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只想苟活[末世]》
1. 江迹
丧尸病毒爆发第二年,秋。
望城幸存者基地后山。
深夜。
江迹重重地摔倒在遍布枯枝的地面上。
他的侧颊被锋利的树枝划破,渗出细细的血珠。
空气中夹杂着极淡的血腥味。
麻木的刺痛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让江迹那双末日来临都稳如泰山的手止不住地在发抖。
江迹却不敢停下,因为他身后有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前面是悬崖,没有路了。
江迹喘着粗气,踉跄着停下脚步。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指腹被粗糙的碎石磨出伤口,露出鲜红的皮肉。
发丝被夜晚的风吹地凌乱飞扬,江迹向后退了几步,碎石散落。
脚步踩过树叶,密林中沙沙作响。
身后的男人拨开树林,不紧不慢地追上来。
微风拂过。
身后人宽大的帽檐被风吹动,露出男人那张英俊的脸。
他长眉斜飞,一双黑眸里充满恶劣的戏弄,居高临下地看人时,颇具压迫感。
他很高,肌肉线条精悍流畅,宽肩窄腰,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
两年前,病毒爆发的前一天夜晚。
江迹得知了三个坏消息。
一个是,他只是男友争夺继承权游戏中的一个小小玩物。
睡他除了对他异于常人的身体好奇外,更多是为了羞辱对方夺权失败的兄长。
另一个是,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末日求生小说。
他是书中不断作死,被男主砍断手脚丢出外城,被人百般侮辱后曝尸荒野的心机炮灰男配。
最后一个是,将他视为玩物的男友和取他性命的男主是同一个人,谢斯和。
为了摆脱狗血剧情,远离必死命运。
江迹连夜收拾行李,带着为数不多的家当润到这个末日后也籍籍无名的小城:望城。
隐姓埋名躲藏整整两年。
江迹这些年没有和谢斯和打过交道,更没有和书中一样频繁作死,却不想谢斯和却和原书中一样,固执地要置他于死地。
江迹不想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这个世界最为凶恶的洪水猛兽,走投无路。
“谢斯和。”江迹侧眸看了一眼身后的悬崖,他不是异能者,血肉之躯,跳下去必死无疑。
“我们做个交易吧。”
谢斯和不语,他微微垂眸,看向江迹,那双黑眸中没有任何暖意,只有审视猎物的冰冷与玩味。
“你放我走,我必定会将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尽数奉上。”
作为提前知晓书中剧情的炮灰角色,江迹了解这个世界。
他清楚书中的重要事件节点,人物的结局和故事的走向,这些信息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的一笔巨大财富。
江迹相信,谢斯和也不例外。
谢斯和站在原地,歪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就在江迹以为他准备答应的时候。
一声急促的尖叫传来,江迹猛的回头。
这里能看到山脚下的望城基地,基地爆燃起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幸存者与丧尸混杂在一起,往日里为幸存者提供庇护的家园,现在已然变成人间炼狱。
望城的沦陷让江迹仅存的一丝希望也被摔个粉碎。
江迹抬眸看向谢斯和,谢斯和已经到了面前,他恶劣地弯起唇角。
抬手扣住江迹的脖子。
“谢斯和”江迹嗓音嘶哑,他抬手去抓谢斯和的手腕,试图挣脱束缚。
“放开我。”
谢斯和手中握着一把折射不出任何光芒的黑色匕首,
戏耍般地贴上江迹脖颈上的皮肉。
【谢斯和的刀很锋利。】原著中的设定在脑中回荡,【轻轻一抹,便能割断人的喉管。】
江迹胸口剧烈起伏,苍白的皮肤与刀刃相接,磨出一道道血痕。
谢斯和像条毒蛇一样,缠地江迹喘不过气来。
江迹费尽心机逃离,却无法逃脱谢斯和的掌心。
谢斯和像个戏弄猎物的猎手,放任自己的猎物逃离,给出希望,又在一次次追逐游戏中将猎物的希望彻底粉碎。
谢斯和是个疯子。
血腥味越来越浓,争先恐后地往鼻腔里挤。
“谢斯和——”见无法摆脱谢斯和,江迹只得瘦削的左指握住刀刃,试图阻止刀刃进一步向前。
他嗓音发抖,试图同谢斯和讲道理。
“我从来没有害过你,我们无冤无仇。”
“谢斯和!”江迹的话并没能阻止谢斯和的任何动作。
谢斯和脸上没有表情,他不回答也不说话,只是缓慢地搅动握在在江迹手中的匕首。
皮肉之躯挡不住利刃,也挡不住必死的剧情。
血从指缝中滴落,没入地面,溅起一片血花。
匕首猛的向前,割断手指的皮肉后,毫不犹豫地切断江迹的气管。
江迹瞪大眼睛,试图再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江迹。”男人贴在江迹的耳边,嗓音愉悦,说出两年来两人之间的第一句对话,“永别了。”】
窒息感涌来,四面八方的黑暗围过来,摇摇晃晃的世界自边缘开始迅速崩塌,将人彻底淹没。
江迹猛的睁开眼睛,新鲜空气涌进肺部,他被呛得猛烈咳嗽几声,勉强清醒过来。
小小的医生休息室里,灯光昏暗。
窗外天色渐亮,透出一丝晨光。
走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江迹低头看去,粘稠的血液顺着休息室的门缝涌入室内。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
休息室的门被人猛的撞开,昏暗中,江迹眯起眼睛,看到医院里的一名小护士被人推进来,摔进地面的血迹中。
她裙子上沾染了大片血迹,衣领被扯散,整个人的脸色苍白,看上去比江迹还要差几分。
“护士妹妹。”门外拖长了音调的猥琐男声传来。
“你刚才不是说医院里没医生了,那这是什么?”
江迹抬眸,看向门前走廊上站着的几个人,
几人身边漂浮着大小不一的尖刀,看上去像是金属系异能者。
望城基地是个小地方,资源匮乏人员也固定,末日降临后也很少有外人过来,更别提异能者了。
“他不是医生?!”护士抬起头,嗓音低群,她手脚并用地后退,还在止不住的发抖,“他只是普通的病人。”
“普通病人?”挂在门边的白大褂被猥琐男拎起,铭牌上印着江迹的化名。
猥琐男眯起眼睛,念出上面的名字,“池黎。”
“哦,原来还有医生啊。”猥琐男人打开灯,毒蛇般的目光落在江迹脸上。
江迹很漂亮,眼尾迤逦飞挑,鸦羽般的睫毛微垂,眸中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朦胧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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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抬眸看过来时,眸中的水汽褪去,只剩下近乎凌厉的目光。
很难想象,在普通人缺衣少食的末日里,居然还有这种难得一见的美人。
“池医生。”小护士贴在江迹的腿边,血迹斑斑的手抓住江迹的裤脚,像抱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
她哽咽着,终于发出一声哭鸣。
“池医生,大家都死了,他们把大家都杀了。”
小护士哭的凄惨,猥琐男却哈哈大笑。
“护士妹妹,你对着他哭做什么,不如来对我哭,我还能留你多活一会儿。”
江迹是个普通人,面前的几个异能者虽然不算顶尖异能者,但杀掉江迹绰绰有余。
“最后一个医生了,二哥。”猥琐男身后的队友小声提议,“不如让他先看一眼老大的伤。”
猥琐男上下打量了一番江迹,终于缓缓点头。
“请吧医生。”猥琐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开通往走廊的路,“病人在外面呢。”
医院的走廊里。
病人被割喉后丢弃在走廊上,血液滴滴答答地流淌,走廊一片狼藉。
一路上除了惨死的病人之外,还有几名值班医生。
无一例外,全部被割了喉。
血腥味在医院里蔓延,身为医生,见过无数血腥场景的江迹也忍不住想要干呕。
小护士紧紧跟在江迹身侧,一步也不敢落后。
原本整洁的治疗室此时一片狼藉,本来在药房保存的药品被搬出,装在纸箱中杂乱地堆积在旁边。
病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光头男。
光头男人手臂裸在外面,缠绕伤口的纱布打开。
江迹垂眸,视线瞥过刀口,瞳孔猛的收缩。
刀口很深,被切割的整整齐齐,露出内里森白的骨头。
血从伤口渗出,逐渐与江迹梦中重合。
这是——
谢斯和的那把匕首划出的伤口。
谢斯和在这附近。
大脑猛的一片空白,这两年叠加到极致的死亡威胁袭来,让江迹瞬间湿了后背。
他强行压住自己发抖的手腕,迅速平静下来。
“什么时候受的伤?在哪里受的伤?”
“前半夜吧,在望城市区粮仓——”说到一半,猥琐男意识到不对,“医生这么关心我们老大?”
猥琐男微微向前,身体前倾向江迹和小护士。
“是想跟着我们走?”
小护士闻言脸色惨白,手中放置药品的托盘剧烈抖动,医疗器械与托盘碰撞,发出杂乱的噪音。
猥琐男讥笑地更厉害,一手搭住小护士的肩膀,另一手就要向她胸前被扯乱的衣领中。
“怎么,护士小妹妹,不愿意?”
这几个人都是异能者,望城基地只是个小小的幸存者基地。
他们想灭了望城基地轻而易举。
周围是猥琐男队友的起哄。
嗤啦一声。
本来只是有些凌乱的护士服被扯开一条大口子。
小护士发出呜咽的哭腔,向后躲避,却始终无法躲开。
托盘中的手术刀被江迹拿起。
细长的刀背贴上猥琐男的手臂,一点点将他握着小护士衣领的手抬起。
猥琐男侧阴阴地抬头,没想到江迹会反抗,周围的起哄声戛然而止。
“倒把你忘了,医生~”猥琐男的视线落在江迹脸上,“这么急不可耐吗?”
2. 好久不见
带着侮辱性质的哄笑声响起。
猥琐男猥琐的视线在江迹身上游移,让他如鲠在喉。
“这里只剩下我一个医生。”江迹语气平静,“杀了我,你们老大这只手就别想要了。”
谢斯和那把刀的材质特殊,伤口分割明晰,断口不能自愈。
怕不是再过几个小时,光头的这半只手臂就会成一块腐肉,只能切除。
猥琐男和几个小弟互相对视。
最终他挥手示意小弟们退下。
江迹握紧手术刀,他不是异能者,贸然对上这群能灭掉小型基地的异能者并没有胜算。
更何况,他侧眸看了眼托盘里燃烧着的酒精灯。
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让这群人付出代价。
缝合工作也一直持续到天色大亮。
期间进入医院的人无一幸免。
光头已经醒过来,他坐在床边,视线在江迹和小护士身上游移。
直到江迹盖上酒精灯,把沾血的纱布丢进垃圾桶。
光头才开口,在一片血泊的医院里,宛如魔鬼低语,“别玩儿死了,这医生的脸卖出去,少说五颗核心。”
“知道了老大,”得到老大的首肯,猥琐抬手扣住整理托盘的小护士的脖子,将她提着无江迹对视。
虽是在和小护士说话,可视线却从没在江迹身上离开。
“护士妹妹,你劝劝医生,让他现在把衣服脱了来伺候我,我就不杀你了,怎么样?”
“你们——”小护士无法呼吸,被憋地脸色通红,拍打着扣住自己脖颈的手,却无法撼动分毫。
她胸膛极速起伏,哽咽半天终于尖叫着喊出声来,“你们对霞姐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这群魔鬼!”
伴随着小护士的尖叫声,猥琐男的队友们一哄而上。
小护士被其他几人按在地上,猥琐男的手伸向江迹。
手术刀划出冷冽的光芒,江迹抬手,锋利的手术刀被他横在身前。
掌心汗涔涔的,指节因用力而显得有些泛白。
江迹嗓音嘶哑,“谢斯和知道你们来这里吗。”
几人的嬉笑声和动作戛然而止。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谢斯和?”光头猛的起身,狐疑的盯着江迹,“你认识谢斯和?”
旋即,他冷笑一声,“认识谢斯和的人多了,你以为拿谢斯和的名头就能吓唬我?”
江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刺痛勉强压住逃跑的本能。
“你不是带通讯器了吗?”江迹强行将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姿态舒展,显得有些闲散。
“打给他问问我是谁。”
江迹在赌,赌事实不清时,这群人会忌惮谢斯和。
他需要一些时间,驱虎吞狼,确实有风险,但收益也是无可比拟的。
光头阴沉着脸不说话。
借光头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给谢斯和。
谢斯和的手段光头再清楚不过。
他不过是发了句牢骚,就差点没了右手。
如果江迹真的认识谢斯和,那自己敢动江迹的话,岂不是会被谢斯和这条疯狗疯狂报复。
“谢斯和的手段。”
江迹笑了笑,“诸位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切按照江迹的计划进行,光头这群人并没有铤而走险,而是选择离开。
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善罢甘休,离开时视线仍旧在江迹身上不断游移。
望城郊区,正午。
太阳高悬。
吉普车疾驰。
“老大,我们就这么走了?”猥琐男咬牙切齿,“就这么放了那个医生?”
“一个低等的普通人,就算是我们碰了谢斯和又能怎么样?到时候一把火把这个小基地烧了,谢斯和找人都找不到。”
车里的队友七嘴八舌地开口。
“如果那医生真是谢斯和的姘头,你们敢碰?”光头抬手,不知是因为麻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手臂的皮肤现在还没有知觉。
“就算我们把那医生,烧成灰他手下也有异能者能辨别出谁碰了他。”
“不过。”光头话锋一转,狞笑着回头看向望城基地,“谢斯和也别想好过,我们没碰那个医生,他自己死了总不关我们的事了吧。”
车在公路上疾驰,车窗打开,几个装满人血的玻璃瓶被丢出。
玻璃瓶碎裂,浓重的血腥味在公路上蔓延开来。
纹着纹身的光头队伍小弟吹着口哨,攀爬上车窗,挥舞手臂将车内的玻璃瓶远远丢向趴在公路边进食的丧尸。
丧尸的嗅觉异常灵敏,一点血腥味便能吸引一群丧尸。
伴随着吉普车越开越远,黑压压的丧尸摇摇晃晃地聚集到公路上,朝着望城基地进发。
“糟了老大,我们的京市通行证找不到了?!”小弟嘈杂的惊呼响起。
光头烦闷地甩了几下手臂,伤口周边的皮肤青白,僵硬麻木的感觉正在向上蔓延。
“嗬——”
他扭动脖颈,浑浊的眼睛看向旁边毫无防备的猥琐男,最终猛的扑了上去。
猥琐男抬手,想要调动异能,却发现异能失效。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啃掉一大块皮肉。
吉普车在道路上摇摇晃晃,最终失去控制,车头猛的撞上护栏,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巨大的惯性推着车子向前,一连串刺耳尖鸣声伴随着沉重的钝响,护栏被撞地扭曲,与车身摩擦出火花,车头完全变形,玻璃爆裂,燃起冲天火光。
吉普车顶的箱子飞出,各类药品四分五裂地散落一地。
一个白色药瓶撞到扭曲的护栏,改变方向滚落出几米远,最终停在一双黑色的皮靴前。
柯炎趴在方向盘上,偷偷回头去看后座上握着药瓶的谢斯和。
谢斯和眉眼锋利,漫不经心地将刚刚捡起的普通药瓶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地把玩。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药品标签,黑眸之中多了几分愉悦。
“谢队。”柯炎试探地开口,“咱们去哪儿?”
“改道。”谢斯和抬眸,眸中的几分愉悦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去望城基地。”
改道在末日里是很危险的事情。
去往望城的公路只能勉强通行汽车,拉粮食的货车宽大,无法穿过。
还需要一路清理道路上堆积的废弃汽车,把道路打通。
但是没有人敢质疑谢斯和的决定。
改装越野车上。
车队医生徐威坐在副驾驶上,直到车窗全部升起,隔绝外界的窥视,他才把一颗用纱布包裹的牙齿拿出。
“谢队,我检查了光头几人的尸体,其他人都有明显的外伤,只有光头身上没有,我把他手臂上的伤口拆开之后发现了这个。”
车内迎来长久的沉默,谢斯和摩挲着手中的药瓶。
“我有让你检查尸体吗?”谢斯和视线扫过沾血的尖牙,凉凉地反问。
本想讨好谢斯和的徐威神情一滞,脸色猛的煞白,赶忙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想着谢队你平时比较忙,所以就自己——”
“柯炎。”尖牙瞬间被不知名的力量碾碎,谢斯和漫不经心道,“把他带下去。”
望城。
医院里。
小护士蜷缩在药房门口无声哭泣,她披着江迹的外套,勉强遮住裸露的上身,裙子皱巴巴的,露出的腿部遍布瘀痕青斑。
袖标被扯破,上面的名字一分为二。
[茵陈]
“没有药了。”江迹半蹲在茵陈面前,把刚刚光头用剩下的半瓶碘伏递给她,“自己擦一下。”
药房里空空如也,光头和他的队友们搜刮的很专业,连一颗药片也留下。
“池医生。”茵陈接过碘伏,捧在手里,她仰头看向江迹,满脸是泪,“我们该怎么办?”
江迹抬手,将茵陈掉在地上的纽扣捡起,放在她的手心。
“我会离开这儿。”江迹的手指修长纤细,皮肤细腻宛如白玉,他嗓音温和。
一张折射着金色光线的卡片被他递给茵陈,“这是京市通行证,你拿着,到京市去。”
小护士接过通行证,不明所以地点头。
江迹起身,回头看看向走廊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低低开口,“钢铁城有去京市的车队,你路上小心。”
小护士用力地点头,她看着江迹越走越远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医院之中。
半晌,小护士才移开视线,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起身。
药房对面的简易实验室大门敞开。
实验室冰柜里躺着一只早已死亡的丧尸,尸体的牙齿和指甲都被拔出,整整齐齐地泡在福尔马林中。
原本放着牙齿的标本瓶中,一颗牙齿消失不见。
末日里,毁灭一个基地只需要几个小时。
清晨还祥和宁静的望城基地,傍晚时分已经沦为人间炼狱。
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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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先锋部队已经到达,本就不算坚固的城墙告破,城内一片混乱。
惨叫和哭喊声在简陋的街上回荡。
谢斯和推开望城医疗室的门。
虽是秋天,他却只穿了件黑色的T恤,战术裤的裤脚塞进黑色的长靴中,推门时,手臂肌肉牵动,青筋显现。
柯炎跟在谢斯和身后,踏进医疗室。
医院里的情况远比外面凄惨地多。
被割喉的医务人员和病人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在地上躺着,鲜血流了一地。
跟着两人的还有一名带路的幸存者。
见到医院里的场景,他脸色灰白。
“池医生平时就住在这边。”幸存者嗓音发颤地指了指医生休息室,“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去基地食堂。”
柯炎推开休息室的门。
一具赤。裸女尸横躺在桌子上。
异能者五感灵敏,自然也能捕捉到空气中的某些味道。
这名医生死前经历了什么可以想象。
医院里一具活口也没有留下。
“是金刚的手笔。”柯炎低声道。
光头的队伍叫金刚,队伍里全都是金属系异能者。
此时光头几人团灭,死无对证。
血泊之中,江迹的白大褂被随意丢弃。
“这件衣服这是池医生的编号。”幸存者低声道。
谢斯和终于侧眸看过来,他放下诊台上的病历本,视线落在那串熟悉的数字编码上。
是江迹的生日。
秋风袭来,病例本被风吹起。
薄薄的纸张上字体娟秀整齐,签名栏上洋洋洒洒地落了一个池字。
幸存者在望城基地的另一个出口聚集。
逐个接受检查,没有感染的幸存者可以跟着车队一起转移。
幸存者接受检查的队伍里。
茵陈穿了身不太合身的长袖长裤,背着沉重的背包,跟在江迹身后。
她以为江迹早已离开,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看到江迹。
看到江迹时,茵陈甚至放弃排了一半的队伍,小跑着来到队尾,跟随着江迹一同排队。
江迹也很郁闷,他从另一个出口离开望城,却被尸潮堵了回来。
站在队伍中,江迹抬手,将自己的头发扒拉的乱七八糟。
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的,江迹这身打扮,完美地融入队伍。
他不打算一直跟着谢斯和的车队,但眼下,他的确需要车队带他离开。
望城的尸潮即将到来,尸潮所到之处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江迹必须要逃出去。
改装过的越野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幸存者队伍旁。
江迹带着茵陈向旁边躲了躲,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斯和从车上下来,接过手下人递来的幸存者名单,随意地翻看两眼。
随后抬眸扫视了一眼长长的队伍。
幸存者们噤若寒蝉,现场安静下来。
皮靴踩在布满碎石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谢斯和从队伍最前向后一点点踱步。
被丧尸咬伤的人会短暂的体温升高,体温变化瞒不过异能者。
谢斯和每次停下,队伍里就会拖出一名感染者。
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停在江迹旁边。
江迹的脑袋低垂,看到面前的皮靴继续向前,刚刚松了口气,后脑便贴上滚烫的枪口。
隔着头发都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
谢斯和就像只猎豹,无声无息地到了江迹身后,枪管上抬,逼得江迹一步步向前走。
直到被按上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
队伍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地垂头,只有江迹被迫仰头。
他被身后的谢斯和按住蝴蝶骨,一点点压在车门上。
车身冰凉,贴在自己脑后的枪口因多次开枪异常滚烫。
压在自己蝴蝶骨上的手也热的吓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到江迹的后背上。
那股压迫感直到江迹无法呼吸才松了些。
枪口继续向下,顺着后颈贴近江迹的下颌,虽与皮肤维持了一段距离,但是还是能感受到钢铁滚烫的温度。
咔哒。
子弹上膛的声音随着秋风散入耳中,江迹警觉地眯起眼睛。
“江迹。”谢斯和的视线扫过江迹纤细的脖颈,落在他因压迫而泛出漂亮粉色的锁骨上,嗓音低沉愉悦,“好久不见。”
3. 烫伤
江迹胸膛微微起伏,死亡威胁让他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但很快调整过来。
这是两年来他每晚都会经历的事情。
眼下谢斯和还没觉醒后期的逆天异能,不过是个普通的异能者,他杀不掉谢斯和,但谢斯和也别想轻易地杀掉他。
抓握在车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活动,江迹脸颊一歪,毫不犹豫地贴上滚烫的枪口,瞬间将皮肤烫红一片,却也成功让枪口方向偏移。
谢斯和似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枪口迅速退开。
江迹的骨头软的像只猫,稍有破绽便从被压迫的状态翻过身来,他一手扣住谢斯和的手腕,另一手毫不犹豫地抓住枪口。
烫——
手掌被烫红一片,江迹像没有感觉到一样,将枪夺到自己手中。
“谢斯和。”江迹皮笑肉不笑,手中的枪口翻转,直抵谢斯和眉心,“的确是好久不见。”
本来在旁边默默看热闹的队员们迅速将枪口对准江迹,生怕谢斯和发现他们摸鱼,跟他们秋后算账。
霎时江迹的太阳穴上被瞄出十几个红点。
“让他们放下枪。”江迹冷声道,“否则你也要给我陪葬。”
谢斯和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唇角逐渐弯起,眉心愈发贴近枪口。
对江迹来说滚烫的枪口并没有在谢斯和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枪口威胁性地在谢斯和眉心拧了拧。
谢斯和这才抬手向后挥了挥,示意手下的人收起枪。
瞄准在江迹身上的红点渐渐减少,最终归零。
“谢队,尸潮马上到了。”粮食车队的负责人不知道谢斯和的意图,但尸潮在后面追,他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同谢斯和搭话,“运粮队速度慢,现在不出发,一会会被围在这里。”
“知道了。”谢斯和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迹,随口敷衍。
江迹没什么退路,他本来准备从望城市区的边缘绕过去,顺着望城幸存者基地的反方向离开。
但望城市区的丧尸已经暴动,尸潮所到之处不会留下一个活人。
四面环山,离开这里唯一的通道只有面前这一条。
这条路是江迹离开的路,也是谢斯和撤退的方向,他只能和谢斯和走同一条路。
“张嘴。”江迹掌心翻出一颗药丸,“吃下去。”
这本小说后期会研发出一种针对异能者和异能丧尸研发的特制药,能扰乱甚至暂时封闭异能。
江迹根据书里的寥寥几句介绍,这两年也在慢慢鼓捣类似的东西。
不过条件有限,很多原料和制药的工具他搞不到,药效更是大打折扣。
对付早上碰见的那几个普通异能者勉强够用,但对付谢斯和这种有金手指的就差点意思。
谢斯和眸子微垂,看向江迹掌心的白色药丸,这片药剂很小,在江迹烫伤的掌心静静躺着,与周围泛红的皮肉形成鲜明对比。
“耍这么多花样。”谢斯和喉结滚动,懒洋洋地弯起唇角,“想和我同归于尽,让我陪葬的话,浪费这么多时间做什么。”
“现在就可以,我随时欢迎。”
谢斯和挨了一枪管后,便没了那么多废话。
他漫不经心地俯身,像小狗一样嗅了嗅那枚药丸,没有第一时间吃下去。
直到江迹将手再次抬高。
滚烫的掌心接触到谢斯和冰凉的唇,他才慢吞吞地张口,略微冰凉的舌尖舔舐上江迹滚烫的掌心。
药丸很小,谢斯和半天才用舌头将药丸勾起,不紧不慢地卷入口中。
猩红的舌尖卷着白色的药片,在江迹面前展示之后,慢悠悠地将药片吞咽下去。
“每天找我拿解药。”江迹收起抵在谢斯和眉心的枪,把枪塞进自己的背包里,随后拎起包,向幸存者队伍走去。
“谢斯和,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冗长的队车队开始向前进发。
幸存者车厢里剩余的人并不多,大家聚在一起,报团取暖。
江迹不喜欢和人靠的太近,独自靠坐在角落。
车厢摇晃,有时右手会磕碰到车帮,牵扯出掌心的刺痛。
江迹备了些常用药,还准备了药箱,结果被光头那群人洗劫一空,只给江迹剩了半瓶诊台下的阿司匹林。
末日两年,这半瓶阿司匹林已经过期,不过眼下的境地,过期药也不是不能吃。
江迹拧开药瓶,随便往口中倒了两粒,咽了下去。
夜色越来越深。
车厢里的幸存者互相依偎着逐渐睡去。
茵陈拉上背包拉链,小心翼翼地踩着人群的空隙,向江迹这边挪动。
“池医生。”茵陈在江迹身边找了个空位坐下,低声喊了声江迹,“你的伤怎么样了?”
