膀在微微颤抖,作出防备的姿态。 丧彪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那一丝高冷也维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林青岑的床沿上,殷切地显摆道,“你家里人还怪有眼光的,我可是世间最厉害的猫妖,差一点就能得道成仙。” 林青岑裹紧了被子以此来获得安全感,扯过被子完全盖住了自己,戒备地看着丧彪,虽然他确实害怕,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让这只妖拿捏住。 “要不是我……我现在虚弱,被你们家里人抓住了,你还见不到我呢。” 丧彪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青岑上下打量他一番,“那你要报复我们吗?” “啊?” “为啥要报复你们?” “……” 现在林青岑可以确定一点,眼前这个猫妖不是很聪明。 他的胆子也大了一点,和一只妖扯上关系显然是危险的,他试探说道,“那你走吧,我不会拦你。” “你赶我走?我才不走,你爹娘用聘礼把我聘来了,这就是我的地盘,我凭什么走?” 丧彪这猫天生反骨,要他走他非不走。况且这个地方简直是难得一遇的风水宝地,他在这里不到一天就能恢复到化形的妖力,要是在这修炼,岂不事半功倍? 林青岑无奈,他不是这只妖的对手,不打算硬碰硬,随口问道,“你有名字吗?” “有啊。” “什么?” “丧彪!” “……” “怎么了?”丧彪朝他抬了抬下巴,端的一副傲娇的样子,“被我威武霸气的名字吓到了?你叫什么?” “……林青岑。” 林清岑将他朝外推了推,拽了被子盖住自己,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你们人就是这样大惊小怪,你还是病殃殃的,一看就没见过世面。” “……那你们猫天天在外面窜身上都是脏的,不许坐我的床。” “你个病秧子嘴还怪厉害!” 林青岑脸色沉了下来,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病秧子。 闻言冷哼一声,连对方是妖都不在乎了,拉上了自己的床幔,“我要睡了,你该去哪待着就去哪待着。” “切,谁乐意在你床上睡。” 丧彪不甘示弱,起身径直走过猫窝,变回了原形,睡到了外间的小塌上。 而床榻上的林青岑却怎么都睡不着,他遇见了一只妖,虽然看上去没有威胁。但是他留在林府是要做什么? 刚刚地试探过于莽撞,林青岑也无法确定这只猫妖的底线在哪。 第2章 第二章 翌日清晨,窝在小榻上的丧彪耳朵动了动,困倦地睁开眼,透过窗棂缝隙看到一群人朝卧房走了过来。 好吵,用爪子捂住耳朵也抵不住吵闹的人声,丧彪烦躁地甩了甩头,后爪一蹬跳出了窗户跑出去躲清净了。 林青岑刚睁开眼,就看到床前围了一堆人,见他终于醒了,众人脸上的愁云惨淡才一扫而空。 “醒了!醒了!少爷终于醒了!” 这是他的书童的声音,文竹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敞亮,尾音带着哽咽,激动得都要哭了。 林老爷林成渊连忙嘱咐道,“文竹,快去喊刘郎中过来!” 同样红着眼眶的的还有他阿娘,萧若文用绣帕捂着脸,肩头微微耸动,靠在林老爷的怀里,掩面啜泣。 林青岑见状,嘴角勾起了无奈的浅笑,他动了动身子,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虚弱地开口道, “爹娘,孩儿不孝,又让你们操心了。” 萧若文闻言赶紧坐在床边,扯过被子给他盖好,握住林青岑的手,哑声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荤话,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就是,”林成渊也走了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夫人的肩,“不许瞎说话吓你娘啊,醒了就好了,爹娘就放心了。” 林青岑听着这些话心里熨帖。他爹娘从小便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成了婚之后还是如胶似漆,将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临州府第一富商。他们唯一的遗憾,就是林青岑。 那年林氏夫妇去山里消暑,途中被山匪围困,萧若文受惊早产,林青岑先天不足,加之当时条件恶劣,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只不过落下了病根。 这么多年,两人自觉对不住林青岑,的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只求可以平安顺遂。 林成渊在房间里环视一周,皱着眉开口道,“那小猫呢?岑儿,你可看到那小猫了?” 提到那只猫,林青岑脊背僵硬了一瞬,随即装出适当的疑惑,“什么猫啊?家中何时养了猫?” 萧若文擦了擦眼角,解释道,“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去求了一位大仙,他说在青檀山脚下的破庙找一只猫聘来,你就能醒了。” 说到这里,林夫人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本来我和你爹都不信,但想着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没成想竟是真的,可得好好谢谢小猫和大仙了。” 林成渊听着妻子的话深以为然。 林青岑艰难地勾了勾唇角,见到父母这番轻松的神情,他也不敢说出实情,毕竟那妖也没有威胁,何必让爹娘担惊受怕。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附和道,“那可能是睡醒了出去玩了吧,让人去院子里找找就好了。” 正巧这时郎中也过来了,他们也就把猫这回事先放诸脑后。 刘大萌是城中医馆少见的女郎中,起初在医馆中不受重视,只是有一次林青岑高烧不退,而医馆中相熟的郎中不在,无奈之下请了刘大萌过来,没成想她医术甚是精湛,竟让林青岑比以往痊愈地快了大半。自此以后林青岑的身体便都由他照看。 刘大萌指尖搭在林青岑脉上,片刻后眼里闪过惊讶,“竟恢复得这般好,二老可是寻到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没有,”萧若文开口道,“药还是之前的方子,就是家中新聘了一只小猫,来冲喜的。” 刘大萌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露出几分跳脱活泼,“小猫好啊,家中养猫有助于心神舒畅,病情恢复。” “……” 林青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聘来的不是小猫,是猫妖啊。 又扯了几句养猫心得,刘大萌才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行了,没啥大碍,只不过刚醒过来公子身子还有点弱,我快一些滋补的方子就好。” “有劳刘大夫,且随我去开方子。”萧若文说着,和林成渊一同送她出去了。 房间里恢复安静,林青岑独自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子,可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多时,一个猫猫头鬼鬼祟祟从窗户口探出来,确定屋里无人时才从窗沿跳了下来。 四肢落地瞬间,狸花猫身形一晃变成了高大俊朗的男子,一身黑色束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剑眉星目,那双绿色的眼睛让这张脸多了几分妖冶的美。 林青岑看着他的脸,一时竟看愣住了,昨夜太黑竟没发现这妖竟然那么好看。直到丧彪走进了才回过神来慌乱地将视线落回到话本子上。 丧彪嗤笑一声,打掉了他的书,吊儿郎当地坐在床沿,“装什么?看我就看我呗,躲什么躲?” “被我的英俊帅气吸引住是很正常的。” “……” 林青岑将书放到一旁,看着他那副傲娇的模样很是好笑,“我只是好奇,只有我小臂长的猫怎么会变成那么大。” “你懂什么,我的体型在猫界算得是一等一的,变成了人自然会更大。” 丧彪一本正经解释的时候,林青岑就靠着枕头,双手搭在被子上,扬眉浅笑。 他觉得,这只妖有点傻。 丧彪解释完转过头看到了林青岑的表情才知道他刚刚实在逗弄自己,可他还老实巴交地解释一通。瞬间囧得脸红脖子粗,连耳尖都缀上了红晕。 “你!” 丧彪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林青岑想要大骂一通,可是看着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干巴巴道,“你太过分了!” 听到这句话林青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起先还是克制端着矜持,手攥成拳抵在唇边浅笑,到后来看到丧彪懵懂的样子,放弃挣扎,哈哈大笑起来,直接笑倒了身体,倒在床铺上。 “你疯啦?” 丧彪不懂怎么好好的人突然得了失心疯,不耐烦地走上去拽住他的手腕,却见林青岑笑得眉眼弯弯,眼波荡漾,好似清风拂过心脏,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怔愣片刻,他自己也跟着红了脸,倏地松开手,退到一边,恶狠狠威胁道: “再笑我揍你了!” “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林青岑捂着肚子坐了回去,抹了一把脸,艰难地收回笑意,“言归正传,你什么时候走?” 