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全家都想要我死》
1. 上路
兴元二十二年,冬,大雪纷飞,安庆侯府的大门被敲响,看过小厮送进来的信物之后,祝寿瞳孔一震,连忙带着一行人乌泱泱的往外走。
大门敞开,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乞丐,大乞丐左手牵着小乞丐,右手胡乱揉开糊在脸上的发丝,露出一张笑脸。
“寿伯,好久不见。”
祝寿眼睛一湿,一把年纪的人了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他就是想起五年前,他一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乞丐……
……
兴元十七年,春,螺溪村。
今个儿是好日子,村东头屠户家的大儿子娶亲,席面摆的大,请的人也多,敲锣打鼓一整日,入了夜未散尽的宾客三三两两凑在一堆拼酒,满天星色也跟着跑出来凑热闹,嵌在夜幕中闪闪发光。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叶家,叶春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团巾帕不够,另外还箍了五六圈麻绳。
叶春呜呜呜的叫,除了流自己一身口水外什么用也没有。
隔壁那屋“乒乒乓乓”响个不停,没一会儿,叶春停止挣扎,隔壁屋的人也“蹬蹬蹬”跑了过来。
“叶春。”叶箫竹背着收拾好的包袱,弯腰把麻绳紧了紧,“明早就会有人发现你,我要走了,你不要来寻。”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没有管身后叶春呜咽着的挽留,叶箫竹在那个夜晚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只身离开她生活了十年之久的螺溪村。
她要去元京找一个叫习雪嫣的人。
叶箫竹穿书了。
她穿进了一本名叫《腹黑太子独宠我》的古早言情狗血小说里面,成为了书里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
书里的炮灰女配叫习雪嫣,叶萧竹现实世界中最好的朋友也叫习雪嫣。
她之所以会看这本书,正是因为里面的女配和习雪嫣同名。
叶箫竹清楚的记得,自己穿到这里之前,爸妈正在开车送她和习雪嫣去大一开学的路上,之后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朝他们撞过来,叶箫竹失去意识,再醒来之后已经到了这本书里,这个叫做大元朝的地方,成为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逃荒路上的婴孩。
起初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可小时候叶春带着她逃荒,去过很多地方,听过很多事,叶箫竹东拼西凑,于是明白过来她是穿进了曾经看过的这本书里。
林花谢了春红,转瞬间,十五年过去了。
叶萧竹带着前世记忆,从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了如今这样大。
是时候该走了,她虽感念叶春的养育,可她有太多事情要弄清楚,她不属于这里,叶萧竹一定要去元京,习雪嫣和“习雪嫣”同名同姓,自己都穿书了,没道理习雪嫣不穿的。
身后被五花大绑的叶春“呜呜呜”挣扎着,眼泪浸湿巾帕,他的软弱叶萧竹习以为常,没有回一次头。
叶萧竹踏着夜色离村,破晓时抵达镇子,与先前约好的人汇合。
一年前灵州遭大水,庄稼粮食减收,当地官员贪污腐败,罔顾百姓生死,赋税不减反增,逼死不少庄稼户,如此,朝廷竟还无半分追责,任由百姓流离失所,曝尸荒野。
机缘巧合之下,叶萧竹救下一个半大少年,那半大少年便是从灵州逃难至此,家中亲人具亡,只剩他一人活着了。
少年同叶萧竹差不多的年纪,看上去却瘦削的厉害,人倒是知恩识理,叶萧竹不过赠他几回馒头包子,他就认下叶萧竹这救命恩人,起誓为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见他这般,叶萧竹起了心思。
她此行去元京,路遥且险,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既然如此,知人善任最好不过,虽是一无所有的灾民,但并非一无是处。
只是叶春平日看她紧,叶萧竹不好有大动作,只能借着卖药材的借口与少年碰面,给他一些银子,让他招揽其他灾民,说是要带他们一同前往元京向圣上请命,为死去的家人好友讨公道。
打着这等口号,不怕招揽不到人。
为此,叶萧竹还为他们这民间组织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就叫悯农帮。
取这名字,其一是应景,其二若是有同她一样从现实世界来到这异世的人,也可照着这名字找来,一石二鸟。
一年下来,粗略算过之后,悯农帮帮众已有百余人。
照此下去,来日帮派定可壮大,成一番大事……
“姑娘!”少年看见春风满面的叶萧竹从人群中走来,立刻跟了上来。
悯农帮已成立,叶萧竹虽是帮主,但只让少年喊她一声姑娘即可。
“人已经集齐了,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交头接耳,不神秘,就是鬼祟,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叶箫竹面不改色,通知少年现在就走,一刻都等不得,按照原书里故事线的发展,现在宰相府正准备让习雪嫣和安庆侯府的世子结亲,那可不是个好人,故事的结局习雪嫣就是被这侯府世子牵连害死,若习雪嫣真的穿越了,那叶箫竹得赶快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半刻钟之后,叶箫竹站在风中,稍显凌乱。
她上次来镇上的时候告知少年时候到了,他们该上路了,让他和镇子上其他帮众讲清,一同入京请圣明讨公道。
少年当时眸亮如星,信誓旦旦保证诸多帮众愿意追随。
可是现在!
“这就是你说的诸多帮众?”
叶箫竹冷笑一声。
一个瘸腿的老伯,一个瞎半只眼的老妇,一个骨瘦如柴的七岁小童。
老,弱,病,残,惨。
不用上京了,上路吧。
叶萧竹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一些人找了工做,一些人已经在此安家落户,此行艰险,结果难料,他们……他们不愿冒险……”少年不敢看叶萧竹,只磕磕巴巴解释。
叶萧竹叹一口气,说,“罢了”。
百姓不过是求一个安稳,有一口饭吃便满足,她并非不能理解,若人人都要求公求道,这天下早就乱了。
只是……多少有些不甘……
春风拂面,来日可追。
罢了罢了,不强求,眼下还有四人愿同她前往,有总好过没有,也不算白费一番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
叶萧竹捡起笑脸,转头问少年,相识这么久,却是还不知晓他姓甚名何。
“没有名字。”少年抓抓头发,看叶箫竹复又蹙起的眉,低下头,再开口时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
“爹娘死了,我……我就觉得自己也死了,已经很久……没人喊过我的名字了,……我……总之我没有名字了。”
没有名字了,没有家了。
“哥哥,我也没有了。”七岁小童低低的讲,不知说的是没有家还是没有名字。
“家是归处,名字是路引,人活一世,怎能连个名字也没有。”
叶萧竹听了这样的话,心中起了波澜,摆摆手,给他们重新取了名字。
大的叫安宁,小的叫安康。
长安宁,久安康。
讨个吉利。
两人听罢,很是喜欢,连忙谢过叶萧竹。
至于老伯和婆婆,婉拒叶萧竹赐名,让唤他们平伯和琴婆婆便可。
就这样,性格迥异的五人踏上了进京路。
叶箫竹把包袱里的一堆药材分成五份,每人背一份。
“此去路遥,这里头是我攒下的一些药材,沿途可以换些银两吃食,千万不能丢了!”叶箫竹叮嘱,其实她没说完,这药材大有用处,可不只是换取一些银两吃食而已。
四人点头,保证人在药材在。
选择同她入京,皆有目的,事未成之前,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倒是不担心有人反水,再说了,安宁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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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心塌地,不会害她。
叶箫竹放下心来,让众人换了衣裳,扮做乞丐上路。
世道不好,乞丐多见,他们一行五人不会惹人注意,再者,做乞丐有做乞丐的好处,运气好能讨些吃食,运气不好也能探一些可大可小的消息。
……
一路上有惊无险,到了翠城。
如果习雪嫣真的是习雪嫣,那她此次入京,纵有千难万险,亦是值得的。
独自在这异世十五载,她没有一日不盼着回家去,没有一日不想着昔日旧友……
“姑娘,你怎么看?”
她沉溺在自己澎湃汹涌的情绪中,没听清安宁说了什么。
叶箫竹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反问,“你怎么看?”
在她久远的记忆中,母亲最爱冷着脸这般反问她,叶萧竹和母亲不同,她是微微笑着的。
安宁怔了怔,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我觉得是活不成了,这都过去十来天了。”
叶箫竹蹙眉,什么十来天?
安宁没察觉到,低头戳弄新抽的草芽,“要我说有的人就是金贵,我们灵州死了那样多的百姓不见京里来人,安庆侯府的世子甫一落水失踪,长公主一声令下,连御林军都出动了,都十来天了找不见人,长公主竟扬言要生祭那日随行的侍从,还真是……真是……”
叶萧竹没听清安宁后来愤愤不平在说些什么,她只听清永安候府世子落水失踪。
候府世子祝珩是原书里的恶毒反派,人面兽心,人前宅心仁厚,温润而泽,人后杀人如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身为外戚却妄想登九五之位,最后在帝王宝座一步之遥外遭万箭穿心而亡。
祝珩身死后,结发妻习雪嫣自然也难逃一死。
想起原书中习雪嫣凄惨的结局,叶萧竹打了个寒颤。
“消息准确吗?”她问安宁。
安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手下的草芽早已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缘何落水?”叶萧竹记得很清楚,原书中可没有这段剧情。
安宁:“长公主诞辰在即,听闻离这不远的骊城出了颗夜明珠,足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可叫暗夜如白昼,乃当世珍宝,于拍卖行上叫一不知名买家买走,半月前世子特意来此,寻那夜明珠给长公主做生贺礼。”
祝珩到此,与那神秘买家湖上相约,遇刺落水,至今已经过去十余日,仍旧下落不明。
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改变了剧情走向?还是其他人呢?
书中没有叶萧竹的名字,她同祝珩也没有交集,不至于改变他在书中的剧情轨迹,所以……
会不会是习雪嫣?
因为女配和习雪嫣同名,叶箫竹曾把这本书推荐给习雪嫣。
习雪嫣或许看过这本书,知道书中的剧情,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早早做出改变,让导致她死亡的祝珩提早下线!
叶箫竹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让祝珩提早下线,确实是她认识的那个习雪嫣会做出来的事。
现下他们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完,按照这样的脚程走,最快也要一个半月才能到元京,这世上的事是瞬息万变的,叶箫竹之前以为事情会按照原小说时间线走,可现在意外出现了,祝珩落水失踪,一个半月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叶箫竹有些急了。
“我出去透透气。”
走出暂时容身的破庙,夜风袭来,胸中郁气稍减。
春日快到头了,夏日酷暑,之后的路只怕是不好走。
叶萧竹没走远,一边走一边思索之后如何行事,突然,身前的灌木丛中“咻”一下蹿出个庞然大物。
“啊!”
声起鸟飞绝,拳起大物落。
叶箫竹身体比脑子快,举着发麻发疼的拳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庞然大物倒在灌木丛中双目紧闭,生死不明。
2. 祝珩
叶箫竹心有余悸。
荒郊野外,黑天瞎火,突然有一个人从你眼前冒出来,任谁都得被吓一跳。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察看情况。
拨开乱糟糟的头发,饶是囚首垢面,也不难叫人瞧出那是一张美的叫人心惊的脸。
“倾城之姿,难辨雌雄,冠绝而已。”
原书中是这样描写那位侯府世子祝珩的。
再加上此人腰间那块红玉牌,叶萧竹笃定眼前人便是失踪的祝珩。
叶萧竹几乎要笑出声来,不知自己怎会撞这样的大运。
她看向一旁落着的石块,思索着几石头能砸死这位世子殿下。
“姑娘!”
“姑娘!你在哪儿?”
安宁安康他们寻着方才弄出的动静找过来了。
叶萧竹收回心思,一把扯下地上昏迷之人腰间的红玉牌藏进衣袖中,起身,气定神闲望向朝这边跑过来的四人。
“呀!姑娘你的手受伤啦!”安康叫起来。
叶萧竹瞥一眼破了道口子的手,垂下手腕,若无其事将其掩在袖中。
“不碍事,一点儿擦伤而已。”
她刚刚出手急,不慎打在了玉牌上。
“呀!姑娘,这有个人!”安康关心完叶萧竹,这才看见叶萧竹脚边躺了个人,又叫起来,起初他胆子小的很,连大气都不敢喘,现在人肥了些胆子也跟着肥了,跟只麻雀似的,到哪里都要“呀”一下。
“呀!姑娘,我得了一个铜钱!”
