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第1章 孟婆接班人? 地府,奈何桥处。 奈何桥下的水黑沉沉的一片,时不时有鬼魂的惨叫传来,远处鬼魂一波接一波地涌来,排在第一个的鬼魂青白相接的脸上都能看出喜悦,鬼群中吵吵闹闹。 “大哥,你排了多久?”排在中间的一个青衣小鬼好奇地拍了拍前面大哥的肩膀。 大哥的脑袋唰的一下向后垂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面的小鬼。 “什么大哥,我都死了一百年,叫我大爷。” 说完,将自己的脑袋举到小鬼面前,示意他做鬼要有礼貌。 “大,大爷,那你怎么现在才投胎啊?”小鬼满是不解。 “还好意思说,你们这代年轻人,都不生孩子,我投什么胎?我怎么投胎?”大爷一通输出,小鬼默默听训。 另一边,桥头,身穿白衣的女鬼,静静矗立在桥头,看到眼前这一幕,青白的脸上,面无表情,直到看到涌来的鬼魂,眉头轻蹙一下,又转为平静。 “孟姨,该打汤了,有鬼来投胎了。” 江晚望着旁边装睡的孟婆,又看了看面前排队等汤的鬼魂,面不改色地将汤打好,递给来往的鬼魂。 这都第几次了,明明不会老,天天装老年人。 “什么?哎哟,真是年纪大了,听不到,也看不见,你就帮帮我这个老婆子吧。” 孟婆佯装虚弱躺在一旁,边说边悄咪咪睁眼,江晚一碗接一碗,整个奈何桥井然有序。 江晚打汤的手法越发稳健了,看来该教她熬汤了。 “你果然适合接我的班。”随着这波鬼魂结束,孟婆慢悠悠开口。 江晚一声不吭,孟婆冷哼一声,“怎么?你还想着投胎?” “孟姨,投胎是每个鬼的梦想。”江晚板着一张脸回答,眼睛都不眨一眼。 “哼,你就骗我,你才不想投胎呢。”孟婆咬牙切齿,难以维持脸上的老年妆。 江晚不语,只一味和孟婆对视,今日的投胎选择她还没看到。 “算了,过吧过吧,老婆子又不会死,总能等到你死心。” 孟婆抬手一挥,将东西一撤,示意江晚进去。 刚刚喝过孟婆汤的鬼魂神色茫然地朝投胎处走去,他们都将迎来自己的新生,江晚微微垂眸,这副场景,已看了百年有余。 江晚脚步一转,朝投胎管理处走去,她的时机还没到。 “又来看投胎啊,老位置,自己翻吧。” 投胎管理处的鬼差察觉到有鬼进来,眼睛都没抬,除了江晚,谁能天天跑投胎管理处,鬼差察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江晚熟练地朝左边走去,拿起最上面的一个小册子,眼睛快速滑动,一行接一行。 名字的滑动,内容的减少,江晚青白的脸上,眉眼耷拉地格外明显,一边的鬼差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在等谁啊?” 江晚翻完最后一页,扣上投胎册,垂着头,一声不响。 鬼差也不好再问,接着忙工作。 久久的沉默过后,江晚抬头,面色平静,摇了摇头,语气轻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等待时机才能投胎的感觉。 孟婆早早等在门口,江晚一出来,脚步迅速跟上,丝毫不像老年人。 “都说了,你等不到的,你就该接我的班。”孟婆慢悠悠地晃,边晃边说,声音围绕在江晚全身。 “我不行,我不会熬汤。”江晚甩出熟悉的借口,之前这个借口都能顺利堵住孟婆的嘴。 “我教你,经过这段时间,我觉得你可以开始学熬汤了。”孟婆飞快接话,脚步一轻,语调上扬,故意不看江晚此时的表情。 江晚脚步一顿,猛地转头,之前不是只打汤吗?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马上就去学熬汤。”孟婆嘴角忍不住上扬,没想到吧,该学熬汤咯。 江晚脚步飞快,孟婆丝毫不慌,“快点走啊,小江晚,学熬汤咯”,学熬汤的声音环绕在江晚身边。 “最后一天。”江晚受不住孟婆不间断地讲,扭头看了孟婆一眼,脚步马上提速,很快就和孟婆拉开了距离。 