丧彪皱了皱眉,双臂环胸,张口就带着火气,“我为什么要走?” “因为你是妖啊。” “所以呢?” “我父母年纪大了,要是你被发现,他们会受不了的,”林青岑正色道,“我们一家没做过亏心事,我不会把你是妖的事说出去的。” 丧彪沉默着一骨碌趴到床榻上。 “你凭什么赶我走?” 林青岑还看到他的双手在锦被上按来按去,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才会做的踩奶动作,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我家。” 丧彪噎了一下,蛮不讲理道,“我是猫,全天下都可以是我的家。” “……” 林青岑握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暗自诽谤:这妖比山匪还要不要脸。 丧彪在被子上蹭了蹭,柔软的被子让他整只猫都放松下来,闭着眼睛享受,“你这处是我见过灵气最充沛的地方,我飞升失败被雷劈掉了八成妖力,我要在这修炼。” “只是这样?” 丧彪在床上乱滚,意外滚到了林青岑的手上,好香。他又用鼻尖蹭了蹭,好好闻,还想要更多。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接着闻,林青岑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你干什么呢?” 丧彪也不尴尬,理不直气也壮,“我是在检查你的身体状况。” 林青岑挑起了半边眉,表示不信,“哦?” 丧彪突然福至心灵,蹭到林青岑面前,“要不你让我留下来,我每天都给你传送内力,你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的,寻常的药只能治标不治本。” “我给你输送内力,不出两年你肯定能痊愈。” 林青岑听到这番话很是心动,这多多年,爹娘为了自己的病四处奔走,求神问佛,自己挨了针吃了药,效果甚微,要是他能帮自己的话…… 林青岑心念微动,“真的?” “当然了,骗你的话我这辈子都飞升不了。” “行,我答应你。” 丧彪见他答应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直接掀开林青岑盖在身上的被子,后者躲闪不及,被抢去了被子,身上一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林青岑推了他一把,皱着眉道,“干什么?走开!” 可是丧彪的力气太大,林青岑那点反抗都是徒劳。 “给你输送内力啊,别又说我骗你。”丧彪被他躲闪弄烦了,稍微用了一点力攥着林青岑的手腕,直接将人圈在怀里,手臂贯在他腰上,“你到底在乱动什么?” 林青岑被搂紧实的怀抱,里艰难地抬起头,方才的挣扎让他的脸泛起薄红,被气得眼里也蒙上了水汽,他晃了晃被抓得生疼的手腕,咬牙切齿道,“很疼,松开。” 丧彪见被自己握住那段手腕已经红了一片,吓得赶紧松开手,“我没揍你,只是想给你送内力,干嘛这么排斥。” 林青岑抢回被子,裹紧了衣服,脸颊依旧发烫,忍不住呛声道,“你掀我被子还扒我衣服,你还好意思说?” 这句话说得他害臊,羞得脸都红了,藏在墨发间的耳尖红得发烫。 “孟浪!” “无耻之徒!” 丧彪被他骂得来了火,毫不客气回怼,“当然要肌肤相贴效果才最好,你这病秧子不懂还骂我!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林青岑被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意,透着病态的脆弱。 “你怎么了?” 丧彪被他这架势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地伸出手想要给他顺顺气。 林青岑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用手帕掩住了嘴,闭着眼睛缓了缓。 丧彪不好意思再待在他的床上,他记着林青岑不喜欢让人上他的床,只好局促地在床下站着,手指无意识地攥住衣角。 这人怎么和瓷器一样,说不得气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捧在手里放在心里,不能有一点磕碰。 丧彪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就是张不开嘴。林青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向他伸出了手。 “嗯?” “给你手腕,以后握着我的手腕就好,”林青岑别过脸去,嗓音嘶哑,“不准像今天这样了。” 丧彪点了点头,屁颠屁颠凑上前去攥住林青岑的手腕,乖乖地坐在脚踏上,突然想起他泛红的手腕,抬起头道,“这样握着你会疼吗?” “不会,我又不是瓷娃娃。” 丧彪开始给他输送内力,林青岑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暖意流进身体里,冲开了多年的沉疴宿疾,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林青岑轻轻哼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向丧彪靠近,这是本能的反应,下意识贴近温暖,驱散一身寒意。 丧彪本来趴在床上闭着眼专心输送内力,感觉差不多的时候睁开眼睛打算结束,却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林青岑眉毛里的小红痣。 鼻尖萦绕了掺杂药味的清香,丧彪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松开手弹开几步。林青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将手塞回了被子里,抿着嘴不说话,耳尖烧起红意。 丧彪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了沉默,“舒,舒服吗?” “……嗯,还行。” “那你休息会,我去修炼了。” “好。” 丧彪又变成了猫从窗户跑了,林青岑裹紧被子,却毫无睡意,只觉得方才被握住的那截手腕,依旧烫得惊人。他伸出另一只手覆上去,却再也找不回刚才那股悸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林青岑的身体被丧彪送的内力暖了个遍,不知不觉就困倦起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一醒来,已到黄昏,房间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 林青岑从床上坐了起来,朝门外喊了一声,“文竹,点灯。”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 “公子你醒了?”文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生性跳脱,此刻却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这是夫人吩咐顿的冰糖雪梨,公子嗓子都哑了,趁热喝了吧。” “我下床喝吧,睡了那么久腰疼。” 看着文竹不赞成的神色,林青岑假装严肃催促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文竹撇了撇嘴,摇头道,“文竹不敢。” 林青岑下了床坐到小榻上,靠着窗户一边吃冰糖雪梨一边欣赏窗外景色,还不忘提点文竹道,“不许和夫人告状啊。” “……” 不知道是不是那妖给的内力生效了,林青岑觉得今日的身体轻快了些,晚风拂过面颊,萧瑟的寒意让人头脑清爽。 林青岑眉头舒展,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清新景色。 “哎呦喂我的少爷啊,你快披上小被子,这都要到冬天了,别着凉了。” “……” 文竹的大嗓门把好好的氛围破坏得稀碎,林青岑狠狠咬了一口雪梨,思考如何把他支走。 突然看到草丛里有一团黑乎乎的,林青岑抬头仔细瞧了瞧,勾了勾唇,装作惊慌喊道, “文竹,你看那里一团黑的是什么?你快去看看,别是什么东西窜了进来。” 文竹担心自己少爷受惊,也没仔细看,就赶紧跑出去喊人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文竹刚打开门出去叫人,那一团黑色就窜走了,气势汹汹一路跑到窗户边上,对着林青岑哈气。 林青岑此刻的心情好得很,不在意丧彪的态度,自顾自吃着雪梨赏着风景,吹着晚风哼着小调。 丧彪从窗户里钻进屋子里,和早上一样变成了人形,本来要质问林青岑,但是却被他手里东西吸引住了。 他嗅了嗅空气,问道,“你吃的是什么?好甜。” 林青岑大大方方向他展示,“冰糖雪梨,你想吃吗?” 丧彪很想吃,他还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但是想到林青岑刚刚干的坏事还有自己身为妖的威严,他忍痛背过身去,咬牙切齿道,“不吃,妖才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真的不吃吗?”