“呀!姑娘,那个妹妹长的好漂亮!”
“呀!姑娘,你什么也没讨到!”
“呀!姑娘……”
上辈子叶箫竹就不喜欢小孩子,到了这里之后……也不喜欢。
“姑娘!他是不是死了?”安康睁大眼睛,一半身体紧紧贴着平伯,伸出脑袋看地上躺着的人,“姑娘,你杀人了吗?”
“没死。”
叶箫竹言简意赅,不做解释,转身就走。
安康缩缩脖子,看见叶萧竹走了,又开始喊,“呀!姑娘,你就这么走了?”
叶箫竹:“夜已深,该睡了,明日还有事要做。”
“我们不管他吗?”
“管他做甚,又没死,有手有脚大活人一个,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叶箫竹脚步不带停的。
此人若真是祝珩,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生死有命,且看他造化了。
……
一夜难眠。
叶箫竹醒的迟,她醒来的时候庙里只剩下她,其余四个人大概是讨饭去了。
叶萧竹有些积蓄,不过没对几人透底,他们不知道,只忧心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给叶萧竹这个拖后腿的匀一份,所以乞讨时总十分积极。
叶萧竹乐见其成。
身为一帮之主,她自知这样不好。
可是没办法,她试过了,实在是讨不到东西。
第一天被旁边卖身葬父的小娘子狂吐口水,第二天被酒馆小二拿着扫帚追了三条街,第三天险些被青楼老鸨拉走。
经过多次实验,叶箫竹认命了,她气质卓绝,实在是没有当乞丐的天赋,不适合干这行,就算破布烂衫也挡不住她一身贵气,别说是施舍银子了,不跟她要银子都算是好的了。
对此,安宁安康连同平伯和琴婆婆欲言又止。
实际上是叶萧竹乞讨时总不爱笑,不讨人喜欢,自然讨不到东西。
不过其他几人从没有同她讲过。
叶箫竹也没有放弃,照旧每日都跟着上街去讨东西,虽一无所获,但贵在坚持,颇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其他几人很佩服她,觉得她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当真能带他们请天命讨公道,所以将自己的吃食分给她也没有怨言。
照理说现在叶箫竹也应该跟着在外面乞讨的,可昨夜她先是辗转难眠,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开始做起噩梦来,一会儿梦见安宁安康质问她为什么骗他们,一会儿梦见惨死的习雪嫣质问她为什么不杀了祝珩,一会儿梦见自己代替祝珩遭了万箭穿心而亡,循环往复,一晚上都没睡好,别说跟着去要饭了,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叶箫竹幽幽叹一口气,还是得快到元京去。
她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入京,安宁安康几人皆有所求,所以愿意听她的,可日子一久,从她这里看不到应有的回报之时,便是反噬之时。
叶箫竹深知,这就是人性。
活了两辈子,她看过的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连最亲近的人都能捅你一刀,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几人呢,人心险恶,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只希望不要再出意外了。”叶萧竹喃喃,虽然她一人也能到元京去,可多个人照应总归不是坏处。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明白,与几人一同上路,利大于弊。
哎,想那么多也无用,万般皆有命,强求不来的。
叶箫竹撑了撑手,正准备出去透透气,外头传来动静,是他们回来了。
“姑娘不会生气吧?”这是安宁的声音。
“姑娘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是安康的声音,显然已经忘记了昨夜叶箫竹说的话。
安宁安康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很是激烈,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大,各执己见,快要吵起来还是没争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琴婆婆出来打圆场:“别吵别吵,都到这里了,我们还是先把人带回去,让姑娘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琴婆婆说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平伯也说。
偷听的叶箫竹:?
她不是这种人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偷听了个大概,但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云里雾里的,终究还是搞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想了想,躺下继续装睡。
倒是也没有让她疑惑太久。
安康率先跑进来,站在假寐的叶箫竹旁边吼,快要把她晃散架,“姑娘!醒醒!快醒醒!”
叶箫竹:……
她慢悠悠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向安康,开口还有一丝被吵醒的恼怒。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安康没有半点惧意,“姑娘!他真的没死!还一直跟着我们!”说完,手指头往外一戳,嘿嘿一乐。
叶箫竹眉心一跳,下意识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荒废已久的庙宇暗下来一瞬,一个大家伙堵在门口,等他慢吞吞的走进来,光线争先恐后跑进来,叶箫竹瞪着眼睛,嘴角抽搐,她当然认得这个蓬头垢面的家伙。
——这不就是昨夜她没打死的祝珩嘛!
“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平伯刚刚才说的话,就被安康这小子学去了,“姑娘,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大个子很可怜的,你就让他留下来吧,以后我会好好教他要饭的。”安康举起手掌,黑豆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叶箫竹仍旧是皱着眉,没有受到半点触动。
“随手捡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眼睛一睁一闭,彷佛看到了自己往后的悲惨命运。
“让他哪来的回哪去!”叶箫铁石心肠。
“不行!”安康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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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摇的飞快,“他被姑娘你打傻了。”
“嗯?!”
叶箫竹:……
真是好大一口锅。
她打的是肚子,不是脑子。
“你是不是在耍我啊?”她起身,拎起安康的一只耳朵。
安康踮起脚,双手去护被揪的红彤彤的耳朵。
“小安康,你现在胆子也忒大了,敢做我的主了?!”
“不敢!不敢!安康不敢!疼!疼——”
安康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这会儿哪里还记得刚刚说过什么,已经不管不顾的哭嚎起来了。
“还敢不敢留人了?”叶箫竹问的是安康,眼神却恶狠狠盯着不远处低垂着脑袋的祝珩,只看得见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和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裳,叶萧竹看着他,仿佛看见惨死的习雪嫣和被万箭穿心的自己。
想起那骇人的梦,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不敢了!不敢了!”安康自身难保,再顾不上别人了。
见叶箫竹这态度,其他三人没有再多说,都默契的绕过祝珩走到她身边。
很好。
叶箫竹满意了,松开了手。
“你可以走了?”她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倨傲,也不管这是个废弃的庙宇,已然把这当成自己的地盘。
祝珩一动不动。
叶箫竹;……
“你可以出去了。”她笑了笑,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说辞,毕竟是有身份的人,虎落平阳也是虎,还是不要惹他了。
祝珩还是没有反应。
叶箫竹:……
自从他出现之后,叶箫竹就有一种预感,这将会是个麻烦,叶箫竹只想安全抵达元京,找到习雪嫣,不想惹祸上身,所以面对不为所动的祝珩,她纵使心里再火大,也只是抿了抿唇,故显轻松的坐回原来的位置。
其他四人见状,也坐了下来,安宁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叶箫竹。
叶箫竹毫不客气的接过,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如何,饭不能不吃。
她啃着馒头,一边盯着祝珩,一边问询。
“他是怎么回事?”
“他一大早就蹲在外面,我们走的时候他就跟着了。”安康刚刚被教训过,已然不愿意回答,回话的是安宁。
“知道他是谁吗?”叶箫竹明知故问。
安宁摇摇头。
从螺溪镇出来之后,叶箫竹就跟他们说过可以利用乞丐的身份打探消息,安宁虽然不够聪明,但胜在听话,叶箫竹说过的话都记在心里,所以今天乞讨的时候都注意着,没听说过翠城哪家丢了个人。
叶萧竹又指指自己的脑袋,“真傻了?”
听到叶萧竹的问询,安宁点头。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不敢说是被叶萧竹揍傻的,怕被揪耳朵。
叶萧竹听到安宁这么说,吸了一口气。
不怪她多想,原书中祝珩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她不信他真的傻了。
“不管他是傻了还是死了,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叶萧竹咽下最后一口吃食,算是说给所有人听。
安康虽然没插嘴,但小耳朵竖着听呢,听到叶萧竹这样讲,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平伯拉了一把,又往他嘴里塞了水囊,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堵不堵也无所谓了。
叶萧竹不会带来历不明的人一起走,更不会带祝珩走。
这个人是祝珩,她昨晚没用石头砸死他已算仁慈。
叶萧竹想是这么想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很快,她就不得不带上祝珩同行了。
3. 受伤
简单吃过早食,几人再次上街,祝珩垂着脑袋跟在他们身后。
安康频频回头看,不过碍于叶箫竹的威严,他也只敢看看就是了。
今日上街,不全是为了乞讨,叶箫竹记得原书剧情中,这一年夏,云城爆发了一场疫病,原书中身为皇太孙的男主还被派到云城治理疫病。
他们去元京的路上可以不经过云城,这样反而近些,但叶箫竹还是选择绕远路,除去想抱男主大腿,还想发一笔横财。
叶箫竹记得很清楚,这场疫病中,金银花这一味药材发挥了极大作用。
还在螺溪村的时候,叶箫竹在山上找到了金银花,她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东西,起初并不确定自己找到的是不是,后来采了一些去镇上的医馆问过才确定下来。
之后叶箫竹就开始采集金银花,螺溪村金银花稀少,价格偏高,叶箫竹采完之后一部分卖到医馆去,一部分则是自己留了下来,为这场疫病做准备。
叶箫竹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了一笔钱和一些金银花。
疫病从云城爆发,恰巧云城这个地方不盛产金银花,价格本就高昂,等到了疫病爆发的时候,价格更是高的叫人咋舌,叶萧竹本就带着一些金银花,还准备去盛产的地方低价收入,之后转去云城高价出手,这样一来,就算在其他地方没有收到金银花,也不至于什么都赚不到,多少都有利可图。
想到这层,叶萧竹连带遇见祝珩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不过光有金银花还不够,原书最后配出治疗疫病药方的大夫许兰惊就在翠城中。
还是男主千辛万苦找到的,不仅如此,男主还在云城遇到了被许兰惊收为关门弟子的女主。
原书中男主是先太子遗孤,父亲早早去世,和母亲相依为命,因着是先太子遗孤,这个世上想让他死的人可太多了,皇帝之所以派他到云城治理疫病,就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那些人不想让他活着回到元京去,可惜,男主很争气,不仅回去了,还把疫病给治好了,此后声名大噪,在民间一直享有盛誉,这也为他以后夺得皇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许兰惊,帮了男主这样大的忙,自然是成为了男主的座上宾,享有无边富贵。
若元京的习雪嫣是她识得的那个还好,若不是,她也该早做打算。
反正许兰惊最后都是要去云城的,那为何不能是她带去的呢?她不贪心,不奢求无边的富贵,就是想着,若这异世只她孤身一人,有个帮衬总是好的。
所以此行她不仅要倒卖金银花,还要做个中间人,让男主承她一个情。
因着今日要去见许兰惊,叶箫竹换了身体面的衣裳,不再做乞丐装扮,其余四个人则是各司其职,照旧乞讨探消息,也趁机旁敲侧击笼络一些帮众。
许兰惊是悬壶医馆的大夫,叶箫竹已经在医馆外面蹲了好几日,书中对许兰惊着墨不多,叶萧竹并不知晓她秉性如何,出此下策,想着先观察观察,而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许兰惊同她一起上路。
可探了好几日,馆内只有一抓药的女童,连半个许兰惊的身影都未瞧见。
再过两日他们就要离开翠城,叶萧竹等不了了,她今日要进医馆去,她是要打探消息,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等到瞧病抓药的走了差不多才进去。
那抓药的女童着火红小袄,梳蒲桃髻,颈间挂长命锁,看上去和安康差不多的年纪,但比起瘦巴巴脏兮兮的安康,这白白净净的女童显然是被好好养着长大的。
人比人气死人,叶箫竹在心里头这样想,那女童也是个伶俐的,头也不抬,倒是也知道有人来了。
“看什么病?”
叶箫竹眼珠子一转,除了那女童,没看到有其他人。
“我找许大夫。”叶箫竹咳了咳,径直来到那女童面前,先前跟着叶春讨生活,现在装作乞丐要饭,一路上瞧见的多是人间疾苦,叶箫竹许久没见过被养的这样好的孩子了,没忍住多瞧了几眼。
那女童终于抬起头,瞪着人,那长相神情都不似七八岁稚童,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她低下头的时候,怎样瞧都是稚童。
叶箫竹顿了顿,心想许是这女童在医馆见多了生老病死,早熟,压下心中惊骇,没有多想。
“叫你们这的许兰惊许大夫来,我与她是旧识。”再开口时,多了些威严,听那语气,好似真与许兰惊感情甚笃一般。
女童不为所动,只摇了摇柜台上的铃铛。
“砰!”