等到孟婆反应过来,江晚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身影。 “这都是你承诺的第几个最后一天了,你就哄我吧。” 孟婆气得朝小黑点大吼,恼怒得很,不如之前的轻快明朗。 黑白无常走过来,两个人围上孟婆,一左一右。 “都多少回了,接班人还没找到。”黑无常幽幽地说,白无常马上接话。 “谁让她一直盯着江晚不放。”白无常幸灾乐祸地笑。 从孟婆知道自己能找接班人之后,暗地里训练江晚,明面上等待江晚的同意,奈何江晚一直没松口。 “都给老婆子我滚远点,我就喜欢江晚,管得着吗?”孟婆额头突突直跳,对俩人没有一点好脾气。 “管不着,反正找不到接班人就只能您接着顶上了。” 白无常一边说,一边将笑眯眯的脸怼上去。 “信不信我给你一碗汤,送你去投胎。”‘ 孟婆抬手就给了白无常脑袋一拳,另一只手挥了挥汤勺。 “别,我才不要,投胎有啥好的,就江晚执着。” 随着白无常的话音落下,黑无常的声音又响起。 “孟婆,那丫头身上,有古怪吧?” “有什么古怪?我看她顺眼罢了。”孟婆眼里迅速闪过一抹异色,语气镇定,面上看不出一点异常。 “这么多年,不投胎还有神智的,我就见过她一个。”白无常适时开口,语气不似刚刚的玩闹,有些意味深长。 两人都扭头盯着孟婆,等她给一个答案,毕竟江晚出现在地府时,孟婆就开始忽悠她接班了,江晚也是稳得住,从未答应过。 “滚滚滚,别影响我工作。”孟婆眼神转动,神色一变,开口赶人。 不等黑白无常反应过来,孟婆闪现到桥头,拿着汤勺,敲了敲煮汤的大锅。 “有序排队,喝汤,投胎。”孟婆的声音又在奈何桥回荡,一如既往。 “她不想说,能逼她吗?”白无常将手搭上黑无常的肩膀,望着这一幕,虽是在疑问,但答案早已知道,孟婆在地府的时间长,她不想说的话,谁能知道呢? “可以。”黑无常冷静答道。 “我就知道不行,什么?可以?你有方法?” 白无常正打算收回自己的手,结果被黑无常的话惊得往旁边一跳,眼里都是“找到法子逼孟婆,黑黑,闷声干大事啊”。 黑无常不理会他打趣的眼神,留下一句就走了。 “对,逼她,你来当下一任孟婆。” “太过分了,小黑,我要当也是孟公。”白无常上蹿下跳,接着紧紧跟上黑无常,“小黑小黑小黑”得刺激黑无常。 两个幼稚鬼,一点不如我的江晚可靠,还想当孟婆,做梦! 孟婆余光看到那两个人的行为,默默在心里吐槽。 至于江晚,明天投不了胎,一定让她来接我的班! 第二天,江晚自觉站到装汤的大锅后面,准备打汤,送今天的鬼投胎。 江晚伸手,孟婆举着汤勺不变,江晚轻轻偏头,不解。 “今天不用你。” 江晚点点头,以为孟婆在生气昨天的事情,乖乖站到旁边。 孟婆心头一软,就想放人进去,“你先进去看吧。” “但是江晚,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了,你不能再耍赖了。” 孟婆打汤的手不晃,语气也没变化,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江晚矗立很久,摇了摇头,“不行,不是。” 闻言,孟婆手一抖,女鬼接过去,碗里孟婆汤就一点浅底。女鬼默默喝掉,倒扣碗底,摇了摇,这么点孟婆汤就有效? 孟婆起手,重新给女鬼打了一碗,送完这批投胎的鬼,才扭头盯着江晚,绕着江晚看了一圈。 “你什么时候学会耍赖了?”还我的乖巧可靠小江晚!是谁教坏了她?到底是谁!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做不到的事情,不能答应。” “我一定要投胎,对不起,昨天骗你了。”江晚乖乖道歉,刚刚孟婆问她时,她认真想了想,确实她不能放弃投胎,那是刻在灵魂里的事情。 “等不到也等?” “嗯。一直等。”江晚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等下去的。 “行,知道了,你进去吧。”