林青岑狡黠地笑了笑,“这个是我家厨子的拿手点心,在外面还吃不到呢。” 空气中都是冰糖雪梨清甜的味道,猫的嗅觉本就灵敏,丧彪现在都要被馋死了,还得维护他那该死的面子。 他梗着脖子站着,违心道“不稀罕。” 林青岑见逗猫逗得差不多了,拿过小几上的茶杯,倒了些糖水进去,“我分给你一点。”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林青岑知道这妖最爱面子,他放软了声音,诱哄道,“尝尝嘛,猫妖大人。” 丧彪终于忍不住了,顺杆就爬,他转过身装作为难蹭到小榻上坐着,“既然你求我尝,我就给你个面子。” 林青岑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丧彪,口嫌体直,吃得比谁都香。 丧彪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瞬间就被清甜温热的味道征服了,绿色的眼睛倏地瞪圆了,脸中间的竖瞳也变成了圆形,惊愕地看着手里的杯子,脸上是浓烈的不可置信和藏不住的惊喜。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林青岑被他这幅表情,心口有一处地方软了下来,痒痒的暖暖的,便又分了些银耳梨子给他,“再多尝一些吧。” 丧彪来者不拒,只不过吃完了还想再吃,又不好意思开口,就直直地盯着林青岑,绿色的眼睛瞪得老大。 林青岑忍着笑不去拆穿他,装作吃不完又分给了他,看着他吃得那么香,自己的食欲都好了不少。 一人一猫就这样分完了一盅冰糖雪梨。 吃好喝足,林青岑缩在被子里闲聊,“你真的就叫丧彪吗?” “那不然呢,”丧彪趴在小几上玩茶杯,“我这名字多威风了。” “……” 其实不然,很傻。 林青岑对于这个名字是喊不出口的,他试探道,“你就不想换一个名字吗?” “不换,我觉得这个名字好,我之前听人说书,叫这个名字的人都很能打。” “……” 林青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思索一会又怂恿道,“你不是想要飞升成仙吗?” “你想想啊,天上的神仙都叫嫦娥仙子,东华帝君,你叫丧彪仙君,格格不入。” 丧彪垂眸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别的仙人的名号都那么威严,但他不会取名字,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可我不知道该叫什么?” 林青岑闻言,“我给你取一个吧,可好?” 丧彪觉得他一个富家公子,肯定读过很多书,便答应了他,“行吧。” 林青岑铺好纸张,拿起毛笔思索片刻,又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妖,“玄黎” 丧彪不认字,看着纸上的字歪了歪脑袋,迷茫问道,“这是什么字?” “玄黎,”林青岑教他念自己的名字,“玄,有黑之意。” “你又是一只狸奴,狸谐音黎也。黎明也是这个黎。” “黎明即天将亮还没亮的时候,你又是要飞升还未飞升。” 林青岑想了想又道,“天一定会亮,你也一定会飞升成仙。” 玄黎呆呆地看着他,沉浸在林青岑身上文雅的书卷气中,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口猛然漏了一拍,不自在地跳动起来。 他拿起了那张纸,仔仔细细端详着,学着林青岑念着自己的名字,“玄黎,玄黎仙君,我喜欢这个名字。” 玄黎觉得这个名字更有气派,欣然接受,又想到他还不知道林青岑的名字怎么些,便去缠着他写。 “那你呢,你的名字怎么写?”玄黎凑到林青岑身边,晃着他的手道,“写给我看看吧。” 林青岑拗不过他,在他的名字旁边写下来自己的名字,“林青岑。” 只见三个字如松枝凝霜,骨力遒劲,锋芒内敛却气势凛然。与林青岑病弱的外表毫不相干。 “你的字真好看,”玄黎不懂什么书法,但就是觉得好,毫不吝啬夸赞道,“看着就喜欢。” “我的字是是父亲花重金请书法大家到家里来教导的,”林青岑放下了笔,整理着衣袖矜持说道,“自然不一样。” “那你的名字有什么说法吗?” “青岑就是青葱高耸的山峦,”林青岑沉吟片刻,念起他父亲之前常念的诗,“《楚辞》曰:青岑之峨峨兮,云霓之翳日。” 他心情低落下来,声音中满是惆怅, “这世上山川河海有多少,而我只能困在这小小的院子中,拖着病躯苟延残喘。” 玄黎闻到了空气中的隐隐约约苦味,看着他的侧脸,也跟着落寞起来。 玄黎沉思片刻,戳了戳林青岑的手,“你喜欢看山河湖海,那等日后你好了,我带你去青檀山玩。” “青檀山?” “嗯,我一直在那里修炼,那山常年都是郁郁葱葱,灵气充足,景色雅致。” “那里还有一座庙叫空林寺,香火旺盛,热闹得很,我经常去那里偷供品吃。” 林青岑因着他的话开始畅想起来,想到以后的不确定又有些不安,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当真?” 玄黎也看着他,眼睛里纯粹的执着和坚定。“当真。” 他们一时都没有说话,谁也不先移开眼,空气陷入了莫名的暧昧。 “林青岑,你猜猜是谁来看你了?” 外面人声响起,林青岑才如梦初醒,慌乱地推了推玄黎,“有人来了,你快变回去。” 玄黎瘪了瘪嘴,不高兴道,“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但是还是乖乖地变了回去被林青岑抱在了怀里,他想想还是觉得憋闷,不轻不重地咬上了林青岑修长的手指上,开始磨牙。 林青岑拿过小几上的肉干,递到他嘴边,“拿这个磨牙,不许咬我。” 话音刚落,外面的人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纪云逍看着他脸色不错打趣道,“你这次恢复地不错呀。” 林家和纪家是世交,纪云逍也是林青岑为数不多的好友,“你又被你爹娘骂了?” “……” 纪云逍心虚一瞬,看到他怀里的猫赶紧转移话题,“这就是你家聘来的猫啊,真好看,来给我摸摸。” “……” 玄黎暂时放下肉干朝他哈气,但那家伙看不懂脸色还要摸,玄黎又向他吐口水,连吐了好几口。 “……你家这小猫还怪凶嘞。” “知道凶就别惹他,”林青岑摸了摸玄黎的脑袋,把肉干放回了他嘴里,“他要是抓你我可不管啊。”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纪云逍心大,又换了一个话题聊,“你知道吗,京师来了一位道行颇深的捉妖师,深得皇帝器重。” 玄黎抱着肉干啃的动作停下,连林青岑也紧绷起来,抱着他的手缓缓收紧,“是吗?” “对啊,他在京师收了好些妖呢,现在又奉旨南下一路捉妖,要造福一方。” 林青岑越听脸色就越沉重,连敷衍纪云逍都忘了,脊背僵硬,心里一阵恐慌。 纪云逍突然开口道,“你说我们这会有妖 吗?” 林青岑冷汗都要下来了,强撑着镇定道,“不知道,我又不是捉妖师。” “也是啊。”纪云逍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自顾自开始说这个捉妖师的捉妖事迹。 第4章 第 4 章 纪云逍被他爹娘派来的小厮喊回了家,临走时笑得凄惨,一副大祸将至的模样,林青岑看得头疼,赶紧将人赶回去。 等到人走后,玄黎又变回了人形,林青岑怀里一空,暖意在慢慢散失,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披风。 他看着眼前同样面色凝重的人,斟酌道“你,刚刚都听到了,有什么打算吗?” 玄黎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回道,“还能怎么办,好好修炼呗。” 林青岑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紧绷的弦送了下来但又不免担忧,“你不走的话,万一要是被那个捉妖师发现你怎么办?” 玄黎支着下巴,拿起桌子上的肉干塞进嘴里,“那人已经南下,若他真的有两把刷子,无论我逃到哪里都被发现的。” 林青岑眉头紧锁,满心焦灼,坐立不安“这可如何是好。” “他要是假的捉妖师就不用跑,要是真的就跑不掉,”玄黎见林青岑比他还愁颇为好笑,在他眼前打了一个响指,“我就在这好好修炼,万一被发现了就打一架呗。” 他想了想怕不是这小公子以为自己要食言了,又安慰道,“放心,之前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的,肯定把你的病治好。” 林青岑眉头紧蹙,推开了他的手,别过脸去闷声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捉妖师杀了很多妖,你不想报仇吗?” “妖和人是一样的,人有好坏,妖也有好坏,那些坏妖就算他不杀,可能我也会杀;要是他杀了好妖,那……” 玄黎见林青岑神色凝重,抿着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血腥,是把人吓着了,便止住了话头,不再说下去。 “害怕了?”玄黎贱兮兮地抻着头去看林青岑脸上的神情,那副样子活像是要讨巴掌的,“行了,不和你说这些了,免得你晚上做噩梦。” “……” 林青岑见他不再继续说了也没接着问,他想起从刚见面开始玄黎就在念叨成仙,好奇问道,“你为何想要成仙?” 玄黎闻言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眼神闪躲,闪烁其词,“就是想呗,哪那么多为什么?” 林青岑这次没有放他一马,步步紧逼,势必要问出来了缘由,“这世间任何人做事都有个由头,你说没有我不信,你要是不说把刚刚吃的雪梨吐出来。” 