江迹掌心的伤口茵陈看不清楚,但下颌上的那块烫伤并不轻,仍旧泛红,甚至有些肿起?
“我这里有芦荟胶。”茵陈从包里拿出一罐还未拆封的芦荟胶放在旁边。
“还有这个。”茵陈又埋头在背包里翻找一通,找出一卷纱布,“这些你能用上吗?”
“谢谢。”江迹弯眸笑笑,没有要茵陈递过来的东西,他嗓音温和地拒绝,“我吃过药了。”
“我这里还有面包。”茵陈窸窸窣窣地从背包中把食物掏出来,平等地分成两份,“我听说这里到终点要走上一个月,这些东西省着点应该够我们路上吃。”
末日里的食物异常珍贵,很少有人愿意分享,能有人帮忙转移已经是意料之外,更不用肖想这群异能者会分珍贵的食物给他们。
尸潮来的十分突然,茵陈背包里的物资并不多,省着点,能吃上一段时间。
“你留着吧。”江迹单膝微曲,手臂懒散地搭在膝上,“不用一个月,距离这边最近的大型基地就是钢铁城,不到十天就能到。”
“我们这个队伍里人这么多,应该中途会在钢铁城补给,我建议在补给的时候你留在钢铁城,不要跟着队伍继续向前了。”
谢斯和是男主,跟谢斯和沾边的幸存者基地能有什么好下场,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好。”茵陈没有思考便应声同意,“那池医生你呢?你也要留下吗?”
“不知道。”江迹漫不经心地回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与货车并排向前开的还有谢斯和乘坐的那辆改装越野车。
副驾驶没了之前的那名医生,车上只剩下柯炎跟谢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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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
车窗开着,得益于异能者灵敏的五感,货车车厢里的窃窃私语声也能精准地传入两人耳中。
一晚上见识到谢斯和吃瘪好几次的柯炎感觉后背一阵凉意,他忙里偷闲地把视线短暂移到后座的谢斯和身上。
谢斯和手中拿着支烫伤膏,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车队走走停停,大多数时间都在清理路上的废弃挡路车。
加上夜晚不适合赶路,直到深夜也没有挪动多远。
一整天精神高度紧绷,车厢里清醒的人越来越少。
车队摇摇晃晃地向前,车厢里的人几乎都已经睡去。
江迹穿上外套,撑着手臂起身,单手拎起背包挂在肩上,悄悄移动到车边。
开车异能者的视力很强,灯光会引来丧尸,所以夜晚汽车行驶也不会开灯。
江迹手撑车帮,趁着车速还未提起,在黑暗中轻巧地从货车上跳下。
随后像只野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目睹全程的柯炎再次尴尬地挠头,回头去看谢斯和。
小溪边。
江迹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在小溪边冲洗手掌的烫伤,水很凉,缓解了灼烧带来的疼痛感。
最后捧一掬水,洗掉脸颊上的尘土和炭灰,理顺乱糟糟的头发,江迹起身,顺着小溪向上走去。
末日的夜不适合赶路,更不适合单独行动,但阿司匹林吃多胃疼,芦荟胶只是护肤品敷上去不仅不会缓解疼痛,还会感染创口。
他得去找点正经治烫伤的药,不然靠自愈的话,不知道是伤口先愈合,还是自己先因伤口感染死于非命。
这里离望城基地不远,地形江迹还算熟悉,他之前收集物资的时候来过这边,附近有座废弃的山村,山村卫生室的药品江迹并没有全部带走。
更重要的是,从这里翻过山,天亮前能赶上车队。
江迹赶路的速度很快,他左手漫不经心地转动手术刀,锋利的刀刃在黑夜中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寒光。
今天晚上的山谷好像格外安静,路过几个末日前的露营地也没见丧尸。
再次路过一个空荡荡的汽车露营地后,江迹停下脚步。
他手腕翻转,手术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森寒的光,刀尖贴着身后人的脖颈划过,将对方逼退到角落后再次翻折。
手术刀精准地贴上那人的脖颈。
“池医生池医生。”那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求饶道,“手下留情。”
黑夜中窜起一串火苗,散发出暖色的光。
江迹看清了面前人的脸,是谢斯和队伍里的火系异能者,柯炎。
原文中对谢斯和的这个小弟描写的并不多,是个纯粹的背景板,整本书中柯炎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起锅烧水和做饭生火。
手术刀威胁地上抬。
“谢队救我。”柯炎不敢还手,只能求助地看向露营地的另一边。
谢斯和坐在废弃的露营椅上,他换了件黑衬衣,衬衣布料包裹下精悍的肌肉起伏,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紧实的肌肉。
他的枪被江迹缴了,只留了别在腰间的匕首,即便如此,给人的压迫感仍旧很足。
4. 别碰
“怎么不动手。”谢斯和嘴角噙着漫不经心地笑,那笑容不达眼底,转向江迹时多了几分玩味,“是怕望城的丧尸闻到血腥味围过来你也跑不掉吗?”
“池医生可真是——”谢斯和嘲讽道,“贪生怕死。”
江迹收起手术刀,轻薄锋利的刀片在空中掀起漂亮的弧度,刀身折射出暖洋洋的火光。
柯炎刚松了口气,却被江迹一脚踹上腿窝,腿一软,半跪在布满鹅卵石的地面上。
随后眉心抵上一把枪。
“池医生?”柯炎欲哭无泪。
“转告谢斯和。”
江迹嗓音冷静,他的确想先下手为强干掉谢斯和以绝后患。
但眼下江迹并没有觉醒异能,加之敌众我寡,此时与谢斯和撕破脸,百害无一利。
“我会在钢铁城下车,到了钢铁城,解药和搭车的酬金会一并给他,我们两不相欠。”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可怕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最终是柯炎先忍不住,他咽了口口水,忐忑地看向谢斯和。
“谢队……”
谢斯和的手搭在腰间短刀的刀柄上,不紧不慢地叩击。
“酬金?”谢斯和起身,“池医生准备给我多少酬金?”
江迹不语。
“柯炎。”谢斯和缓慢地逼近两人身边,高大的身材截断柯炎燃起的火苗,带着体温的充满侵略性的阴影将江迹整个人淹没。
“告诉池医生,我们这一趟的酬金是多少。”
柯炎面如死灰,他额头贴着枪,旁边站着谢斯和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大杀器,死亡威胁谁来也遭不住。
“池医生,盐城用半座城加一个盐矿作为抵押,来支付这次的任务酬金。”
“我放弃了一整车粮食,绕望城改道钢铁城,本来二十天的路程,被拖到一个月。”谢斯和歪头,嘴角挂着不容置疑的笑容。
“柯炎,问问池医生,既然是两不相欠,那这些损失怎么付?是付池医生自己一个的路费,还是付一车人的。”
“既然是做生意,那大家最好提前说清楚价格,否则,荒郊野岭的,池医生和望城基地的幸存者们上哪儿去找第二个像我一样好心的队长。”
柯炎仰头眼巴巴地看向江迹。
“池医生——”
江迹包里只有几张已经作废的望城通用兑换券,浑身上下最值钱的是包里的那半瓶过期的阿司匹林。
“我现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给你。”整车幸存者的性命都在握谢斯和手中,江迹不好赖账,“不过钢铁城有我一个朋友,等到了钢铁城,我会让他结清这些酬金。”
“朋友?”谢斯和眯起眸,“什么朋友能帮池医生垫付这么多酬金。”
这两年的空白期让谢斯和异常焦躁,“池医生准备拿什么还他?”
江迹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谢斯和。
柯炎实在不想从事危险程度这么高的传话筒工作,他此时成了最希望协议达成的人,干脆充当起了和事佬,“不如这样。”
“谢队,让池医生留一些抵押——”
柯炎话还未说完,被谢斯和冰冷的视线扫过。
他后背一凉,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柯炎差点忘了,谢斯和这人,从来不需要别人替他做决定。
可惜柯炎失策了。
江迹默许了柯炎的提议,留了半瓶过期阿司匹林后,收起抵在柯炎脑袋上的枪,转身离开。
柯炎抱着阿司匹林,僵硬地转头去看谢斯和。
半瓶阿司匹林经柯炎的手交给谢斯和。
阿司匹林已经过期,瓶盖拧的不紧,看上去像近期使用过。
“谢队。”柯炎并不敢打探谢斯和与江迹的关系,只能试探性地开口,“我们现在回去吗?”
夜已经深了。
深山里,带着寒意的风携卷着秋天的萧瑟,在林中穿梭。
跟着溪流向上游走去,水流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成为几块堆叠着,泛着湿气的岩石。
笼罩在江迹头顶的始终有一簇火光,火光靠的不近,恰巧在江迹的攻击范围之外,但也离的不太远,刚好能覆盖到他面前几米远。
路程过半,江迹不耐烦地回头,拧眉看向不远处阴魂不散跟着他的两人。
察觉到江迹的视线,柯炎像只大型犬一样,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满脸堆笑讨好地冲江迹拜了拜。
谢斯和则远远跟在队伍最后,时而隐入一片黑暗的密林中,时而出现在火光边缘,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江迹的手术刀在手中握着,时刻保持警戒状态。
谢斯和又一次消失时,江迹没有按照既定路线向前,而是身形一闪,撑着岩石翻下山坡,躲进漆黑的岩壁下。
火光闪了闪,随后便是柯炎快步追上来的脚步声。
“池医生?”
柯炎低声喊道,“池医生你在哪儿?”
得益于山林中乱七八糟的噪音,异能者的听觉被干扰,江迹安静的待在岩壁下,呼吸声压到最低,倒也没被柯炎发现。
火光逐渐远去,江迹一直呆到眼睛适应黑暗,才垂眸去看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荒村。
他没有急着出发,而是拧开保温杯,抿了几口温热的水。
阿司匹林的后遗症逐渐显现,胃部传来类似于灼烧的痛觉,江迹很久没吃东西,药物刺激胃粘膜,发出一股尖锐的,宛如针扎般的刺痛。
饥饿和疲惫感趁机涌上来,江迹抬手抵住胃部,直到胃部的痛觉开始麻木,他才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拆开包装。
损伤的胃粘膜需要修养,但江迹目前更需要食物。
顺着小路一路向下,江迹咬着压缩饼干,翻进村内小小的卫生室。
卫生室亮起一束并不算刺眼的灯光,江迹握着便携手电筒,推开卫生室的铁门。
门没有锁,室内只有简单的一桌两椅,桌子上贴着一份手写的药品清单。
清单上罗列着这间医疗室里存放的药品名字和库存,有的不常见药还标明了药效和用量,字体越往后越潦草,最后一个字被拖出长长的黑色笔迹,几乎要将本就不太结实的A4纸戳破。
这是山村卫生室的村医大叔绝笔,他在被丧尸病毒彻底感染之前,将这间小小卫生室的药品清单罗列,打开医疗室的门,将药品留给需要它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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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江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差点被这位变成丧尸也要为人民服务的村医大叔掐死。
货架被塑料薄膜覆盖,隔绝了大多数灰尘。
江迹踏进药房,隔着药房老式窗户的铁栏杆,江迹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村医大叔正在院子里游荡。
“叔。”江迹隔着栏杆喊了声。
村医大叔闻声而来,四肢并用地攀爬上窗户,隔着铁栏杆冲着江迹低吼。
江迹斜倚在货架边,村医大叔伸进来的青白色的手距离他不过半米远,锋利的指甲极力伸长,却接触不到江迹分毫。
把最后一口压缩饼干塞进口中,江迹拍了拍手上的饼干碎屑,打开背包,从包里掏出一盒还未拆封的香烟。
“给你带的烟。”江迹垂眸把香烟的封条拆开,把香烟塞进村医大叔白大褂的口袋里,“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省着点丢。”
村医大叔:嗷嗷嗷嗷嗷!
“瞧瞧我给你选的这间院子多好。”江迹伸手敲了敲铁栏杆,大言不惭道,“你原来待在药房里待着,来找药的人,你是来一个宰一个,搞得这里跟地下黑诊所一样,药都放过期了也没人能拿到手。”
村医大叔:呜嗷嗷嗷嗷嗷!
江迹权当配乐。
他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掀开货架上的塑料薄膜,开始挑选自己需要的药品。
身后铁栏杆晃动,木质的老式窗户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忽然,晃动声在身后戛然而止。
一根铁管静静地从窗户上浮起,漂浮在半空中,江迹动作微顿,瞬间后背发凉,熟悉的死亡威胁升起。
“吼!”伴随着丧尸大叔又一声大吼。
锈迹斑斑的铁管宛如离弦的箭,直冲江迹而来。
得益于这两年在梦里同谢斯和孜孜不倦地斗智斗勇,江迹的躲避技能点满,在铁管离弦的瞬间,他用手肘撑着货架,把自己猛的地推向侧边。
轰——
铁管贴着江迹的脸颊飞过,穿透货架,深深地楔进墙壁之中。
如果江迹还在刚刚站定的位置,那他恐怕已经像这个陈旧的货架一样,被楔进墙壁里了。
手中的手电筒因混乱滚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翻滚两圈后,微弱的光线照在窗台上。
窗台上的村医大叔,它半个身体已经攀爬过少了跟铁管的老式窗户,啤酒肚恰巧被卡在两根铁管的缝隙之中,暂时过不来。
被楔进墙壁的铁管再次抖动,奋力要将自己从墙壁上拔出来。
江迹忙里偷闲地从货架上又捞了几瓶药塞进背包里,随后马不停蹄地冲向药房门口。
“唔——”江迹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撞在坚硬的墙壁上,鼻子首当其冲,泛起一阵酸痛,随后是下颌尚未结痂的烫伤。
撞击带来了尖锐的刺痛,又顺着平静创面向皮肤深处传导,痛感如闪电般蔓延,让人脑袋发懵。
江迹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捂伤口,却被人牢牢地扣住腕骨。
“不想留疤就别碰。”谢斯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嗓音低哑,胸腔震动,“池医生走路不看路的吗?”
5. 缓和?
很难形容谢斯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一只迷了方向的蝶,跌跌撞撞地扑进谢斯和的掌心。
纤薄脆弱的翅膀颤动,如世间最顺滑的丝绸划过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鼻尖沁入一丝清冽的药香,谢斯和在黑暗之中伸出手,牢牢地扣住蝴蝶清峭的腕骨。
墙皮窸窸窣窣地落下,卡住铁管的货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铁管拔出,本就岌岌可危的货架轰然倒塌,药品散落一地,手电筒被砸进货架下,小小的药房内,没了最后一丝亮光。
满地狼藉,熟悉的死亡感袭来。
江迹回头,铁管已到眼前,他瞳孔收缩,下一秒,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铮鸣。
黑暗中,谢斯和手中的匕首与铁管相接,锈迹的碎屑被锋利的匕首刮掉,刺向江迹的铁管被硬生生改变方向,深深地楔进门边的墙壁上。
铁管被异能控制下还在极力挣脱墙壁。
丧尸的吼叫声在室内回荡。
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宛如铁箍,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
江迹抬手,手术刀出现在掌中,黑暗中寒光在两人之间闪过,江迹试图威胁谢斯和松开手,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扣住另一只腕骨。
咣当——
手术刀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刀都钝了。”江迹的手腕交叠,被谢斯和单手扣住,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头顶的墙上。
谢斯和俯身看他,视线落在江迹苍白的唇上,他喉结滚动,嗓音低哑,“怎么不用你毕业时我送你的那把。”
江迹抿唇不语。
往日的温存尽成了回忆。
谢斯和咬牙,恨意滔天,“不想和我说话?”
“当年你说我不该直呼你的名字。”谢斯和的目光游移在江迹精致的脸颊上,他态度轻浮,视线却粘稠冰冷,宛如毒蛇般巡睃自己的领地。
“我这些年想了想,可能的确是叫错了,不该叫你江迹,该叫你嫂嫂——”
“谢斯和!”江迹握紧手指,掌心压出失血苍白的月牙印,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开口,“你不配。”
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猛的收紧,掌心灼热的温度似乎要烫进江迹的皮肤深处。
铁管从墙壁中挣出,调转方向,直冲江迹而来。
谢斯和悄无声息地抬手,青白色的电光自半空中凝聚,像一支无声长矛,瞬间贯穿变异的村医丧尸。
刺眼的光芒占据视野,霎时便再次熄灭。
江迹甚至来不及看清那道电流是怎么形成又怎么消失的,只能感觉到令人汗毛倒竖的危机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铁管失去控制,在地上滚落两圈,室内恢复死寂。
被压在货架下的手电筒透出微弱的光。
江迹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跳动的声音,一股尖锐的寒意顺着皮肤霎时冷遍血液和内脏,这种具象化的死亡威胁,是在梦里两年的死亡加起来都无法企及的。
谢斯和轻飘飘地松开江迹的手腕。
没了支撑的江迹向后踉跄两步,扶住斑驳的墙壁勉强站定。
“怎么?”谢斯和垂眸看向江迹,视线落在他惨白的脸颊上,嗤道,“末日两年没见过异能丧尸吗?”
皮肉被雷电烧焦的气味在室内蔓延,江迹手掌抵住还在抽痛的胃部,俯身干呕了两声。
谢斯和的目光钉在江迹苍白倔强的侧颊上。
沉默半晌,才似是放弃般半跪在江迹面前,向江迹伸出手。
“江迹。”谢斯和问,“哪里不舒服?”
伸过来的手很大,指节分明,青色的血管与筋络在皮肤下延伸,肌腱缠绕,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这双手在梦里不止一次拧断过江迹的脖颈。
江迹微微偏头,默不作声地躲开。
半山腰的柯炎被耀眼的白光闪了一下,他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山村。
比起刚刚那束霎时将整片天空映照的亮如白昼的光芒,他身边摇摇晃晃的火光简直像婴儿摇摇车。
“高阶异能丧尸?!”柯炎瞪大眼睛,脚下生火般向山村跑去。
这种山村里居然会有能让谢队开大的高阶异能丧尸,简直匪夷所思。
柯炎的火光比人先到,他尽力将自己的呼吸声压到最低,在医疗室门前抽出双刀,小心翼翼地踏入医疗室。
医疗室内墙皮脱落,药品滚落到诊室,与灰尘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室狼藉。
柯炎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他躲在墙后,无声无息地将头探入药房,视线落在窗台上挂着的丧尸身上。
柯炎愣住,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再次去观察这个普通的低阶异能丧尸。
丧尸身上有被电击的痕迹,药房里苦涩的药香混合着皮肉烧焦的味道,无一不昭示着谢斯和刚才使用异能的攻击对象是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爬个窗户都能被卡住,没有一点智商的最低级的异能丧尸。
对付普通的异能丧尸需要开大吗?柯炎不明白。
谢斯和收回伸向江迹的手,他下颌紧绷,凌厉的目光转向闯入医疗室的柯炎,“柯炎。”
柯炎迷茫地抬头。
“处理掉。”谢斯和冷冷道
“哦哦。”柯炎挠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在荒郊野岭打完丧尸还要清理现场,但还是很听话地收起双刀,踏上倒地的货架,走向挂在窗户上的丧尸。
“后院有一块空地。”江迹的嗓音很低,带着些许沙哑,“埋了吧。”
地上的手术刀被谢斯和捡起。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手术刀伤痕累累的刀刃,只是屈指轻轻一弹,脆弱的刀刃便承受不住地崩裂,钢材碎了一地。
这把超时服役的手术刀已经到了极限,最多会在下次切割时崩坏。
谢斯和摘下自己腰间的匕首,塞进江迹的包里,牢牢占据江迹背包里原来手术刀的位置。
末日两年。
柯炎杀的丧尸数不胜数,但给丧尸挖坑还是第一次。
谢斯和不知去了哪里,空院里只剩下柯炎和江迹两人。
中途江迹要加入帮忙,被柯炎连声拒绝。
且不说江迹是个伤员,右手的烫伤刚刚上了药裹上纱布。
虽然对比起柯炎之前碰见过的伤员来说,江迹的这点小伤简直是可有可无。
但是,柯炎看了眼躺在坑里像焦炭一样的丧尸,他暂时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
更何况,柯炎的视线从江迹背包上随意挂着的匕首上划过。
谢斯和的匕首材质特殊,锋利无比,甚至能轻易切割开异能者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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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把价值连城的匕首却轻而易举地易了主。
借柯炎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让江迹和他一起挖坑。
车队在拂晓时停下休整。
江迹恰好踩着点赶回来,幸存者们还没醒来,开车的异能者们也躺在驾驶席上浅寐。
营地里安安静静的。
“江迹。”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江迹动作微顿,末日之后,他几乎从未使用过江迹这个本名,除谢斯和这种旧相识外,几乎都只知道池黎这个化名。
江迹没有回头,直到对方快步拦在江迹的面前,江迹才懒洋洋地抬眸,看向来人。
拦着江迹的男人穿着浅色风衣,胸前的口袋里别了一支印着H市医学院的钢笔,学校名的下面印着他自己的名字。
徐威。
“我叫池黎。”江迹随口敷衍,“你认错人了。”
“H市医学院综合楼里挂有你的照片。”徐威直接拆穿江迹的谎言。
“而且我和你一届。”徐威把江迹上下打量一遍,“我叫徐威。”
江迹穿了身裁剪得体的特制面料冲锋衣,纯黑的布料在腰腹处收出干净利落的弧度。
袖口处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剩余的皮肤被纱布包裹,只露出竹节般润白的指节和没有丝毫薄茧的指尖。
“是吗。”
江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笑了笑,“记不清了。”
“我们这种普通同学你肯定记不清楚。”
徐威没有在江迹身上感知到异能使用的任何痕迹。
想来这个末日前无人企及的天才,此时却成了最下等的普通人。
即便看上去并不算太落魄,但毕竟是望城的丧家之犬,跟着车队转移的流浪者而已,和自己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毕竟谢家豢养的野狗只会记得主人的名字,我听说你把谢家的族谱都背下来了。”
徐威嘲讽道,“真的假的?”