孟婆扭头收拾东西,不再看江晚一眼。 江晚踌躇了一会儿,嘴张了又闭上,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江晚迟疑地朝投胎管理处走去,刚刚孟姨是在生气吗?好像不是,但是怎么感觉孟姨怪怪的呢? 江晚想不明白,不理解胸口涌起来得像充满水发涨,不经又被水的寒激得一抖发颤的感觉。 “来啦,那边。”鬼差手一指,头都不抬。 江晚脚步径直走过去,拿起小册子,又开始从第一行看。 沈砚之,苏清如 温绥,孟芷 张建军,赵梅 …… 名字越来越少,等到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少。 江晚捏着投胎册的手越来越紧,每一页仿佛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翻过,她小心捏起倒数第二页,低头轻吸了一口气,空荡荡的胸膛中反复有了心跳,一下一下,看向册子的时候,手都止不住发抖。 江宴,温迎 投胎册的最后一对夫妻,从江晚看到这对名字的第一眼开始,准确来说,是看到“温迎”开始,她捏着纸张的手,抖动得更加厉害,她的胸膛里好像火在烧,好像有一颗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江晚放下册子,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没有起伏,也没有一颗心。 “我可以投胎了。”江晚对着埋头处理鬼务的鬼差说道。 鬼差猛地抬头,“什么?你要投胎了?” 江晚等不及,回了一句对,就往外走去,一眨眼,就到了孟婆身边。 “孟姨,我要投胎了,我等到了。”江晚打着转,一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孟婆听到,先是一惊,眼里闪过什么,随后垂头,对江晚的话语置若罔闻。 “怎么了?孟姨,你不想我投胎吗?”江晚不解,孟婆的态度不似她想象中的高兴,她终于等到了投胎的契机,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好好的接班人就这么没了,换你,你会开心吗?”孟婆没好气地说,神色如常。 江晚愣在原地,眉头一紧,“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我答应了不就行了。” 江晚不跟她争论,只默默点头,想到看到名字时的心跳,江晚垂头看着自己的心口。 我终于可以当人了吗? 第2章 喝到假汤了 江晚,一个在地府飘荡数百年的鬼,终于要投胎了。 这个消息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地府,一些死得还不久的鬼根本不清楚,为什么其他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震惊的样子,眼珠子被挖掉的鬼,眼珠子直接掉出来;死于上吊的鬼,脸色瞬间变紫,死于分尸的直接灵魂炸开。 …… 新死的鬼,被老鬼们惊出来的各种死样,都吓了一跳,直到有鬼问,“怎么大家都这么吃惊,江晚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吗?” 江晚,地府第一飘,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在地府飘了数百年了,地府送走无数鬼魂,偏偏只有她,一直投不了胎,投胎处始终拒绝她投胎,她每次想要进去,都会被弹出去。 刚开始,地府所有鬼都以为江晚会变成没有神智的游魂,最终消散,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江晚一直都留有神智,没有任何影响,也找不到原因,在最初吃惊过后,地府众鬼都习惯她的存在了。 