玄黎没想到林青岑竟会如此小气,气得拍桌而起,林青岑梗着脖子盯着他,就这么对峙片刻,一连串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的停滞,林青岑用帕子捂住了嘴,眼眶咳得通红带着水汽,还是锲而不舍地盯着玄黎。 玄黎见他这幅脆弱模样立马泄了气,认命般踱步到房屋中央,仰头长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因为我想要庇护世间所有猫,受万猫敬仰。” 林青岑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宏图大志,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攥紧,对上了玄黎侧过来的脸,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少爷,吃饭了,我把饭菜端进去了嗷。” “……” “……” 林青岑眼睁睁看着玄黎的脸色从严肃变成了羞恼,一甩手又变回了猫,低垂着尾巴跑走了,后腿都要把地蹬出个窟窿。这番鲜活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你这书童怪会挑时候送饭的,”等到文竹摆好了菜离开之后,玄黎又凑上前去每样菜都闻了一遍,“好不好吃?” “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这次赶巧了而已,”林青岑一边说话一边拿个小碗把每样菜都拨了一点给玄黎,“我家的饭菜还能有不好吃的?” 玄黎本想再挖苦他两句,但是看着送到手里的碗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犹豫片刻,遂埋头苦吃。 林青岑看着认真扒饭的玄黎,根本不见刚刚羞愤的模样,“猫又不会上香上供,你就算为了庇护他们成了仙,那你的香火也不旺盛,这样值得吗?” 玄黎听了,微微一怔,端着饭碗的手逐渐收紧,“我还是幼猫崽的时候,那天寒冬腊月,我差点冻死街头。后来侥幸活了下来,也是挨饿受冻,受人驱赶,还要面临杀身之祸,我见过无数的猫死在不同的地方。” 林青岑听了这番遭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微微瞪大,心口一片酸涩,默默倒了一杯热茶递到玄黎手边。 “临州府是极尽繁华之地,可是这也有无数的猫死于非命,”玄黎抬起头,声音坚定,那双碧水般的眼睛里是毋庸置疑的决心和真诚,“人都有数不尽的神仙庇佑,那猫也可以有,可现在又没有这样的仙,那我就要成仙,庇佑这世间的猫。” 林青岑眸色深沉,迎着玄黎的视线没有一丝闪躲,缓缓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玄黎从未把自己埋在心里的和别人说,林青岑是第一个,他心里有些别扭,一口喝尽了手边的茶水,不自在地说道,“我选的能有什么不好的。” 平安无事过了几日,玄黎照常修炼给林青岑传送内力,林青岑身子好了一点,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天气一冷就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临州府的冬天向来都是让人猝不及防,没有一点过渡期的。近日冷风刺骨,文竹按着林夫人的话找了相熟的裁缝给林青岑准备入冬的新衣。 “公子,再看看这块大红的布嘛,这个多喜庆了,做了过年穿多好看,”文竹又开始话痨,“而且红色吉利呀,公子你穿了保准过完年身体就好了……” 林青岑背对他看着一堆布料出神,就是不看文竹手中的那块红色,任凭他说破了天也不理睬。 红色太艳了。 文竹见自家公子不为所动,装傻充愣,只好搬出了杀手锏,“而且,夫人专门嘱咐我了,让公子你一定要选一件红色的料子,不然我要被罚了” 林青岑无奈,只能敲了敲文竹的额头,“我娘才不会罚你。” 文竹嘿嘿笑了两声,拿着料子对着林青岑比划,嘴里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公子,我还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林青岑故意不顺着他说,“不听。” “哎呀!”文竹急了,势必要把这个好消息说出来,“公子你听听嘛,你肯定会高兴的。” “公子可知道京中出了个天赋异禀的捉妖师?” 林青岑的身形明显顿住了,心脏瞬间漏了一拍,仿佛被无数的线拉扯着,“这种人就是招摇撞骗的,不必去信他。” 文竹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位捉妖师可不一样,他是受陛下赏识的。现在这位捉妖师奉陛下之命南下捉妖,一路斩妖除魔,铲除妖祟。” “之前的大仙说府中可能有道行深的妖祟邪物缠住了公子,老爷和夫人本来,听了那捉妖师的名声,说等他到了我们这边要请他上门捉妖呢!” 林青岑听了,脸色唰一下就白了,心在胸膛疯狂擂鼓,振得耳膜疯狂作响,语气凌乱而又仓促,按住文竹肩膀的手一片冷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爹娘怎么没和我说?” “我先去去爹娘问问清楚。” 文竹反应过来慌忙追上去拦住了林青岑, “公子你别跑啊,注意身子。” “老爷和夫人不在府中,他们去江州谈生意了,顺便打听捉妖师的消息,托人给他递个信。” 林青岑被拦住更是着急,一下气急攻心,双腿发软就要站不住,扶着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胸膛剧烈起伏,后背被冷汗浸湿。 文竹被吓到了,神情紧张,“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喵——” 这时一声猫叫传来,两人都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玄黎不急不慢走到了林青岑的面前,抬起前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小腿,喵喵叫了两声, “我都听到了,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林青岑微微一怔,他看向了一旁的文竹,他并没有别样的神色,不免惊讶,自己竟然能听懂猫语了。 玄黎见林青岑紧蹙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开来,便用脑袋蹭上了他的衣服,林青岑腿上温暖柔软,怔愣片刻,拖住玄黎的肚子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喵——” “林青岑,我好心安慰你,你怎么恩将仇报,把我放下来!谁准你抱我的,不准摸我的肚子!” 玄黎脚下一空,紧接着就被一双修长的手按在了怀里猫的嗅觉都很敏锐,更何况玄黎还是一只妖,比寻常的妖更胜一筹。林青岑身上苦涩的药味混着淡淡的清香,钻到他的鼻子里,好闻得他忍不住呼噜两声,装模装样挣扎两下,便不再动了。 “公子怎么了?” “无事,”林青岑抱猫并不熟练,姿势有点别扭,“我在想,也给狸奴做两件新衣吧,爹娘不说也要感谢他吗?” 文竹闻言激动得一拍手,“公子你想得真周到啊。” 林青岑勾了勾唇,笑得纯良温润,“就方才你挑的那块红色的吧,要过年了大家都喜庆喜庆,红红火火的。” “喵!” 玄黎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下震惊,在林青岑怀里乱扑腾,像过年的猪一样,“你敢!” 林青岑不理,捏住玄黎的爪子又说道,“文竹,再让裁缝给他做鞋子,你看看他这爪子,会不会把我抓伤啊?” 文竹没见过猫还能穿鞋的,但是又担心公子会受伤,便什么都不在乎了,公子说啥就是啥。 “我不穿,哪有猫穿鞋的?” 玄黎的挣扎反抗无用,文竹已经拿着挑好的料子出去找裁缝了。林青岑也抱累了,把玄黎放了下来,手指不小心划过他的耳朵,玄黎的耳朵立马抖了好几下,还用爪子摸了摸。 林青岑见状挑了挑眉,悄悄记在心里,耳朵很敏感。 第5章 第五章 所有的新衣都在腊八节那日做好送到了林府,林青岑像个巨大的娃娃一样站在屋里由着文竹给他试着衣服。 最后在林青岑的强烈拒绝下,文竹不情不愿地收起了那件红色的衣服,拿了月白色的给他换上。 林青岑看着文竹撅着的嘴,老神在在道,“那件红色太隆重艳丽,于今日不适。” 文竹原本撅着的嘴撇了下来,“公子你少看些话本子吧。” “……” “把去年的旧衣是拿走吧。”林青岑抢过了文竹手里的衣带,将人赶走,自己收拾,“对了,把狸奴的留下,我等会给他试试。” “好,”文竹抱着一堆旧衣服站在门口探头,“公子今天腊八节,” 林青岑见人走了,衣服都没有整好就去敲玄黎的猫窝,“喂,不准睡了,起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熟睡中的玄黎被吵醒,痛苦地用爪子捂上脑袋,从猫窝里爬出来变成了人形,懒懒地抻了下腰,打着哈欠道,“什么?” 却见林青岑衣衫不整,手忙脚乱地系着腰带,因着他畏冷,屋里的炭火烧得旺盛,此刻林青岑又急又热,脸上染上了红晕,外袍都散了下来。 玄黎见状很没眼色地笑出了声,歪着头问道,“你要给我看你是怎么和腰封缠斗吗?” 林青岑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整理衣服,眼不见心不烦。 玄黎勾了勾唇,背着手慢慢走了过去,按住林青岑的肩膀将他翻了过来,拢在怀里,拿过腰封对着外袍比划两番。 林青岑整个人都被罩在怀抱里,这才发现玄黎竟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肩膀腰身也结实得多,身上有一股果子的清甜,隐隐还有太阳的温暖的味道,很有安全感。