隔间的门从里打开,出来个打着赤膊,浑身扎针的两米高壮汉,魁梧异常,对着那女童喊“师父”。
?
!
“把她赶出去!”女童头也不抬。
“您就是许大夫啊?”叶箫竹脑子灵活,反应过来,能屈能伸,立刻换上笑脸,“在下有一事相求,许大夫可否听在下一言……”
“大山?”
“……欸,等等……在下有要事相告!许大夫!”
“许大夫——”
“砰!”
医馆的门关上了。
叶箫竹摸摸鼻尖,差点撞上。
这女童脾气还真是大,谁能想到她就是许兰惊呢?
许兰惊竟是一个侏儒。
哎。
医术再了得又如何?医者不自医呀!
叶箫竹没有灰心,朝着里头喊了一声,说自己明日还会再来拜访。
之后她就回了落脚的破庙,可等了半天,天色都暗下来,也没见到安宁安康几人回来。
虽然她这几日未曾讨到过东西,都在靠其他人接济过活,可安宁安康看着挺老实的,也是这样叶箫竹才稍稍放松警惕,不会这个时候跑了吧?!
叶箫竹在破庙门口来回踱步。
人跑了就跑了,可是她的药材还在他们手上呢。
叶箫竹和他们的聊天中偶尔也透露过要倒卖药材的事,他们几人都是从灵州逃难到螺溪镇,各有各的难处,虽是好人,但叶萧竹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为了几两银子丢下她一走了之。
人心难测,人心难测,怎么就轻易相信他们了呢?
越是往深处想,叶箫竹心越凉。
若这几人真走了,不单单是折了那些药材,更是叫她寒了心。
“都是一群白眼……”
“姑娘!”
叶箫竹折断手上的枯树枝,还没开始骂呢,先听到一声哀嚎,她立刻往外走,老远就听见安宁和安康此起彼伏的叫喊,中间还夹杂着哭声。
“姑娘!出事了!”
“……呜呜呜哇哇哇……”
叶箫竹一头雾水,不过很快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安宁安康搀扶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朝她这边走过来,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跟在身后的琴婆婆也是一瘸一拐的,叶箫竹眼睛一横,认出中间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是平伯。
“怎么回事?”她赶紧上前去帮忙,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半天不见,怎么就不成人样了?
叶箫竹帮着把平伯挪到破庙里,他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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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都是血,眼睛闭着,脸色苍白,照这样下去,怕是要血流而亡。
“伤了哪里?”叶箫竹解下一直背着的包袱,扭头问琴婆婆,安宁安康只知道哭,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伤在了大腿和心口。”
叶箫竹眉头一拧,赶紧照着琴婆婆说的地方查看伤口,这心口可是要命的地方。
解开衣服,左胸往下的地方赫然是一道三寸左右的刀口,扎得很深,还在汩汩往外冒血,叶箫竹凡胎肉身的,也不知道这扎到什么地方去了,赶紧翻出包里自己带着的止血散敷上,然后又找了一块帕子堵住。
“安宁,你去悬壶医馆找许大夫来。”叶箫竹顺手给安宁递了一些银子。
安宁点点头,连忙起身往外跑。
叶箫竹又去察看平伯大腿的伤口,平伯左腿有疾,这回伤在右腿,那伤口从大腿一直到小腿那么长,深可见骨,皮肉往外翻,像是要生生把这条腿上的皮肉剥下来一样,叶箫竹倒吸一口凉气,那点儿止血散压根就不够用,只能将就着,最后还撕了自己的半截衣服才将将包扎好,折腾了这么久,血总算是止住一些。
不停在喊“救救爷爷”的安康哭嗝一个接一个,终于有了一点儿喘息的时间,等那口气缓过来又开始往下掉眼泪。
叶箫竹瘫坐在一边,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大概是一起走了一程路,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同行的任何人死掉,至少不要在她面前死掉。
叶箫竹休息了一会儿,清理好手上的血污,安宁还没回来,安康还在哭,她转头看向一旁闭着眼睛的琴婆婆。
“琴婆婆,到底是怎么了?”
她早就注意到,这几个人的包袱都不见了。
刚刚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没有多问,现在是该好好问问了,毕竟那里面的东西于她而言很是重要。
“被抢了。”琴婆婆回答。
安康听到他们的话,也抽抽噎噎插话:
“爷爷都是……都是为了护着我,呜呜呜……我不该……我不该不松手的……呜呜呜哇哇哇哇……”
说着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叶箫竹:……
最后还是琴婆婆跟她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准备回来的时候,遇到一群乞丐,为首的先是让他们加入帮派,被拒绝之后就要收保护费,得知几人身上没钱之后就上来强抢他们的包裹。
“他们说从我们落脚那日就盯上我们了,包裹不离身,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之后就开始抢,他们不给,自然就被打了,偏偏安康这小子犟,叶箫竹说过包裹里是让他们发财的东西,他就死也不愿意松手,动静招惹来了巡逻的衙役,那群乞丐心急动了刀,平伯护孙心切,所以伤成这样,衙役见他们都是乞丐,摆摆手捂着鼻子走远了,对奄奄一息的平伯视而不见,更遑论去追凶手。
听完,叶箫竹深深呼出一口气,觉得憋屈,不管什么时候,权势都最压人,百姓是没有人权的,要想立足,有钱有权才是王道。
“那个……”琴婆婆的话打乱她的思绪。
“嗯?”
“那个大高个,一直跟着我们,我们被抢的时候他帮了忙,之后还去追那群乞丐了。”
“啊?!”
“他不会……不会出事吧?”
“轰隆!”
一声闷雷。
叶箫竹转头一看,祝珩不知何时出现在破败不堪的门口,又将光挡住大半。
4. 收留
他那身本来就烂糟糟的衣裳,因为刚刚的打斗,现在烂的更离谱了,用衣不蔽体来形容也不为过,再加上脸上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更是凄惨狼狈。
祝珩双脚稳稳站在门槛外面,把手上拎着的四个包袱抬手一递,一言不发,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人。
叶箫竹头皮发麻,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会咬人但不叫唤的疯狗盯上的错觉。
“姑……姑娘,你之前……之前不许他进来……他……他不敢进来……”安康自己还没哭明白呢,倒先关心上祝珩了。
叶箫竹:……
她什么时候说过不许祝珩进来了?她说的明明是不许和他扯上关系,有谁听了吗?
不过今日要是没他跟着,情况还会更严重。
“进来吧。”叶萧竹清清嗓子,在安康眼巴巴的攻势下开了尊口。
祝珩起初没动,安康朝他招手才慢吞吞的走进来,而后一板一眼把那四个包袱依次排序放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他做这些动作时稍显笨拙,看上去和真傻子一模一样。
“看。”
叶萧竹还在思索祝珩到底真傻假傻,蹲在地上给包袱排序的人突然抬起头,见叶萧竹没有反应,手指头挨个点一遍排列整齐的包袱,又说了一遍:“看。”
叶萧竹悟了。
他的意思是把包袱抢回来了,让她清点里面的东西丢没丢。
叶萧竹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竟然真的蹲了下来,挨个打开包袱查看。
东西挺齐全的,该在的都在,没丢。
在祝珩充满希冀的注视下,叶萧竹一脸高深莫测的点头。
平伯闭着眼睛养神,琴婆婆和安康倒是一直盯着他们,见叶萧竹点头,安康对着琴婆婆以非常快的速度眨眼睛,于是琴婆婆开口:
“东西没丢就好,我们几个小的小,残的残,帮不上忙不说,反倒是给姑娘添麻烦了。”
“琴婆婆哪里的话,上路之初就说好了的,你们既肯跟着我,那我们就拧成一股麻绳,无需计较那些,东西没了还可以再得,人无恙便好。”别管是不是真心话,总之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离了人心,叶萧竹还是非常懂得这些个道理的。
“姑娘说的是,既上了路,那咱们就是一家人,该互相帮衬,谁也甭嫌谁,谁也甩不开谁。”
叶萧竹拧起眉,总感觉不会有好事发生。
果然,琴婆婆看一眼叶萧竹,没停,继续说:“这一路上还长着呢,我和平伯不中用,安康还小,安宁那细胳膊细腿也经不了大事,要是路上再遇到些什么不怀好意的人,若是有人震慑……”说着说着,眼神还不忘往祝珩那瞟。
好好好,原是做说客来了。
应该让祝珩留下来吗?
叶萧竹本来不想惹上他,可今日情景也给她提了个醒,他们这一行老弱病残上路属实是不安全,人家三拳两脚下来他们就差不多散架了。
原书中虽没说祝珩是个绝顶高手什么的,但好歹是个大小伙子,身材看着也结实,反正比安宁能唬住人。
“姑娘,他很能打的。”安康补充,“他方才勇猛无比,一人打了好几个人呢!”
说实话,叶箫竹听的有些心动,不过也没有草率的答应,恰好这时候去悬壶医馆请许兰惊的安宁回来了,话就这么止住了。
安宁背着药箱急匆匆走在前面,许兰惊在后面追,她那个两米高的壮汉徒弟没跟来,叶箫竹松了一口气。
“许大夫,您快点。就到了。”安宁焦急,完全没顾得上考虑许兰惊的身量,他自己都一脑门汗,还嫌许兰惊不够快,叶箫竹听到他的话,赶紧出去迎接,她是好意,可许兰惊抬眼一看是她,立刻转身就要走。
叶箫竹:……
“许大夫!许大夫!”
人命关天,而且都到了,还能让人走?叶箫竹一个箭步冲过去,越过安宁捉住许兰惊的胳膊,死死拽着不放,“许大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许兰惊:“我和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冤枉啊许大夫,先前多有冒犯,是在下考虑不周,现在邀许大夫至此,不是为了旁的事,是我一长辈被城中泼皮混混重伤,性命攸关,我知道这翠城中唯有许大夫您医术卓绝,人心又善,这才让人去请您,希望您能施以援手。”叶箫竹半真半假的说,若许兰惊不信她还能继续说,不仅如此,连眼泪也能落下几滴来。
不过许兰惊一听到有人受伤,甩开叶箫竹自己往破庙跑进去了。
饶是脾气再怪,也是医家,医者仁心呐。
许兰惊进到破庙,看到面色苍白的平伯,知道叶箫竹没有骗她,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那些,最重要的是救人。
叶箫竹进来的时候,许兰惊已经在拆了刚刚叶萧竹缠上去的止血布重新查看伤口。
“许大夫,怎么样?”叶箫竹跟过去,她止血散不够,也不专业,血只止住了一些,伤口骇人的很,不知道这个许兰惊到底有没有本事,要是没有,平伯只怕是过不了这关了。
许兰惊压根不理睬叶箫竹,手上动作麻利的处理着,给伤口消毒上药,重新包扎过,“血暂时止住了,不过他伤的重,伤口需要缝合,还需到医馆去。”这话是对着琴婆婆说的。
叶箫竹:……
故意的吧,她这么突出的气质,还看不出来谁是这里管事的那个?
琴婆婆闻言,犹疑的看向叶箫竹,叶箫竹虽气,却还是点了点头,琴婆婆这才回许兰惊的话:
“好,许大夫,我们这就送他到您的医馆去。”
怎样去又是一个难题。
平伯受了伤,人已经半昏过去,不可能自己走着过去,也不可能让安宁背着去,不然会撕扯到伤口,想来想去,只能抬着去了。
但谁抬呢?这破庙里多是些老弱病残,也就安宁和叶箫竹能使上几分力气,两个人都瘦弱,抬不抬得动还另当别论,别半道上再给人摔了,这时候叶箫竹又恼怒许兰惊怎么不带上她那个泰山一样的徒弟来了。
哎。
等等!