但是现在,江晚,居然要投胎了,一些以为江晚是受罚不能投胎的,都在幻想,是不是自己也能投胎。 “江晚,你确定你能投胎了?”阎王端坐在座位上,尽管声音清亮,但语气沉稳,自带威严。 “是。”江晚不卑不亢,淡定矗立在阎王殿。 “那明日你便当第一个投胎人吧。”说完,阎王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 “江晚,你怎么就要投胎了?”阎王窜到江晚身边,丝毫不见刚刚的沉稳。 江晚瞥了他一眼,不作回答,对他的反应了如指掌。 “你走了,之后我怎么办啊?”阎王根本不在意答案,只想到了之后自己孤独的生活和独自应对的政务。 “殿下,你已经上位50年了,早就可以独立了。”江晚指出问题。 “可是,”阎王还想说什么,就被江晚打断了。 “这是我收集的关于你可能不知晓的鬼魂以及如何处理的方法。”江晚拿出一个册子,递给阎王。 “可是我舍不得你。”阎王飞快揣进怀里,可怜巴巴地说。 从他有记忆开始,江晚就一直在,小时候,他就经常跟着她天天跑投胎管理处,后面被有些政务搞得头大,也是江晚凭借自己漫长岁月的经验帮他应对的,江晚于她,如姐如友,阎王根本没想过有一天失去她,“你怎么就突然能投胎了?” 阎王可怜巴巴的样子印入江晚的眼里,江晚无意思地抬起双手,阎王以为会有一个离别的拥抱,结果,江晚定在原地,仿佛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最后,轻轻拍了拍阎王的肩膀,就离开了。 阎王不满地撇嘴,连个拥抱都没有,但随机想到他缠着父亲告诉过的江晚的情况,又收起那副孩子气的样子,变成那个老成持重的阎王。 “来人,去请孟婆过来见我一面。”阎王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很快一个鬼差进来朝阎王微微鞠躬又出去了。 “孟婆,明天江晚是第一个投胎人,你知道了吧?” “老身知道,第一碗孟婆汤是她的。”孟婆垂头,声音听不出异常,脸上神色不明。 “你出去吧。”阎王挥了挥手,转眼就从大殿中消失。 孟婆直起身,盯着阎王的座位,这任阎王上任时间短,还是个孩子,天真得很,再说了,孟婆得意一笑。 我跟江晚什么关系,要你说! —————— 第二日,江晚走向奈何桥的路上,收获了一路的注目礼,每个见到她的鬼都在窃窃私语,隐约听到,江晚二字。 江晚顶着所有人的眼光,走向第一个位置,和孟婆对视。 其他鬼尽管不满,但因是阎王要求,只敢愤愤瞪着,不敢有什么僭越的行为。 “孟姨,今日轮到我喝汤了。”江晚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鬼群中响起。 “这是你的。”孟婆拿出一盒四四方方的纸盒子,上面什么内容都没有,配了一根吸管,已经插在盒子上了,就像人间最普通的一个酸奶盒。 “为什么她搞特殊?” 鬼群中一个声音出来,顿时,整个鬼群跟烧开的开水一样,吱吱哇哇地抗议起来。 “就是,她第一个投胎就算了,喝个汤还搞特殊,女人的日子就是好过,当鬼都只需要出卖身体。”一个刚从地狱十八层服刑结束的中年男鬼一边说,一边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扫视江晚。 周围的鬼听到这话,都下意识打量起江晚的容貌。 眉眼清疏却不寡淡,眉峰比寻常女子略锐一分,却没显凌厉,眉尾自然收细,落在眼尾上方半寸处,不刻意弯出柔态,也不绷得僵硬,恰好衬得那双眼睛更显沉静,眼睛是极深的色,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不亮,却有沉得住气的光,不悲不喜地映着周遭,鼻梁是利落的线条,从眉骨处缓缓隆起,到鼻尖处轻轻收尖,不塌不翘,唇色偏淡,像落了层薄霜,尽管站在鬼哭狼嚎的奈何桥头,也丝毫不显得慌乱,只一眼,就足以让人平静下来。 