他还从未被人这样搂抱过,心口,耳尖不争气地红了。 林青岑有一瞬间的冲动,好想靠上去。 玄黎三下五除二把腰封系好,低头看着乖巧任他摆布的林青岑,忍不住手痒敲了敲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笨蛋?” 林青岑听了红了脸,不甘示弱地回怼道,“你才是笨蛋,这衣服是当下流行的新款,做工和之前不一样而已。” 玄黎后退一步双手环胸,打趣道,“难道不是一直被别人照顾,自己不会穿?” 林青岑愕然愣住,刚刚的悸动和脸热消退得一干二净,垂眸低落,“你是不是在心里嫌弃我?觉得我是个废物,什么都不会,连个衣服都穿不好?” 从小他的身体就不好,什么东西都要他人来操心,生了病更是惊动全府上下,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一年一年过去了,自己一点长进都没有,偏生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玄黎察觉到林青岑的情绪不对,嘴角的笑意立马消失,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堪,手顿在半空良久才拍了拍他的肩“你生气了?” “没有。” 林青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横眉冷对,只不过眼眶还红着。 玄黎顾不上手上的红痕,凑上去好生安慰一番,“你就是生来就是要被人宠着顺着惯着的,凡事不用操心,这也是福气。” “我刚刚说话不对,给你陪不是了。你看在我无人教养,不知礼数的份上,饶了我一回吧,别放在心上。” 林青岑见他都拿自己的遭遇说事也心软下来,垂眸吸了吸鼻子,戳着玄黎的手背问道,“疼不疼?” 玄黎知道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了,赶紧顺杆子往上爬,“不疼不疼,跟挠痒痒一样,你要给我看什么来着?” 经他这一番提醒,林青岑这才想起来,拿过桌子上的小衣服展示道,“诺,小猫专属衣服。” “……” 林青岑见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彻底舒畅起来,拿起了一旁的鞋子,笑得狡黠,得寸进尺,“还有鞋。” “……” 玄黎后退两步,眉头紧锁,一言难尽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张着嘴几欲说话最终还是闭上,默默远离。 他逃林青岑追,围着小小的桌子打转,“你躲什么?这不好看?” “你觉得呢?你见过哪家猫穿衣服的?” “我家的呀,”林青岑换了一个方向去堵他,“你变成猫试一下给我看看嘛。” “啊——” 因着林青岑换了一个方向和玄黎正对上,后者光顾着跑路躲闪不及硬生生撞上,林青岑直接扑到了他怀里,被撞得站不稳差点滑倒,幸好玄黎眼疾手快搂着他的腰将人提溜起来抱住。 林青岑被撞得痛呼出声,抬头却看到玄黎的耳尖红了, “你的耳朵红了。” 玄黎听了,莫名一阵慌乱,轻推了他两下,催促道,“你别管,快起来。” “我不要,”林青岑开始耍无赖,贴在玄黎怀里就是不下来,“你把我撞疼了,我得缓缓。” 林青岑惊奇地发现,只要他说话,玄黎的耳朵上的红意就会扩大,他像是得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忍不住往上凑了凑,“你的耳朵是很敏感吗?怎么这么红。” 玄黎感受到林青岑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洒在耳朵上,猫的耳朵本就敏感,怎么受得了这番折腾,瞬间红得滚烫,烧得他心慌。 “唔——” 林青岑冰凉的指尖搭在他的耳朵上,瞬间冰火两重天,可是玄黎并没有因为凉意而放松,反而更加敏感难受,他扯开了林青岑,一只手捂住耳朵,离他远远的。 林青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自己贴在人身上不下来还去玩他的耳朵,于理不合,有辱斯文。 在尴尬的氛围中,林青岑只好把桌子上是衣服都收拾好,最终妥协道,“你不想就算了,我先收起来了。” 等他都收拾好东西回来了,玄黎还是捂着耳朵像根柱子站在那里,便先开口缓和了气氛,“今天是腊八节,你想不想尝尝腊八粥?” 毕竟方才是自己占了玄黎的便宜,现在也该自己安抚一下他。 “想,”玄黎虽然还有些别扭,但一想自己一个大妖再如此扭捏,实在有损形象,“等我修炼回来就喝。” “好,我等你回来一起喝。” 玄黎脑子还是懵的,闻言楞楞地点了点头,便从窗户里钻了出去,步履凌乱。 林青岑孤零零坐在桌子旁,看着玄黎离开,空旷的房间瞬间冷清下来,又只剩了他一个人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林府的灯都点了起来,锅里腊八粥热了又热,可林青岑就是等不回玄黎。 他把府中玄黎常修炼的地方找了许多遍,又派府中家丁出门寻找,生怕和玄黎错开不敢乱走,只能站在屋门口焦灼徘徊。 “公子——” 林青岑听到文竹的声音,忙迎上去,焦急问道,“可有消息了?” 文竹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府中再大也有个边界,就算跑出去了,那狸奴的眼睛那么特殊,怎么就找不到呢? 林青岑眉头紧锁,强撑着嘱咐,“去找,接着找,务必给我把猫找回来。” 文竹扶着林青岑,忧心忡忡地劝道,“公子,先吃点东西吧,您这身子经不起折腾啊。” “不必,”林青岑推了推文竹,催促道,“我现在吃不下,你快去吩咐人接着找,府内府外都再找一遍。” 直到城中宵禁,玄黎也没有回来,林青岑也没有找到玄黎。 府中只剩了林青岑一间房点着灯,在偌大的宅子里显得格外落寞孤寂。 林青岑枯坐在床上,窗户大敞着,屋门也是半掩着,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呆呆地等着。仔细想来他和玄黎本不该有交集,要是他走了,自己也毫无办法。 可是他凭什么离开?为什么要在给出承诺之后又一声不吭离开?没有这个道理。 “吱——” 半掩的门缝里钻进一团黑影,林青岑原本空洞的目光燃起了一点光亮,他期待又担忧地看着屋门,害怕是风吹是幻觉,直到看到那一团黑影变成了一个高大俊美的人,才堪堪放下心来。 放下心之后,铺天盖地的委屈便涌了上来,林青岑看着不断靠近的人,喉咙堵得发疼发酸,忍着眼眶的涩意吼道, “你还知道回来?” 玄黎脚步一顿,看着昏黄的灯下怒目而视的人,那双杏眼此刻染上怒意。虽然林青岑朝他发脾气,但是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藏着滔天的委屈,玄黎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狞了一把,莫名地难受,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你,怎么还没睡?”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林青岑气得头脑发晕,直接拿过床上的枕头砸了过去,“你敢忘了答应我的事?” “没忘,我都好生记着呢,”玄黎接过迎面而来的枕头,抱在怀里,解释道“我有事耽搁了,想着太晚了你估计先吃了饭睡下了。” 林青岑从床上下来,气势汹汹地走到玄黎面前,仰头瞪着他,“你以为我是你吗?”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可以随随便便失信?” “我遇到了些事情,耽搁住了,”玄黎看着平日矜贵的公子如此失态也没了办法,嘴笨哄道,“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林青岑听了解释并没有消气,步步紧逼,“什么事能有我重要?” “……” “我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天。” 第6章 第六章 这话直接刺到了玄黎的心口上,动物的本能让玄黎来不及思考,直接将人揽在怀里,下巴搁在林青岑的脑袋上,做出安抚的姿势,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拍背。 “对不起,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你要是气不过,骂我打我都行,我皮糙肉厚不怕。” 林青岑梗着脖子被搂在怀里,几乎贴在玄黎的怀里,清晰地感受到玄黎的心跳和说话时胸膛的震动起伏。 可是这样他心里的邪火烧得更旺,林青岑抬手推了玄黎一把,没推动,更加恼怒,扬声道, “不稀罕。” 玄黎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揉着,看上去低眉顺眼,“你慢点,别激动。” 林青岑看他这般做小伏低,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张扬,心下又觉得不是滋味,只能自己和自己较劲,生着闷气。 因为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爹娘对他有愧,从小到大虽然身子不好,但是也是娇生惯养,千娇百顺地长大的,哪里不满意不高兴都是直接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憋屈过。 林青岑讨厌自己这副样子,扭扭捏捏是作甚! 玄黎见他沉默也难受起来,动物的头脑理解不了那么复杂的情感,他只能察觉到林青岑因自己回来晚了而生气恼火,但不明白更深层次的原因。