江迹没有说话,平静地看了眼徐威,转身就要走。
他并不屑于和无用的人沟通解释。
“我让你走了吗。”
徐威抬手拦住江迹的去路。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并不打算让江迹这个曾经的校友和他待在一个队伍里。
H医建校以来公认的天才出现在营地里,给了徐威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江迹呆在这里,再攀上谢斯和,成了车队医生的话。
徐威的地位不保。
江迹仍旧没什么表情,他双臂抱胸。
“让开。”
徐威并不让路,他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江迹,嘲讽道。
“之前是当谢浔的狗,怎么,江迹,末日之后,又准备收拾收拾当谢斯和的狗了吗?”
江迹猛的抬眸,凌厉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徐威的身上。
不远处,柯炎爬上护栏,踏进营地。
清晨的营地并没有太多人走动。
徐威很快注意到柯炎。
“你当年帮着谢浔做的那些坏事,我可都听说过。”徐威挡在江迹面前,阻止了柯炎看向江迹的视线。
他嗓音狠厉,“如果不想让谢斯和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的话。”
“就不要出现在谢队和柯炎的面前,否则,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6. 不要杀我
过了几分钟,营地热闹起来。
“谢斯和怎么突然开始管饭了?”
营地空地处,几名雇佣兵队长一边抽烟一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脑袋被那个幸存者拿枪砸坏了?”
“那咱们来的路上天天吃压缩饼干过来的日子算什么?”
“算我们倒霉。”
“我刚路过,看见柯炎在烧火,谢斯和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居然安排柯炎亲自烧锅。”
几名队长凑在一起吐槽一番谢斯和的暴政后,纷纷很有默契地闭嘴去排队吃饭。
车厢内的幸存者们并没有去。
几乎所有的车队都不会给沿途搭救的幸存者食物,这是末日公认的潜规则。
江迹靠坐在车厢边假寐,压缩饼干不好消化,他并没有感觉到饿,但这种坚硬的食物刺激的胃部很不舒服。
一天一夜的精神高度紧张,加上长时间的赶路,加剧了身体的不适感。
“池医生。”旁边传来奶声奶气的叫声。
江迹睁开眼睛,侧眸看过去,是望城杂货铺阿姨的小孙女,希希。
昨天晚上很混乱,江迹隐约记得,希希是和她十几岁的哥哥阿澈一起逃出来的。
“池医生你不舒服吗?”希希捧着一个并不算新鲜的苹果递到江迹面前,“出城前妈妈送给我的苹果,我还没有吃,池医生,送给你。”
江迹的视线落在外皮已经发皱的苹果上,干枯的果蒂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池医生?”希希歪头,干瘦的小手在江迹面前晃了晃,好奇道,“你怎么不说话?”
“那上面不是丧尸血。”抱着希希的少年阿澈以为江迹嫌弃果子上的血迹,赶忙解释,他还处于变声期,嗓音带着些沙哑,眼眶红红的,但没有哭,“是妈妈的。”
这群人,包括江迹自己都只是书中轻飘飘的几个文字而已,死了或者活着都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影响。
因为他们不是世界的主角,所以无所谓吗?
江迹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抬手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直到那块皮肤被他按地发红,皮肤的刺痛盖过其他痛觉后,才停了下来。
“池医生。”十几岁的少年一夜之间被迫长大,虽然表面看上去沉稳不少,但终究只是个孩子,“你说我们还能回望城吗?”
江迹将那颗皱巴巴的苹果推回希希怀里。
“能。”江迹说,“一定能回去。”
车厢的帘子被掀起。
一个背着枪的异能者探头进来,语气凶巴巴地喊。
“磨蹭什么呢,饭都做好半天了,还不快下车吃饭!”
幸存者们面面相觑,随后争先恐后地下了车。
江迹抬手揉了揉希希乱糟糟的小辫子。
“乖,吃饭去吧。”
车厢内很快只剩下江迹一个人。
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疲惫地合上眼睛。
这一觉罕见地没有做梦,两年来困扰江迹的死亡追逐游戏第一次没有出现。
“谢队。”柯炎捧着饭盒,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要把人叫醒吗?”
“池医生说让您每天找他要解药,也没说让您什么时间找他要。”
“不用。”谢斯和后退一步,“等他醒了再说。”
江迹的睡姿并不算舒服,车厢很硬,没有可以正儿八经坐下的座位,只能席地而坐。
伴随着货车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行驶,江迹的额头一下一下磕在车厢的铁皮上,印出刺眼的红痕。
半梦半醒中,侧颊不知被谁轻轻托了一下,滚烫的掌心贴住江迹的侧颊。
略带薄茧的指尖留恋地在他眼下细嫩的皮肤上摩挲,随后一只软枕被塞进江迹的颈侧,隔绝了额头与铁皮的接触。
江迹无意识地抬眸,没什么焦距的乌瞳半睁着,映出谢斯和那张并不算温和的脸。
“谢斯和。”江迹含糊不清地梦呓。
“嗯。”男人将遮挡江迹眉眼的碎发拨开,嗓音低沉地应声。
“不要杀我。”
谢斯和选的路四面环山,山路盘旋难行,但好处是山林中丧尸不多。
天色昏暗,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公路上飘起渺茫的雾气。
雨会干扰异能者的听觉,也会干扰丧尸灵敏的听觉。
货车车厢内。
秋天的寒意透过篷布传导进车内,车厢里静悄悄的,幸存者们互相依偎着取暖。
江迹靠坐在车厢最外侧,被纱布包裹的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则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匕首。
这支匕首比他的手术刀重一些,江迹使用的还不太熟练。
秋风扑来,篷布被掀开小小的缝隙,江迹看向山下距离不远处的小县城栖山县。
栖山县里黑压压的拥挤着丧尸,但由于被雨声干扰了听觉,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
车队加快了速度。
想必是想趁此机会离开这群丧尸的攻击范围。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环境逐渐安静下来。
江迹手中旋转的匕首骤然凝固,漆黑的刀柄被五指猛的攥紧。
这里的环境让江迹觉得有些不对劲,莫名出现的危机感让他感觉十分焦躁,头有些疼,不过还处于勉强可以忍受的状态。
望城栖山一带,末日后造访的人并不多,与世隔绝的原因除物资不够丰富无人觊觎外,就是这重重叠叠危机四伏的密林。
可最近的路程中,队伍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甚至一下午连只丧尸都没碰到,这很奇怪,不像是末日,像和平年代游山玩水的旅行团。
这片山林就像狡猾的猎人拉下的巨网,又像风暴来临前安静的海面,用短暂的安全作为诱饵,降低着闯入陷阱猎物的警惕心。
雨停了,四周一片寂静。
货车一个急刹,将车厢里的人震醒大半。
雾气缭绕,能见度很低。
微风拂过,白雾顺着缝隙钻进车厢里。
江迹的视线透过车厢篷布的缝隙,精准锁定环绕在车边的白雾,他看不见雾气之中有什么,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地面宛如浪潮一样涌来。
“唔——”
只是多看了几眼白雾,眼前的世界便开始扭曲变形,脑海中被强行塞入一段无法承载的来自雾气中的破碎信息。
溺毙的恐惧和尖锐的刺痛几乎将人彻底淹没,耳朵嗡鸣,眼前天旋地转。
剧痛在脑中炸开,江迹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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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捂住脑袋,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货车车厢外。
车门打开的声音响起,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刷拉一声。
货车的篷布被拉开,雨水夹杂着秋风吹散了车厢内本就不算高的温度,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幸存者们更加紧张,惊恐地看向来人。
“你!”一把枪就近抵上车厢最外边的江迹,“下车去白雾里探探路。”
脑海中的刺痛还在源源不断地袭来,江迹不甚清醒地抬眸。
视野模糊,他勉强认出这两个人,是徐威和另一个钢铁系异能者陈庆。
“陈哥,我认识他,他滑头的很,让他一个人去,说不定出去就跑了。”
徐威高高在上地看向江迹,江迹此时脸色惨白,像是被吓破了胆。
看到了江迹的狼狈模样,徐威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满足感。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江迹和他争谢斯和队伍医生位置。
之前人多眼杂不好下手,白雾里只有这几个人,徐威要把江迹留下,让他活不过今天摆好。
陈庆鄙夷地看向江迹,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动不动的,像是已经被吓得丧失了行动能力。
“那徐医生你说找谁?”
“车里这么多幸存者,随便找一个探路的还不简单吗。”说着,徐威的视线落在江迹身后互相依偎着的兄妹二人身上,宛如毒蛇般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游移,“这不是有现成的吗,年轻人跑得快。”
陈庆眼珠子一转,枪口调转方向,指向抱着希希的阿澈,“小子,下来。”
阿澈心跳如擂鼓,他脸色发白地去看怀里的希希。
希希紧张地攥紧哥哥的衣角。
“我说让你下来!”
陈庆失去了耐心,他隶属于金刚,队友刚刚团灭,他又被困在白雾里。
四面八方涌来的雾气和未知的死亡威胁让他极其暴躁。
他猛的伸手,铁制的车厢宛如被赋予生命,车厢底部伸出一支铁管,铁管扭曲成绳索的形状,拖住希希的脚腕,将对方强行从阿澈怀中拉出。
毫不客气地拖行将近一米后,陈庆枪口向下,抵在希希的额头枪。
“哥哥!”三岁的小姑娘被拖拽地脚腕变形,十指被粗糙的车厢磨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哥哥——”
“不想去。”陈庆嗤笑一声,看向脸色惨白的阿澈,“不想去也行,我免费帮你把这拖油瓶小婊子崩了,大家一起听个响。”
“不不不……不要,你别动她!”阿澈的嗓音瞬间变调,他踉跄着向前爬行,试图从枪口下救出自己的妹妹,却被对方反手一枪托狠狠地砸在额头上。
本就营养不良的少年眼前发黑,血顺着额角流下,一滴滴落在冰冷的车厢上。
“我再问你一遍。”陈庆没什么耐心地大吼,“去不去?!”
“我去……”阿澈手忙脚乱地擦自己额头的血,嗓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我现在就去,你别动我妹妹。”
一直没有动作的江迹终于抬起手,拦住了摇摇晃晃向前爬行的阿澈。
他按下还在颤抖的指尖,“我跑的比他快的多。”
江迹歪头,没什么焦距的眸弯起,“还是别换人了吧,陈哥。”
7. 他人呢?
江迹的状态并不算好,看上去毫无威胁。
即便如此,陈庆也没有放松警惕。
本来对准希希的枪口再次对准江迹。
江迹并不在意,毕竟被人拿枪抵着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他的视线还未恢复,眼前还带着斑驳的色块和重影,耳朵嗡鸣,听不清声音。
江迹慢吞吞地捡起车厢内自己掉落的匕首,侧眸“看”向车里剩余的幸存者,希希还在抽噎,发出细小的哭声。
“安静。”江迹把匕首塞进刀鞘,语气平静,“想活下去就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白雾沉沉。
雾气的包围圈已经缩的很小,这个范围内只剩下幸存者们乘坐的货车和陈庆的车。
这种奇怪的白雾能隔绝大部分声音,以至于被困在其中的异能者无法辨别方向。
江迹撑着车帮跳下车,踏上黑沉沉的沥青路面。
“找到其他小队或者出去的路,你才可以回来,不要耍花招,不然你会死的更惨。”
江迹的右手手腕处多了一条锁链,是陈庆的异能。
只要陈庆认为江迹有异常举动,这条铁链会比丧尸先要了他的命。
江迹踏进白雾,很快消失在两人视野之中。
半晌没有动静,
“什么声音?”徐威皱眉看向陈庆,“陈哥,你听见了吗?”
是什么攀爬在地面上窸窸窣窣接近的声音。
陈庆听不见,他的注意力在跟随江迹的那段铁链上,闻言不耐烦地摆手。
“徐医生,你们这种没什么实战经验的后勤人员能听到什么声音,我什么也没听见。”
徐威被下了面子,有些不高兴。
陈庆末日来临前就是小混混,末日来临后,他凭借超低的素质和不存在的底线,混的风生水起,自然看不起徐威这种高材生。
有谢斯和预备队员这层身份在,陈庆勉强给徐威几分面子。
说实话,陈庆连谢斯和都不放在眼里,他现在是不如谢斯和,不过莫欺少年穷。
徐威也一样,即便末日,他也不屑于同陈庆这种空有发达肌肉,脑子里装的却都是浆糊的混混打交道。
两人在没什么矛盾时还能维持一些表面的和平,可真正遇到危机,可就是各自逃命。
白雾之中,有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响起。
“柯炎,我们是碰到异能丧尸了吗?能产生雾气这种异能是能天气控制型吗?”
“这白雾怎么没什么杀伤力?不会是有毒吧?”
“你之前在京都基地接任务的时候见过能控制天气的异能吗?”
“谢队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
柯炎一一解答。
“不知道。”
“不清楚。”
“我也没见过。”
“你们去问谢队吧。”
直到最后,柯炎才说出一句有营养的话。
“这里有血腥味。”
伴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几名异能者十分有默契地闭嘴,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距离这群人不远的江迹在狂奔,他右手的纱布上有几片刺眼的血渍,是阿澈身上的。
白雾中的能见度很低,低下头甚至看不清自己脚下的道路,露气浓重,血腥味也被水汽包裹着,轻易无法扩散。
四周一片寂静。
柯炎也无法辨别血腥味传来的方向,但他知道,这味道距离很近。
“柯炎!”
江迹的声音在白雾中响起,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奔跑,直冲柯炎这群异能者组成的队伍。
“哎?”柯炎眼前一亮,他抬起手,冲江迹打招呼,“池医——”
以为自己完成找到江迹的任务,柯炎还未松气,便看到江迹身后层层叠叠涌来的黑色油污。
脸上为了和江迹打招呼形成的笑容瞬间僵硬,柯炎瞪大双眼,忙不迭地抽出身后的双刀,双刀交叉,火焰倏然从他脚下燃起,形成一米多高的包围圈,将几人包裹在其中。
另一边的白雾中,陈庆脸色一变。
“这是什么?!”徐威发出一声惊叫。
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马路的缝隙流淌,直冲徐威和陈庆涌去。
两人迅速向后退去,却不敢像江迹一样扎入雾气之中,只能围着狭小的区域转圈。
液体的速度很快,就在黑色的粘液即将接触到徐威时,他抬起变换成藤蔓的手臂,猛的伸向背对着他,正在奔跑的陈庆。
陈庆一时不查,被藤蔓缠上小腿,整个人踉跄一下。
地上袭来的粘液拉住他的裤脚,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马路缝隙中越来越多的液体顺着陈庆倒下的身体攀爬,尖锐的疼痛从身体裸露的部位传来。
陈庆发出惨叫声,刺激地液体更加兴奋,黑色的粘液将他整个人覆盖。
不过瞬间,陈庆的惨叫声便消失,沉闷的寂静再次将所有人包裹。
粘稠的、流动的黑色油污从陈庆身上褪去,流入公路的缝隙,与黑色的沥青融为一体。
雾气褪去,原地留下一具裹着衣服的枯骨。
沉闷的惨叫声像被棉花包裹着,透过白雾从四面八方传进耳中。
柯炎这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火焰熊熊燃烧,黑色的浓稠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扑向火焰,宛如飞蛾扑火,试图将火焰熄灭,冲进包围圈。
“这是些什么东西?”异能者们的异能像不要钱一样砸向油污,油污被攻击后有黑色的灰尘簌簌落下,却迅速凝结后,再次扑来。
异能并非无穷无尽,很快有人因为异能透支倒地不起。
灼烧的热浪将空气都炙烤的火热,超负荷的奔跑几乎耗尽江迹剩余不多的体力,他抓住柯炎的手臂,拉直了仍在痉挛的脊背,硬生生将即将倒地的身体拽回来。
“撑住……”
江迹手腕上的锁链褪去,他喘着粗气,脖颈处青筋跳动。
嗓音被喘息声割地七零八落,江迹强行将喉咙里的血腥味咽下。
“它们怕火。”
“它们?”柯炎来不及思考,他大吼一声,身体的肌肉绷直,被逼退的火焰再次炸燃。
火圈向外扩出半米。
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黑色的油污越来越多,争先恐后地涌进火焰。
刚刚扩大的包围圈再次缩小。
“要撑到什么时候?”短短的半分钟就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异能本就是辅助攻击的招数,饶是柯炎异能强,也撑不住这么浪费,他额头上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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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源不断地砸在地面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怪物怎么跟不要命一样。”
“不是什么怪物。”江迹终于将喘息压下去,沙哑的嗓音响起,“柯炎,看仔细了,这些东西是蜘蛛。”
白雾里的能见度很低,柯炎强迫自己仔细凝视这些扑来的黑色浪潮。
这时他才看到,浪潮中微小的比针尖还要细的节肢互相踩踏、纠缠,这群不知名的小蜘蛛汇聚成一片不断向前涌动扑来的黑色绒毯。
“这些都是变异蜘蛛?”柯炎浑身发凉,这么庞大数量的变异昆虫,他是第一次见。
“不。”江迹看向森林,握紧手中的匕首,“变异的只有一个。”
破碎到不知所谓的信息被强行塞进脑海中。江迹眉头紧锁地观察周围仿佛无穷无尽的油污,近乎凶狠地将脑海中接收的杂乱信息碎片压下。
“给我开一条路出来。”江迹直视着白雾,语气平静,“我要去森林里。”
柯炎回头去看江迹。
“不行,谢队说让我——”
匕首抵在柯炎的颈侧,将他剩余的废话压回去。
江迹威胁道,“谢斯和得等回来之后才能杀你,而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柯炎瞪大眼睛。
“……池医生,我们不是朋友么?”
江迹:“废话少说,谁跟你是朋友,你想死在这儿,我还不想死。”
剩下几个异能者眼观鼻鼻观心,纷纷当做没看见,没人敢向柯炎伸以援手。
黑色的虫潮被破开,火焰撕开一条通往森林的路。
江迹回头看了一眼咬紧牙关支撑着发动异能的柯炎。
“坚持住,别死了。”
直到江迹彻底进入森林中,柯炎才收起双刀之一,将火焰缩成防御形状。
火焰圈内部温度激增。
“烫烫烫。”几个异能者被烫的嗷嗷叫。
“柯炎,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升温缩圈。”
“池医生都走了。”柯炎无辜道,“你们又烫不死,不如省点力气,还能多撑一会。”
火焰之外,一道蓝白色的电流闯入密密麻麻的虫潮之中,刹那间纠缠报团的蜘蛛如暴雨般四散崩飞。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
谢斯和闪现在火焰圈中,他周身缠绕着细碎扭动的电蛇,视线缓缓地从圈内团成鹌鹑的几个异能者身上扫过,最终落在看上去十分心虚的柯炎身上。
“他人呢?”
江迹在密林中穿梭。
他手中的匕首十分锋利,能割断大多数荆棘,森林中的雾气并不浓郁,仅有薄薄的一层,足以看清周围的景象。
越靠近危险,太阳穴传来的刺痛感就越强烈,直到停在一处大坑前,刺痛感到达顶峰。
江迹收起匕首,轻手轻脚地探头去看坑内。
坑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各样已经被啃食成白骨的尸体,一只穿着碎花裙子的丧尸在尸体堆中宛如蜘蛛一样攀爬。
感觉到异常,蜘蛛丧尸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江迹停留的方向。
空无一物。
荆棘丛中。
谢斯和的手臂从身后环来,像一道不容抗拒的锁链,猛的将江迹禁锢在怀中,带着薄茧的大手捂住江迹的嘴巴,将他带离原地。
8. 争执
粗糙的薄茧摩擦着脸上细嫩的皮肤,带来近乎麻痒的颤栗感。
江迹的后背紧贴坚硬的岩壁,手肘抵住谢斯和滚烫的胸膛,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匕首从袖口划出,抵在谢斯和的脖颈上。
呼吸声被薄雾吞噬,即便没有看到江迹,察觉到异常的人形蜘蛛丧尸也开始行动,四肢并用地向江迹的方向爬来。
攀爬尸体带来窸窸窣窣的刮擦声,丧尸低吼着,速度极快地冲来。
刺耳的刮擦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江迹甚至听得见那丧尸攀爬在坑壁上带来的抓挠声。
握着匕首的掌心沁出冷汗,直到那窸窣的动静落在头顶,蜘蛛丧尸的一条腿探出大坑,出现在江迹的视野之中。
铺天盖地压下来的危机感让江迹脸色愈发惨白。
“唳!”
一声尖利清脆的鸟鸣穿透白雾,骤然打破令人窒息的死寂。
大坑中所有的声音,摩擦声、攀爬声、丧尸发出的低吼声全部戛然而止。
蜘蛛丧尸从坑壁直接跳下,发出沉闷的落地声,紧接着是更为迅疾的摩擦声,摩擦声以极快的速度远离,向着鸟鸣的方向极速移动。
江迹松了口气,但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手中的匕首上抬,试图威胁谢斯和松开手。
谢斯和没有被匕首威胁到,反而将自己的脖子向锋利的刀刃上压,脖颈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想杀我?”谢斯和低低地笑了,他捂住江迹嘴巴的手松开,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江迹侧颊上被按压出的红痕,最终掐住江迹的下颌,强迫对方抬头与他对视。
“可惜,我的刀杀不掉我。”
“不过我倒是有个东西想让池医生看看。”
江迹眉头紧锁,并不回答。
谢斯和也不生气,他掌心翻开,一条陈旧的编织红绳从他掌心坠落。
红绳被手指勾住,链坠摇摇晃晃,映在江迹眸中,江迹的瞳孔猛的收缩。
链坠看上去像是某种玻璃瓶子的碎片手工打磨而成,勉强能看出一个心形,玻璃的毛刺都没有磨平,足以看出制作工艺的粗糙和廉价。
心形的一面刻着字母“X”,另一面刻着字母“J”,像是用某种利器大力割出的痕迹,混杂在粗糙的表皮上,轻易无法分辨。
江迹近乎急切地伸出缠着纱布的右手去够那只链坠,却被谢斯和轻飘飘地收回。
江迹抓了个空。
“这么迫不及待。”
谢斯和松开捂着江迹嘴巴的手,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抹开自己脖子上的血渍,语气笃定起来。
“看来池医生认识这东西。”
江迹从海市逃离的很匆忙,带走的东西并不多。
死亡的威胁笼罩在头顶,很多东西与其带在身上丢失,不如让它们永远尘封在人类可能永远不会踏足的围城里。
“开个价吧。”江迹收回抵在谢斯和颈部的匕首,嗓音沙哑,“谢斯和,你想要什么?”