确实有攀上关系的资本,在场的鬼都没忍住点了点头。 “小姑娘,以色待人终究是不长久的,但是你要是愿意也服务一下我,我就不追究了。”周围鬼的同意加深了中年男鬼的自信,他望了望江晚,喉咙咽了一下口水,确实是美。 江晚将孟婆汤放下,抬手一捏,转瞬捏住了中年男鬼的脖子,不等他辩解求饶,手上轻轻用力,男鬼就直接消散了。 江晚这一手,震慑了在场的所有鬼魂,她竟敢当面杀鬼? “江晚,黄维呢?”全场寂静之时,白无常来了。 “死了,就是她杀的。”和黄维关系好的鬼李建愤愤不平。 “黄维不会是她刚刚杀的那个鬼吧?”不了解黄维的鬼,一边往前拱,准备看戏,一边悄咪咪问旁边的人,生怕错过八卦。 鬼群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混合鬼魂自带的各种声音,江晚未做反应,吵得白无常头大,他随手一点,“你,出来解释,其他人闭嘴。” 点到的小鬼,脸上有一块巨大的胎记,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他的五官,黑漆漆的胎记显得他整个人阴沉不少,只是一开口,“我不,我不知道。” “怎么是个结巴?”白无常背在身后的手一顿。 “结巴知道什么?不如我来吧,大人?”李建赶紧走出来,弓着身子,时不时向江晚投去仇恨的眼神。 “行,那就你。”白无常看江晚未做反对,颔首应下。 “刚刚黄维不过是怀疑她以色侍人,她竟然当着大家所有人的面,直接将他杀了,这简直是对地府权威的挑战,请求大人一定严惩她。”说完,李建朝江晚露出得意的眼神,你死定了,公然杀鬼,有后台又能怎样。 “确定黄维死了?”白无常确认。 “确定,这不是小人胡说啊,在场的所有鬼都看到了。”李建伸手往周围一晃,摊手,在场的大多数鬼都点点头,刚刚那个有胎记的反而继续沉默,江晚看了他一眼。 “大人,请求一定要严惩江晚,她无视地府制度,长期以往,地府将不得安宁。” 李建说得大义凛然,神色严正,一副全身心为地府思考的神情。 “死了啊,,,”白无常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副深思的样子。 “但是,是,黄维,先,先污蔑,江,江晚的。”胎记小鬼一看,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站出来为江晚解释。 “那也不能直接杀了黄维啊,这是地府制度。”李建往后一退,狠狠撞了胎记小鬼一下,又赶紧低头,换上一副谄媚的样子,“大人,你说是吧?” “死了就死了吧。”白无常一改刚刚看戏的模样,语气冷漠。 “大人,这,不合规矩吧?”李建的笑僵在脸上,说话间隙,牙齿撞上嘴唇。 “我来之前,刚刚发现黄维刑满之后,还□□女鬼,死性不改。”白无常似笑非笑地望了李建一眼。 “受到阎王命令,黄维不必投胎,依律当灰飞烟灭。”白无常环顾四周,语气平淡,声音久久不散,在场的鬼全都跪下听令,除开江晚和孟婆。 “江晚不杀,也会死在我手上,因此,不追究江晚责任。”白无常说时,还朝江晚挤眉弄眼,江晚轻叹一口气,眉眼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 “安排投胎吧。”白无常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就消失了。 孟婆重新将孟婆汤递给江晚,江晚接过时,拍了拍她的手心。 江晚不解,接过孟婆汤,插上吸管,走向另一条陌生的路,每走一步,江晚的速度就快一点,她盼望自己的归处,已经太久太久了。 投胎处尽在眼前,江晚抬起一脚,向前轻轻试探,没有丝毫阻碍,江晚整个人那跨了进去。 随着投胎处名字的亮起,江晚的脑子开始放空,意识也在逐渐远去,大概是孟婆汤发生作用了吧,过去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沈律师,我怀孕了,江宴好像还打我了,怎么办?”