还有一个人啊。
“咳咳,你,过来帮忙。”叶箫竹眼珠子一转,指了指默默蹲在角落的祝珩。
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免费的劳力,先用了这一回再说。
“姑娘!你愿意带他和我们一起走了?”祝珩还没动呢,安康听到叶箫竹的话率先欢呼起来。
叶箫竹恨铁不成的白他一眼,点了点头,祝珩这才站起身凑过来。
他们在庙中找了块破木板子,把平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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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翼翼挪上去,叶箫竹和安宁抬一头,祝珩抬另外一头,其他三人则是不放心的护在两边,那架势,不像是救人,倒像是送葬。
从破庙到医馆的路程不算远,几人走的稳,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按照许兰惊的指示把人在后院专门的屋子安置好,叶箫竹出了一身的汗,两只胳膊酸的不像是她的了。
许兰惊要缝合伤口,不让他们待着,把人赶出屋。
叶箫竹也没兴趣看她缝合,忒血腥,很自觉的就甩着手往外走。
屋外,祝珩弯着腰,安康凑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叶箫竹想不通,安康这小子怕生的很,自己都是混了好几日才和他混熟一些,他对祝珩怎么就这么没防备呢?这可是杀人如麻的大反派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摇摇头,心中感叹安康眼光独到,说不定将来能抱到祝珩这毒大腿呢,毒大腿也是大腿,有的抱总比没的抱强。
她正想着呢,祝珩突然就朝着她走过来了。
叶箫竹:!
总不至于能听到她的心声吧?
“做什么?”
她往后退一步,警惕的盯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人。
说实话,受了原书的影响,她多少有点怵祝珩,虽然他现在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可叶箫竹先入为主,笃定这就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披着羊皮的狼对她露出一口牙,不是獠牙,是大白牙,祝珩冲着她傻笑,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咧的开开的,这样的笑不管出现在多绝色的脸上都不会好看,叶箫竹有被蠢到,她想到小时候和爸妈一起去慰问福利院的小朋友,里面有一些人因为生下来与常人不同,所以被抛弃,其中有很多脑袋不好的孩子,笑起来和祝珩现在一模一样,笑着笑着还会流口水。
叶箫竹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像祝珩也马上要流口水了似的。
不过她身后就是紧闭的屋门,退也退不到哪里去,还在傻笑的祝珩完全没有接受到叶萧竹嫌弃的信号,往前迈了一大步,离叶箫竹不到三尺的距离,叶箫竹汗毛倒竖,伸手一推,没推动,两只手都被这傻子稳稳捏住。
“你到底想做什么?!”
祝珩不语,只是笑。
这傻子劲还挺大的,叶箫竹挣了几下,挣不开,生气了。
“松手!不松我杀……”
“揉揉,不痛,呼呼。”
“……”
叶箫竹这回不仅汗毛倒竖,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祝珩圈着她的手腕揉了揉,然后又放在嘴边吹气。
这……这……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叶箫竹没有留情,抬脚狠狠踹过去,不知道踹到了哪里,总之下一瞬祝珩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裆部蜷缩不起。
叶箫竹:“别动手动脚!否则就滚!”
好啊你个祝珩,都失忆了还本色不改呢!
原书中,祝珩就利用自己的美貌骗取了不少妙龄少女为他所用,叶箫竹是决计不会中圈套的!
可恶的登徒子!毒□□也想吃天鹅肉了?他真是活够了!再敢动歪心思非阉了他不可!他……
“姑……姑娘,我看你手不舒服,是我让……让他给你揉揉的。”安康目睹此情此景,颤颤巍巍开口。
叶箫竹:……
5. 诓骗
“那很有眼力劲了,要我说谢谢你吗?。”叶箫竹皮笑肉不笑。
安康猛摇头,拉起地上疼到扭曲的祝珩钻到墙角,背对着叶箫竹长蘑菇去了。
祝珩弓着背,手还小心翼翼护在裆部,安康在他身边跟个小土豆子似的,小土豆往他肩窝一趴,小嘴一张一合,嘀嘀咕咕个不停,这小子平日话也多,可没这么多,也没这么粘着和护着一个人,怎么偏偏就是祝珩呢?搞不懂。
叶箫竹觉得有点意思,估摸着许兰惊还得要一会儿才能结束,于是抬腿往墙角走,听到脚步声,祝珩抖了抖。
叶箫竹:……
有这么疼吗?她都没用力,弱鸡,就这样上了路真能有用?
“喂。”叶箫竹踱步过去,站在持续自闭的两人身后,“安康,就他这样,真的能打?你是骗我的吧?”
“才没有!”听到她的话,安康“唰”一下原地转了个圈,仰头嚎起来,“他很厉害的!一个人能打好几个!”
“是吗?那我岂不是更厉害,我一脚他就这样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你耍赖。”
欸,这叶箫竹就不乐意了。
“我哪里耍赖了?我这叫出奇制胜,是大智慧,你小子好好学着点吧。”
“哼。”安康油盐不进,“他关心你,你却打他,你不对。”
叶萧竹:……
小没良心的,等到了元京就给他扔进侯府,让他尝尝人间险恶。
“吵死了。”这时许兰惊打开房门走出来,和叶萧竹对上视线。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同你讲了。”叶萧竹单方面和安康休战,再说下去安康怕是得要她和祝珩道歉了。
“许大夫,怎么样了?”
“等一会儿人就会醒。”
“好好好,真是谢谢许大夫了,我就说您医术高超,我家长辈肯定会没事的。”叶萧竹又开始笑嘻嘻拍马屁,好听的话没人不爱听,把许兰惊哄高兴了,再邀着她一起往云城去,叶萧竹要谋划的事就成了大半,这么一想夸的更来劲了,“您就是神医圣手,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
她不要钱的好话雨点一样往身上砸,许兰惊面皮薄,脸颊泛红,捏着拳头,恼怒的仰面瞪叶萧竹,而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被凶了的叶萧竹摸摸鼻尖,自己也没惹到她吧?
不过转瞬一想,许兰惊挺直了背都只到她腰间,小小一只,同幼童没什么两样,她何必跟她计较,于是又释怀了。
算了,许兰惊已经这么不容易了,叶萧竹允许她有点脾气上的瑕疵。
“琴婆婆,你照看一下平伯。”
琴婆婆点头。
叶萧竹抬脚几步就追上了许兰惊。
许兰惊去了前面的医馆,开始抓药,叶萧竹扫视一眼,门是关着的,从来到这里就一直没见着其他人。
“怎么没见着你那徒弟?”
许兰惊横她一眼,并不回话。
“对了,需要多少银子,我待会儿付给你。”叶萧竹继续没话找话说,虽然她也舍不得钱,可人家开医馆的,张嘴要吃饭,她也不能白嫖,再说了,这钱花着救人,她花的乐意。
许兰惊顿了顿,没说多少银子,反倒是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你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在破庙的时候,叶萧竹随口说平伯是家里的长辈,嘴巴一张一合,不管什么话张口就来,“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闻言,许兰惊更生气了,扒开叶萧竹的腿,拿着抓好的药材往回走,“一家人你穿的人模狗样,叫他们乞讨?”
叶萧竹低头看一眼自己新崭崭的衣裳,简直想大喊冤枉,她是想着今日来见许兰惊,所以才穿的体面些,谁知道叫人误会了。
“许大夫,你听我说,家乡发了大水,家中亲人具亡,我们结伴从灵州逃难至此,一路上相互扶持才得以活下来,虽不是血亲,与一家人也没什么分别,想着到医院总得体面些,若一要饭的进了医馆,我也怕扰了别的客人,搅黄了您的生意,至于这衣裳,是我阿爹替我早早做好的……”
叶萧竹最后这一句话带上了哭腔,结合前头所说,很容易叫人误会,许兰惊就误会了,雄赳赳气昂昂的人停下脚步,连背影都显出局促。
“你爹……”
“不说了,是我对不住他,没能在他跟前尽孝。”叶萧竹抹了把脸,顺势捂住半张脸,瞧上去很是伤心。
不小心戳了人家心窝子的许兰惊很是愧疚,但她骂街讽人在行,叫她道歉哄人比杀了她还难受,许兰惊憋红了脸,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捂着半张脸的叶萧竹哪里有半点伤心的样子,看许兰惊这急得马上要团团转的模样,恨不得跳起来拍手叫好。
让你狂!我还治不住你啦!
不过叶萧竹也没有全说谎,这身衣裳是年关时叶春新为她做的,这还是头回穿呢,叶春亲手缝制的,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手怎会巧成那样,叶萧竹自小到大的衣裳,除了贴身的,其余都是叶春缝制,叶春总将她方方面面照顾的很好,说实话,出来这么久了,身旁没有叶春的照料,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她还真有些想叶春了,不知道叶春现在在干嘛。
“许大夫,”叶萧竹收回神思,敛了神色,露出脸,暂且放过许兰惊了,“您真是误会我了,我……”
“行了!别说了!”许兰惊皱着眉,欲言又止,朝着叶萧竹看了又看,而后转身回后院,叶萧竹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听到微不可闻的一声:“对不住。”
回到后院,许兰惊那个大徒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正在和安宁搭话,许兰惊把手里的药材递给他,告诉他怎么煎,他应了声好就煎药去了,安宁方才和他说得来,也不好意思太麻烦别人,于是跟去帮忙。
至于安康和祝珩,一动不动蹲在墙角,真的要长蘑菇了。
叶萧竹现下没心思逗安康玩,她想趁着许兰惊现在心软,再接再厉,装装可怜,顺势把去云城的事说了,所以许兰惊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好几次踩上许兰惊的脚后跟,把她满腔的愧疚都要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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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踩完。
“你跟着我做甚?!”
“我有事同你讲。”
许兰惊站定,“你们那几个包裹里放的都是金银花,我一早就闻出来了,你既说你们是逃难的灾民,那你跟我说说,逃难带着这些做什么?”说完,许兰惊叉腰等着叶萧竹回答,如果答不好且叶萧竹再敢踩她一下,她已经在脑袋里配好毒药的药方了。
叶萧竹没想到许兰惊鼻子还挺灵,没时间多想,脱口而出,“事情是这样的,我母亲略通药理,我幼时曾被她教导识百草,此行我们一行人从灵州来,途径一个叫桃溪村的地方时,我瞧见山头生了不少金银花,所以尽数采摘下来。”半真半假的话才不会惹人生疑。
“我本想着拿到药铺换些银子使,可寻了好几家药铺,店家都不愿意收,少数愿意收的价格也压的很低,打听之后才知道那地方金银花多的很,所以价格也抬不上去,既然如此,那金银花少的地方价格就高了呀,恰好我们要往元京去,这一路上得经过许多地方,攒着指不定就能卖个好价,所以就带着了。”叶萧竹有理有据,还不经意间透露出他们要去元京的消息,许兰惊这好奇心又被吊起来了。
“你们去元京做甚?”
“去……”叶萧竹肩膀塌下去,咬着牙,眼圈说红就红,“去讨个公道,灵州发大水,庄稼坏了,人也死了,朝廷不管,反倒是那贪官……我……我们要进京为死去的乡亲父老讨个公道!”叶萧竹算是发现了,许兰惊这人看着凶巴巴的不好接近,其实心软又单纯,还有一颗妄想救世的烂好心。
果不其然,听完她这番话,许兰惊整个人都软下来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放下防备,但剩的也不多了,“那你为什么来找我?”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相公伤了脑袋,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人也傻了,宛若稚子,听闻您医术高超,所以想请您看看。”叶萧竹很从容,完全忽略墙角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两颗蘑菇,心里的小人为自己“吧唧吧唧”鼓掌,她可真是太聪明了,这招一石三鸟,打消了许兰惊的疑虑,解决了祝珩来历不明的问题,还能顺势让许兰惊给祝珩诊治诊治,看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许兰惊被叶萧竹唬的一愣一愣的,已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当即就表示可以给祝珩诊脉。
叶萧竹应了一声,朝墙角走去,把祝珩揪起来。
刚刚她和许兰惊的对话院里的人都听见了,安康机灵的很,顺势推祝珩一把,“你快去让大夫给瞧瞧,姐姐这些日子都要为你担心死了。”
叶萧竹很满意,对他眨了下眼睛,不错,小伙子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许兰惊不知道他俩的小动作,叶萧竹把愣愣的祝珩拉倒她跟前,许兰惊看到祝珩这傻子样,没有丝毫怀疑,就着站在台阶上的位置给叶萧竹硬扯出来的手把脉。
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叶萧竹也忍不住屏气凝神。
过了好大一会儿,许兰惊松开手,皱皱鼻子,眉宇间皱起一个大包。
叶萧竹:“……很严重吗?”