谢斯和把那条廉价的项链拿在手中,玻璃表面粗糙,宛如沙砾,“谢浔就拿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忽悠你?”
“我花不少力气才打开谢家的保险箱,本以为里面会有不少金银财宝,没想到只有一条项链。”
谢斯和唇角弯起,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这是什么?你和谢浔的定情信物?”
“早知道池医生喜欢这种不值钱的东西。”谢斯和嘲讽道,“我又何必往你身上砸那么多钱?”
江迹长睫微垂,遮住了眼瞳中的情绪,苍白的唇因压迫显出几分潋滟的水光。
“这只丧尸能使用两种异能。”江迹用手背蹭了蹭自己侧颊上发烫的指印,嗓音冷静下来,他没有理会谢斯和的冷嘲热讽,自顾自地开口。
“产生雾气的自然系和控制蜘蛛的精神系,我会拿到它的异变核心和你换。”
变异丧尸和动植物体内偶尔会产生能短暂储存能量的核心,杀掉变异生物,取出异变核心,可以使用异变核心的残余能量。
可惜变异生物强大,异变核心也不是每只都会掉落,产量极少,即便在末日后期也属于有价无市的宝贝。
谢斯和垂眸看向江迹,视线落在他抿成直线的薄唇上,半晌才嗤笑一声,“好啊,那我拭目以待。”
江迹没有再回答,他自顾自地转身,向大坑另一边走去。
还未走出两步,谢斯和的手便猛地伸出,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江迹的手臂,那力道极大,甚至带了些许粗暴的意味。
“江迹。”谢斯和有些咬牙切齿,“你想送死我不拦着,不过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江迹皱着眉,奋力将自己的手臂从谢斯和手中抽出。
“不劳提醒。”江迹冷冷道,“我记得很清楚。”
不远处柯炎从白雾里冲出,手中拎着个人形物体,他速度极快,像被火烧屁股一样,向这边窜来。
一片蛛群从柯炎身后的白雾中追出,速度极快。
柯炎慌不择路,把拎着的人形物体往旁边的荆棘丛中一丢,手忙脚乱地向前狂奔。
“谢队救我!”柯炎吱哇乱叫半天,直到快要撞到江迹,才等来谢斯和的支援。
电蛇猛的窜出,将蛛群炸飞。
“池医生?”柯炎在二人身边站定,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息,肺都要喘出来,“谢队?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江迹不说话。
谢斯和冷着脸也不回答。
柯炎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最后一拍脑门,喊了句“糟了”。
他回头四处张望,从荆棘丛中将那个刚刚被他甩飞的人形物体扛出来,放在两人面前。
江迹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向瘫坐在地上的眼镜男。
眼镜男厚重的镜片碎了一只,脸色是长久不见光的青白,脸颊上的肉凹陷下去,身上骨头凸起,整个人瘦的吓人,一副随时要晕死过去的模样。
望城幸存者中没有这个人,谢斯和的队伍里也没有。
“这个人是我刚才在公路的排水管里找到的。”柯炎嘿嘿一笑,“池医生,你刚才不是说那些怪物是蜘蛛嘛,我就想着抓几只仔细研究一下。”
“恰好排水管那边蜘蛛少,我就去那边抓,谁知道抓到了个人出来。”
“喂,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的?你躲在排水管里故弄什么玄虚?”
“这雾气和蜘蛛是不是你在搞鬼?”
柯炎折腾半天,眼镜男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白眼一翻,马上要厥过去。
江迹眉头紧锁,自己的背包被陈庆扣下,身上只带了些药品和武器,浑身上下连一块饼干都找不到。
他看向柯炎,“有吃的吗?”
柯炎摸遍自己全身的口袋,把怀里的玻璃瓶拿出来。
瓶子里一群黑色的蜘蛛互相钩织缠绕,宛如一团会动的毛线球,在瓶子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池医生,这个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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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炎灵魂发问。
江迹:………你说呢?
旁边的谢斯和窸窸窣窣,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饭盒,不情不愿地递过来,饭盒小巧,密封严实,通体是玻璃制成,盖子上镶嵌着一颗火系核心,还在盈盈地发出微弱的红光。
拿珍贵的火系核心做饭盒,简直暴殄天物。
饭盒里的粥是温热的,江迹打开盖子,半蹲在眼镜男面前,把饭盒递过去。
米粥熬的粘稠软烂,里面添加了不少末日难得的食材和蔬菜,清淡,但营养丰富。
久违的食物味道钻入鼻腔,饥饿已久的眼镜男仅仅坚持了几秒钟,便放下戒备,夺过饭盒,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往口腔中塞。
并不算多的食物被吃的一干二净。
眼镜男勉强打起一些精气神。
“会死。”眼镜男话说的并不利索,他抱着饭盒,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不清楚,“所有人都会死。”
长久不与人沟通,眼镜男勉强说了几句话后,才慢慢恢复语言沟通能力。
从他颠倒的话语中,江迹勉强拼出事情的真相。
眼镜男叫周瞬,是个生物博士,速度系异能者,隶属军方调查队,三个月前来这里调研,不幸被困。
他们目前遇到的这群蜘蛛,属于洞穴盲蛛的一种,没有眼睛,只能通过声音来确定猎物位置。
周瞬的队友全部死于蜘蛛丧尸之手,他被队友塞进排水管中,靠着滴水的噪音隐藏自己,才勉强活到现在。
可即便今天柯炎没有找到他,他也撑不了多久。
队友给他留下的食物已经吃光,没有物资补给,周瞬已经断粮好几天,靠着排水管里的雨水度日,要不了多久就会饿死。
“周瞬?”江迹皱眉,终于从小说原文的犄角旮旯里找出这个名字。
研发出异能封闭药剂的研究员曾经在回忆中提起过这个名字,周瞬是那名研究员的天才师兄。
那名研究员曾经感慨过,如果师兄周瞬活着,可能药剂的水平会更上一层楼。
“京大生物系?”
周瞬缓缓点头,警惕地看向江迹,“你认识我?”
“不认识。”江迹漫不经心道。
“我的每一个队友都是训练有素的顶尖异能者。”周瞬抱着饭盒,视线落在没有异能的江迹身上,又看了眼异能几乎耗尽的柯炎。
虽然对这群人不抱什么希望,但周瞬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尽数告知。
“白天它会用雾气封住视野,车在雾气里启动,噪音就会引来盲蛛的攻击,车队寸步难行。”
“我们被困在这里,但并没有放弃。”
天色渐暗。
柯炎回头去看包裹着公路的白雾,雾气开始慢慢散开。
“我们本来以为保持安静就可以伺机杀了它,直到夜晚降临,雾气散去。”周瞬脸色青白,嗓音发抖,看上去恐惧到极点,“没了白雾的干扰,那群蜘蛛的听觉达到顶峰,它们能找到所有人,即便屏住呼吸,它们也能听到心跳声。”
江迹把玩着匕首,回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身后的大坑。
坑里白骨累累,死者无数。
“你们会死,我也会死。”周瞬嗓音嘶哑,“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
“柯炎。”江迹没再继续听下去,他起身,将匕首插进刀鞘,“带周博士回去。”
柯炎听话地把周瞬夹进胳肢窝,下一秒就看到江迹头也不回地跳下深坑,柯炎瞪大眼睛。
9. 抱起
谢斯和紧随其后。
一阵风吹过,原地只剩柯炎和周瞬两个人。
周瞬:!!!???
“你……我……他们……啊???”周瞬语无伦次。
“他们是嫌命太长了吗?”周瞬重新组织好语言,灵魂发问。
强光瞬间笼罩整个大坑,混合着闪电带来的声波,爆裂声震地整座山都在晃动。
“可能,他们是嫌我的命太长了。”柯炎回头,看向从浓雾中黑压压涌出的蛛群,生无可恋地开口。
蛛群察觉到本体危险,从浓雾中退出,争先恐后地返回大坑。
大坑内。
闪电带来的巨大轰鸣声在坑内回荡。
江迹穿过白骨群,无声无息地贴在石壁上,手中的匕首在耀眼的电光下,折射出冷岑岑的光。
这里是蜘蛛丧尸返回大坑的必经之路。
很快,攀爬声从地面飞奔而来,花裙子丧尸蜘蛛发出高频率的嘶吼,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盲蛛群紧跟着躁动起来,争先恐后地跳入坑中,大坑一点点被填平。
电蛇在谢斯和周身涌动,发出剧烈的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蛛群被炸飞,又有无数盲蛛迅速补充进缺口,源源不断地压下来。
蜘蛛丧尸的注意力全部在谢斯和身上。
江迹在暗处抬手,猛的将被碾成粉末的药粉向前一扬,撒向蜘蛛丧尸。
白色的药粉在蜘蛛丧尸周围形成一道致命帷幕。
异能失效,蛛群停摆,沸腾的蛛群瞬间安静下来。
药粉数量少,药效低,能争取到的时间几乎是论秒计算。
江迹没有丝毫犹豫。
他几乎是与药粉一同贴身进入了蜘蛛丧尸的攻击范围,匕首紧贴着蜘蛛丧尸的脑袋划过。
闻到新鲜血肉的味道。
蜘蛛丧尸兴奋起来,张大嘴巴低吼着直扑江迹。
丧尸扑来的腥风贴着江迹的喉咙擦过,黑色的利爪与他的侧颊失之毫厘。
江迹借着旋转的腰力,宛如一只灵活的猫,与丧尸缠在一起。
脖颈再次擦过丧尸的利爪,凌厉的风割破皮肉,血液从伤口飞出,星星点点地落在丧尸的口腔中,更加刺激对方的凶性。
江迹没有后退,他迎着丧尸的攻击,反手握住匕首,精准狠厉地捅进丧尸的后颈,试图切断它的颈椎。
异能丧尸骨骼坚硬,匕首刺破皮肉,却牢牢地卡进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太硬了,割不断!
江迹双手握住匕首,试图将匕首拔出。
却不想更加激怒这只变异丧尸。
它嘶吼着,疯狂拧身一甩,巨大的力道将江迹连人带刀狠狠地甩飞出去。
江迹被甩飞几米远,重重地砸在石壁上,匕首从掌心脱出,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咳咳——”江迹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沫。
下一秒,蜘蛛丧尸嘶吼着再次扑来。
谢斯和瞳孔猛的收缩,身体先于思维先做出反应,他几乎是瞬间转身试图冲向江迹。
由雷电凝聚的屏障失去控制,开始崩裂。
蛛群再次骚乱起来,黑压压的浪潮猛的撞击屏障,几团蜘蛛从屏障缝隙中冲出,贴着谢斯和的侧颊擦过,直冲江迹而去。
死亡威胁扑面而来,被蛛群啃噬的感觉爬遍四肢,江迹头疼欲裂。
丧尸的利爪贴着脖颈划过,割出几道深深的血痕,血珠争先恐后地渗出。
痛感让江迹恍然回神,他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再次抓回手中。
“谢斯和。”江迹站直身体,他握紧匕首,用手背擦了擦唇边的血渍,“不想打就滚回上面去。”
谢斯和的脚步骤然停在原地。
浓重的雾气升起,不过片刻便溢满整个大坑。
江迹落了下风,他看不清,雾气太重,他甚至看不清自己手中的匕首。
蜘蛛丧尸却能通过呼吸声确定他的位置。
蜘蛛丧尸再次向前扑咬,江迹狼狈地贴着石壁翻滚,再次躲开。
手臂受了伤,使不上力,即便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也很难刺破丧尸坚硬的头骨。
这样下去不行。
江迹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把匕首插回刀鞘,曲起食指,贴在唇边。
一声锐利的口哨声穿破白雾,伴随着口哨声一起过来的,是丧尸伸来的尖长利爪。
江迹眸色一凛,在白雾中精准地抓住丧尸的手臂。
他看不见,但却毫不犹豫地将毫无防具的右臂伸向丧尸。
右臂死死勒住丧尸的脖颈。
从谢斯和饭盒上扣下来的火系核心出现在江迹掌中。
手掌翻转,火系核心被江迹塞进丧尸口中。
咔嚓。
丧尸狠狠地咬下去,核心受力。
轰地一声开始爆燃。
即便是立刻松手向后躲避,江迹也被爆燃带来的热浪推倒在地。
热浪冲破雾气,让人短暂地恢复视觉。
丧尸被引燃,腐烂的皮肉被火焰包裹,却并未被打倒,嘶吼着再次冲向江迹。
江迹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枪。
子弹精准没入丧尸眉心偏上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响声。
蜘蛛丧尸头颅猛的向后一仰,宛如碎肉般瘫倒在地,再无动作。
失去控制的蛛群丧失攻击性,争先恐后地向四面八方散去。
微风拂过,吹散了残留在大坑中的白雾。
江迹胸膛起伏微弱,耳边嗡鸣。
他踉跄着,撑着手臂一点点起身,握着匕首向蜘蛛丧尸走去。
脚步仿佛踩在棉花上,痛觉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是晕的。
江迹晃了晃脑袋,眼前愈发模糊,仅剩的意识最终被黑暗彻底吞噬,膝盖一软,身体无力地向后仰落。
一只有力的手臂迅捷而坚定地探出,带着薄茧的手精准地托住江迹的后背,掌心拂过他骨骼分明的脊椎,稳稳的承住了江迹坠落的重量。
谢斯和半跪在地上,将江迹拢在怀里,伸手去探江迹的鼻息。
江迹的呼吸很轻,若有似无的微弱气流拂过谢斯和的指节。
柯炎扛着周瞬跳下大坑,马不停蹄地飞奔而来。
谢斯和检查了江迹身上的几处显眼伤口,没有发现异常。
随后,另一只手绕过江迹的膝弯,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
没有想象中的重量,轻飘飘的。
“谢队,池医生没事吧?”柯炎替江迹捏了一把汗,每次丧尸的爪牙都十分凶险地从江迹身侧划过。
有那么几个瞬间,柯炎甚至以为江迹要被撕碎。
谢斯和嗓音平静,“他这么惜命,能有什么事。”
柯炎干笑两声,并不应和。
他站的高,能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从柯炎的角度,甚至能看见江迹倒地瞬间,谢斯和脸上出现的的片刻迷茫。
柯炎和谢斯和认识的时间不短,但他从来没在谢斯和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那种不知所措到连瞳孔都是一片空白的表情。
“去把核心挖出来。”谢斯和简单地交代柯炎后,把江迹向上抱了抱,让对方没有受伤的脸颊贴在他的侧颈上。
宛如羽翼般薄弱的呼吸扫过谢斯和的脖颈。
谢斯和喉结滚动,低垂着眼眸去看江迹被火扑过,略微卷毛的发顶。
“他在发烧。”周瞬没什么情商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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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谢斯和的片刻温存。
异能者对温度的感知很灵敏,周瞬这个半只脚迈进鬼门关的人都能感知到的发热体温,怕是不止低烧这么简单。
感染丧尸病毒后会出现短暂发烧症状。
江迹虽然没有和蜘蛛丧尸直接接触,但他距离蜘蛛丧尸太近,裸露的伤口接触尸液的概率并非为零。
无论是周瞬,还是谢斯和,他们面对战斗后突然发烧的队友,都只有提前杀掉这一种处理方式。
并非冷血,而是为了消灭风险,让更多人能活下去。
谢斯和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周瞬。
周瞬蓦然瞪大眼睛。
冰冷的窒息感猛的束住他的脖颈,周瞬瘦的像麻杆一样的手臂颤抖地抬起,却没能在自己脖颈上摸到任何一种束缚物。
“谢队,谢队!”柯炎措手不及,连核心都没来得及挖,赶忙折返回来拦在两个人中间。
“池医生让我照顾好周博士。”柯炎生怕谢斯和把周瞬给宰了,迅速把江迹搬出来,“周博士出问题的话池医生会生气的。”
谢斯和思考了两秒。
束住周瞬的电流收回。
周瞬捂着脖子狼狈地咳嗽,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柯炎赶忙去帮周瞬顺气,此时柯炎万分庆幸,幸亏谢斯和没把周瞬一下搞死,还让他挣扎两下,给柯炎留了点辩白的时间。
不然到时候周瞬死了,不仅谢斯和要背锅,自己也要背锅。
谢斯和瞥了眼地上的周瞬,冷冷道,“别让他死了。”
柯炎连连点头。
公路上的雾气散去,露出三三两两间隔几十到上百米不等距离的车队。
地上零散地躺着辨不出身份的白骨。
幸存者车厢里少了几个人。
他们没什么自保能力,即便听从江迹的话,尽量不发出声音,却还是有同伴被蛛群拖走。
希希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小脸惨白地去看车厢外,阿澈抱着希希,坐在车厢边缘,小心翼翼地打量来来往往的异能者,试图从中寻找江迹的身影。
末日中的孩子大都早熟,阿澈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早已学会察言观色。
他没有麻烦别人,而是自己包扎了额头的伤口,把希希扭伤的脚腕缠上固定的布条。
甚至还大着胆子爬下车,捡回江迹被陈庆扣押的背包。
这孩子在尽力地创造自己的价值,可惜直到雾气消散,江迹也没有回来。
车队原地休整后继续向前。
柯炎把周瞬安顿好后,带着清理好的核心返回改装越野车。
越野车停在护栏边,单面透视的玻璃隔绝了车队中其他人的视线。
柯炎揣着核心钻进车里。
车厢里很安静,柯炎向后扫了一眼。
江迹躺在宽大的后座上,谢斯和却屈身蜷在副驾和后座狭小的空间里,高大的身躯收敛,生怕挤到对方。
“眼睛不想要的话。”谢斯和抬眸,视线与柯炎在后视镜中相接,凉凉地开口,“我可以免费帮你挖出来。”
被抓个现行的柯炎谨慎地收回视线,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地发动越野车。
越野车跟在车队最后,平稳向前。
谢斯和带着薄茧的手指托住江迹的腕骨,小心翼翼地揭开江迹掌心沾灰的纱布。
纱布下本该开始愈合的烫伤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因为打斗带来的撞击再次加重,皮肉发红淤青,显得伤口有些可怖。
烫伤膏被谢斯和轻柔地敷在江迹的掌心。
冰凉的药膏接触发烫的皮肤,江迹指尖轻动,似乎在含糊不清地抽气。
谢斯和拧眉,俯身下去,轻轻吹了吹那片刺眼的红痕。
10. 女朋友
车队驶出栖山。
后座上的江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
带着水汽的乌瞳眨了几下,涣散的视线聚焦,瞳孔中映出谢斯和的脸。
无数次被谢斯和拧断脖颈的死亡威胁叠加,一瞬间,江迹头皮发麻,眸中的惺忪瞬间褪去。
身体率先做出反应,他骤然翻身,迅速和谢斯和拉开距离。
江迹眸中的惊惶与恐惧一闪而过,在谢斯和想要继续探究时,却已经无影无踪。
缥缈的若有似无的线索被谢斯和抓住,荡起一圈涟漪后消失不见。
车厢内的空间不大,后座挤了两个人,本就逼仄,此时江迹骤然远离,更是无处可躲。
脊背重重地撞上车窗,江迹吃痛,低哼一声。
即将撞上车窗的手臂被谢斯和牢牢擒住。
“交易还没结束。”谢斯和另一只手撑住车窗,把江迹困在他怀中的小小一隅。
他垂眸看向江迹,试图从江迹眸中寻找异常,却只能看到满满地防备,“池医生,你这是想去哪里?”
车窗外景色飞驰。
此时跳下车,不死也残。
“我去哪儿还不必向谢队长汇报。”江迹嗓音嘶哑,压下不适感,并不示弱地瞪回去,“项链呢?给我。”
“呵。”谢斯和被气笑了,他俯下身子,将本就逼仄的空间压迫地更加狭小。
“谢浔的事,池医生倒是记得清楚,不过我刚才说过,交易还没有结束。”
谢斯和慢条斯理地松开握住江迹的手臂。
离开时指腹不经意地轻轻揉了揉那片被他抓握地泛红的嫩肉。
江迹的脸色并不算好,谢斯和三番五次变卦,饶是江迹脾气好,此时也有些恼了。
他胸膛微微起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还想做什么?”
谢斯和气定神闲地坐回后座。
他撑着额角侧眸看向江迹,黑眸中映出江迹苍白的脸色。
比起刚见面时活蹦乱跳的模样,江迹现在的状态有些太差了。
这让谢斯和罕见地开始反思自己。
“这个和项链我都会给你。”谢斯和把一个小盒子放在他和江迹之间。
盖子打开,露出内里散发着莹润光芒的核心。
“作为条件,你这几天要呆在这里。”
谢斯和给出的价格堪称丰厚,但要付出的代价必然不会太小。
“为什么?”江迹没有直接答应,只是警惕地看向谢斯和。
他侧颈的伤口还未愈合,贸然行动,伤口再次开裂,细细密密的血珠顺着脖颈划过,没入衣领。
谢斯和语气平静,“你知道自己在发烧吗?”