一个朦胧的女声传进江晚的耳里,唤醒她一寸一寸的意识,地府,孟婆,阎王,黑白无常,都还在江晚的脑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喝孟婆汤了?我的记忆怎么会还在? 江晚满头思绪,直到朦胧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是男声。 “这是家暴,夫人,该离婚离婚,该要钱要钱,我会争取让江总净身出户的。”语气正经,但难掩其中的幸灾乐祸。 “你们都说离婚,可是我就想跟江宴在一起。”女声接着应声。 “夫人,家暴不能忍啊。” 江晚听到此话,也点点头,发现竟然有阻力,江晚抬抬手,果然,也有阻力,再尝试睁眼,根本睁不开。 “哎,宝宝刚刚好像动了。”女声的惊喜透过肚皮江晚都能感受到。 宝宝难道是我吗?江晚再次尝试动了动手脚。 “哎,宝宝又动了,我要去告诉江宴。” 随着周围声音安静下来,移动的感觉越发明显,羊水包围着江晚,江晚闭了闭自己压根没睁开的眼睛。 想到自己喝下去的孟婆汤,特殊的包装,还是第一个投胎。 再想到刚刚听到的江宴,夫人,估计就是我的母亲,温迎。 思考没多久,江晚不自觉睡了过去。 温热的羊水裹着江晚,久违得睡了个好觉。 第3章 相看两厌 地府,阎王殿内。 “孟婆,江晚的记忆,你给她留下了吧?”阎王坐在上方,微微闭眼小憩,直到感受到孟婆的气息,开口。 “什么记忆?孟婆汤是每个鬼都要喝的,江晚也不例外。”孟婆正视前方,不卑不亢,站得笔直。 阎王猛地睁眼,瞬间移动到孟婆面前,盯着孟婆的眼睛。 “你确定吗?” “当然,这是老身的工作。”孟婆后退一步,微微俯身,毫不在意阎王落在头顶上**裸的眼神。 “那就行,你走吧。”阎王收回目光,转过身,没再多说,只是埋在袖子里握紧的手出卖了他的情绪。 等到空气里再也察觉不到别人的气息,阎王一改之前庄严的模样,在阎王殿转了好几个圈圈,忍不住向上挥了挥拳。 Yes,江晚的记忆肯定留下了!我真是太厉害了! 走出去的孟婆,没忍住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干坏事都不知道收敛一下,想到少了一味药的孟婆汤。 孟婆暗暗在心中想,江晚,你既等到了你的转机,可千万不要再一次辜负自己。 江氏集团门口。 自从刚刚温迎感受到胎动之后,瞬间忘记了苏望舒告诉她的事情,带着沈律师就出发去往江宴的公司,想让江宴也感受一下宝宝的胎动。 “沈律师,怎么现在宝宝都不动了?”温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不明白刚刚出门时还在动的宝宝,现在怎么不动了。 “夫人,宝宝可能现在睡着了。”沈律师本名沈叙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温迎的肚子,用着温迎能理解的方式向她解释。 “哦,那待会儿宝宝看到江宴应该就醒了吧。”温迎满含期待的眼神投向沈叙。 沈叙正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分明,假装自己开车很专注,没听到温迎的问题,夫人,温迎,江宴,宝宝是否胎动,这不是我能掌握的啊! 温迎的注意力转移极快,没得到回复,又开始捧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 “宝宝,妈妈好爱你哟,你一定要快点出来呀。” “待会儿就能看到你爸爸了,你也要醒来看看爸爸,好不好?” …… 沈叙坐直的背往后靠了一下,一只手紧握方向盘,一只手轻扶方向盘,透过后视镜,望着温迎。 温迎的样貌极好,标准的杏仁眼配上浅棕色的瞳孔,眼尾上挑却不锋利,鼻梁小巧挺直,鼻尖却带了几分圆润,嘴唇粉嫩,皮肤通透,下颌线柔和,最难得是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整个人散发着温柔干净的气质。 