许兰惊:“大山!药煎糊了——”
6. 同寝
许兰惊喊完,没听到回话,气冲冲的往那边走。
“许大夫——”脉也把了,倒是说清楚什么情况啊。
比起药糊没糊,叶萧竹更关心祝珩到底真傻假傻。
“许大夫,我相公怎么回事?还有的救吗?”叶萧竹追着许兰惊从后院问到灶房,煎药的炉子火烧的正旺,糊味更甚,安宁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大山正手忙脚乱把药罐子往下撤。
“师父,对不住,我和安宁兄弟聊的太投机,一时粗心。”许兰惊好几个加起来都没大山魁梧,可大山见她就跟老鼠见耗子似的,叶萧竹暗自咋舌,很是佩服许兰惊,看来这驭下之术她还有得学呢,瞧瞧人家,再想想安康那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许兰惊没搭话,只是过去揭开药罐子,“毁了,重新抓一副来煎。”
明明没说什么重话,在叶萧竹看来还挺心平气和的,可偏生大山脑袋垂得更低,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跑着抓药去了。
安宁站在原地,挠挠耳朵抓抓头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忍住替大山说话:“许大夫,您别怪大山哥,我和他说话才知道大山哥祖籍也是灵州的,他离家数年,向我打听一些家乡的事,不是大山哥的错,是我他乡遇同乡,没忍住多念叨几句,这才误了事。”
许兰惊:“没怪他。”
叶萧竹不管怪没怪,反倒是从安宁的话里听出了旁的消息,“许大夫,灵州距翠城说不上远,但也不算近,大山怎么会跑到这来拜师学医啊?”讲真的,说叶萧竹以貌取恶也罢,她真觉得这许兰惊不像大夫,大山那魁梧的身材和学医更是沾不上边。
许兰惊言简意赅:“他是我爹在灵州游历时捡回来的。”
叶萧竹“哦”了一声,许兰惊没多说,她也没追问,转而又问:“许大夫,我相公还能好吗?”
安宁方才不在那院中,没有听到叶萧竹是如何同许兰惊扯谎的,这会儿乍然听到她这么问,险些一个扭头询问,还好是生生忍住了。
许兰惊并未发觉他的异常,蹲下身添了把火,“他头部受过重创,瘀血未散尽。”
“那他是真傻了吗?”这才是叶萧竹关注的重点。
许兰惊:“你不是他娘子吗?”
言外之意,他真傻假傻你不知道?
“哈哈哈,不瞒你说,我们成亲不久,生活中多有摩擦,他出事前和我大吵一架,他跑出去才受了伤,我这不是怕他装傻吓唬我嘛。”
许兰惊:“哦。”
“他没装傻,是真傻了。”
“好,那就好……我的意思是他没骗我我很宽心。”叶萧竹放心了。
“那可有法子医治?”假惺惺的关心也是有必要的。
“开颅。”
!
说到这两个字,许兰惊眼睛亮了,语气也变了,“虽然我没有给人开过颅,但古法有记载,如果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叶萧竹:……
怎么感觉她怪兴奋的。
“你意下如何?何时可以安排开颅术?”许兰惊拉着叶萧竹的胳膊,前所未有的热情。
叶萧竹:!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开颅手术在二十一世纪风险尚且不小,她许兰惊就算是华佗再世叶萧竹也不敢做这个决定,她和祝珩无亲无故的,再说了,现在祝珩失忆成了傻子,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局面,如果真由着许兰惊给他做了开颅术,不管祝珩是死了还是恢复正常了,于她而言都没有好处,这笔买卖很不划算。
叶萧竹挣脱开许兰惊,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许大夫,虽然您医术精湛,可这开脑袋的事情实在是太恐怖了,我想都不敢想。”
“你且相信我,古法有云,先时有开颅成功的例子,我房中放着那本医书,走,我带你去看!”说完,拉着叶萧竹就要走,在门口遇到拿药回来的大山,也没忘了嘱咐大山把药煎好给平伯端去。
无论如何,叶萧竹是绝对不会答应许兰惊给祝珩开颅的,到了她房中,许兰惊把那医书递到叶萧竹面前,叶萧竹讪笑:“许大夫,我不识字。”
二十一世纪的叶萧竹识字,可她现在是穿书的叶萧竹,叶春养活他们两人都困难,更遑论送她读书识字。
许兰惊手一僵,犹豫了一会儿,隐含期待的问,“那你娘给你讲过开颅术吗?”
叶萧竹:“……我娘只略通医理,如此高深的术法,未曾知晓,更未曾同我讲过。”
许兰惊还在挣扎,“那我念给你!”
叶萧竹:!
这不是医痴,这是入魔了呀。
许兰惊逮着叶萧竹讲了一个时辰这开颅术的起源及成功案例,她讲的口干舌燥,叶萧竹也听的昏昏欲睡。
讲完了,许兰惊满含期待的问,“开颅术需要的工具我可以即刻让大山去安排,你无需操心,我不收你们的银子,不仅如此,今后你们一家人谁有个头痛脑热悬壶医馆全都免费,你意下如何?”
叶萧竹本来要睡过去了,听着听着又清醒了。
这许兰惊还真是执着,看来真的很想把祝珩当实验对象。
若是答应了她,之后叶萧竹要让她和自己去云城,她想必也不会拒绝。
只是——
“许大夫,不是我不信您,只是我与我相公相依为命,这开颅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凶险,我也断不敢让他冒险。”
哎,算了,邀许兰惊去云城之事还得从长计议,至于祝珩,既然第一次她没能杀了他,那以后也不会叫他死在自己手上。
听完叶萧竹的话,许兰惊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冷冷瞪她一眼,热情不再,木着脸开门赶人。
“我累了,要休息,叶姑娘自便。”
“……”
叶萧竹哭笑不得,变脸比她还快。
她出了许兰惊的屋子,没有丝毫担心,许兰惊是个心善的人,就算她现在拒绝了提议,许兰惊也不会恼羞成怒赶他们走,叶萧竹脸皮厚的很,已经打定主意要赖下来。
同她想的没差,没一会儿,大山给他们送了些吃的,告诉他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我师父说平伯伤口还要观察些时日,且频频移动不利伤口恢复,宅中尚有空房,你们就暂且住下吧。”
叶萧竹面上故作不好意思,实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自从离开桃溪村之后,不是露宿街头就是夜宿破庙,总之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回到了许兰惊这,算是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有遮风挡雨的瓦檐,有厚实温暖的床褥,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嗯,还真有。
叶萧竹看着紧闭的房门,同靠门站着的祝珩大眼瞪小眼。
“你……”
她话还没出口呢,门从外头被敲响,祝珩慢吞吞侧身让开,任由敲门声再急也不见半点动作。
“啧。”叶萧竹不指望傻子了,不耐烦的自己起身去开门。
安康站在门外,陡然与叶萧竹对上,往后退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凑过来,越过叶萧竹探头探脑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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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低着头一脸娇羞的祝珩,和他挥了挥手,这才转回去和叶萧竹说话。
“姑娘,你同许大夫说傻子是你相公,所以大山哥安排你们住一间。”
“嗯。”叶萧竹气压很低,虽生气不满,但也没有说别的,和祝珩睡一间屋子又不会掉块肉,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思想没有这么迂腐,只是多少有些不快。
“我交代你的事做了吗?”叶萧竹不想再提祝珩这事,她让安康转告另外几人往后不要再喊她姑娘,平伯和琴婆婆喊她名字即可,安宁和安康喊她姐姐,以防在许兰惊跟前露馅。
安康点头,“姑……姐姐交代的事我都办好了,安宁哥他们都说记住了。”
叶萧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从许兰惊那屋顺的糖果递给他,正准备夸他能干呢,安康接过糖果,嘴一咧,扯着叶萧竹弯下腰,压低声音乐呵呵同她讲:“姐姐,傻子不知道什么叫做演戏,我怕他演砸了,方才你和许大夫走后,他问我相公是什么意思,我同他说相公就是两个人成亲了,姑娘家叫汉子相公,然后他问我,他是不是你的相公。”
叶萧竹闭上眼睛,几乎可以预料到安康这死小子说了些什么。
“我说是!”安康嘴巴咧的更大了,好似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
叶萧竹一把将刚给出去的糖抢回来,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转身回屋,将委屈巴巴的安康拒之门外。
“别再烦我!否则明天将你送给人牙子!”
此话一出,敲门声只敢响了一声。
叶萧竹刚呼出一口气,扭身对上门边持续娇羞的祝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眼不见为净,她剥开糖果扔进嘴里,自顾自往床上躺,顺势放下了床幔。
隔了一会儿,杵在门边的祝珩挪到床边,一言不发开始脱衣裳。
“你做什么?!”叶萧竹冷眼瞟过去,一个眼刀叫祝珩的动作生生停住,“你睡地上!”说完,一床被子扔了出来。
祝珩接住,傻不愣登开口:“你是娘子,我是相公,一起睡。”
叶萧竹:“这也是安康同你讲的?”
“嗯,夫妻一起睡。”祝珩点头。
“呵呵。”叶萧竹咬碎嘴里的糖果,“那他有没有和你说,你之前惹到我了,我在生你的气,不想和你一起睡,你睡地上。”
祝珩积了瘀血的脑子转的很慢,隔了好久才慢吞吞回答:“哦。”
叶萧竹都快要睡着了。
然而祝珩还不睡,脚步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嘛。
叶萧竹很累了,好不容易躺到这么正经的床上,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总被打搅,脾气本来就不好,正要发火,祝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床边,隔着床幔慢吞吞伸出手:
“你吃糖,牙会坏,要漱口。”
叶萧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被气的,“咕噜噜”爬起来,就着祝珩的手漱口,而后又飞快躺下,一句话也没说。
祝珩放好杯子,终于肯安生躺在随便铺的地铺上。
祝珩双手规矩放在肚子上,在夜色中安静的看着叶萧竹的轮廓,这是他的娘子,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但这是他的娘子,他想他应该很爱她。
“夜安。”
他一点儿也睡不着,但希望叶萧竹做个好梦。
叶萧竹没有回话,大概是睡着了。
今夜叶萧竹本来有个好梦的,但睡到半夜,身后贴了具热乎乎的身子,她一下子从美梦中惊醒,顺便将半夜不老实的家伙一脚踹下了床。
7. 答应
次日,叶箫竹去看平伯,人昨夜就醒了,虽然离痊愈下地还早的很,但气色相比昨日已经好上很多。
“这回真是多谢许大夫了。”叶箫竹弯腰作揖同进来换药的许兰惊行谢礼,许兰惊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越过她走到床边,询问平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好好,不是昨日求着要给祝珩开颅的时候了。
叶箫竹轻叹一声,退到门口,没有打扰许兰惊换药。
许兰惊动作娴熟,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仍旧将叶箫竹视作无物,擦着肩膀离开,叶箫竹脸皮厚,赶紧跟上去。
“许大夫,平伯何时能下地走路?”
许大夫压根不搭理她,今日医馆开门迎客,许兰惊一路到了前头,已经有不少人等着看病抓药,叶箫竹一句话也没能问成,不过她人机灵,搭把手抓个药的活不在话下,半日下来额角都沁出汗珠,帮了不少忙。
中途的时候安康带着祝珩来寻她,地方本来就不大,叶箫竹嫌他俩占位置,赶人走,祝珩不敢说话,只眼巴巴看着安康。
“姐姐,你为什么要欺负他?”下一秒安康就凑到叶萧竹身边小声质问。
叶萧竹:……
祝珩是不是真的给安康下迷魂药了?
她明知道安康说的是谁,心里气的爆炸,但面上不显,手上利索的包好药材,嘴上说:“欺负谁啊?”
“傻子啊。”
“呵呵。”
听到安康叫祝珩傻子,叶萧竹气消了。
“我没欺负他。”
“那他为什么说腰疼,还有屁股疼?”