江迹抿唇,并不回答,他知道自己不太对劲。
两只手缠了纱布,无法自由活动。
身上绝大多数皮肤都泛着淤青,裸露的手臂上遍布擦伤。
内脏似乎也有损伤,每一次喘息,嗓子里都有血气向上翻涌。
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脑海中传来的时断时续的刺痛,让人无法凝神思考。
江迹抬手,用手背贴住自己的额头,试了试体温。
烫的吓人。
“下了这辆车,你能活多久?”谢斯和不想把人逼得太急,他指尖轻点太阳穴,思索片刻,挑眉看向江迹。
“池医生应该知道,现在对你来说,这里才最安全。”
车队中大都是异能者,对体温感知灵敏,这些人不会允许一个正在发烧的潜在感染者活在队伍中。
谢斯和说的话,江迹无可反驳。
江迹警惕地在座椅的另一侧坐下。
缠绕着纱布的手指笨拙地在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片塑封的白色药片,放在两人中间。
谢斯和随手拿过,将药片送入口中。
苦涩异常。
分离两年。
两人的关系似乎比原来最差的时候还要差。
连最简单的沟通都能发展成一场针锋相对的争吵。
车队继续向前。
江迹脑袋贴着车窗,沉沉地闭上眼睛。
玻璃很硬,磕在额头带来沉闷的痛觉,江迹动了动手指,却始终无法醒来。
高烧带来的疲惫感将人淹没,五感被拉长,整个人陷入一场无法挣脱的混沌。
察觉到异常,谢斯和撑着手臂贴近江迹,他抬手托起江迹的侧颊。
另一只手覆上江迹仍旧滚烫的额头。
随后向下,干燥的掌心贴上他冰凉的侧颈。
江迹的手臂无意识地抱住谢斯和的腰,感觉到暖意,他的身体本能地向热源靠近。
最终依偎进谢斯和怀里。
谢斯和动作一滞,低头看下去。
如果清醒一点就该知道此时可能是江迹的另一个圈套。
谢斯和垂眸去看江迹泛着潋滟红痕的眼尾。
江迹是个高明的骗子和背叛者。
那晚谢斯和以为的亲密与沉沦,无非是江迹在给谢浔争取逃跑的时间和翻盘的机会。
自始至终,都不过是谢斯和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应该像对待其他背叛者一样,在望城杀了江迹。
或者在当下,只需一点力气,就能拧断江迹的脖子,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最终,谢斯和也没有付诸行动,他缓缓抬手,把江迹瘦削的脊背拢进怀里。
江迹只能属于他。
其他觊觎者只有死路一条。
天色暗下来。
车队不再继续向前,而是选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当做夜晚的营地。
谢斯和选择的落脚点是一间小院。
这里似乎正要举办婚礼,家中四处张贴褪了色的“囍”字。
院子里很干净,没有丧尸,也没有血渍。
房间内被谢斯和的异能供上电。
顶灯亮起,空调出风口吹出暖烘烘的风。
江迹被安置在沙发上,他身上裹着谢斯和的外套,外套对他来说有点宽大。
帽檐将江迹的脸颊遮住,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那双没什么血色的唇。
谢斯和坐在江迹对面,他用汤匙搅拌着手中瓷白的小碗里的药汁。
等到温度适宜后,才将一勺苦涩的药汁贴在江迹唇边。
被强行唤醒的江迹脑袋空空。
“张嘴。”谢斯和嗓音低沉,“喝完带你去房间里睡。”
江迹迟钝地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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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斯和觉得江迹这个样子特别可爱,但不妨碍他毫不手软地把一勺乌漆嘛黑的药迅速喂进江迹口中。
苦、涩——
世界上所有难吃的形容词来形容这药都不过分。
江迹混沌的思维勉强拉回,但仍旧不太清醒,属于任人摆布的状态。
他眼尾泛着潋滟的红,一勺药差点把他的眼泪给喝出来。
谢斯和对这样的江迹毫无抵抗力。
他舔了舔唇,视线长久地落在江迹的唇上,几乎是用尽浑身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要亲上去的冲动。
第二勺药贴在江迹唇边时,江迹已经不肯再张口。
他昏昏欲睡地要闭上眼睛,却被谢斯和扣住下颌。
第二口灌了进来。
柯炎知道自己老大心狠手辣,没想到灌起药来更狠。
柯炎的视线落在那碗黑色的药水上,整个人仿佛想到了些恐惧的事情,顿时蒙上一层痛苦面具。
他们虽然一直在物色新的医生,但不代表队伍里没有医生。
相反,他们的队伍中有一名治愈系异能,熬制出的药水甚至能提供珍贵的治愈系效果。
但一直没有正式启用这名异能者的原因就是,产量极低,攒半年异能才能提取不到五百毫升药水,比那些用血液的治愈系异能者产量更低。
但柯炎觉得产量低只是次要原因,最重要的是这种药太难喝了。
柯炎有幸尝过一口,差点给他送去见太奶,现在想来还后背发凉。
江迹身上的外伤已经肉眼可见地愈合,但谢斯和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谢队。”柯炎看着小碗中的药逐渐见底,谨慎地出言阻止,“这个量对池医生来说是不是太大了。”
虽然这药是好东西,但不代表没病还要硬灌。
“你的意思是?”谢斯和面不改色地给江迹喂药,“我现在不喂,等他醒了和我打上一架之后我再逼着他喝?”
谢斯和说的十分有道理,柯炎无法辩驳。
但为了防止江迹一会儿醒了连自己一起揍,柯炎选择远离江迹的视线。
省的江迹在记谢斯和一笔的同时,给自己也记一笔。
一碗药喂完,江迹也没有醒来。
谢斯和抬手试江迹的体温,温度已经降下来,虽然还在发烧,却也不像刚才一样烫的吓人。
客厅的帘子被猛的撞开。
刚出门没多久的柯炎猛的冲进来,他跑的很快,像被鬼追了一样。
“谢——谢队!”柯炎面露惊恐,“外面有一个女人在找池医生。”
谢斯和没有回答,他正拿着湿巾,给江迹擦手。
江迹手指上缠绕的绷带被取下,黏黏糊糊的药膏还糊在手上。
谢斯和似乎心情很好,捏着江迹纤细的指节,将他指尖残余的药膏擦拭干净。
柯炎咽了口口水,看着谢斯和慢条斯理地托着江迹的下颌,给他喂了水漱口,一切忙完之后,谢斯和才短暂地把注意力落在柯炎身上。
“什么女人。”谢斯和嫌弃地看了眼挡住空调出风口的柯炎,“站远一点。”
“她说她叫茵陈。”柯炎十分窝囊地往旁边缩了缩,“是池医生的女朋友。”
11. 界限
十分钟后。
谢斯和在院子里接见了江迹的“一家三口”。
分别是
女朋友:茵陈
大儿子:阿澈
小女儿:希希
此时“一家三口”簇拥在一起,有些惊惧地看向谢斯和。
这位谢队长的残暴茵陈几人有目共睹,第一次见面他就毫不手软地杀掉了几个感染者,还差点杀掉池医生。
只是茵陈不太明白,自己不过只是打听一下池医生的消息,怎么就莫名惹到这个阎王,还被抓到这里来。
“池医生的女朋友?”谢斯和围着几人缓缓踱步。
刚上大学就遇到丧尸病毒爆发,被迫成为一名护士的茵陈后背一凉,瑟缩地点头。
“池医生的儿子?”谢斯和看向阿澈。
十四岁的,几乎和茵陈一样高的阿澈心虚地点头。
“那你呢?”谢斯和瞥了一眼希希。
希希往阿澈怀里缩了缩,怯生生地开口,“我是池医生的女儿。”
二十岁的女朋友,十四岁的儿子,三岁的女儿。
“你们登记的时候可不是一家四口。”柯炎生怕谢斯和脑袋不清醒把这几个假冒伪劣产品给处理了,赶忙出来打圆场。
“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不用冒充池医生的家人。”
茵陈抿着唇不回答。
徐威在队伍里属于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和池医生有仇,谢斯和是车队的队长,也和池医生有仇。
茵陈不敢大张旗鼓地在队伍里打探池医生的消息。
几人商量了后,得出假装家人的计策,在他们认为比较安全的人口中打探江迹的消息。
谁知道消息还没打探出来,就被出门遛弯的柯炎撞上。
茵陈知道柯炎和徐威认识,也知道柯炎是谢斯和的小弟,所以本能地认为柯炎并不可靠。
果然,被柯炎撞到她们在找池医生后,事态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我……”茵陈哆哆嗦嗦地开口,一口咬定,“我没有冒充,我和池医生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谢斯和被气地笑了一下。
“你怎么证明?”
这下轮到茵陈沉默了。
江迹的背包被柯炎拿在手中,茵陈的包里只有一些日常用品,和那张金灿灿的京市通行证。
通行证池医生说过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此时被谢斯和盯着,茵陈只能伸手去背包里摸索。
她十分紧张,试图思考一点对策。
但由于太过紧张,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找不到?”谢斯和冷笑,“你说你是他女朋友,总不能什么证明都没有吧。”
茵陈在背包里翻找半天,哆哆嗦嗦什么也没拿出来。
旁边的柯炎比她更紧张,生怕她拿出个能证明两人关系的东西,让谢斯和恼羞成怒。
低低的抽泣声响起,希希眼眶发红,无声地哽咽起来。
门帘被人掀起,发出轻微的响动。
“柯炎!”江迹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异常清晰,他的声音带着些薄怒,低声呵道,“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江迹的声音。
五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江迹披着外套,葱白的手指搭在门框上,垂眸看向院子里的五人。
院子里闪烁着彩灯。
不算很亮,但能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三人组像仓鼠一样,在谢斯和和柯炎的威压下,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一家三口”则是瞪大眼睛看向江迹,首先感受到的是劫后余生惊喜。
随后高低起伏的哭泣声在院子里响起。
“池医生!”茵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除了被谢斯和吓的之外,更多的是看到江迹还活着的喜极而泣,“你还活着,太好了池医生!”
“池医生!”希希抱住江迹的小腿,“希希好怕啊池医生。”
“池医生,对不起!”
阿澈默默地抹眼泪,没有哭出声,他抽抽噎噎地向江迹保证。
“我和妹妹以后一定不会再拖后腿了。”
三个人围着江迹抱头痛哭。
见状不对,柯炎往谢斯和身后躲了躲。
“谢队。”柯炎低声开口,“我现在哭还来得及吗?”
谢斯和没有回答柯炎毫无影响的问题,他皱眉看向江迹身边挂了彩的兄妹俩,“查查今天下午到底怎么回事。”
谢斯和今天还未腾出手来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眼下暂时治好了江迹的一部分伤,也是时候该算一算,到底是谁在对江迹下手。
“是。”柯炎应道。
谢斯和没什么同情心,看在江迹的面子上才收留这一车的幸存者。
他本以为车队里的异能者们会聪明点,没想到还是有蠢人,敢背着他动江迹。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送这些人上路。
江迹扶着门框的手有些泛白。
他刚醒来,虽然身体上的伤已经愈合,但休息时间太短,亏损的气血一时半刻无法恢复。
脑海中的刺痛一直未停,低烧也没有消退,此时被三人围着,有些心跳加速。
“池医生?”茵陈最先止住哭,她仰头去看江迹有些苍白的脸色,“你不舒服吗?”
说着,茵陈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要试江迹的体温。
还未碰到江迹,就被谢斯和的手隔开。
谢斯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江迹身边。
看见谢斯和靠近,茵陈像老鼠看到猫一样,三两步退地远远的。
“池……。”茵陈瞪大眼睛看向谢斯和,谢斯和的手臂虚拢住江迹的肩,手掌搭着门框,那只骨骼分明的手距离江迹的手很近。
远远看去,谢斯和似乎要把江迹整个人揽进怀里。
这一幕砸的茵陈晕头转向,舌头都捋不直。
“池医生,他——”
“我怎么?”谢斯和有些恶劣地挑眉,一字一句地开口,“逃的这么远,还说自己不是冒牌货?”
茵陈又被吓哭,“你——呜呜呜呜呜呜”
江迹有些头疼,他揉了揉眉心,没有去劝架,而是垂眸去看踮着一只脚仰头看他的希希。
希希的脚踝因为暴力拖拽而扭曲变形,小孩子的骨头软,所以并未骨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脚腕高高肿起,已经影响到正常行走。
扭伤处被阿澈用布条包扎起来,但并没有什么固定效果。
江迹半蹲下来,试图将希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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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上缠的乱七八糟的布条重新拆开。
可惜布条互相缠绕,扣成许多个死结。
谢斯和抽出匕首,把江迹拆不开的几个死结一一割断。
阿澈有些羞愧,嗫嚅着开口“池医生,对不起。”
江迹拆解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阿澈,对方神情忐忑地低下头。
“不是你的错。”
末日中的药品和纱布难以获取,能找到固定伤口的布条对小孩子来说已经是极限。
灯光很暗,江迹的手指在希希的脚腕上按压了几下。
“疼吗?”江迹漫不经心地问道。
希希含着眼泪点头。
江迹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他拇指和食指扣住脚踝的关键位置。
伴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咔哒”声,江迹松开手。
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体力有些跟不上,脑袋里还是密密麻麻的刺痛,江迹眼前发黑。
谢斯和不动声色地托住江迹的手臂。
“池医生?”茵陈小声道,“上药和包扎还是我来吧。”
“有药吗?”江迹看了眼茵陈,不知为何虽然外伤已经愈合,江迹的状态却并没有好多少,脸色几乎白的透明。
谢斯和拧着眉,也顾不得江迹愿不愿意,强行将他拉起。
一把车钥匙丢给茵陈,谢斯和的逐客令下的十分直白,“需要药品自己去拿,需要医生去找柯炎要。”
微凉的秋风拂过。
院子里的彩灯随风晃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茵陈一刻也不敢多留,火速抱着希希逃离现场。
江迹站在院子里,被风吹地有些不舒服。
他捂着胸口低声咳嗽,薄唇染上几分水润的绯红,终于想起在旁边的谢斯和。
“药品的钱折算后我会照价还给你。”
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珍惜,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吹着冷风给无关紧要的人看病。
转头倒是把他们之间的账算的清清楚楚。
谢斯和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强行把江迹带回去,他暂时不想恶化两人的关系,只是默默地把风口挡住。
“池医生真是舍己为人。”谢斯和语气刻薄,其中夹杂着几分难以辨别的酸意,“自身都难保了还要出来帮他们三个,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是一家四口呢?”
江迹表情一滞,蓦地浑身血液冰凉。
谢斯和明知自己不会结婚成家,却把这种话放在明面上讲出来。
江迹的身体和其他人不太相同,刚出生便被父母遗弃,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关于身体的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他从未向其他人透露过,只有谢斯和知道。
可惜江迹没想到,他交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谢斯和却拿他当怪物,甚至还把他当成羞辱谢浔的玩物。
谢斯和的态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江迹,自始至终,他不过是谢斯和眼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战利品而已。
无论如何挣扎,最终也逃不过被谢斯和砍断手脚,丢出城外被人百般凌辱而死的结局。
不能继续再等下去了,江迹攥紧手指,刺痛顺着神经向上攀爬。
江迹抬眸,看向漆黑的大门,他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永远消失在谢斯和的视野之中。
12. 旧情复燃
深夜。
村子里安静下来,街道上只剩下偶尔经过的守夜人员。
客厅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光。
柯炎站在一边,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通知冰女。”
谢斯和双腿交叠,靠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把子弹压进枪膛,漫不经心道。
“金刚剩下的人,全部处理掉,一个不留。”
“是。”柯炎低声应道,“那徐威呢?”
“再让他活几天。”谢斯和把装满子弹的手/枪装进江迹背包里,轻啧一声。
“徐威死的太突然的话,账又要算到我的头上。”
“麻烦。”谢斯和起身,瞥了一眼柯炎,“等到了钢铁城再把他处理掉。”
“是。”
主卧的门被推开。
客厅昏暗的灯光跟随着谢斯和,短暂地撒泻进一片漆黑的房间。
江迹蜷在被子里,缩成没什么安全感的一团,他似乎在做噩梦,即便是睡梦中眉头也没有舒展。
匕首贴在枕边放着,江迹的手距离匕首很近,是一睁眼就能握住的距离。
谢斯和关上门,他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脚步,即便如此也没能惊醒江迹。
江迹睡得很沉,几乎处于轻度昏迷的状态。
他没有脱衣服,连扣子都严严实实地扣到最上面的一颗。
谢斯和坐在床边,黑暗中并不能阻挡异能者的视觉。
他随手将影响江迹呼吸的最上方扣子解开,带着薄茧的指腹向上,轻轻摩挲江迹纤细的脖颈。
指腹和细嫩的皮肤接触,带来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酥痒,江迹眉头紧蹙,指尖动了动,却没能醒来。
“他亲过你吗?”谢斯和垂眸,指腹摩挲着江迹苍白的唇珠,嗓音似有些疯魔。
房间里无人回答,只有江迹微弱的呼吸声。
谢斯和低低地笑了,他手臂微曲,撑在江迹的身侧,与他十指相扣。
“真可惜。”谢斯和俯下身,在江迹耳边低声呢喃,“谢浔已经死了,你再也等不到他。”
末日秩序混乱。
谢斯和完全可以像其他人养小情人一样,把江迹锁起来,绑在他的身边,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不许见,
可惜,谢斯和低头,贴近江迹微微张开的唇。
两人的唇几乎相贴。
谢斯和舔了舔唇,最终也没有亲下去。
他还是更喜欢那天晚上的江迹,哪怕只是假意迎合。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谢斯和的气息,江迹急促地呼吸,身体本能地去追寻记忆中的那一点微弱的安全感。
冰凉的唇擦过谢斯和的下巴,与谢斯和的唇角相贴。
一触即分。
湿润的触觉让谢斯和瞳孔猛的收缩,他怔愣片刻,随后毫不犹豫地抬手,扣住江迹的腕骨。
更喜欢那晚的江迹,不代表他不喜欢现在的。
谢斯和的拇指摩挲着江迹的下颌,将他的脸颊抬起。
因为发烧,江迹的脸颊有些泛红。
和清醒时满身尖刺不同,眼下的江迹柔软温和,毫不设防。
“我征求过你的意见。”谢斯和嗓音沙哑,“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唇齿相贴。
谢斯和扣住江迹的下颌,舌尖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长驱直入。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细微的水声。
呼吸灼热,江迹被迫仰头,无意识地呜咽,却没能阻止对方的亲吻。
江迹眼皮动了动,沉沉的睁开眼睛。
黑暗隔绝了他的视线,但滚烫的触觉无法忽视。
江迹抬手抵住谢斯和的胸膛,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蔓延。
锐痛并没有阻止谢斯和,谢斯和低低地笑着,抬手打了个响指。
一条扭成麻花的电蛇悬浮在半空中,冰冷的白光将室内照亮。
江迹看到了谢斯和的脸,两人在极近的距离四目相对。
谢斯和的目光极富侵略性,他松开江迹的手腕,缓缓后退。
两人的唇间拉出一条暧昧的银丝。
“谢斯和!”江迹咬牙,“你在做什么。”
谢斯和舔唇,抬手不在意地将自己唇上的血渍抹开。
“如池医生所见。”谢斯和笑了笑,心情颇好,“想和池医生旧情复燃。”
“旧情?呵。”江迹冷笑,几乎要被谢斯和的无耻气晕,“你我之间哪里来的旧情。”
一句话戳到了谢斯和的痛处。
“池医生的意思是,我们那晚………”
啪——
谢斯和的话戛然而止,他被打的微微侧头,没有躲开这一耳光。
“谢斯和!”江迹的匕首贴在谢斯和的脖颈处,冰冷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划破他的皮肉。
鲜血顺着刀锋溢出,谢斯和没有反抗,只是垂眸平静地看向江迹。
“再提那晚的事情。”江迹嗓音嘶哑,眸色屈辱的发红,“我真的会杀了你。”
室内是无尽的沉默。
屈辱?
“江迹。”谢斯和看向江迹,只觉得他眸中地屈辱无比刺眼,谢斯和浑身冰凉,他一字一句地反问道,“你是这么想我的?”
为了谢浔,委身于我,这件事就让你这么屈辱?
江迹抿唇不语。
卧室的门被人敲了敲。
柯炎的声音响起。
“谢队。”柯炎低声开口,“周瞬跑了。”
谢斯和没有回应,他抬手握住江迹的匕首,利刃在他掌中翻搅,血液从他掌心溢出,顺着刀柄滴落在江迹手中。
黏腻温热。
“是我错了。”谢斯和松开手,掌心血肉模糊,他语气冰冷,“这只手碰的池医生,权当给池医生赔罪。”
说着,谢斯和起身。
他的掌心还在向下滴血,本人却像没什么感觉一样。
“周瞬跑了。”谢斯和漫不经心道,“池医生要抓他的话,最好赶快起床。”
客厅里亮起主灯。
冷白色的灯光下,柯炎有些瑟瑟发抖。
谢斯和和江迹分别坐在房间对角线两个距离最远的沙发上。
江迹在用湿巾擦手上的血迹。
谢斯和在用纱布缠手掌上的伤口。
柯炎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每次都遇到这种修罗场,这次的任务为什么他要跟谢斯和一起来。
“说吧。”谢斯和打破了寂静,他抬眸看向柯炎,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回事。”
谢斯和又恢复了遇到江迹之前那种没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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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状态。
柯炎向江迹的方向缩了缩,虽然只是几天没见过谢队这个样子,但再见还是有些害怕。
“看守周瞬的人说,周瞬晚上吃了六碗饭——”
柯炎话未说完,就被谢斯和不耐烦地打断。
“说重点。”谢斯和语气冷的吓人,“喜欢讲故事的话自己回基地讲。”
柯炎表情窝囊,分明一个小时前他就是这么向谢斯和汇报池医生的事情的。
那时候也没嫌自己废话。
“周瞬跑了,吃完晚饭到现在中间跑的,具体时间和他跑去了哪里,都不清楚。”柯炎总结,“刚才守夜的人发现自己留在营地的食物包不见,这才发现周瞬逃掉的。”
这里处于山区。
还未接近危机四伏的城市,周瞬选择逃跑,只有躲进山里这一个选项。
不过他独身一人,跟着车队继续向前于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逃跑不明智。
“他的包带走了吗?”江迹问道。
周瞬的包里并没有食物,而是装了一堆不知名的实验器材,沉重累赘,末日中对生存毫无助益。
“他的所有东西都带走了。”终于等到江迹说话,柯炎忙不迭地回答。
他又往脾气现在相对较好的江迹身边靠了靠,“池医生,需要现在安排人上山吗?”
江迹摇头。
“他是速度异能者,白天是饿的不会动,吃饱了速度不会太慢。”
山路难走,杂音会影响异能者的听觉,夜晚更是危机四伏。
贸然出去找人,只会更危险。
更何况,周瞬速度快,普通异能者不一定追的上。
江迹看向茶几上铺着的地图,周瞬是带着任务到栖山来的,眼下他们已经离开栖山。
周瞬不会贸然逃跑。
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
对于周瞬来说。
不得已的理由只有一个。
江迹得出结论,“他的队友死了,任务却没完成,他应该是返回栖山一个人完成任务。”
江迹把湿巾丢进垃圾桶,周瞬的任务应该是和后期的药剂相关。
江迹把匕首塞回刀鞘,自己手中现在只有简易版的异能抑制药剂。
如果这次能利用周瞬拿到最终版,他就不用每天担惊受怕剧情杀了。
“那我现在带人去追。”柯炎不知道江迹的打算,他捞起车钥匙,就要带人去追。
“他走的是山路,你往哪里追。”江迹拎起自己的背包,跟上柯炎,“我知道他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谢斯和抬眸看过来,凌厉的目光落在柯炎的后背上。
“我们?”这下轮到柯炎后背发凉,他脚步僵硬地停下,感觉手中的钥匙像个烫手的山芋。
“那谢队——”柯炎咽了口口水,看向谢斯和,“谢队一起去吗?”
谢斯和手掌的伤口是他自己的那把匕首刺伤,轻易无法愈合,此时满身血腥,活脱脱是个移动的丧尸召唤机。
不过他本人倒是没有留下的自觉。
谢斯和活动了一下手指,掌心的纱布渗出血色。
闻言,他慢吞吞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江迹。
“池医生,该是我问你。”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13. 道歉
柯炎哆哆嗦嗦的。
不知是该往江迹身后藏,还是往谢斯和身后藏。
最后只能默默握紧钥匙,瑟瑟发抖地往空调出风口缩了缩。
试图从空调上寻找不存在的温暖。
江迹舔了舔有些刺痛的唇,刚刚唇齿相贴时,谢斯和带来的滚烫触觉仿佛还未消散。
身体本能的想要从记忆中提取微薄的安全感,江迹有些厌恶地拧眉。
他抬起手,用染着血的袖口擦了擦唇。
粗栗的布料摩擦过绯红的唇,带来一丝钝痛,也带走了谢斯和留下的气息。
谢斯和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江迹,看着江迹将唇上自己残留的印记擦的一干二净。
他仿佛没什么知觉一样活动了一下手掌,懒洋洋地坐下,手腕搭着椅靠,放任鲜血从纱布的缝隙中溢出。
“我的耐心有限。”谢斯和抬手,“池医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项链还在谢斯和手里,江迹看向桌面上的盒子,他们的交易还未结束。
谢斯和也跟着江迹的视线看过去,意识到江迹在找那条项链后,谢斯和的脸色几乎阴沉的要滴水。
又是谢浔,还在找谢浔的东西。
谢斯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嘴角弯起的弧度没有一丝暖意。
“想好了吗?”谢斯和手指撑着额角,漫不经心道,“不如我帮池医生选?”