他又不想林青岑生气,只好开口保证。 “我保证,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把你放在第一位好吗?”玄黎揪住林青岑的袖子晃了晃,小心地试探道,生怕再说错话。 林青岑听了,心中的郁气消散一半,又不想表现出来,别过脸去问道,“当真?” “嗯!”玄黎感受到他态度缓和,眼睛亮了起来,“我发誓,如有虚言,我这辈子都成不了仙。” 话音未落,林青岑就慌忙捂住他的嘴,嗔怒道,“说这些做什么?” 玄黎眼睛倏地瞪圆,随之又笑了起来,因为还被捂着嘴声音闷闷的,“无事,我从来不骗人。” 林青岑收回了手,耳尖红了起来,岔开话题,“我去端粥,一直温着就怕你回来喝不到。” “我去我去,你就在这等着。” “我陪你一起,”林青岑拽住要出门的玄黎,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我给你拿着灯照路。” “好。” 其实猫的眼睛在黑暗里依旧能视物,但是玄黎觉得要是拒绝了林青岑,他肯定会生气。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顺着他也没什么不好。 腊八粥确实好吃,玄黎盛了满满一碗,喝得都要见底的时候,抬眼却发现林青岑那碗几乎没怎么动。 “你怎么不吃?” 林青岑捂着胃部,指尖发凉,手心一片粘腻,声音发虚,“一天没吃东西,胃里疼得紧,现在吃不下。” “我给你揉揉?” 玄黎拉开林青岑的手,解开他的腰带,作势就要把手伸进衣服里,林青岑一惊,按住他作乱的手,咬牙切齿质问 “你这是作甚?” “得贴着揉才有效果,”玄黎按住他挣扎的双手,将林青岑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像哄小猫崽一样,“不准乱动了。” 林青岑力气没他大,只好放弃挣扎靠在他怀里。温暖干燥的手贴在绞痛不止的位置上瞬间缓解了痛楚,林青岑舒服地哼了一声,察觉到失态之后紧急闭紧了嘴巴,装作若无其事。 玄黎轻笑了声,伸手替林青岑整理被冷汗黏在额头的碎发,“闭着眼睛歇一会,等好了些再吃点东西。” 林青岑没有接话,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礼义廉耻,不要再这么孟浪不堪。” 玄黎将他的头放到自己的肩上,胡搅蛮缠道,“你见过那只妖懂得礼义廉耻的?我这样哪里不好了,时间一长你就习惯了。” 林青岑没见过脸皮这般厚的人,一时语塞,但是太过舒服便懒得掰扯,靠在玄黎肩上。 等到林青岑好了些吃了点粥,躺在床上要睡觉的时候,玄黎站在床边问道,“还痛不痛?” “……痛。” 林青岑犹豫片刻,垂着眼说瞎话。 其实是不痛了的,但林青岑就是眷恋那的暖意。 “行,今天还没有给你输内力,”玄黎闻言吹了灯,直接坐在脚踏上,“正好一起来。” 玄黎的手伸进被窝里,摸索到林青岑的衣角,接着顺着衣摆探进去贴在肌肤上,林青岑浑身一紧,小腹更是绷得僵硬,深吸一口气才慢慢放松下来。 玄黎到后来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林青岑,他借着渗进窗户里的月光看着趴在床边的玄黎,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日之后,玄黎往外面跑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每天都会赶在日落前回来,但是林青岑心里就是不爽。 林青岑也问了好多次他出去做什么,可是玄黎就是闭口不谈。次数多了,林青岑也有自己的骨气,看到玄黎就是冷眼不再多问。 这样诡异的氛围直到林青岑发现送给他的衣服不见了,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被回来的玄黎撞见才被打破。 “你再找什么?”玄黎把蹲在地上的林青岑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衣摆上的灰,“我帮你找。” “之前给你做的小衣服,我记着就是放在这的,和我的话本子放一起,今天我来找话本,才发现衣服没了。” 玄黎顿了顿,松开了林青岑不敢直视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用找了,是我拿走的。” “你拿走的?”林青岑闻言一愣,随即意识到不对劲,“你不是不穿吗?拿去做什么了?给谁了?” “……” “你敢把我送你的东西给别的人?” 林青岑厉声质问,心中烧起一股火,烧的他五脏六腑都难受,肺腑泛起痒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玄黎见状将他扶到小榻上做好,倒了杯水给林青岑润润嗓子,才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低垂着脑袋,显得无端落寞,像只犯错的大猫。 “还记得腊八节那日我回来晚了吗?” 林青岑见玄黎开始解释,冷静了下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那日我在府中修炼,听到府外的墙角有猫叫,那声听着就不对劲,我放心不下,就出去查看一番。” “果然有两只猫,不知被何人虐待,竟将腹部和背上的毛全都剃光了,眼下已经到了冬天,那两只猫那么小,被剃光了猫,怎么可能熬过这个冬天。” 玄黎越说越气,想将罪魁祸首找出来碎尸万段,多可恶心狠的人,对着无辜的小猫下手。 林青岑听着就心惊胆战,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见玄黎脸色不对,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紧了布料,揉了揉他的脑袋,算是无声的安慰。 玄黎接着说道,“不仅如此,他们腿也都受了重伤,烂得流脓,趴在地上动不了,只能一声比一声虚弱地叫着。” “我想用妖力救他们,可是我的妖力对他们来说太强了,他们受不住。” 玄黎的头越来越低,林青岑直接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我也没有钱,没办法去医馆找郎中抓药,只能带着他们去城外找了些野生草药敷上,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但是身上的猫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回来的,而现在又是一天比一天冷。我就想着那些衣服我也用不到,就先拿给他们穿着过了这个冬天。” 玄黎抬头看了一眼林青岑,见他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小声说道, “我想着等他们好了我就把衣服拿到河边洗干净再送回来,没想把你的东西送出去的意思” 林青岑听了事情的经过,蹙眉道,“在你眼里,我就是是非不分,小肚鸡肠,铁石心肠的坏人?” 玄黎立马否认,“不是。” “你和我说,我难道会不让你用?”林青岑步步紧逼,他不明白这样的事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怕你生气。”玄黎终于开口,“腊八节那天你很生气,我怕说了你会更气。” 虽然林青岑不是什么软性子的人,但是也不是嚣张跋扈的之辈,可他不得不承认,自从遇见玄黎,在他的事情上自己往往是冲动的。 林青岑叹了口气,“你要是如实告诉我,我怎会与你生气?” 玄黎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林青岑敲了敲他的额头,无奈道,“笨。”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取了几锭银子放到玄黎的手里,嘱咐道, “诺,这些银子你带在身上,以后遇到突发情况不至于没钱用,要是花完了再来找我拿,知道了吗?” 玄黎点了点头,将银子塞进了怀里,用手压了压才放心,对上林青岑的眼睛,认真道, “多谢。” “那两只猫怎么样了?”林青岑又问,“我派人带他们去医馆看看吧。” “不用了,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玄黎拦住了林青岑,摇了摇头,“他们被人伤害过,再和人接触会应激的,我时常过去看看他们就好。” “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第7章 第七章 林青岑是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么的,可是意料之中,玄黎还是拒绝了他。 “不用,我都处理好了。” “那好,我派人去街上看看还有没有受伤挨冻挨饿的猫,把他们接到一起照顾。” “你,不必这样。” 玄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会有人出手相助,且没有任何条件。他一直都是摸爬滚打,险中求胜,生存的经验告诉他不能依靠任何人。林青岑这般,他下意识是拒绝的。 林青岑一甩袖子,斜睨着他冷声道,“我又不是为了你,我可怜那些猫儿,我为自己积善行德不可以吗?” 玄黎说不过他,又怕他气着咳嗽不止,只好止住了话头,“可以。” 林青岑心里还是不痛快,见玄黎欲言又止的表情,决心要吓唬吓唬他出出气。 比起听他和自己争论,林青岑还是更喜欢玄黎忧心自己的模样。 他捂着胸口拧眉开口,演技拙劣浮夸,“以后有什么事先和我说,否则我就着急。