“……我怎么知道,床太硬了吧。”
“可是我觉得很软啊,安宁哥也说很软。”
“哦,那他今晚和你睡。”
“不要。”安康气势弱下来,看了叶萧竹好几眼,欲言又止,而后还是没忍住,声音更小了,“安宁哥好像不喜欢他。”他和安宁睡一间屋子。
“是吗?”这叶萧竹倒是没有注意过,捡到祝珩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些,是她疏忽了,他们一伙人还要走很远的路,不能生嫌隙,得找个时间和安宁谈谈。
“对了。”她想起什么,警告安康,“以后不许喊他傻子。”成日这样喊,许兰惊想不发现端倪都不行。
安康点点头,也觉得总喊傻子不好,可又不知道他的名字,“那叫他什么?姐姐,你替他取一个吧!”
自己和安宁哥的名字都是姐姐取的,那么好听,姐姐也可以给傻子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叶萧竹像是早就想好了,安康话刚落下,她便脱口而出:“大行,以后他叫朱大行。”
“好!”
祝珩的新名字就这样草率的定了下来,安康高兴的把这件事告诉了祝珩在内的几人。
叶萧竹忙活了一整日,医馆关门时,许兰惊终于肯赏脸同她说话,说的她一句不爱听。
“食宿加诊金,十两。”许兰惊噼里啪啦拨算盘,叶萧竹以为她在算今日进账,没成想是在跟自己算钱。
她瞪大眼睛,一开口声音都劈了叉:“多少?”
抢钱吧。
“十两。”许兰惊面不改色。
叶萧竹几乎要气笑了,许兰惊这分明是在报复。
要是以前,她早就撂挑子不住,指不定连平伯的诊金都赖掉,但谁让她还有求于人呢,打碎牙齿往下咽,“给你十五两,你同我一起走。”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五两银子买许兰惊同去云城,划算的很呐。
许兰惊抬头,看一眼叶萧竹复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叶萧竹:……
总觉得许兰惊刚刚那眼神像是在骂她。
“二十两。”许兰惊没有坐地起价,叶萧竹双手撑在柜台边缘,自顾自加价。
“二十五两。”
“……”
“三十两。”
“……”
“三十五两……”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加价到三十五两的时候,许兰惊终于有了反应,叶萧竹微微一笑,等的就是她问呢。
“不瞒您说,其实我们此去元京,除了讨个公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许兰惊算盘也不拨了,她虽然有一颗救世的心,但自小到大没离开过翠城,所以对叶萧竹敢老远带着人前去元京向陛下讨公道很是佩服,没想到她还有别的事。
“你跟我来。”叶萧竹没有直接说,而是带着许兰惊去找琴婆婆。
琴婆婆正在灶房煮饭,大山和安宁给她打下手,三个人不知道说什么,笑的很开心。
“琴婆婆,你来一下。”叶萧竹招招手,琴婆婆把锅铲给大山,朝他们走过来。
三个人走到树下的圆桌边坐下,叶萧竹才开口,“许大夫,事情是这样的,琴婆婆的孙女在路上被人牙子拐走,我们这一路都在寻那伙人的踪迹,前些时日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听闻人就在云城,我想过一两日就出发,若是日子拖的久了,怕再生出别的枝节。”
琴婆婆闻言,微微垂下头,那只完好的眼睛染上湿意,顺着叶萧竹的话说,“红丫头爹娘死的早,她是我带大的,我原想着老婆子将她拉扯大,百年之后也有脸去见她爹娘了,可……我这好好的孙女,就那么叫我弄丢了,我……我实在是……呜呜呜……”
讲着讲着,琴婆婆哭了起来。
叶萧竹:“过两日我们打算上路,可平伯伤未好,如果许大夫与我们同行路上也有保障。”
“好,待我准备准备。”
叶萧竹闻言,呆住了。
她晓得她这回编的理由牵强,亦有诸多漏洞,本打算循序渐进,许兰惊不同意没事,她明个儿再接着编些别的理由劝,没想到许兰惊直接答应了。
“你说真的?”不会是耍她玩吧。
“我从不骗人。”许兰惊不和她纠缠,而是安慰琴婆婆,让她不用担心,此行一定能找回她孙女。
惊喜来的太突然,直到坐在饭桌上,叶萧竹还想不通许兰惊怎会答应的这样快。
“娘子,吃。”改名为朱大行的祝珩坐在她左手边,吃到一道好吃的菜,眼睛冒光,赶紧给叶萧竹夹一筷子。
“许姑娘,你相公对你可真好。”大山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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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打趣,好不羡慕,“不知道我何时能娶上媳妇,再生个胖娃娃。”说完,自己羞红了脸。
叶萧竹赶紧转移话题,把祝珩给她夹的菜囫吞了,然后挨个夸一遍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夸煮饭的人手艺好,生怕大山问她什么时候和祝珩生个大胖娃娃。
这夜叶萧竹甩开祝珩这个傻子,聚集其他几个人,把许兰惊两日后和他们去云城的消息说了,路上有个大夫叫人心安,再者,多两个人也热闹,大家都表示很高兴。
叶萧竹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关切的问平伯,他吃不吃得消。
“平伯,你别硬撑,若到时候你身体有任何不适,行程可以暂缓。”
平伯摇摇手,说许大夫医术好,他恢复的很好,决计不会耽误行程。
他都这么说了,叶萧竹自然没有再多说。
叶萧竹又把自己这两日和许兰惊说过什么尽数说给大家,让他们记住了,
大家表示都知道了,不会说漏嘴。
叶萧竹点点头,说相信他们,“我也不想骗人,可若是我不这样讲,许大夫第一日恐怕就将我们赶走,更别说要和我们上路。”带许兰惊去云城是为配制瘟疫药方这件事叶萧竹没有跟任何人说,大家都以为叶萧竹邀她一起是单纯为了平伯,为此,平伯对她很是感激。
“琴婆婆,你孙女的事不用急,先前你说那伙人带着元京口音,等我们入了元京,我再找人去寻。”末了,她还安慰了一番今日陪着她扯谎的琴婆婆,琴婆婆自然也是感激涕零。
人散尽后,叶萧竹准备回屋去休息,安宁却跟了过来。
“怎么了?”
安康说安宁不喜欢祝珩,她看今日晚了,本想明日再找个时间同安宁谈谈的,没想到人自己找来了。
“姑娘。”其他人都改口了,唯独安宁一直不肯改,“你为什么要留下他?”
叶萧竹:“他帮了我们。”
“起初你不是也想让我留下他吗?”叶萧竹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安宁还准备和她求情来着呢。
安宁抿着唇,“那为什么要说他是你相公?”他想不通,那个朱大行虽然长的好,可一个来历不明的傻子,怎么配得上姑娘呢?
“姑娘,琴婆婆同我说,你留下他是因为路上危险,他有些力气在身上,可以保护我们,可现在许大夫和大山哥同行,有大山哥在,定然不会有人敢觊觎我们,所以……”
“所以你让我现在抛弃他?”叶萧竹脸上浅浅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漠。
安宁:“不是……不是抛弃,他和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我们把他留在翠城,他的家人肯定会来找他的!”
叶萧竹:“那你要我怎么跟许大夫解释?昨日还在说我同他鹣鲽情深,今日就要对他弃之不顾?”
“安宁,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叶萧竹语气强硬,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我最讨厌旁人对我指手画脚,我们这几个人,琴婆婆牵挂孙女,平伯心系安康,只有你最无牵无挂,进京本就不是易事,若你生了异心,不想去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
8. 画像
安宁沉默,叶箫竹没有等她回答,径直走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叶萧竹不会强求。
这晚上祝珩没有再半夜迷迷糊糊爬上床,叶箫竹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起床后,和在院中打水的安宁打上照面,他神色如常,并未再提起昨晚的事,叶箫竹当他是想通了,同他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过早食,许兰惊让大山收拾东西,顺便去西市租辆牛车,平伯还受着伤,本来应该租轿子的,但许兰惊没什么积蓄,只租得起牛车。
叶箫竹知道之后,凑了一半银子给她,顺便把平伯的诊金也付清了。
许兰惊拿到她的银子,还有些发愣。
“怎么?我看上去是那种喜欢赖账的人?”叶箫竹挑眉,虽然她平日是精打细算了些,但从不会亏待身边的人,再说了,这银子本来就是许兰惊该得的,若她连这都舍不得,也不值得许兰惊同她上路。
许兰惊没客气,利索的收下银子,转手就交给大山。
“他心细。”还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叶箫竹大为震惊。
大山看着粗枝大叶的,没想到是粗中有细啊。
“你和大山兄弟都走了,医馆怎么办?”
“待会儿开门义诊一日,然后关了。”
悬壶医馆生意好,日日都有人来瞧病抓药,许兰惊医术好是其一,其二是许兰惊和大山都好说话的很,有时候遇上没带银子来看病打欠条即可,柜子里堆成山的欠条都积灰了,也没见减少一张半张的,就这样了每日还有源源不断的欠条放进柜子里。
昨日看到那堆欠条的时候,叶箫竹也算是明白为何悬壶医馆门庭若市,而许兰惊还和她一样穷的叮当响了。
“你呀,就是太善良。”叶箫竹摇摇头。
义诊还不知道会送出去多少药材呢。
要是那些人知恩也就算了,怕就怕——这世上多的是恩将仇报之人。
……
因为许兰惊要义诊,不一会儿就来了不少人,大山去租牛车,叶箫竹只能跟在铺子里忙来忙去。
累的满头大汗之际,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站直身体,看着铺子中攒动的人头,心想自己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换上破衣裳去讨东西呢,有太阳晒,有八卦听,运气好还有白给的东西吃。
自从住进悬壶医馆之后,就一直没有出去探过消息,不知道侯府的人还有没有在找祝珩。
祝珩是在骊城落的水,她原本规划的路线是要在骊城修整的,但现在为了保险起见,就不进城了。
不过祝珩在她这里,倒是不用赶着去元京阻止习雪嫣和祝珩成亲。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两牛黄。”
叶箫竹缓个神的功夫,气还没喘匀呢,许兰惊小手一挥,方子已经开出去好几张,眼睛一横,眼神像箭羽一样射过来,那意思明显的很,让叶箫竹不要偷懒。
叶箫竹:……
有苦难言,早知今日,当初说不定她就不会缠着许兰惊了,男主的大腿不抱也罢,跟安康一起抱祝珩的毒大腿好了,反正剧情发展到祝珩被处死的时候,说不定她就离开这本莫名其妙的书,回到幸福美好的二十一世纪了呢。
“牛黄一两!”叶箫竹迟迟没有动作,许兰惊再次催促。
可惜没有如果,路都走到这里了,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叶箫竹怀疑整个翠城的人都来了,倒不是真的有病,就是单纯贪小便宜。
不过这话她没当着许兰惊说。
后来实在是忙不过来,安宁安康和祝珩也过来帮忙。
安宁安康聪明机灵,上手很快,进来时因为在病中脸色不好的人,经了他俩的口,就算有再重的病气,出去时指定是红光满面,叶箫竹惊叹,心里盘算着以后赚了钱开铺子,就让安宁安康管,生意指定红火。
她正欣慰着呢,往左转,抓上一堵人墙,往右走,撞上一只手。
“你跟着我做甚?”叶箫竹烦躁的很,以前祝珩最爱跟着安康,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在,祝珩就爱跟着她。
叶箫竹没养过狗,但觉得祝珩这模样实在是很像一只被驯养熟透的狗。
“挤。”祝珩收回挡在叶箫竹面前的手,扶着她的肩膀把人转一圈,让叶箫竹和他面对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人,挤,不舒服。”说完,抬手给叶箫竹擦额上沁出的汗珠,另一只则是悄无声息的从肩膀移到了手腕处握住。
昨日他就发现了,叶箫竹不喜欢这么多人挤来挤去,眉头一直蹙着,不高兴的很。
面对傻子的关心,叶箫竹没有丝毫感激,一把拍开祝珩的手,再抬眼时带着审视,“不许碰我!”
该说不说,祝珩这张脸实在是拿得出手,如果是在叶箫竹的那个世界,分分钟出道成顶流,可惜,叶箫竹不追星。
“再敢碰我,剁了你的手!”叶箫竹扯出狞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威胁恶名在外的祝珩,很有出息了。
祝珩眨眨眼,不讲话,抓着叶箫竹手腕的慢慢松开了。
叶箫竹:“再看眼睛也挖掉!”