身穿一条米白色连衣裙,裙边一圈蕾丝花边,配上肩膀连到领口一个精致的小披肩,踩着一双小白鞋,若不是藏在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肚子,根本看不出来她是要成为母亲的人。 江氏集团的大楼逐渐由小变大,韩叙阳收回自己的思绪。 “夫人,到了。”自从温迎怀孕以来,他就一直伴随温迎左右,负责她的日常事务。 沈叙小心扶着温迎下车,跟在温迎身后,走进大楼。 一路上,不少人看到温迎,面上带着惊讶,夫人怎么突然来集团了? “宴宴,你在忙吗?”温迎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随后拧开,探出一个脑袋,望着坐在办公桌前的人。 “没有,你怎么来了?”江宴听到温迎的声音,猛地抬头,将座椅往后一推,起身就朝门口走去。 “沈律师跟着你吗?”江宴握住温迎的手,将她牵进来,关上办公室的门,将外面一众想看热闹的目光挡住。 刚刚目光还集中在门口的众人,瞬间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只是彼此的眼神相互交错,默契地拿起了手机。 “夫人好可爱,配大魔王,啧啧啧”对自己总裁的嫌弃可想而知。 “宴宴,每次听到夫人喊这个爱称,我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 “大魔王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有点爱心了,看来今天可以准时下班了。”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1111111。 “对,沈律师带我来的。”办公室,温迎紧紧回握着江宴的手,认真点点头。 “那你来找我,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听到沈律师跟着,江宴才卸下胸腔中的一口气。 “不是,是宝宝动了,我就想你了。”温迎摇头,抚摸上自己的肚子,抬头充满期待地看着江宴。 “你是想跟我分享宝宝动了,是吗?”江宴抬手摸了摸温迎的头发,屈膝平视温迎。 温迎猛点头,宴宴真是太懂她了,又垂头丧气地摸了摸肚子,怎么现在不动了啊? “没事的,宝宝可能还在睡觉。”江宴一看温迎的动作就知道温迎的想法,笑着将她抚摸肚子的手拿起来捏了捏。 “你可不能对一个还在长大的宝宝要求太高。”江宴一边说一边将温迎牵到他的办公桌前,脚下稳着底座,手上扶着温迎坐下。 “你现在有宝宝了,只能慢慢转,能做到吗?”江宴俯身微蹲,摸着温迎的肚子,耐心地问道。 “可以,我知道,一切为了宝宝。”温迎嘟囔道,一副你不相信我的模样。 “对,朝朝最能干了。”江宴抬手捏了捏温迎的脸,转身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沈叙,温迎今天碰到谁了?”江宴一出办公室就看到对着自己一脸幸灾乐祸的韩叙阳。 “我怎么知道,你家又不让我照看。”沈叙没好气地说,尽管他和江宴一同长大,也从来没见过江宴这么小气的男人。 我们可是亲兄弟,我一个律师都来干保姆的活了。 “但是,温迎今天说你家暴她,问我她应该怎么办?”沈叙想到温迎的今天叫他来的问题,忍不住得意一笑。 “你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江宴听闻,脸色一变,温迎怎么会知道家暴这个词?嘴还依旧不肯服软。 “对啊,所以我说我帮她离婚,让你净身出户啊。”沈叙盯了他好一会儿,都这种时候,还端着,你就装吧。 “离婚?你敢怂恿温迎跟我离婚?”