毕竟,我一着急就难受,一难受就发病,一发病就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玄黎见多了林青岑生病脆弱的样子,以为他真的不舒服,不免忧心起来。突然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之前林青岑对自己的耳朵很感兴趣,又摸又捏的。 但是耳朵很敏感,他还没有给别人碰过。 经过一番踌躇,玄黎眼一闭心一横,故意咳嗽两声缓解内心的羞耻和紧张, “咳咳,那个,你要摸耳朵不要?” “嗯?” 林青岑一抬头就看到玄黎脑袋上冒出了两只猫耳朵,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猫耳朵毛茸茸的,可能是有些紧张,时不时还抖动两下。 如此呆萌的耳朵配上玄黎那张高冷俊美的脸,更显得反差可爱,林青岑忍俊不禁,轻笑了声。 玄黎见他终于笑了心里也舒坦起来,心里的羞意退了一半,主动低下头将耳朵递给林青岑,“摸摸,很软的。” 林青岑顿了顿,觉得这样太过放肆。可玄黎的耳朵就这么立着等他的抚摸,终于他抵抗不住诱惑上手摸了摸,起初还不太敢,后来被毛茸茸温热的手感征服了,才放心大胆地摸了起来。 耳朵尖尖上有一撮毛,耳廓里的毛都呲出来,看着蓬松柔软。耳背的绒毛短而密,摸着顺滑无比,耳朵尖尖更有弹性,手指一碰就抖个不停,耳朵内侧更加细腻,林青岑都不敢用力,生怕碰伤了。 摸到了耳朵的外侧前缘处的一处豁口,林青岑惊异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开口问道, “这怎么有个豁口?是受伤之后裂开的吗?” 林青岑说话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本就敏感的耳朵上,玄黎涨红了脸,忍着发抖的声音回答, “这是附耳,可以收集到更多的声音,我们猫的听力都很敏锐的。” “唔——” 林青岑听到他这声闷哼,手立马从他耳朵上下来了,担心自己把他摸坏了, “你怎么了?” 玄黎浑身一僵,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开始蔓延,小幅度地颤了颤身子,哑声道,“你摸到敏感的地方了。” “啊?”林青岑听了,更是惊奇,猫竟然还有敏感的地方。两只手同时上阵,将小小的耳朵摸了个遍,一边摸一遍问道,“在哪里啊?” 玄黎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不准摸了,”玄黎攥住林青岑的手腕,耳朵抖了抖随即收了回去,“再摸就要摸坏了。” 林青岑抬起了自己的手晃了晃,“那你再攥着就要攥坏了。” “怎么这么小气,我都给你摸了那么长世间的耳朵了,我就握了一小会你的手腕都不行?” 林青岑歪着头强词夺理,“那你是惹我生气,给我的赔礼。”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能变出来耳朵?” “当然,”说到这个,玄黎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得意,“我的修为更进一步了,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耳朵,爪子和尾巴了。” 林青岑听了,也为他感到欢喜,但是他更在意后半句话,“你还能变成来尾巴和爪子,给我看看。” “不行!” 玄黎后退两步躲着他,做出防御姿势,“尾巴不行,爪子也不行!” 尾巴连着特殊部位,爪子是捕猎的武器,这两个都关系着他的命脉,自然不能给别人触摸。 “给我看看嘛,我不摸,就看看。” 玄黎退一步,林青岑就追两步,在不大的房间里追追逃逃,玄黎捂着自己的尾椎部位,一边躲一边又忍不住操心,“你别跑,慢一点。” 林青岑不管不顾,直接扑倒他身上央求着要看尾巴和爪子,就在玄黎控制不住要缴械投降的时候,文竹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 “公子,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玄黎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 林青岑看了看门口又瞥了一眼玄黎,挑起半边眉毛,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看得玄黎有些发慌,双手环抱住自己。 林府大门口,林青岑抱着变成狸奴形态的玄黎站在门口迎接爹娘,后者在他怀里揣着手夹着尾巴,生怕被占到一点点便宜。兴致缺缺地耷拉着耳朵,满脸不情愿地窝在林青岑怀里。 林青岑倒是心情颇好,披着斗篷笑意盈盈, “爹娘,你们回来了。” “想爹娘了没有,”萧若文走上前摸了摸林青岑的头发,看他脸色不错,欣慰道,“还抱着狸奴出来啦,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是吗?” 林青岑倒是没觉得自己气色好了,听闻这话竟有些不可置信。 “喵——” “废话,我天天给你输送内力你当是白输的吗?” 听闻猫叫,萧若文这才看向他怀里的狸奴,越看这只猫越是喜欢,“是我们狸奴的功劳对不对?过年给你吃小鱼干可好?” 站在后面的林成渊想上手撸一把猫,玄黎还没来得及哈气拒绝,就先被林青岑躲了过去,“爹,你别摸他。” 林成渊手里一空,见儿子有了猫忘了老子,立马吹胡子瞪眼,“小兔崽子。” 萧若文笑着推了一把林成渊,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外面冷,岑儿身子刚好了些,别再受了冻,进屋去说。” 林成渊看着自家的小兔崽子抱着小猫崽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眉头舒展,往日的郁气少了许多,心里也是熨帖,“行行行,快进去吧。” 林府前院正厅 萧若文把带回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给林青岑看,有话本子,游记,笔墨纸砚,各色解闷的小东西,更不必说吃食零嘴了。这其中还有不少小猫玩物。 萧若文看着林青岑拿着肉干逗狸奴的鲜活样子,眼角不禁湿润,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和林成渊自觉对不起林青岑,眼下看着他身子好了些精神也不似以往萎靡,心里总是欣慰的。 “哎呀,今天过年一定要好好吃顿团圆饭。” 林成渊点点头表示赞同,“都听夫人安排。” “对了,文竹了见红色的衣裳吧,明天开始就穿上,红色喜庆吉利,到年底了去去邪祟知道不。” “娘,”林青岑将肉干放到玄黎嘴里,颇为无奈道,“到除夕那天再穿吧,一直穿着邪祟习惯了,效果都大打折扣了。” “也是,那等除夕那日再穿也好。” “好啦,夫人,”林成渊怕林青岑一直在外面坐着会累,想着让他先回去,“说了那么久的话,岑儿也累了,让他先回房休息吧,我们也收拾收拾府中事物,准备过年。” 林青岑抱着玄黎离开,文竹跟在身后提了些书和吃食,剩下的东西留着再派人送过去。 林青岑向上掂了掂玄黎,小声说道,“你怎这般重,抱着你我手都要酸了。” “……那你放我下来啊,我自己走。” “……” 玄黎看着府中大包小包的东西,林氏夫妻一回来,府里立马忙碌起来,他探头问道, “过年是不是都很热闹?” 林青岑沉吟片刻,欢声说道,“很热闹,不过我过的热闹年不多,大多数日子都卧病在床,没真正感受过。” 玄黎闻言愣了愣,又趴回林青岑的怀里,只不过这次没有揣手,毛茸茸肉肉的爪子拍了拍林青岑的小臂。 几日之后,林府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洋洋,热闹红火,都充斥着过年的气息。 红灯笼高高挂起,春联也贴了上去,府中的人都换上了新衣,果子点心摆满了盘子,的香气飘满了整座府邸。 玄黎趴在窗户上,一错不错地盯着看外看,边往嘴里塞葡萄边感叹道, “这就是过年啊,真好。” 林青岑放下了手中的书,靠在窗户上看府中的人忙忙碌碌却喜气洋洋地布置,“春节嘛,辛苦了一年也就盼着这几天了。” 林青岑的房间里桌子小几上的点心水果茶水从没断过,地龙和炭火烧得旺盛,屋子里暖和如春日。林青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倚在小榻上看新买回来的书。 这是玄黎对过年的第一感受,是温暖喜庆和热闹。 第8章 第八章 林青岑注意到玄黎眼里闪烁的新奇与兴奋,觉得好晚,便支着下巴问道,“猫是不是不会过年?” 玄黎闻言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节日,但是听别的猫说人一年中会有好几日吃得特别好,他们跟着捡剩菜剩饭也能吃上好的。” “……” 林青岑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手也好生放在了膝盖上。 “所以,可能他们也会期待那几天吧。” 林青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脸色复杂地看着玄黎,不知是该安慰还是如何。 “你别这幅表情,”玄黎见林青岑又苦着脸,便知道未经人世疾苦的公子在可怜他了,“各有各的的命,他们吃得也很开心啊。” “那你呢?” “我?” 玄黎思绪飘飞一会,才缓缓出声,“我对流浪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那时我被稚童玩弄要断我尾巴。惊慌之下,我一路跑到了青檀山,在那里遇到了自己的机缘,便一直修炼不曾下过山,直到那该死的雷劫把我劈了下来。” “不过青檀山上的空林寺每年到固定时间香火贡品比平时多了不少,想来应该也是过节吧。” 