!
祝珩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像尊雕塑一样垂着双手,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叶箫竹觉得很好笑,捂着肚子在人潮中大笑出声。
……
临走前夜,许兰惊问叶箫竹要不要在翠城卖了她带着的那些金银花,她是没钱,但认识一些收药材的医馆,叶箫竹拒绝,她怕到时候换回来一堆欠条,再说了,这东西要带去云城,可不能落在这,别说卖了,她还想收一些呢。
“许大夫,你说你认识收药材的医馆?”
“嗯。”
“那可有人愿意出售金银花?”
“?”许兰惊不解。
之前不是说采摘了想卖出去嘛,现在怎么又要买了。
叶箫竹:“是这样的,金银花是解热良药,眼看着就要入夏了,听闻云城的夏日酷暑难耐,犹如烈火炙烤,我想金银花在那应当可以卖个高价,所以想从别的地方再收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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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云城倒卖。”
许兰惊听了,觉得有道理,她是不贪图钱财,但对叶箫竹要赚钱也没有什么阻拦的意思,叶箫竹一个人养着一群老弱病残,还要筹谋大事,实属不易。
于是许兰惊连夜带叶箫竹去拜访她识得的那些医馆,弄到最后也收了不少货。
叶箫竹身上银子全都花光了,正在思索要不要当了从祝珩身上扯下来的红玉牌时,许兰惊给她垫付不够的那部分,解了燃眉之急。
她松了一口气,那红玉牌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使,那是祝珩身上的东西,说不定她前脚刚脱手,后脚就能招来杀身之祸。
隔日,收拾妥当,一行人前往云城。
叶箫竹一行人又换回乞丐的装扮,大山和许兰惊带着平伯还有琴婆婆坐牛车。
许兰惊觉得不用这样,一起走便好,叶箫竹摇摇头,让他们先走,他们则是远远跟在后面,不惹人注意,也好照应。
见劝不动,许兰惊也就任由她去了。
牛车走出去一大截,叶箫竹走到墙角拾起半块煤炭,扯过祝珩,在他原本白净的脸上胡乱抹一通,然后又粗暴的揉乱他的头发,任人如何再仔细看也看不出原本的容貌,这才终于满意。
“出发!”
一行人重新踏上征途。
或许是因为有了祝珩这个玩伴,安康这一路上更活泼了,上蹿下跳像只猴子,叶箫竹好几次没忍住折了枝条抽他,安康每回都躲到祝珩身后,偏偏祝珩也不知道闪开,次次叫他得逞。
有一回叶箫竹生了气,往祝珩手臂上狠狠抽了一下,扔了枝条转身就走,好几日不搭理人,那之后祝珩就学乖了,叶箫竹再揍安康的时候他再也不许安康躲在他身后了。
经过骊城的时候,他们和许兰惊暂做汇合,在城外找了个地方休整,叶箫竹和大山进城买些干粮。
进了城,她谎称肚子疼,和大山兵分两路,大山去买干粮,叶箫竹打着如厕的幌子跑去探听消息。
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找祝珩。
她做乞丐装扮,一路上低头弓背,其实是在竖着耳朵听人家说闲话,一路停下来,没有听到祝珩的名字,心里头这口气不知道是该松还是不该松。
突然,街头冲出一匹疯马,周围人群大喊着散开,叶箫竹混乱中被撞到在地上,闪躲不及,抬头时那疯马已经要冲到跟前,眼看着那矫健有力的马蹄就要落下,叶箫竹睁大眼睛看着,前世车祸发生时撕心裂肺的痛涌上心头,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了。
“嗖——”
一只箭矢破空而来,鲜血自腾跃在空中的马儿脖颈处喷洒而出,倒地抽搐几下之后彻底不动了。
叶箫竹惊疑不定,鲜红的血沿着长睫处坠落,她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喘着粗气自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长身而立的青年持弓逆光而站。
叶箫竹一阵头晕目眩,完全呆住了。
不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青年,而是因为这大街小巷,酒楼、牌坊、客栈……全都贴满了祝珩的画像,无一例外。
9. 茫然
叶箫竹脑袋有瞬间的空白,不知人群何时散开,也不知那青年何时已经走到跟前。
“姑娘,没事吧?”
“姑娘?”
“姑……”
叶箫竹眨眨眼睛,躲开青年欲要来拉她的手,双手撑地起身,应该是刚刚摔倒的时候擦破了皮,一阵火辣辣的疼。
“无碍。”她答的心不在焉,要是一开始她还有心思跟这疯马的主人讹一笔银钱,可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这数不尽的画像,只期盼着大山不要撞见。
叶箫竹急着去寻大山,越过青年要离开,没想到被挡住去路。
“姑娘,这是我友人的马,受了惊,不慎伤了姑娘,在下愿意担责。”青年一板一眼,看来是个认死理的。
叶箫竹没有心思和他纠缠,这样上赶着让占便宜的人她也是头一回见。
她笑了一下,伸出手,还没开口呢,一件凉凉的东西落在掌心。
是一枚坠子。
“我出来的急,没带银子。”青年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到元京将军府,或者是到边塞,只要有这枚狼牙就能找到我。”
叶箫竹本想嘲一句为什么要找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罢了,既已看出此人身份不凡,说不定往后有用得到的地方,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死。
于是叶箫竹把那枚狼牙坠子收了起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要走了,又被叫住。
叶箫竹低着头,对青年做了个礼。
“一介草民,姓甚名谁,无足轻重,今日幸得公子相救,多谢了。”
说完,叶箫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没看见,那青年站在那处,看她背影消失在拐角,最后呢喃一句。
“好像。”
……
叶箫竹去找大山,祝珩的画像在方才的西街最多,走出那街道渐渐减少,不过一些官兵正拿着画像沿街粘贴,看来画像是今天才开始贴的,还没有扩散到全城。
叶箫竹走的很快,在另一条官兵还未行至的东街街头找到大山时,松了一口气。
“大山,置办好了吗?”
听到说话声,大山才看向她,露出憨笑,给她看自己买的东西,“我看着齐了,你掌掌眼。”
叶箫竹草草扫过,也觉得齐全了,可以撑到下一个落脚点了,要帮大山拿上一半东西,不过想到自己这身装扮,只得作罢,大山也不在意,他力气大,这点儿东西哪里需要帮衬。
两人往城门口走,大山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表情复杂,欲言又止,叶箫竹落后一步。
在悬壶医馆的时候,祝珩梳洗过,不像现在这般蓬头垢面,大山见过他的真容,方才贴着的画像她虽只是匆匆一瞥,但作画的人技艺精湛,把祝珩画了足足有九分像。
大山真的没有离开过东街吗?
“大山……”
“咦,怎么多了这么多官兵?”
大山话音落下,叶箫竹抬眼看过去,他们进城时还好好的,现在城门口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官兵,为首的那个手上还拿着张画像。
叶箫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闭上眼睛,如果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选择进骊城。
该来的还是来了,叶箫竹和大山走到城门口,进城和出城排了两条长长的队伍,每一个人都要接受盘问。
“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大山探头去听前头的人谈话,之后又转身复述给叶箫竹。
叶箫竹心如死灰,想着要不要现在告诉大山,说她同祝珩两情相悦,可她出生卑微,祝珩家中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无奈之下两人出逃,结果祝珩受伤失忆,而他父母一直在寻他下落,为的就是拆散他们一对有情人,最后再求大山帮帮她。
叶箫竹觉得自己这理由编的很是好,她都要信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呢,后头又来了一队官兵。
“大哥,郡守担心你忙不过来,让我带兄弟过来帮忙。”
“他娘的!老弟,你来的正是时候,你瞧瞧这还有多少人!那位爷都快失踪一个月了,怕是都成白骨了,怎得还要一直找,忒折磨人了!”
“大哥,慎言啊。”
两个为首的官兵一个骂一个劝,又说了几句,看着快要落下的日头,赶紧分开各自干活去了。
叶箫竹拍拍大山的肩,正要把自己打过腹稿的谎话说出来骗人,新来那官兵指着大山,“那个大高个,从你开始,过来这边!”
叶箫竹:……
哈哈哈,天要亡我,我不得不亡啊。
叶箫竹跟在大山身后,脚有千钧重。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
“见过这个人吗?”
“没见过。”
!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现在叶箫竹压下满腹惊骇,看着大山过了关卡,官兵问到她的时候,她佯装仔细的看画像,然后摇了摇头。
不对啊,那画像上画的确实是祝珩啊。
顺利出了城,叶箫竹依旧落后一步,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
许兰惊连银子都交给大山保管,足以说明大山是个心细的人,是不是他猜到了些什么,所以主动帮忙隐藏。
叶箫竹恍然大悟。
“大山,多谢。”她走快几步,追上大山,准备将自己编好的话告诉大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你都知道了!”听到叶箫竹的话,大山又是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从怀里掏出个绣工粗糙的香囊递给叶箫竹,黝黑的脸上竟然也能泛起红晕,“叶姑娘,你不嫌就好。”
?
“我不是有意要隐瞒,小时候,因为生了这样的病,我无一玩伴,时常受欺负躲起来哭,后来许伯说,世上多擦肩客,让我无需介怀他人看法,只需着手眼下,做自己便好,先前我只当我们萍水相逢,所以没说,不过现在说也不晚,香囊本来进城时就应该给你的,但我忘了。”
叶箫竹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着大山手里的香囊,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你的病许大夫也没办法?”她接过香囊,这么一问,大山摆摆手,“嗐,许伯和师父都说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影响生活,就是分不清人,不过我鼻子灵,给你们的香囊里是我特意配的药草,我能照着味道分辨你们。”
叶箫竹悟了,大山脸盲,难怪没认出画像上的人是祝珩,难怪刚才看到她的时候不说话。
“大山,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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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箫竹把香囊收好,又说了一遍,这回是真心实意谢这香囊。
……
他们回去的时候,琴婆婆已经张罗着生好了火,许兰惊给平伯换药,安宁坐在火塘边添火,安康和祝珩在一棵树下仰头看几只上蹿下跳的松鼠。
看到叶箫竹,祝珩不看松鼠了,丢下安康跑过来。
走到跟前,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变成一根尾巴坠在身后。
“怎么样?”叶箫竹跟换完药过来的许兰惊打招呼。
许兰惊回她恢复的很好,然后去翻他们买的吃食。
大山放下东西后走到牛车那打开自己的包袱,不一会儿手上拿了好几个香囊过来,在许兰惊的指引下把不同的香囊分别分给了不同的人。
和叶箫竹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大家都表示很理解他,更不会怪他,大山一个两米高的壮汉,要不是许兰惊制止,红着眼眶就要落泪。
祝珩坐在叶箫竹身边,先是捧着她略微擦破皮的那只手轻轻吹,叶萧竹挣开后又垂首摆弄她腰间落下的破布条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大家在说什么。
他动作很轻,但叶箫竹还是能感觉到,侧目看他一眼,想到今日城中的惊险,不由自主叹一口气。
祸害。
她真的还能留下他吗?
是祝珩的母亲在找他,或许,应该把他留在骊城。
叶箫竹不知道。
她少见的茫然。
起初为了习雪嫣,是想杀掉祝珩的。
后来留下祝珩,是为了路上的安全,和必要时的利用。
现在,留下祝珩,或许还有一丝担忧,担忧他的安全。
毕竟他不可能无故落水,有人想杀他,虽然长公主和侯府的人都在找祝珩,可骊城离元京还那么远,暗处不知道潜伏着多少双眼睛,叶箫竹如果把祝珩送出去,谁能保证他会活着回到元京呢?
祝珩每日跟在她身后,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叶箫竹没有养过狗,但她不想看到小狗死掉。
……
是夜,大家挤在一处,在火堆旁入眠。
叶箫竹却毫无睡意,她一个人起身,走到半截头枯木上坐下,透过头顶的空旷看悬在天际的残月,不知道习雪嫣、叶春、又或者是别的一些人,有没有在和她看同一轮月亮。
“姐姐,你睡不着吗?”安康起夜,看到叶箫竹在这,蹑手蹑脚走过来,吸吸鼻子,很不解,“我觉得我们现在过的很好,为什么你和安宁哥都不开心呢?”