江宴猛然抬头,脸色极其难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叙,一字一句问道。 “可不是我怂恿,是出于温迎律师的忠实建议。”沈叙可不怕江宴变脸,毕竟江宴已经给他支付了为温迎终身代理,处理各种法律纠纷的钱,律师就是当维护当事人利益啊。 “温迎可不会知道这些,去查,是谁告诉她的?”江宴挥手,示意外面的助理进来,吩咐道。 “你怀疑有人在挑拨温迎和你的关系?”沈叙幸灾乐祸的表情一收,面色变得沉重起来。 “不是怀疑,是一定,温迎从来都不会想到家暴,更何况离婚?”江宴目光如炬,撇了一眼沈叙,往里头办公室走去。 沈叙望了望天花板,左顾顾,右瞧瞧,他又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介入这个事情,还以为是温迎自己想出来的。 江宴一进去就看到在椅子上转圈的温迎,扶着桌边左右晃,一边晃一边看肚子一眼,好像在说,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哦,我已经很慢啦。 江宴站在门口,心脏像被海浪拍了一下,变得湿润柔软,轻飘飘又暖烘烘,温迎,是我的温迎,是我一个人的温迎,转瞬想到刚刚沈叙说的事情,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任何人都不能夺走我的温迎。 “你说,宝宝什么时候才会醒啊?”温迎转完半圈,抬头一看,江宴站在门口,想到自己跑来的目的,有些沮丧。 “宝宝还需要再长大一点,朝朝不能着急,知道吗?”江宴走过去,用耐心又带点轻哄的语气解释道。 “好吧,那宝宝还要在我肚子里住多久呢?”温迎摸了摸肚子,随着月份大了,怀孕对身体和心理的影响越来越明显,温迎想要快点让宝宝出来跟她玩了,不想让宝宝继续住在她肚子里了,她有些害怕自己保护不好宝宝。 “怎么啦?不想跟宝宝住在一起啦?”尽管温迎没直说,江宴对温迎的语气了如指掌,一听就发现了藏在温迎问题背后的害怕和担心。 “我怕,我保护不好宝宝,她越来越大。”温迎低着头说,随机又抬头望着江宴,“但是宴宴你这么厉害,只要宝宝出来,你肯定会保护好宝宝的。” 温迎的话音刚落,还没等江宴做出反应,肚子里的江晚倒是刚好醒了,听到了这句话,连忙挥了挥拳,婉拒了。 江晚想到睡着之前,听到自己母亲说的家暴,母亲,你清醒一点,能指望家暴男人保护女儿吗? “呀,宴宴,你快摸,宝宝又动了。”感受到肚子动的一瞬间,温迎满脑子都是宝宝又动了,这次宴宴一定不能错过。 江宴闻言,赶紧将手搓热了贴上去,感受宝宝的动作。 江晚集中注意力,用尽全身力气,抬了抬脚,老登,吃我一脚,让你家暴! “真的,宝宝动了。”江宴感受到手心传来的隔着肚皮的力道,挽起嘴角,假装惊喜地看向温迎,实则眼底没有一点温度,孩子又什么好的,不过是来打扰我和温迎的。 “宝宝肯定也知道你来了,宴宴,宝宝也很喜欢你呢。”温迎顿时眼睛亮亮地看着江宴。 江宴对上温迎的眼神,眼底的寒意散了一大片,“对,我也会很喜欢宝宝的,朝朝也会陪着我们的,对不对?” “对,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温迎一点一点啄头,宴宴怎么老是不喜欢宝宝呢?幸好还有我,我可真聪明。 江晚听着外面自己母亲说的那句“宝宝也很喜欢你。”连忙动了动,我不喜欢,母亲,别乱解读啊。 “宝宝也很赞同呢。”温迎感受到宝宝又动了,握着江宴的手一起抚摸上肚子,要是宴宴不喜欢宝宝,宝宝肯定会伤心的,我要多让宴宴和宝宝接触一下。 “好,我知道了。”江晚动弹的力道,一点一点从江宴的手心传到胸腔,这个孩子,真的很喜欢我? 江晚听到外面越传越黑的信息,绝望了,收回手,还不如睡会儿觉,快点长大呢。 至于我喜不喜欢你,等我出来,你就知道了,哼,江晚没好气地抽了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