江迹的唇角有些倔强地抿起,他抬起手,匕首从袖口划出。
锋利的刀身映出冷白色的寒光。
谢斯和瞥了一眼江迹手中的匕首,撑着手臂起身,慢条斯理地踱步而来,最终在江迹面前站定。
“这么喜欢这把刀?”
谢斯和的指尖划过刀锋,锋利的刀尖被血液洇湿,谢斯和俯身,贴近江迹,“想用它杀了我?”
“不,”江迹的指尖握紧匕首,抬眸看向谢斯和。
对方眼神轻浮,仿佛刚才的亲吻与之前的温存,都是谢斯和能随意拿来羞辱自己的工具。
江迹语气平静,“只是想给谢队长赔礼道歉。”
谢斯和周身的气压低的骇人,整个人的温度仿佛降到冰点。
却蓦地哼笑,“池医生是什么意思?是让这把刀给我道歉?”
“今天的确是我不小心伤到谢队长。”横在谢斯和面前的匕首收回。
江迹另一只手抬起,握住刀锋,利刃毫不留情地划过他的掌心。
血珠连成一条线,争先恐后地涌出,淅淅沥沥地滴落在浅色的地砖上。
眼前一片殷红。
谢斯和的瞳孔骤然紧缩,下一秒,他的手已经牢牢攥住江迹的腕骨。
从柯炎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谢斯和的手在发抖。
江迹那双因为亲吻残留了一丝绯色的唇再次变得苍白。
“谢队长。”江迹试图抽出手,却没有成功。
他指尖微垂,因疼痛而急促地低喘,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向下,没入袖口之中。
“这样足够给你道歉了吗?”
谢斯和几乎是本能地用手按压住江迹被匕首撕裂伤口。
被匕首撕裂的皮肉难以贴合,即便是在压力下也只是堪堪止血。
谢斯和掌中的伤口因剧烈动作再次开裂,温热的血液浸湿了两人的手掌,血液相融,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谢斯和。”江迹终于压下颤抖的嗓音,他笑了一下,“今天的账,我们一笔勾销。”
“江、迹!”谢斯和发红的眸猛的抬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发问,“你知道那把刀有多利吗?”
划破皮肉只是最基础,特制的材料甚至不需要力气就能割断人的筋络。
谢斯和是异能者,皮糙肉厚,划伤些没什么。
江迹的身体不同,若是那匕首划的再重一些,怕是江迹这辈子都得当残废,再也拿不起手术刀。
“呵。”江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我比你知道的多的多。”
那把刀无数次割断过他的手指,切断他的气管,让他死的无声无息。
他比谢斯和更清楚这把匕首的威力。
夜色深沉。
车队里的外科医生还在睡梦中,就被柯炎一把拎起,火急火燎地冲向小院。
客厅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黑漆漆的治愈系药水摆在桌面上。
医生终于体会到了柯炎同款瑟瑟发抖的感觉。
他咽了口口水,转头看向面色平静到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柯炎。
双方眼神交接。
柯炎老成地抬手,拍了拍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医生肩膀。
医生背着药箱,僵硬地向前一步。
看向沙发上的两人。
江迹被谢斯和逼到沙发的角落中,无处可退。
“谢斯和。”江迹的腕骨被谢斯和扣在头顶,挣扎无用。
被谢斯和逼到无路可退的感觉并不好,他体验过很多次,总是伴随着蚀骨的疼痛与死亡的恐惧。
未受伤的手握住匕首,抵住谢斯和的胸膛,试图阻止他继续向前。
江迹的嗓音沙哑,他失血过多,说出的话尽是气音,“别碰我!”
谢斯和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江迹。
刺啦一声。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电流自腕骨向周身蔓延,江迹闷哼,发出一声有些凄惨的呜咽。
不疼,但麻的厉害。
整个身体丧失了控制权,江迹握着匕首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整个人软下来。
谢斯和松开江迹的手腕。
他坐在江迹旁边,随意地将掌心浸满沾血的纱布拆开,露出一片血红的手掌。
新的纱布缠绕上伤口。
医生站在旁边,鼓起勇气试探地开口,“需要缝合吗谢队。”
谢斯和没有回答。
他草率地将纱布缠上,端起桌子上的治愈系药水。
药水已经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
谢斯和搅动了几下药汁,将汤匙贴在江迹的唇边。
“张嘴。”谢斯和嗓音冷沉,“自己喝还能少吃些苦头。”
江迹有些倔强地撇过脸颊,抿着唇不肯配合。
谢斯和没有继续和江迹废话。
他放下药碗,单手扣住江迹的下颌,将一勺乌黑的药汁强行喂了下去。
“唔。”清醒状态下这种苦涩到极致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江迹想吐,却被谢斯和那只满是血气的手捂住嘴巴。
喉结被谢斯和的拇指按压,江迹无助地仰头,不自觉地向下吞咽粘稠的药汁。
那药汁一旦咽下去,就会迅速吸收,无法吐出。
他干呕几下,却被谢斯和得空又灌了两口。
不张嘴就扣住下颌灌进来,张嘴就直接灌。
谢斯和强行喂完一整碗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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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才松开江迹。
江迹趴在沙发上咳的天昏地暗,他指尖艰难地动了动,试图去拿自己掉落在沙发上的匕首。
谢斯和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匕首被谢斯和抽走,随意地拿在手中。
对江迹来说略微笨重的匕首在谢斯和手中宛如玩具。
漆黑的刀尖划开空气,谢斯和面无表情的垂眸,看向江迹。
眼前的画面与噩梦中的场景逐渐重合。
蚀骨的凉意逐渐爬满后背,那种被切断脖颈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谢斯和……”江迹警惕地看向谢斯和,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呼吸短促混乱。
“你要做什么!”
有火无处发。
谢斯和指尖的电流猛地贯穿匕首。
那把价值连城匕首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霎时分崩断裂。
断裂的匕首落在地面上,金属与地砖碰撞,发出一连串脆响。
“柯炎。”谢斯和随手将刀柄丢在茶几上。
柯炎颤颤巍巍地向前。
“谢……”柯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谢队。”
“去我的保险箱里,挑一把新的送给池医生。”谢斯和抬手,托起江迹的脸颊。
谢斯和的带着薄茧拇指把江迹下巴上欲落不落的汗珠抹开。
皮肤麻木,被谢斯和碰过的下颌却不知为何窜起一阵难以忽视的麻痒。
江迹唇齿微张,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喘。
一块水果糖被谢斯和塞进江迹口中。
水果特有的浓郁酸甜在口中爆开,掩盖了药汁残留的苦涩。
江迹猛的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一口啃上谢斯和的指尖。
可惜身体被电流袭击还未恢复,齿尖落下的力气涣散,没能对谢斯和造成一点伤害。
指尖传来湿润的厮磨,谢斯和眸色微沉,目光和江迹满是怒火的视线相对。
“还有力气?”谢斯和挑眉。
江迹一言不发地侧过脸颊,自顾自地去生闷气。
谢斯和懒洋洋地弯起唇角,
“谢队。”眼见谢斯和的攻击性降低,医生终于松了口气,再次开口,询问道,“需要我帮您包扎吗?”
“不用。”
柯炎去而复返。
手中抱着两人的换洗衣物和一个精巧的木盒。
所有物品放置放在茶几上,柯炎麻利地带着医生退出房间。
身上血腥味浓烈。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样出门的后果。
谢斯和随手拉开外套拉链,将沾了血的外套脱下。
他只穿了件黑色背心,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胸膛和腹肌的轮廓在单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江迹却没谢斯和那么利落。
他指尖麻木,背对着谢斯和,扯了半天也没能将衬衣的扣子扯开。
身后传来谢斯和的轻笑。
江迹有些气恼。
下一秒。
江迹放在扣子上的手指被拉开。
谢斯和半跪在江迹面前,他仰着头,眼睛却是闭着。
“池医生,需要我帮忙吗?”
是在询问不假,但谢斯和带着薄茧的指腹已经不请自来地搭在江迹的衣扣上。
指腹轻推,困扰江迹半天的纽扣弹开。
微凉的空气袭来,扑上江迹蝶翼般精巧的锁骨。
14. 交易(微修)
白釉般的嫩肉上浮现一层潋滟的红。
被粗糙指腹磨砺过的皮肤上仿佛有电流划过。
令人颤栗的酥痒顺着骨骼向上攀爬。
江迹猝不及防地闷哼,瞳孔猛然收缩。
他条件反射地抬手,猛的推开谢斯和的腕骨。
指腹摩挲。
仿佛还残留了丝绸般的触感。
谢斯和闭着眼睛,眸中深不见底的欲望被遮掩。
“抱歉。”
谢斯和嘴角弯起一个全然无害的,十分无辜的弧度,“池医生,不小心碰到你了。”
江迹沉默地后退。
谢斯和的动作无心,只不过是指腹不经意地擦过他的锁骨,甚至连片刻都未停留。
畸形的身体却食入骨髓,每一寸皮肉都恨不得廉不知耻地贴上去。
江迹抬起手指,有些厌恶地用力地擦拭几下被谢斯和碰过的皮肤。
尖锐的刺痛盖过谢斯和残留的滚烫触觉。
谢斯和唇角的弧度降低,被推开的手垂在身侧,手指收紧,纱布上洇出一片红。
江迹撑着手臂起身。
空调运作发出轻微的噪音。
谢斯和的手臂搭在沙发上,沉沉地睁开眼睛。
他的视线追随着江迹的背影,直到主卧的门呯的一声关上。
才有些寂然地收回。
深秋的夜格外漫长。
霜白露重。
主卧的窗户大敞着。
冷风吹起窗帘,吹散了刚刚跟随着江迹一同而来的暖气。
黑洞洞的枪口无声无息地贴上江迹的太阳穴。
“池医生。”
周瞬压低的嗓音在窄小的卧室回荡。
“我们来谈个交易吧。”
门外的谢斯和瞬间抬眸,直直地看向关的严严实实的主卧房门。
卧室里安静下来。
“江迹。”谢斯和起身,在门前站定,他抬手曲起手指,不紧不慢地叩了两下门。
“说话。”
周瞬瘦的只剩骨骼的手臂牢牢地锁住江迹的脖颈。
“池医生。”意识到被谢斯和发现后,周瞬没有再刻意压低嗓音,抵在江迹太阳穴的枪口动了动,“谢队长在问你话呢?”
身体的麻木还未恢复,江迹抬手去掰周瞬的手臂,却使不上什么力气。
周瞬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速度系异能者。
放在一个小时前,江迹未必会被他挟持。
可惜被谢斯和电的神经麻木,连身体都控制不住,更别提反抗。
三人隔着薄薄的门板对质。
“周瞬。”谢斯和的嗓音平静,却夹杂风雨欲来的震怒。
“你真是找死。”
剧烈的压迫感自房间外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周瞬有些呼吸困难。
“谢队长动手之前想一想。”周瞬另一只手上的电击棒抵住江迹的侧颈,“小心得不偿——”
变故陡生。
江迹的双指夹住一片匕首碎片,手臂抬起,碎片直直地刺进周瞬的侧颈。
皮肉撕裂,掌下的血液黏腻,江迹抓紧匕首碎片,狠狠地向下一划。
周瞬吃痛,江迹也没占到便宜。
电击棒的触点狠狠咬在颈侧,宛如烧红的烙铁印上皮肤,灼烧的疼痛瞬间贯穿神经。
江迹喉间溢出一声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倒在地上。
脖颈上的皮肤极速泛起不规则的绯红。
“池医生。”周瞬捂住一直在流血的脖颈,他低低地笑着,抬眸看向江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说过的,得——不——偿——失——”
轰的巨响。
削薄的门板被谢斯和一脚踹开。
木门倾斜地挂在门框上,木屑四处飞溅。
客厅的光撒进室内。
驱散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束电蛇骤至。
瞬间穿透周瞬的肩膀,血花溅起。
谢斯和掐住周瞬还在流血的脖颈,将他重重地甩在墙上。
墙体崩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谢队长。”周瞬剧烈地咳嗽,颤颤巍巍地爬起。
他嘴角弯起一个疯狂的弧度,“有杀我的时间,不妨先去看看池医生。”
谢斯和动作一滞。
猛的回头去看江迹。
江迹撑着手臂,缓缓地从地上坐起。
他衣领凌乱,露出脖颈上灼烧般的红痕,抬眸看向谢斯和时,眼神似有些迷茫。
脑袋嗡鸣,江迹有些颤抖地抬手,从侧颈中拔出一支针状药剂。
针尖沾血,玻璃容器中的药剂已经空了。
是刚才和电击棒一同注射进来的。
针剂的标签上贴着药剂的名字。
希望—Ⅲ型净化剂。
江迹掌心猛的攥紧,针尖刺破皮肤,深深地陷入肉里。
“丧尸病毒疫苗的失败品。”周瞬笑了笑,解释道。
“江迹。”谢斯和嗓音低沉,他半跪在江迹面前,冲江迹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江迹低声呢喃,嗓音似有些茫然,“失败品?”
江迹握住针剂的手被谢斯和抓住,手指被摊开,露出掌心被针尖刺出的斑斑血渍。
那支针剂被谢斯和收走。
“忘记说了。”周瞬继续火上浇油,“正常人接种后,不出三天就会异变。”
谢斯和阴沉的视线锁定周瞬。
“找死。”
电流直冲周瞬眉心。
“你最好想清楚。”电流带来的刺痛顺着眉心向四肢蔓延。
周瞬大吼,“杀了我,江迹也要死。”
谢斯和抬手,电蛇没有继续向前。
但也没有收回。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谢队长。”周瞬艰难地挤出一个的笑容,“杀了我,三天之内,你去哪里拿解药?”
“池医生。”周瞬歪头,看向江迹,嗓音急促,“你说呢?”
周瞬有些急了,谢斯和给的死亡威胁太大,他甚至有些病急乱投医。
江迹垂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说吧。”谢斯和把江迹挡在身后,垂眸居高临下地看向周瞬,“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谈不上。”周瞬只剩骨头的脸颊惨白,宛如丧尸,“只是想和谢队长做笔生意。”
天边泛起微光。
江迹踏进餐厅,环视一圈后,视线落在正在吃饭的周瞬身上。
周瞬也似有所感知地抬头。
江迹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是谢斯和同款。
尺寸有些大了,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
拉链没有拉到最上方,黑色的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着,更衬得他肤白似雪。
电击棒残留的红痕有些加重的趋势,不过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连药都没有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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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空荡荡的。
江迹在周瞬身边站定,垂眸看过去,语气平静。
“我要的东西呢?”
周瞬放下碗,动作牵动到脖子的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池医生你下手可真狠。”周瞬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伤口疼的厉害。
他想过江迹会反抗,但没想过江迹下手居然毫不留情,甚至差点割断他的气管,要了他的小命。
江迹面无表情地看向周瞬。
周瞬瘪瘪嘴,窸窸窣窣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昨天晚上同款的Ⅲ型净化剂。
“这次可是真的,池医生打算把这个用在谁身上?”
“友情提醒,这个剂量毒谢斯和的话,有些不——”
江迹随手拆开包装。
针尖锋利,江迹抬手,毫不犹豫地将针剂刺进自己的手臂。
玻璃管中,透明的药剂逐渐减少。
周瞬瞪大眼睛。
猛的起身。
“你!!!你疯了!这可是丧尸病毒!!!”
“我看是你疯了。”江迹把空荡荡的针剂丢给周瞬,“你以为谢斯和是傻子?”
谢斯和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江迹很清楚,这次交易达成的最重要原因并不是被绑架威胁的自己。
而是,谢斯和恰好对这笔交易感兴趣。
谢斯和是个狡猾的狩猎者,他眼中的只有猎物和利益。
对谢斯和的选择,江迹并不意外。
末日前,他也不过是谢斯和口中的玩物。
现在的人命更不值钱,他这个玩物,怕不是更成了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我们的交易结束。”江迹把袖口放下,挡住针孔,他没什么情绪,“三天后,我会自己想办法离开。”
江迹并不打算和周瞬扯上太多的关系,他自己就是书里的炮灰,再来个炮灰周瞬。
两个必死的人物待在一起,稍稍迈错一步,两个人就要手拉手去喂丧尸。
江迹暂时还不想死。
小院。
客厅内的血渍已经清理干净。
谢斯和把玩着那支从江迹手中得来的丧尸病毒净化剂。
针尖的血渍已经干涸,内里空荡荡的,原来的药剂早已没了踪影。
“谢队。”柯炎把早饭放在茶几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池医生呢?”密封的玻璃针管在灯光下熠熠发光,谢斯和漫不经心地开口。
江迹的去向从来不会向谢斯和汇报,更不会向柯炎汇报。
更何况,借柯炎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打听江迹的去向。
“需要我去找吗?”柯炎问道。
“不用。”谢斯和指尖用力。
玻璃针剂四分五裂。
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晶体。
没有一丝药品残留的潮湿气息。
“刚才周瞬是不是说解毒剂在地下最底层。”
“是。”柯炎回答道,“药品物资都在地下十九层。”
“改一下地图的路线。”谢斯和平静的嗓音从室内传来。
江迹的手指搭在门帘上,脚步微顿。
“取消地下十九层这个目的地。”谢斯和抬手,针尖从他手中飞出,重重地陷入木质的桌面中。
“在十六层的物资收集完成后,直接折返回地面。”
刚刚打过针的小臂凉的吓人,江迹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15. 得偿所愿
门帘碰撞,发出拖沓的噪音,干扰了一部分听觉。
在一片噪声中。
谢斯和敏锐地抬眸。
视线落在敞开了一条缝隙的木门上。
“可是。”柯炎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他挠了挠头,对谢斯和的安排第一次产生异议。
“如果不去十九层的话,池医生他——”
谢斯和眸色微沉,他猛然起身,三两步跨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
周瞬站在门边,手臂抬起,维持了着敲门但没有敲下去的动作。
“谢队。”虽然谢斯和把周瞬打的半死不活。
但周瞬不记仇,他十分友好地冲谢斯和打了个招呼。
“怎么还亲自来迎接。”
越野车的空调运作,发出沉闷的噪音。
谢斯和环视空荡荡的院子,目光阴沉地看向周瞬。
“江迹呢?”
被谢斯和盯上的感觉简直太差了。
尤其是在他起杀心的时候。
“江迹?”周瞬装模作样地思考,随后一拍脑袋,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谢队长,你说的是池医生吗?”
“我没见……”
细若游丝的电流悬停在周瞬眉心。
细密刺耳的爆燃声在空气中回荡。
“周瞬。”谢斯和问,“你是想死吗?”
额头的皮肤滚烫刺痛,脚下却像被绑了千斤重的石头,
半步都无法逃脱。
“我的确见过他。”周瞬咽了口口水,“不过半个小时前他就走了。”
谢斯和的视线像是结了冰碴,嗓音压的极寒。
“你最好祈祷自己说的是真话。”
把院子里外检查一遍的柯炎终于看向谢斯和。
说出的话在周瞬耳中宛如天籁。
“谢队,车里有人。”
越野车后座的车门被拉开。
周瞬抬眸,透过谢斯和背影,小心翼翼地打量车内。
江迹侧着身,蜷在越野车宽大的后座上。
他呼吸匀长,侧颊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打过疫苗的那只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座椅旁,冷白的指尖向下。
宛如收拢了翅膀的夜莺,看上去毫无防备。
江迹却没看上去的那么惬意。
疫苗的副作用袭来,江迹身形一滞,呼吸节奏骤然破碎。
无法呼吸……
他急促艰难地吞咽,却无法吸入任何空气。
江迹压在身侧的手猛的攥紧。
“谢队!”周瞬瞪大眼睛,突兀地大声开口。
试图将谢斯和的注意力从江迹身上挪开。
“池医生睡着了,我们还是去讨论一下任务的具体细节吧。”
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手背青筋暴起。
江迹的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唇色青白。
除了手指攥的更紧之外,他没有丝毫动作。
宛如仍在沉睡。
谢斯和侧眸看向周瞬。
神情有些不耐烦。
周瞬紧张地笑笑,抬高嗓音,试图用自己的声音遮住江迹的异常。
“毕竟那里失联半年,计划的周全些,我们也好利益最大化。”
车门关上。
残留的冷空气被空调吹散。
“唔——”耳鸣声尖锐刺耳。
江迹痛苦地蜷紧因缺氧而微微痉挛的身体,没什么焦距的眸子睁开。
他没有剧烈挣扎,谢斯和他们还未走远。
江迹就这么用手掌抵着胸膛,直到空气再次涌入鼻腔。
冷汗浸湿衬衫,贴在皮肤上,带走仅剩的温度。
江迹沉默着起身,将袖口撩起,露出刚刚注射过疫苗的手臂。
手臂上细嫩的皮肤自针尖起,泛出不正常的青色。
此时淤青向外扩散,已经有硬币大小。
周瞬对疫苗的科普还在江迹耳边回荡。
“希望—Ⅲ号净化剂的研究初衷是为了让普通人产生丧尸病毒抗体。”
“我们将丧尸病毒去除活性后注射进普通人的体内,如果实验成功的话,人类会对尸毒产生抗体,被丧尸咬了也不会变异。”
“但是在实验过程中,我们发现,去活的丧尸病毒在进入人体后会再次……”
“再次被激活。”
“所有接种者在七十二小时内,无一例外,全部成为新的感染者。”
“在这过程中,病毒会攻击人体的各个器官,产生一些无法预知的副作用。”
江迹手腕垂落。
谢斯和和周瞬两人之间的交易十分简单。
谢斯和帮周瞬进入失联半年的栖山地下实验基地,完成基地的实验数据采集任务。
基地剩余的药品物资全部归谢斯和支配,甚至实验数据都有谢斯和一份。
于谢斯和来说,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对江迹来说这是个无比危险的任务。
地下空间密闭,孤立无援。
他不仅要防着无处不在的危机,更要警惕谢斯和。
稍不注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江迹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必须要进入地下十九层,拿到解毒剂。
心脏抽疼。
江迹低低的喘息一声,手指猛地揪紧胸前的布料。
“谢斯和——”江迹指节泛白,将心口那种撕扯般的疼痛压下。
谢斯和的演技太真,被周瞬挟持时,江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谢斯和并非只有假意。
可是到头来,自己不过又蠢地像两年前一样,被谢斯和耍的团团转。
客厅。
“谢队长,解毒剂在地下十九层,我们只剩下不到七十二小时。”周瞬跟在谢斯和身后,踏进客厅。
江迹的身体有些出乎周瞬的预料,他没想到江迹的排异反应这么大。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尽快拿到解毒剂最好。
谢斯和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他抬手,指尖贴在盛粥的碗壁上,试了试温度。
仍旧有些滚烫。
“忘了告诉你。”谢斯和慢条斯理地用汤匙搅拌着热粥,“我不打算去十九层拿解毒剂。”
“为什么?”谢斯和的话让周瞬瞬间变了脸色,他的嗓音甚至有些尖利。
周瞬不明白,刚才还要连夜出发的谢斯和怎么突然对解毒剂没了兴趣。
他语气有些急切,“谢队长,你想清楚,池医生的身体可等不了七十二小时,没有解毒剂,他必死无疑。”
赶过去要时间,进入实验室要时间,更别提失深入地底的地下十九层。
七十二小时,已经是极限时间。
更何况,以江迹的身体状态,可能要不了七十二小时就要异变。
谢斯和放下汤匙,视线短暂地落在周瞬身上。
“昨天的那支药剂是真是假。”他懒洋洋地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周瞬,需要我帮你辨别吗?”