林青岑呼吸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之前他困在这四方宅院,拖着病躯苟延残喘,,想的恨的怨的都是自己,连看的书也是文人骚客的游记散谈,讲着才子佳人故事的话本子。可他不曾想外面的世界竟无时无刻如此平常而又凄凉的事。林青岑把自己放之广阔的世界,竟觉得自己没那么苦痛了。 玄黎见他对着虚空中一点发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想,除夕的时候带你一起吃团圆饭,”林青岑,“整个临州府的厨师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家的厨子,要不要尝尝?” 痛苦这种东西太过复杂,林青岑不想在喜庆的日子继续想下去,转而问起别的事。 除夕当日,临州府热闹非凡 玄黎出门看完两只小猫崽回来之后,就看到林青岑身着一身红色长袍站在房间内,上面绣着银线流云纹样,衬得他真的像是天上的仙人。红色本是艳丽张扬的色彩,但是林青岑苍白如霜的脸色,疏朗温润的气质和眉眼却让这红衣有了别样的韵味。他随手拿过桌子上的红纸,握着毛笔蘸墨书写,玄黎的视力一向很好,他清晰地看到林青岑腕间青筋浅浅隐现,白皙的腕子被布料包裹着,像是被红绸掩盖着的冷玉。 玄黎看痴了,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从平时竖瞳倏地变圆,显得呆愣无比。 林青岑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握着毛笔回头,却看到愣住的玄黎,轻笑道,“做什么像个呆子一样?” 照玄黎所说的他这辈子都学不会礼仪廉耻了,只会直白坦率地表达自己 “看你,好看。” “……” 林青岑心中一颤,面上立马染上了红晕,因着窗外暖阳的光洒在脸上不太看得出来,握着毛笔的手紧了紧,不敢再直视玄黎,垂下了目光,睫毛轻颤,转过了身子轻轻呵斥, “油嘴滑舌。” “你在写什么?”玄黎被骂了也不生气,又巴巴地凑上前去,指着纸上的字问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 是了,林青岑这才记起,玄黎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是福,”林青岑放下毛笔,教玄黎认字,“幸福,安康的意思,待会把它贴到窗户上,辟邪去灾。” 林青岑觉得自己像是在教小孩,甚是好玩,戳了戳玄黎的肩膀, “想不想学,我教你。” “好。” 林青岑换了一张纸,执笔思考片刻,“写祈福纳吉好不好?” 玄黎没有异议点了点头,他什么字都不认识,自然是林青岑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拿着笔。” 林青岑将笔塞进玄黎的手中,却见他像是接到了烫手的山芋般茫然无措,瞥了他一眼,只好亲自上手教学。 “这样拿着,看好了。” 玄黎的手被林青岑握住,一根一根掰开被塞进了毛笔。他没学会怎么握笔,只感受到了林青岑修长白净的手指细腻光滑。 林青岑从没干过活,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而玄黎摸爬滚打,手上除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一层茧子,和林青岑比起来像是粗糙地砂纸。 林青岑见他分神,不轻不重敲了敲他的额头,接着覆上他的手背,带着他书写,“注意力集中,不准分神。” “祈,福,纳,吉。” 玄黎觉得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虽然手被林青岑握着在纸上写着字,但是脑子里全都是——好香好香,他怎么可以这么好闻! 林青岑看着纸上的字,虽然稚嫩,但还能看,满意地拍了拍玄黎的肩,夸赞道,“还不错。” 他重新握住玄黎的手腕,“再带你写几次?” 玄黎还没从刚刚的晃神中缓过来,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将是手腕从他手里挣出来,“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林青岑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低垂的睫毛轻颤了颤,片刻之后才把手缩回袖子里,一言不发到一旁写自己的字去了。 而玄黎还沉浸在林青岑身上的香气,并没有察觉到林青岑的异样,小心仔细地叠起了那张纸,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才拿起笔照葫芦画瓢写了几个字。 “公子,春联写好了吗?”不多时,文竹敲了敲房门,问道,“老爷和夫人让我过来拿去贴。” 文竹收拾着桌子上的春联,却突然停下了动作,眉头紧皱起来。 他一头雾水,不可置信看着手上的字,“公子,怎么有几张的字那么丑?” “……” “……” 玄黎慢悠悠站起来,装作恰好路过文竹旁边,尾巴却是不耐地甩到了他身上,一甩就是好几下。 林青岑坐在小榻上憋笑道, “那几张……是我用左手写的。” “公子你好厉害!用左手还能写出字来!” “……” “……” 林青岑不放心又嘱咐道,“那几张留下吧,别拿出去丢人了。” 林青岑看着那几张字,丑得千奇百怪。但是没有发现他带着玄黎写的第一张字,却看到他蹲在角落里,一只爪子压着红纸,另一只爪子偷偷沾了点墨水,不多时,那张纸上,除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之外还多了几个梅花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林府前厅 “林青岑,我要吃那个肉,”玄黎站在林青岑腿上,两只前爪撑着桌沿,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桌上的饭菜,指使林青岑给他夹这个夹那个。 “岑儿这么喜欢这狸奴,吃饭还抱着,”林成渊给夫人孩子夹菜,一只猫猫头探头探脑,不禁好笑道,“把它放到一边吧,抱着不累吗?” “不用,”林青岑低着头,趁玄黎专注吃饭,终于如愿以偿捏到了爪子,摸到了尾巴,顺着毛撸逆着毛摸,好不自在,根本舍不得撒手,“抱着暖和,爹娘你们就别管了。” “好好,爹娘不管这个,那你也得多吃点东西,怎么就越来越瘦呢,”萧若文夹了几个鱼丸放到林青岑碗里,“这是娘从江州带回来了,当地特产,尝尝。” 林青岑尝了一个确实不错,又把碗里丸子夹了一半给玄黎。 家中好久没有这番温馨热闹的景象,林成渊给夫人和自己都倒了酒,打算小酌一番。 林青岑见状也举起自己的杯子,“爹,我也要。” “……” “……”萧若文举着酒杯和林成渊面面相觑,“岑儿,你这身子还是不喝酒的好。” “这不是米酒嘛,又不会醉人,我就喝一点。” 说出来怕人笑话,林青岑一滴酒都没有尝过,每每纪云逍过来和他吹嘘美酒佳人,他都理解不了。好不容易等着身体好了一点点,想着能尝一点,林青岑果断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萧若文和林成渊碰了杯,饮下一杯,全完不顾一旁的林青岑,顺便还把桌子上的酒瓶拿到他们面前,离林青岑远远的。 他们夫妻二人一杯一杯对饮,林青岑坐在对面无语凝噎,玄黎尝遍了桌子上的菜,此时也对那瓶酒起了兴趣。 “林青岑,酒好喝吗?” 林青岑盛了一勺酒酿圆子到碗里,恨恨地咬了一口,“没喝过,不知道。” 玄黎看着那瓶酒,眼睛转了转,起了别的心思。 饭后,林成渊和萧若文拉着林青岑说了一会话,直到林青岑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萧若文才让文竹带他回房休息。 “文竹,狸奴呢?” 林青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玄黎,忍着倦意寻找起来,文竹见状赶紧拦住的,胡诌着说狸奴去方便了,林青岑这才乖乖回了房。 关上房门,林青岑却听到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可余光瞥见那抹熟悉的黑色布料,才放下心来,“玄黎?” “你怎么在这……” “嗯?” 玄黎稍微侧过身,林青岑眼尖地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像是方才饭桌上的酒瓶,“你在干什么呢?” 玄黎紧急竖起一根手指,“嘘嘘嘘!” “想不想喝?特别香特别甜。” 林青岑快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玄黎,对着他手里的就被,犹豫片刻,接过来喝了一口。 酿得极好的清酒入口并不刺激,反而清甜绵软,醇香无比,像是饮品一样,尾调才能品出一点点酒味,但这一点就让林青岑欲罢不能。 这酒不刺激,林青岑一连喝了好几杯,期间玄黎被他这架势吓到了,拦了几次,被他瞪了回去,眼见一壶酒都要被他喝光了,玄黎赶紧抢过酒杯,“少爷!你是能喝这么多酒的吗?!” “完了完了,你爹娘不得把我剁了!” “唔——” 林青岑听不懂玄黎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他浑身都燥热起来,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一路滑下去,被玄黎接住抱在怀里。 林青岑窝在玄黎怀里,抬眼看了他好一会,歪着头疑惑出声,“玄黎,你,你怎么长了三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