周瞬瞪大眼睛。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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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退一步,瞳孔收缩,视线落在桌子上。
桌面上散落了些未被碾碎的玻璃残渣,只剩针尖的针剂深深地陷入桌面。
“可——”周瞬像被攥住脖子,他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会杀了他的。
如果谢斯和知道他把真正的疫苗给了江迹的话,谢斯和真的会杀了他。
“谢队长。”周瞬嗓音晦涩,半晌才继续开口,“你就不怕池医生知道吗?”
“知道你不肯救他,任他送死吗?”
谢斯和嗤了一声。
“你觉得,是你先告诉他,还是你先死。”
谢斯和不在乎这种小事。
到底是周瞬骗了他和江迹。
还是周瞬和江迹联合起来哄他,他都不在乎。
江迹想去,他就陪着走一趟。
死亡威胁吊在头顶。
周瞬擦了擦额头的汗,谢斯和给他的是一条死路。
无论说与不说,都是一个死。
不说,江迹被感染后,谢斯和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说的话,谢斯和肯定会知道自己用帮助江迹逃跑作为筹码,与江迹达成的交易。
“对了。”谢斯和揣着饭盒,与周瞬擦肩而过。
“你昨天在卧室里说的话,我听的清。”
不妙——
周瞬终于知道江迹在餐厅时和他说的那句话的含义了。
他猛然转身,试图趁谢斯和没有防备,冲出门外,寻求江迹的帮助。
周瞬呼哧呼哧地喘气,没三两步便紧急刹车,堪堪躲过脚下窜出一串电流。
周瞬惊恐地后退,却被椅子绊倒在地,仅剩的那只镜片被震掉。
“谢斯和!”
江迹踏进室内。
他脸色苍白,被冷汗浸湿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侧颊上。
眸中还含了一层生理性的水汽。
看上去有些狼狈。
“你在做什么?!”
周瞬连滚带爬地冲向江迹。
一把抱住江迹的大腿。
“池医生救我。”周瞬被谢斯和吓得不轻。
电流收回。
谢斯和不在意地笑了笑。
“池医生醒了。”他嗓音温和,全然没了刚才和周瞬说话时的狠厉。
“饿了吗?”
江迹抿着唇。
因为奔跑,心脏跳的有些快,呼吸困难。
江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从口腔中品出一丝锈迹斑斑的血腥气。
“谢队长要杀人,我也不敢睡。”
谢斯和脸上的笑容收敛。
“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池医生不想让他死的话,那就暂时留着。”
“不过。”谢斯和话锋一转,“他骗池医生那支假丧尸病毒疫苗的事,我还没和他算账。”
“周博士,你挟持池医生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是随便问问,你的反应就这么大。”
室内一片寂静。
“江迹——”周瞬有些发颤的嗓音响起,“怎么办?”
这是个死局。
周瞬清楚,江迹也清楚。
今天江迹能救得了周瞬,明天他也要死。
“不是假的。”江迹嗓音平静。
谢斯和瞳孔猛的收缩,眸色骤沉,声音像是从齿缝中碾出。
“江迹,你再说一遍。”
江迹笑了笑,苍白的唇角弯起来。
“谢队长得偿所愿。”江迹抬手,露出手臂上新鲜的针孔,“开心吗?”
16. 实验室
稍显宽大的袖口挽起。
凝脂白玉般的小臂暴露在空气之中。
江迹扬了扬手,刺眼的淤青之中,一个新鲜的、泛着朱砂一样赤红的针尖在谢斯和眸中晕开。
心脏仿佛被只无形的手攥住。
猛的收缩,随即开始失控地狂跳。
耳膜嗡鸣,万籁俱寂。
“江迹!”谢斯和猛地踏步上前,像只被触碰逆鳞的凶兽,死死的抓住江迹那只抬起的手腕。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那纤细脆弱的腕骨捏碎。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
谢斯和拖着刚刚觉醒异能的、疼痛到极致的身体,翻遍了整座楼。
之后三个月,他像只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一样,在沦陷的H市发疯地寻找。
可却没能找到江迹的一片影子。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心口生疼,谢斯和手指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手臂上青筋凸起,指尖颤抖。
“你怎么敢——”
怎么敢再次从我身边离开——
手腕吃痛。
贴着自己手腕的掌心滚烫,江迹却感觉连带着那块淤青都痒起来。
江迹眉心微不可查地蹙起,又很快恢复平静。
“怎么,谢队长?”他抬头去看谢斯和,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江迹问,“是准备把我和周博士一起杀了?”
血液呼啸着涌上头顶。
谢斯和杀人的目光转向周瞬,眸色沉的骇人。
“你觉得我不敢?”
“呵。”
江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被谢斯和无数次割喉的感觉还残留在记忆中,江迹嗤了一声。
“怎么会。”
江迹紧绷的指尖放松下来,“不过杀他之前,谢队总要先杀了我。”
“杀你?”谢斯和抬手。
缠绕着纱布的、带着血气的手贴上江迹冰冷的侧颊。
纱布粗栗。
带来刺痛的麻痒。
那只手继续向下,掐住江迹的脖颈。
指腹之下。
江迹脖颈的皮肤上带着些温热的暖意,血管中血液奔腾。
细微的脉搏跳动。
无一不在彰显他还活着的事实。
谢斯和近乎疯魔般侧耳去听江迹的心跳声。
江迹头皮发麻地仰头,直到谢斯和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才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
心跳骤然加快。
“怕?”谢斯和慢条斯理地摩挲江迹的腕骨,将他手腕上被自己手指压出的淤痕推散。
“不是说杀他之前先杀你?”谢斯和抬手,扣住江迹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入眼的是江迹倔强的眸,带着水汽与刺眼的恨意。
“事到如今,池医生怕什么?”谢斯和堪堪止血地掌心因再次撕扯而裂开,血腥的味道在室内弥漫。
“谢队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江迹急促地吸了两口气,平静嘲讽,“地下十九层,你不是本来就不打算去么?”
谢斯和瞳孔猛的收缩,有些狼狈地收回手。
满是鲜血的手掌扶上沙发的靠背,皮肉带来的麻木痛觉压不下深入骨髓的疼。
“那只是……”谢斯和垂眸,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些强行压抑的干涩,“只是因为——”
“你有什么理由都与我无关。”江迹冷冷地打断谢斯和的话,他带着周瞬,侧身与谢斯和擦肩而过。
“你要不要到地下十九层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在十六层分道扬镳,之后的事与你无关。”
沙发靠背咔嚓一声被谢斯和掰裂。
木质的靠背发出清脆的龟裂声。
谢斯和跨步追上江迹,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挡住江迹的去路。
他脸色惨白,眸色发红,宛如偏执到极致的恶鬼。
“江迹。”
“我就不这么不值得信任?”
“我在你眼里就是唯利是图冷血无情没有任何信誉可讲的人么?”
沉默无声蔓延。
江迹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绕开谢斯和,继续向门口走去。
谢斯和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缓缓收回。
“江迹。”谢斯和转向江迹的方向,固执地继续开口,“我不明白。”
难道只是因为谢浔,江迹就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他们以前的那么多情意与温存,难道就没有夹杂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谢斯和不明白。
江迹脚步微顿,肩膀偏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你不明白的事情总是很多。”江迹的视线落在谢斯和身上,不过片刻便吝啬地收回。
他继续向前,掀起门帘。
“谢斯和,可我也不是每次都要回答你。”
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嗓音被门帘隔断。
只剩下满地寂静。
柯炎在原地瑟瑟发抖。
他不是周瞬,有那么好的运气跟着江迹一起离开。
只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火上浇油,直接把情绪状态岌岌可危的谢斯和点炸。
谢斯和沉默地将再次被血液浸透的纱布拆开。
掌心血肉模糊。
“谢队。”
柯炎小心翼翼地把医疗箱放在谢斯和旁边。
“需要叫医生吗?”
谢斯和没有回答。
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严实的玻璃饭盒。
一直贴身放着,里面的粥还是温热。
带着薄茧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光滑的盒壁。
玻璃饭盒递向柯炎。
谢斯和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给池医生送去。”
两辆越野车在道路上疾驰。
江迹蜷缩在后座上沉睡。
谢斯和双手抱胸沉默地坐在副驾。
前面开路的车上坐着指路的周瞬,和另一名盾系异能者。
道路被来时的车队清理过一次,没有障碍物。
越野车的速度很快。
柯炎跟着前车,拐进石子铺成的小路。
全程没有减速。
后座的江迹被甩地低哼一声,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来,
谢斯和侧眸看了眼柯炎。
柯炎默默地降低速度。
“谢队,前面没路了。”柯炎耳朵上挂着通讯器里传来对话声,他侧眸看向谢斯和,询问道。
“暄屏问要不要停车。”
小路尽头。
一道锈迹斑斑、仿佛与周围废墟融为一体的铁丝网大门挡住去路。
暗沉、几乎与铁锈同色的不知名藤蔓与铁丝网仅仅缠绕在一起。
车辆引擎的低吼似乎惊扰了这片死寂。
察觉到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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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看似无害的,缠绕在铁丝网上的藤蔓,像是瞬间被注入了生命般。
开始细微地蠕动。
藤蔓攀爬,发出细密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撞过去。”谢斯和撑着额角,漫不经心道。
秦暄屏的实战经验丰富,得到谢斯和的命令后。
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发动异能,半透明的护盾展开,将车身环绕。
引擎轰鸣,车辆猛地加速,狠狠撞向大门。
轰——!
扭曲的铁丝与金属框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和缠绕如网的藤蔓应声而破。
越野车冲了过去。
柯炎紧握着方向盘,脚下油门不减,紧跟着前车,顺着撞出的缝隙追了上去。
“追上来了!”柯炎透过后视镜看过去。
只见那些被激怒的变异藤蔓如同绿色的潮水,争先恐后地向两辆车的方向蔓延、攀爬,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触及车尾。
就在藤蔓的尖端即将接触到车子的瞬间。
它们却猛地停顿下来,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下一刻,藤蔓的触角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一样,用比追击时更快的速度,触电般缩回。
宛如退潮般再次蛰伏回残破的铁丝网上,甚至比之前缠绕得更紧。
柯炎握住方向盘的手心渗出冷汗。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变异动植物并非无敌的,也有食物链。
这条变异藤蔓不敢追的原因只有一个。
这里有它更恐惧的东西。
甚至已经让它放弃了狩猎的本能。
周瞬显然也明白,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透过通讯器传来。
“小心,末日前,这里的地面保安队养了几只猎犬。”
听到周瞬的声音,后座的江迹动了动,似乎要醒来迹象,
“通讯器关了,开慢点。”谢斯和冷声开口。
柯炎关闭通讯器的外放功能,放慢车速,远远地跟在另一辆车后面。
“谢队,不如我们把池医生留在上面。”柯炎提议道。
江迹眼下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杀掉蜘蛛丧尸时受的伤还没养好,就再次受伤。
哪怕是异能者的身体,也扛不住江迹现在的使用强度。
更何况,那丧尸病毒疫苗还有副作用,的确是不适合和他们一起下去冒险。
“等我们到十九层,拿到解毒剂之后,再上来找池医生”
柯炎提出了一个稳妥的方法。
他们对地下的状况并不了解,江迹跟着下去,要面对的危机太多了。
更何况,如果真到了十六层。
池医生和他们分道扬镳。
谢斯和还指不定要怎么发疯。
为了防止谢斯和再次发疯,柯炎觉得,江迹留在上面最安全。
“把秦暄屏留在这里,保护池医生,他的盾应该可以撑到我们出来。”
柯炎并不是第一次参与类似的任务。
以往的伤员都是留在较为安全的地方等待。
谢斯和也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异议。
“不。”谢斯和甚至没有思考,他抬眸,透过后视镜去看江迹。
“这里不安全。”
谢斯和没有丝毫犹豫,“他跟我在一起,才最安全。”
17. 走廊
道路尽头是废弃的半掩埋式混凝土建筑。
汽车无法向前,只能步行。
秦暄屏捂着口鼻,推开厚重的大门。
废弃的建筑不通风,弥漫着密闭难以言喻的霉味。
尘土纷飞,日光穿透薄薄的灰尘,却在面前更深的黑暗前停下。
让藤蔓恐惧的狩猎者不知隐藏在何处,危机四伏。
柯炎将车平稳地停在大门前。
他动作麻利地将需要带的物资装进背包,顺便把江迹的背包也挂在脑袋上。
“谢队。”柯炎准备好了,“需要叫醒池医生吗?”
说着,柯炎就要伸手去够后座的车门。
谢斯和瞥了柯炎一眼,拉开后座车门。
他俯身,结实的手臂穿过江迹的膝弯,单手将人从座椅里抱了起来。
本来准备叫醒江迹的柯炎瞪大眼睛,默默地收回手。
牛马柯炎再次挠头。
这合理吗?
他上次断了一条腿都是自己走回去的。
谢队什么时候能容忍任务过程中有人睡觉了。
通往临时电梯间的通道中一片黑暗。
伴随着走动,灰尘在密闭的空间内翻涌,气味并不好闻。
谢斯和没穿外套。
他冲锋衣裹在江迹身上,严严实实地遮住江迹的脸颊和口鼻。
江迹的手臂无力地环住谢斯和的脖颈。
脑袋无意识地歪向一侧,额前细软柔顺的发丝贴着谢斯和的耳廓。
他睡得很沉,整个人显得毫无防备。
柯炎跟在队伍的最后。
他离谢斯和有一段距离,看不清谢斯和怀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江迹。
只能看到谢斯背后,江迹垂下的一截皓白手腕。
“唔——”谢斯和怀里的江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哼。
四面八方袭来,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危机感让江迹眉心刺痛。
即便是在沉睡中,这种不知名的疼痛也在一刻不停地撕扯着神经。
终于,江迹的手指动了动,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
滚烫的额头贴上谢斯和的侧颈。
疫苗的副作用是间断性发作。每次发作的症状连周瞬都无法预测。
这次的副作用已经持续很久了。
江迹的眼睛半睁着,却没有清醒。
他低声,急促地喘息,眸中泛出生理性的水光。
“谢……”江迹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吐出了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听不清是在叫自己,还是在叫谢浔。
谢斯和没有应。
柯炎燃起的一小撮火光摇摇晃晃。
给走廊蒙上一层并不算明亮的暖色。
江迹仰头。
那双总是带着恨意与恐惧的眸中,此刻蒙上一层脆弱的水光。
乌瞳中映出谢斯和冷硬的下颌。
两个人刚刚吵过架。
谢斯和也并非完全没有脾气。
他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根本没有搭理江迹意味不明的梦呓。
指尖麻木,身体僵硬。
高烧带来的混沌和疫苗带来的副作用让江迹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又坠入了那个循环往复被谢斯和杀死的噩梦。
记忆与现实疯狂地交织、混淆。
江迹像一只迷路的幼兽,只能凭借本能,向记忆中的庇护者求助。
“谢……”
江迹脆弱苍白的手指抓紧谢斯和的肩膀。
额角依恋地贴上他的下巴。
未尽的呓语终于补齐,“谢斯和……”
抱住江迹的手臂猛的收紧。
谢斯和停下脚步。
柯炎:??
“谢队?”看到谢斯和停下,柯炎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没有听到动静,但能让谢斯和停下脚步的敌人都极其难缠。
柯炎瞬间提高警惕,他抬手,握紧背上的双刀。
“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谢斯和沉默着,抬起手。
走廊旁,桌面上的杂物被谢斯和单手扫到地面上。
披着外套的、裹得严严实实的江迹被他安放在桌子上。
“我有些事。”谢斯和附身去看江迹,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继续。”
柯炎不明所以,但仍旧十分听话地继续向前。
下一秒,黏腻的水声从身后传来。
伴随着的,还有江迹被压下去的,若有似无的呜咽。
柯炎猛的瞪大眼睛。
江迹并没有醒。
他昏睡中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又被谢斯和拉着,搭上谢斯和的肩。
后背被谢斯和滚烫的掌心托住。
带来强烈安全感的同时,又禁锢住他仅存的退路。
“乖。”谢斯和低声哄道,“张嘴。”
江迹听不见,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不过谢斯和本来也没有打算征求他的意见。
缠绕着纱布的手扣住江迹的下颌。
迫使他张开柔软苍白的唇瓣。
没有丝毫犹豫。
谢斯和俯身,吻了上去。
细微的水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格外明显。
柯炎猛的停下,又迅速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一样地转过走廊。
把两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谢斯和的吻贪婪强势,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
他的气息粗重灼热,手指宛如铁锁,牢牢地将试图逃离的江迹锁在自己怀中。
氧气被掠夺。
江迹呼吸困难。
他下意识地挣扎,搭在谢斯和肩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喉咙里溢出细碎的、本能的呜咽。
他的挣扎没有用,谢斯和是个贪婪的掠食者。
缠上就不肯再松开。
江迹最细微的呜咽都被谢斯和尽数吞入腹中。
唾液交织,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从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齿间溢出。
顺着江迹潮红的脸颊上滑落,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后,没入深色的衣领。
混沌的意识被强行拉扯。
江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蒙着水汽的瞳中一片涣散。
唇齿交融的温热让谢斯和几乎疯魔。
他松开江迹,给对方片刻的喘息机会。
随后再次吻了上去。
直到一丝若有似无、却带着异常甜腻气息的血腥味,猝不及防地钻入谢斯和的鼻腔。
谢斯和动作微顿,猛地停下。
几乎是同时,江迹眼中的迷茫与水汽骤然褪尽。
整个人仿佛瞬间堕入冰窟,连周身的血液都凉的干干净净。
表面的一丝温存破灭。
谢斯和挂在腰间匕首被江迹抽出。
冰冷的刀锋贴上谢斯和脖颈。
难堪、屈辱、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玩够了吗,谢斯和。”
江迹被吻到绯红的唇色骤然失血。
他呼吸急促,握着刀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江迹的嗓音冷的吓人,“滚开!”
江迹脸色难堪。
他的身体并未发育完全。
之前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独独这次。
还是在谢斯和的面前,他的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再次以如此不堪的方式被揭露。
谢斯和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愣了瞬间,但很快镇定下来。
他没有被江迹逼退,只是垂眸,视线掠过江迹苍白的唇。
最终落进那双因屈辱而氤氲着水红、却依旧倔强的眼眸。
“我滚了。”谢斯和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池医生这幅样子,要给谁看?”
空气凝固,走廊上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最终是江迹率先败下阵来。
他握着匕首,有些狼狈地后退。
试图同谢斯和拉开距离。
但血的味道就像无处遁形的烙印。
即便拉开一定的距离,也瞒不过异能者灵敏的嗅觉。
谢斯和沉默着,也后退一步。
他利落地将贴身的短袖脱下。
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后,带着薄茧的手握着一块干净的白色布料递向江迹。
布料柔软,边缘还带着谢斯和身体的余温。
“干净的。”谢斯和嗓音低沉,刻意放缓的语调中,带着些许令人安心的安抚意味,“一会儿我再去给你找合适的。”
江迹没有接。
谢斯和也不催促。
半晌。
江迹才极缓地伸出手。
苍白的指尖带着难以启齿的屈辱,轻轻抓住了那柔软的布料。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没入走廊深处的阴影。
洗手间窗户是半入地式的。
只有一半能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到地面上的光。
铁栏杆将缝隙牢牢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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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能离开这里的第二条路。
半晌。
江迹也没有出来。
谢斯和斜倚在洗手间门前。
不紧不慢地叩门。
“池医生。”
谢斯和懒洋洋地开口,“需要帮忙吗?”
江迹握住匕首的手指猛的收紧。
他不回答。
谢斯和也不动。
空气中甜腻腻的气息并未消散。
江迹咬牙。
他不愿被人知道身体的秘密。
异能者的鼻子比狗还灵,末日中,大家对血腥味太过敏感,他无法遮掩。
安全起见,他只能提前离开队伍。
“我会自己下去。”江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眸中只剩冷漠。
“你可以走了。”
江迹再次出现在走廊时,谢斯和姿态慵懒地靠在墙边,并没有离开。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外套,拉链随意敞开,露出胸膛上一小片紧实的肌肉。
江迹脚步微滞,随即垂眸,面无表情地转向与电梯相反的方向。
“池医生要去哪儿?”谢斯和的声音如预料般响起。
他闲散地横跨一步,手臂一展。
轻松截断江迹的去路。
走廊狭窄,谢斯和身材高大,拦住江迹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
“让开。”江迹冷冷地开口。
谢斯和没有生气,他好脾气地笑笑。
“不过是问一问池医生要去哪里,这么生气做什么?”
江迹不说话。
他的脸色比刚刚还差几分,谢斯和拧眉。
“疼吗?”
江迹的呼吸猛地一窒,脸色更加苍白,他几乎是尖刻地回击,“不劳谢队长费心!”
“是吗?”
谢斯和向前逼近半步。
高大的阴影几乎将江迹彻底淹没。
滚烫的气息贴近,江迹后退,背后贴紧墙壁。
“第一次?”
“是疫苗的副作用,还是……”
谢斯和的话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剖开江迹敏感脆弱的神经。
他抬手,本能地防御性地将匕首贴近谢斯和的脖颈。
试图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闭嘴!”
轰——
爆裂声夹杂着火光冲进走廊。
灰尘被热浪卷起。
炸开一片。
“谢队。”耳麦中传来柯炎有些急促的声音,“这里还有其他人。”
江迹灵活的像一条鱼。
稍不注意就要逃。
谢斯和抬手按下耳麦。
另一只手精准地抓住江迹的小臂,防止他跑路。
“知道了。”谢斯和漫不经心道。
“刀给我。”他摘下挂耳的通讯器,将那块小小的耳麦丢在旁边的桌子上。
冲江迹伸出手。
江迹有些警惕地后退,没退两步就被谢斯和扯住手臂再次拉回。
谢斯和摊开掌心,“借我用用总可以吧。”
半晌。
江迹才抿着苍白的唇角,抬起手。
缓缓地将那把崭新的匕首放在谢斯和掌心。
谢斯和接过匕首。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自己缠绕着纱布的手。
刀尖挑开纱布。
露出新愈合的皮肉。
下一秒。
刀锋再次压进手掌。
掌心的伤口再次撕裂。
血液争先恐后地顺着创口向外涌。
落入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溅起一小块尘埃。
浓烈的血腥味在走廊蔓延。
江迹身上甜腻的的味道被更浓的血味尽数掩盖。
江迹的瞳孔猛的收缩。
伤口狰狞。
血肉模糊。
谢斯和却像没有感觉一样,懒洋洋地抬手,血液顺着他的腕骨向下流。
“你……”江迹眼神犹疑。
“怎么?”谢斯和随意地松开江迹。
新的纱布缠绕上掌心
“怕我引来丧尸?”
江迹再次沉默下来。
“池医生不想被人发现的话。”谢斯和俯身,血淋淋的指腹捏住江迹的下巴。
黑暗中,江迹有些惊惶的眸无处遁形。
谢斯和笑了笑,嗓音宛如鬼魅,“最好跟紧我。”
“寸步不离。”
18. 委屈[微修]
电梯间。
“有人。”秦暄屏的声音压的极低。
带着高度戒备的谨慎,他不会看错。
就在几秒钟前。
有一束稳定的手电光从漆黑的电梯房中穿透出来,随后猛然熄灭。
几乎是瞬间,电梯井方向发出的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也彻底隐匿。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对方发现他们了。
柯炎手中燃起火焰,火光驱散黑暗,也映出面前被撬开一条缝隙的电梯井。
“是军方的战术手电。”柯炎歪头看向电梯井,“周博士,看来你们的人没有放弃任务。”
被点名的周瞬瞬间抬头。
他死死盯着电梯井方向那瞬间消失的光亮。
心脏跳得飞快。
是军方的人?
周瞬有些急切地向前走了两步,随后猛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顿住脚步。
“不。”周瞬迅速后退,向柯炎和秦暄屏身后躲,压低声音开口,“任务失败,短期不会有军方小队重启。”
军方的任务大都分A、B两个小组。
周瞬是B组,A组在他之前就已经团灭。
眼下他所在的B组也团灭。
任务重启的概率不大。
更重要的是,这群人没有权限,无法启动备用电源和电梯。
而是在用最原始的手段暴力撬开电梯井,顺着电梯的锁链滑下去。
他们不是军方的人。
最大的可能是,有艺高人胆大的雇佣兵小队从某种渠道得知这个任务。
所以想来碰碰运气。
“可能是敌非友。”
周瞬语气凝重,他能猜出这个突然出现的小队的大致身份。
但对方的真实意图他不能保证。
可能是和他一样的数据拷贝任务,也有可能是解毒剂的潜在竞争者。
前者的话他们说不定可以合作。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就有些棘手了。
与此同时。
嘀嗒……嘀嗒……
密闭黑暗的空间里,滴水声显得异常刺耳。
周瞬僵硬地转头,望向连接电梯间的黑暗设备房。
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死死锁定着他!
吼!!!
丧尸犬发出低沉嘶哑的咆哮,后腿蹬地,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周瞬飞扑而来。
“柯炎!”周瞬惊叫。
柯炎抽出双刀。
异能还未发动。
呯!
另一边,被撬开的电梯猛然关闭。
轰地一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铺天盖地的火浪瞬间吞噬了整个电梯间。
秦暄屏的异能瞬间发动。
浅金色的盾牌将几人笼罩。
炽热的火焰、狂暴的冲击波、四溅的碎片狠狠地撞击在护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那扇薄弱的设备间房门直接被炸飞,首当其冲的丧尸犬在火光中被撕成焦黑的碎片。
入眼之处只剩一片狼藉。
爆燃?!
秦暄屏瞪大眼睛,回头去看柯炎。
柯炎皱着眉,显然也认出了这个罕见的异能。
电梯井被撬开一条缝。
一只黑黢黢的手从其中伸出。
“居然没死?”探出头的男人朝下低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意外,“老大,这几只老鼠居然还活着。”
电梯井下沉默片刻。
“是猎鹰小队。”周瞬嗓音发颤。
他已经认出这个极具特色的爆燃异能。
末日中强者小队不少,但猎鹰小队是其中公认的佼佼者。
这支小队手段狠辣、从不留活口。
他们显然控制了这次爆燃的威力。
没有破坏房子的整体结构。
即便如此,那只能灭掉一个普通小队的丧尸犬,也被爆燃撕成碎片,烤的焦糊。
更可怕的并不是猎鹰小队的实力。
而是他们的危险程度。
猎鹰小队从来不与人合作,所有和他们有过节或其他冲突的队伍和人,都消失得无声无息。
“咦?”
随之探头出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他们似乎从刚才的爆燃中试出了柯炎几人的战力。
盾系、没什么用的速度系,唯一一个看上去还有点用的柯炎也不足为惧。
毕竟普通的火系在爆燃面前根本不够用。
“怪不得,原来有个盾系。”斯文男人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周瞬身上。
周瞬瘦的像个骷髅头,但是不妨碍斯文男人辨别。
他只瞥了一眼,便低头对井下沉声道。
“老大,我们运气不错,不用一路炸下去了,周博士在这儿呢。”
“乌鸦。”斯文男人叫了一声。
一开始的黑黢黢男人探出头来。
“周博士好像不太愿意。”斯文男人慢条斯理道,“乌鸦,请周博士过来。”
话音未落,乌鸦便撑着手臂翻出电梯井。
他身材壮硕,浑身黝黑,穿着无袖背心,双臂自手肘起,覆盖着不知名材质的拳套。
伴随着走动,他的脖颈发出“咔吧喇咔吧”的脆响。
环视队伍一周后。
乌鸦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周瞬。
“柯炎。”周瞬咬牙,声音发紧,“你打得过吗?”
“没交过手。”
柯炎实话实说,他的确听说过猎鹰小队的名号。
但这些年,柯炎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跟着谢斯和一起,四处去搞人口普查。
乱七八糟的任务都是冰女在做。
“速战速决。”随着斯文男人话音落下。
乌鸦猛的冲来。
重重的一拳捶上秦暄屏的盾。
霎时护盾嘎吱作响。
乌鸦这一拳甚至比汽车冲撞进大门时的力气还要大几分。
秦暄屏瞬间额头冒汗。
“柯炎!”秦暄屏后退两步,收起盾。
柯炎拎着双刀,炽热焰浪包裹着锋利的刀锋。
他身形疾闪,直劈乌鸦面门。
乌鸦根本没有把柯炎放在眼里,他甚至在原地没有动,带着拳套的手伸出。
精准无比地抓住柯炎带着火焰的刀锋。
金属交击,火花四溅。
震颤感顺着刀身传来。
柯炎手臂一麻。
被乌鸦当胸一脚踹飞。
重重地撞到墙壁上。
“咳咳咳……”
柯炎爬起来,他很久没有挨打,此时感觉头晕目眩。
“我好晕啊,秦暄屏,工伤了,这任务我不做了,帮我申请回基地。”
“找死!”察觉到被无视,乌鸦再次抬手。
握拳。
一拳砸向柯炎。
柯炎拎刀躲避。
一束火焰留在原地,被乌鸦一拳捣碎。
火星纷飞。
“喂,大乌鸦,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杀我吧。”柯炎像个灵活的猴子,把乌鸦溜地满屋跑。
“我们又不认识,你也不问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
乌鸦一拳砸在柯炎面前的墙壁上。
混凝土墙壁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洞穿。
乌鸦毫不在意地抽出拳头,甩掉上面的碎石,看向柯炎的目光更加阴鸷。
“你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柯炎转身,继续向乌鸦的反方向跑。
“说不定咱们目标一致,还能合作共赢——”
乌鸦喘着气,像狗一样被柯炎溜。
一拳一拳砸在墙上,却没能再次碰到柯炎。
连续的戏耍让他胸腔中的怒火积累到了顶点。
“夜枭!”再一次让柯炎从眼前溜走后,乌鸦终于开口。
他声音粗重,带着空气都在震颤。
“还不动手?!”
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终于笑了笑。
柯炎面色一沉,目光在乌鸦和夜枭之间急速游移,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柯炎迅速后退。
脑海里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
柯炎眼前一黑,身形不受控制地一个踉跄。
这次,他没能继续躲开乌鸦的拳风。
“死!”
乌鸦一拳轰上柯炎的胸口。
清晰的骨裂声传来。
柯炎再次被砸飞,他重重地撞上电梯间摇摇欲坠的门。
门框应声碎裂,木屑与金属扭曲崩飞。
并未带来丝毫缓冲。
柯炎重重摔进外面昏暗的走廊,在地面上翻滚几圈才停下。
走廊上烟尘弥漫,碎石崩裂,暂时遮蔽了视野。
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味,从翻涌的尘埃中渗透出来。
在空气中萦绕后又迅速消散。
夜枭仰头,精准地捕捉到空气中那缕迅速淡去的血腥。
再硬的钢铁,也扛不住乌鸦的重拳,更别提柯炎一个微不足道的火系。
他缓缓转身,宛如毒蛇的视线越过脸色惨白的秦暄屏。
精准地落在浑身僵硬的周瞬身上。
“周博士。”夜枭的声音平稳,“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吗?”
走廊上。
谢斯和挡在江迹面前,拦住飞崩的碎石。
冰冷的目光落在地面上装死的柯炎身上。
一股寒意直窜头顶。
柯炎颤颤巍巍地仰头。
视线首先落在谢斯和重新包扎过纱布的手掌上。
随后移动到同谢斯和保持了不近不远距离的江迹。
再向上。
江迹脸色苍白,眉头颦蹙,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糟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谢队挨打之后,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柯炎迅速地上爬起,抓起掉落在旁的双刀,速度快地几乎出现残影,“池医生,谢队。”
谢斯和嗤了一声,垂眸去看柯炎。
“想要工伤?”
柯炎磕磕巴巴地开口,“不…不想。”
听到灰尘之中有响声。
乌鸦动作一顿。
握着拳再次转身。
直冲走廊。
他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蛮横的压迫感,脚步沉重。
一拳抡向看上去威胁最大的谢斯和。
谢斯和微微侧头。
乌鸦的拳风从他侧颊划过。
深深地陷入背后的混凝土墙壁中。
碎石散落,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
粗壮的手臂从混凝土墙壁上抽出。
乌鸦的视线落在距离谢斯和不远的江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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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混杂着惊讶与玩味的狞笑在他嘴角扯开。
“是你?”
已经摸到乌鸦身后,准备对其一刀毙命的柯炎停下动作。
呆呆地抬头。
江迹的视线落在乌鸦脖颈上的线条扭曲黑色皇冠纹身,扭曲的皇冠纹身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原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退尽,眸中的寒意却骤然攀升。
“大医生。”乌鸦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他粗鲁地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哒的声响。
语气带着令人作呕的狎昵。
“没想到,还有再见到你的一天。”
乌鸦目光贪婪地扫视江迹那张比末日前还要冷艳几分的脸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之前你说陪我睡觉的事,还做不做数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走廊里,霎时万籁俱寂。
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柯炎瞳孔地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握着刀的手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睡觉?”谢斯和玩味地勾起唇角。
“对啊。”乌鸦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熟稔,伸手就欲绕过谢斯和去捉江迹的手腕。
“他说他男朋友被人抓了,求我帮忙,还说事成之后要陪我睡一觉。”
乌鸦咂了咂嘴,语气带着几分虚假的惋惜,“可惜那时候老子没答应,也不知道最后便宜谁了,这个婊——”
话音未落,谢斯和的手便猛的伸出。
宛如铁钳般,牢牢地扣住乌鸦粗壮的脖颈。
乌鸦后续的所有话语都变成了嗬嗬的气音。
他双脚瞬间离地,壮硕的身躯徒劳地挣扎扭动。
乌鸦几乎是用最大的力气去掰谢斯和掐住自己的手。
却无法撼动分毫。
走廊里电流翻涌。
几乎具象化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涌来。
“乌鸦!”电梯间里,夜枭猛的抬头,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后背发凉。
顾不得再去捉周瞬,冲着走廊大吼,“回来!”
走廊中无人回应。
乌鸦疯狂挣扎,却发不出任何求救信号。
“谢斯和。”江迹平静的嗓音响起。
“怎么了?”谢斯和懒洋洋地弯起唇角,侧眸去看江迹。
他嘴角的笑意浮于表面,未达眼底。
“我帮池医生料理造黄谣的臭虫,”
说着,谢斯和的指节微微收紧,乌鸦的挣扎顿时更加剧烈,脸色由红转为骇人的青紫。
谢斯和语气玩味,眸底却翻涌着浓到几乎化不开的杀意。
“池医生不开心吗?”
乌鸦脖颈上扭曲的皇冠纹身,伴随着濒死的挣扎更加狰狞。
江迹的视线从那块刺眼的纹身上漠然挪开。
他垂眸,鸦羽般的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江迹吐出一口气,自嘲地笑笑,“我的确说过。”
“也不算造谣。”
谢斯和脑中仿佛有某根弦瞬间崩断。
环绕在走廊上的电流失控般发出剧烈的炸燃声,
扼住乌鸦脖颈的手猛地收紧,乌鸦眼珠暴突,手臂奋力挣扎,最终无力地垂下。
就在乌鸦即将彻底断气时。
谢斯和猛地松开了手。
乌鸦壮硕的身体被他丢开,重重地撞上墙壁。
骨裂的声音伴随着轰然倒地声,地面溅起厚重的灰尘。
劫后余生的乌鸦捂着脖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和粗喘,他狼狈地向电梯间的队友爬行。
试图远离谢斯和这个魔鬼。
“男朋友?”谢斯和嗤笑,他抬手,缠绕着纱布的手掐住江迹的脸颊,强迫江迹抬起头。
“我倒是不知道。”谢斯和的冷冷道。
“池医生这么……喜欢陪男朋友之外的人睡觉。”
“呵。”江迹嗤笑一声,轻飘飘的开口,“谢队长不是应该知道吗?”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耳边是嗡嗡的轰鸣。
被压下去的蚀骨恨意再次疯狂地涌出。
“既然池医生换了谁都一样。”
谢斯和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和江迹拉开距离。
他扯了扯嘴角,“那我们还谈什么交易,池医生直接陪我睡觉,岂不是更快一些。”
江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谢斯和。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酸又胀。
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红,模糊的水汽氤氲而上。
江迹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猛地后退一步,转身便走。
手臂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道猛地捉住。
谢斯和的手臂撑在江迹身侧,俯身去看他。
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
“池医生要去哪儿?”谢斯和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拂过江迹脸颊上冰凉的湿痕,指尖传来带着潮意的濡湿。
谢斯和有些后悔。
江迹身体状况不好,正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他却因为几句狗屁不通的挑衅去跟人吵架。
“哭什么?”他的嗓音压的很低,“跟别人睡觉不委屈,跟我睡就委屈了?”
“江迹,我就那么坏吗?”
19. 糖水
谢斯和那几句带着羞辱意味的陪睡,在江迹脑海中尖锐地反复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得他心脏紧缩,血液倒流。
江迹几乎是尖利地挥开谢斯和的手。
“是。”江迹眼眶泛红,嗓音沙哑,一字一句重复道。
“谢斯和,跟谁都不委屈,就你不行。”
夜枭抓住短暂的混乱时机。
他一手奋力拖起脖颈淤紫、半死不活的乌鸦。
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试图趁机溜走的周瞬。
三人踉跄着,直冲向敞开一条缝隙的电梯井入口。
周瞬被拖着衣领,骷髅般的脸颊因缺氧而涨的通红。
“救命!”周瞬被勒得双眼翻白,几乎只剩气音。
“江……江迹——!”
走廊上,江迹瞳孔猛地收缩。
他下意识便要冲过去,却被谢斯和强行扣住手腕。
下一秒。
天旋地转。
江迹被拦腰打横抱起,冰冷的皮肤贴上谢斯和滚烫的胸膛。
从神经末梢传来的丝缕暖意缓解了身体异常带来的钝痛感。
过于亲密的接触让江迹浑身一僵,旋即开始挣扎。
他虚弱无力,即便用手抵住谢斯和的肩膀,也无法挣脱分毫。
腿弯被谢斯和有力的手臂牢牢锁住,后背被谢斯和的手掌按压,整个人被迫贴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
“池医生最好别乱动。”谢斯和懒懒的弯起唇角,侧眸去看怀里脸颊苍白的江迹。
为了谢浔又如何?
讨厌自己又如何?
谢斯和嗤笑,一群死人而已,拿什么跟自己争。
“毕竟,像我这种坏男人,耐心有限。”他嗓音低沉,“说不定真的会变卦,现在就去杀了那只乌鸦。”
江迹脸色一白。
抵在谢斯和肩头的手指收紧,又逐渐松开。
最终像一只放弃挣扎的幼兽一样,屈辱地蜷进谢斯和的怀里。
电梯间内。
刺眼的电流自脚尖前的地面猛地窜起,炸开一串细碎刺眼的火花
夜枭猛地刹住脚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堪堪躲过脚下的电流。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谢斯和?!
夜枭像见鬼了一样。
僵硬地转头,狼狈地看向电梯间门口。
“哎。”柯炎抬手,把刀背抗在肩上,歪头去看夜枭,“小猫头鹰,小爷让你走了吗,跑的这么快?”
夜枭完全无视柯炎的挑衅。
他的视线几乎瞬间就锁定了门前的谢斯和。
谢斯和怎么会插手军方的任务。
乌鸦进队晚一些,不认识谢斯和。
但夜枭不同,他是猎鹰小队的元老级人物。
很早之前猎鹰小队就跟谢斯和交过手。
这个赫赫有名的小队差点被谢斯和一个人打到创业未半中道崩殂。
现在想来,夜枭还有些心理阴影。
“池医生。”谢斯和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向怀里的江迹,“你来选,这群人是要杀还是留?”
走廊上。
猎鹰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夜枭的耳朵问,“你没听错?谢斯和要和我们合作?”
夜枭沉重地点头,用眼神示意猎鹰从木门的缝隙中去看谢斯和。
谢斯和靠坐在杂物间的木制沙发上。
缠着纱布的手掌随意搭着扶手,指尖不紧不慢地轻叩着木质表面。
动作间纱布表面有血色渗出,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
谢斯和受伤了。
猎鹰的眼珠飞快地转动,迅速评估眼前的局势。
柯炎在谢斯和的队伍里不像冰女那样声名显赫,没有参加过什么任务,战力应该一般。
盾系异能者更是废物中的废物。
谢斯和自己带伤,手下尽是些“废物”。
甚至双方交手时,连乌鸦都没能杀掉。
想来和他们合作是谢斯和的无奈之举。
“谢斯和要合作,也不是不行。”猎鹰咬牙,摸了摸自己脸颊上被雷电留下的疤痕。
疤痕表面凹凸不平,至今仍会时不时传来阵阵刺骨的痛楚。
“现在,也该让他付出点代价了。”
废旧的办公室。
谢斯和靠坐在木制沙发上。
垂眸去看周瞬刚画出来的简易版地图。
“地下三层是超市和日用品仓库。”
周瞬指着地图,语气带着几分不解的困惑,“谢队,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要去搜刮超市物资吗?”
谢斯和置若罔闻,他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杯中温水。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不算浓郁、却足够诱人的红糖甜香。
江迹蜷缩在沙发的另一端,正用力擦拭着自己的脸颊。
他皮肤薄,方才被谢斯和捏出的指痕格外醒目。
经过反复擦拭,那片皮肤已经泛红,边缘处甚至隐隐透出血丝。
入目刺眼绯红。
“再擦我就把猎鹰的人全宰了。”谢斯和头也没抬,嗓音平静无波,“过来。”
江迹冷冷地撇开脸颊,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沙发扶手,直接无视谢斯和的话。
身体深处传来的钝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
谢斯和终于把视线从地图上挪开。
他把玻璃水杯放在茶几上,起身走向江迹。
刚一靠近,耳边便传来江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谢斯和轻而易举地握住江迹试图躲避的手腕。
入手的腕骨冰凉得异常,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么了?”异常的低温让谢斯和心头一紧,他眉头紧锁。
“江迹,哪里不舒服。”
江迹倔强地偏过头,避开谢斯和的视线。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任凭谢斯和如何追问,都固执地一言不发。
“柯炎。”谢斯和侧头,冷声喊了句柯炎。
在角落里充当背景板的柯炎闻声,茫然抬头。
“把药拿过来。”谢斯和还未说完,就被江迹咬着牙打断。
“不需要。”江迹握紧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急促地喘息,眼尾绯红,不只是疼痛,还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羞辱感。
江迹有些难堪地闭了闭眼,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只是……有些疼。”
谢斯和离江迹很近。
近到能从自己身上浓烈的血腥气中,清晰地分辨出一缕独属于江迹的、异常甜腻的气息。
他指腹安抚性地摩挲着江迹冰凉的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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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基地,”谢斯和的声音压低,嗓音柔和下来,“我去找个医……”
“不用你管!”江迹猛地打断谢斯和的话,他紧咬牙关,一字一句地反驳。
“谢队长记性这么差?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只到钢铁城。”
江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意图异常明显,毫不掩饰。
谢斯和眸色沉了沉。
但眼下,他确实不想再与江迹发生更激烈的冲突。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谢斯和长臂一伸,端起了旁边茶几上那杯温热的红糖水。
他抬手,杯口抵在江迹紧闭的唇边,嗓音低沉。
“张嘴。”
温热的水汽从杯口溢出,氤氲在空气中。
透过迷蒙水汽,江迹抬起眸子,苍白的唇抿成倔强的直线,恼怒地看向谢斯和。
偏头避开。
谢斯和却像是早有预料。
他的手腕稳稳地跟随江迹移动,杯口始终抵在江迹唇边。
“不喝这个。”谢斯和嗓音低沉,余光扫过桌面上柯炎刚刚放下的药水瓶,“就换别的,你自己选。”
治愈系的药水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不详的色泽。
江迹的视线在水杯和药瓶之间艰难地移动。
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不安的阴影。
半晌,他终是妥协般微微启唇。
谢斯和托着水杯,将温热的糖水一点点喂进去。
江迹喝的很慢,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
温热的液体驱散了些许寒意,他苍白干燥的唇瓣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
谢斯和不嫌他喝的慢,极有耐心地将水杯慢慢倾斜。
直到杯中的糖水见底,谢斯和才不紧不慢地抬眼,目光淡淡扫过周瞬。
他嗓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虞,缓缓发问,“不可以?”
眼见谢斯和刚在江迹那里碰了钉子,正处在一点就炸的边缘。
连柯炎都早已识相地躲到了房间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
周瞬哪里还敢有半分异议,他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可以!当然可以!”周瞬抱紧地图,猛地站直,“我就是随口问问。”
话音未落,他便一溜烟蹲到柯炎旁边。
把自己对着墙缩成鸵鸟状,恨不得在房间里充当背景板。
江迹沉默地同谢斯和拉开距离,将脸转向阴影处。
他唇角抿着,长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斯和似乎是低声叹了口气。
他俯身,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江迹的手心。
带来一阵滚烫的痒。
掌心被塞进一个冰凉粗糙的物件。
江迹垂眸,发现是那条刻了字母的链坠。
原本尖锐的毛刺已被仔细打磨光滑,边角变得圆润柔和,不再扎手。
“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洗那条红绳。”
谢斯和笑了笑,语调听起来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池医生等几天,我把绳子洗干净再还给你。”
“呵。”
江迹猛地攥紧指节,玻璃链坠坚硬的边缘硌得掌骨生疼。
“谢队长这是又想和我做交易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
“江迹。”
谢斯和收起笑,沉声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