叶箫竹觉得好笑,“我没有不开心,”又反问,“安宁为什么不开心呢?”
总不会是还记着之前她说他那事吧。
也是,安宁心思细腻,应当是会把这件事记很久,不过叶箫竹想说的都说了,安宁要怎样是他自己的事。
见安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叶箫竹并不准备为难他,起身,打了个哈欠往回走,“夜深了,回去睡吧。”
“白日他从城里回来后,就很不开心,一句话都不讲。”安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叶箫竹定住。
“安宁今日进城了?”
“嗯,你们走后他说不放心,就跟去了。”
!
10. 闭城
第二天,叶箫竹脑袋嗡嗡嗡发晕。
安宁应该看到了。
安宁不喜欢祝珩,在翠城的时候还提出过让祝珩离开,现在知道了祝珩的身份,安宁想怎么做呢?
“给。”叶箫竹起身撩撩破破烂烂的衣角,朝坐在远处的安宁走过去,掰开半块面饼,递给他,算了,她不想猜来猜去。
“昨日你进城了?”
安宁看她一眼,那半块饼被捏在手心,复又低下头去。
“嗯。”
“那怎么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叶箫竹在他面前,姿态悠然从容,还有心情吃东西,叫人一点儿都看不出她昨夜辗转难眠,今晨还忧心忡忡。
安宁撵着那半块饼,细碎的饼渣落在地上,一粒灰尘也未曾荡起。
叶箫竹笑了,“那怎么自己先回来了?”
“姑娘,”安宁抿着唇,好大一会儿声音才从喉咙里挤出来,“我们把他送走吧。”
他没明说,不过答案显而易见。
啧,果然是知道了。
叶箫竹突然变的很冷静,她动动脚尖,彻底解决完那半块饼,拍拍手上的冰渣,让其也落入尘土中。
“安宁,”她没回答安宁,反倒是说起了别的事:
“灵州大水,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官府贪污灾款,不顾百姓生死,肆意敛财,翠城平伯受伤,官兵瞧我们是乞丐,身份低微,亦是毫无作为,这两件事都是你亲身经历,那我想你也应当明白一件事。”
“这世道,讲究的是权,是势,无权无势,连宫墙都摸不到,更遑论是朝见陛下!”
“安宁,”叶箫竹呼出一口气,脸上隐约的笑渐渐褪去,“你昨日进城看到什么也好,没看到什么也罢,从现在开始,你就当自己从没进过城吧。”
叶箫竹想过了,安宁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他要是有小动作自己还能发现不了?
反正不管安宁是怎样想的,她现在绝对不会把祝珩交出去,谁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姑娘!”安宁看她要走,追上来,“姑娘,满城的人都在找他,我们现在把他送走,官府也会感激我们的,我们也不用继续乞讨上路,也不用……”
“安宁!”叶箫竹打断他的话,“你何时变的这么蠢了?”
“官府的高枝比得上京城的繁茂吗?”
“就你手中这饼而言,若是能独占,谁又愿意分出一星半点来呢?”
“可是姑娘你还不是将饼分给我了?”
“我同你是什么关系!你同那官府又是什么关系?我将你当弟弟看,那官府看你不过是看蝼蚁一般!”
“可是……”
“别可是了!”叶箫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总之,昨日同今日的事,你统统都忘干净,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安宁垂着头,不安的搓揉着那半块饼,欲言又止。
叶箫竹叹一口气,突然又笑了,真的像极了一个姐姐:
“安宁,你忘记我们要进京去做什么了吗?你忘记我们还有一个悯农帮了吗?将来事情还多的很,我需要你的帮忙,你明白吗?”
安宁终于放弃折磨那半块饼:“我听姑娘的。”
……
解决完一桩心头大事,叶箫竹并未觉得松快多少。
前路只会越来越不好走。
……
从翠城过来的路上,叶箫竹他们沿途收了一些金银花,叶箫竹觉得够了,再多目的性太强,到时候也不好解释。
于是之后的路途叶箫竹一路奔着云城去。
当然扩充悯农帮的事也没有落下,自从上次提点过安宁之后,他就对这件事上了心,每到一个地方都去探那些乞丐和灾民的底,瞧着有心思的再拉拢人家进帮,弄来弄去倒是也叫他招揽了一些人,叶箫竹旁听过几回安宁是如何招揽人的,彷佛误入传销现场,佩服油然而生。
只是大家都不愿意离开生活已久的地方,只算个口头加入,安宁还有些懊恼,叶箫竹倒是觉得没什么,有总比没有好,再说了,这名号打出去,影响力迟早会有的。
“安宁,别丧气,你做的很好。”叶箫竹拍拍安宁的肩膀,让他把背挺起来。
安宁可是帮了她大忙,悯农帮的名号打出去,会有别的穿书人找过来吗?习雪嫣会找过来吗?又或者……爸妈会找过来吗?
一切都是未知。
恰是这份未知,让叶萧竹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阳光正盛,风和日丽。
安康正在给行动不便的平伯讲今日安宁又收了几个帮众,眉飞色舞,眼睛里头冒着星星,已然很崇拜安宁。
“阿竹。”祝珩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雀跃的唤她,他本来唤“娘子”的,不过叶箫竹不许他喊,拳打脚踢几次之后,祝珩老实了。
叶箫竹收回视线,看向这傻子,他蹲在叶箫竹跟前,仰着脏兮兮的脸,一只手伸出来,掌心赫然躺着一枚铜板。
“送给你。”他傻兮兮的笑起来,两排牙在被涂的乌漆嘛黑的脸上格外显眼。
不能再这么脏下去了,不然这张脸可能会坏掉吧。
可是元京还那样远呢。
“你讨到的?”叶箫竹抓过那枚铜板,指腹蹭的祝珩掌心痒痒的,他更用力的点头。
“阿竹喜欢,送给阿竹。”有许兰惊在,祝珩比一开始好了许多,虽然还是傻不愣登的,也没有恢复记忆的趋势,不过话能说明白了。
叶箫竹收起铜板,觉得逗傻子挺好玩的,“不会是安宁讨到之后给你的吧?”
自从离开骊城之后,安宁虽然还是不喜欢祝珩,但也没之前那么抗拒了,不仅带着祝珩一起去讨过东西,祝珩不知道听谁说她喜欢银子,有一次出去没讨到银子急得要哭,还是安宁把自己讨得的银子给了他,让他借花献佛。
不过很快就被叶箫竹发现了,之后也再没发生过。
这会儿听到叶箫竹这么说,祝珩一下子就急了。
“不是!”
“是我!”
“是我送给阿竹的!”
叶箫竹不说话,看戏一样看着他。
突然,祝珩脸色一变,伸出手,生气的说:“还给我!”
“送给我,就是我的了。”叶箫竹抱臂,明明比祝珩矮上一截,但轻易就能叫人看出谁是被欺负的那个。
祝珩说不过也凶不过,真的要哭了。
琴婆婆和许兰惊打水回来看到,给他们一人递一个刚摘的野果:“大行,你最喜欢的果子,婆婆给你挑最大的那个。”
“谢谢琴婆婆!”
傻子还怪有礼貌的。
“讨厌阿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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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他真傻还是假傻啊?还学会告状了。
“告状精,玩不起!”叶箫竹一口咬下野果,嘶,酸的要命。
“你讨厌!”
“你告状精!”
“……”
两人谁也不肯让谁,吵的有来有回。
琴婆婆笑眯眯的看着,最后还是许兰惊受不了。
“幼稚。”说完,觉得不够,又添了一句“有病”之后扬长而去。
叶箫竹:……
“哈哈哈,你们玩,我给他们拿果子过去。”琴婆婆追着许兰惊走远。
叶箫竹站在原地。
幼稚吗?有病吗?
好像是有点。
傻气可能也会传染。
“不跟你吵了!傻子!”
她笑着瞪一眼把傻气传染给她的祝珩,转身跑开,让许兰惊和琴婆婆等等她。
傻子是她的尾巴,自然是坠在身后的。
这一路上发生许多啼笑皆非的事,欢歌笑语从未停歇,连许兰惊那个总是冰着脸的怪脾气家伙都多了许多笑脸。
没有叶箫竹想象中的那些磨难,一切都出奇的顺利。
终于抵达云城的那天,已经入了夏,明晃晃的太阳悬在天上,每个人都被晒的蔫巴巴的。
记得没错的话,再过几日瘟疫就要爆发了。
叶箫竹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城。
虽然许兰惊和药材都在,但这药方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配出来的,就算书里面没有描写,叶箫竹也知道瘟疫爆发时一场怎样要命的事,尸横遍野,白骨露野……
如果第一批染了病,岂不是必死无疑。
她要让大家去冒这个险吗?
可是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
叶箫竹陷入两难境地,这些话还不能找人说,只能自己闷着,许兰惊还骂她臭着张脸给谁看。
叶箫竹委屈,叶萧竹不说。
她还在纠结是直接进城,还是在城外伺机而动,城门突然就要关了,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了。
!
事情发展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这十几年来她每日都要复盘一遍书中的时间线,没有记错啊,再过几日瘟疫才会爆发啊!
“军爷,发生什么事了?我娘病了,在家里等着见我最后一面呢!”
一人眼看着城门就要阖上,疯了一样从人群中冲出。
那官兵见人冲上来,一脚踹过去,将人踹倒在地,也不答他的话,只是吩咐手底下的人快关城门。
突然,那倒地的百姓爬起来朝城门口冲过去,眼睛血红,面目狰狞着扑过去,还没近身,那官兵拔刀一砍,那人软绵绵倒地,血溅了一地,也溅了那官兵一身。
“杀人啦!”
“官府杀人啦!”
“开门!开门!”
“砰砰砰!砰砰砰!”
城门已经彻底阖上,人群乱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任人踩踏。
祝珩看着身旁的叶箫竹,几欲哭出来:“阿竹,你怎么了?”
叶箫竹满脸惊惶,眼角快要被揉破,一只眼睛已经同死掉那人一样红。
完了!
“血好像溅到我的眼睛里了。”
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已经感染瘟疫。
11. 晴心
太阳摊开在晴空中,像一枚橙黄的煎蛋,刺的人眼睛生疼,院子里那棵大树用尽全力伸长枝干,把托腮的天使送到窗边。
天使眨眨眼,问:“你不开心吗?”
叶箫竹也眨眨眼,很不耐烦:“我当然开心了。”
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叶江儒和秦琬清是海世富人圈出了名的模范夫妻,叶箫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有花不完的钱和爱,她什么都不缺,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不开心呢?
天使?
假的吧,这么蠢。
叶箫竹嗤笑一声,想把窗帘拉上,但找不到遥控器,怎么都找不到,正苦恼着呢,可恶的天使又讲话了:
“那你为什么要跳楼呢?”
“……跳楼?”
她?
怎么可能。
可为什么手和脚不听使唤呢,叶箫竹缓慢的眨眨眼,哦,原来打着石膏的手和脚是她的啊,难怪找不到遥控器。
天使换成双手托腮,凑到离窗户更近的地方,细弱的树枝晃来晃去,好像快要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她看起来好悲伤,“阿竹,你是打算死掉吗?”
死?
叶萧竹一个激灵,激动起来:
“……不是……”
“不是,我没有要死!”
“我不想死!!!”
“冷静!叶萧竹!冷静点!你不会死的!”
!
四肢被紧紧按住,叶萧竹瞪大眼睛,胸膛山丘一般起起伏伏,隔着薄薄一层胸腔,几乎能听见心脏博动的声音。
“砰!”
“砰砰!”
“砰砰砰!”
叶萧竹动动手指,看着熟悉的人,陌生的地方,眼角有一瞬间的灼痛。
她想起来了,他们准备进城,城门关了,官兵杀了人,血溅到她的眼睛里,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祝珩挤在离她最近的位置,眼圈红彤彤的,脏兮兮的脸颊上是两行清晰可见的泪痕,其他人也一脸担忧的围在她身边。
“……离我远点。”她抬手掩住脸,说话时嗓子又疼又哑,不知道是不是瘟疫的症状。
“许兰惊。”围着她的一圈人听到她的话,脸上满是担忧,但都没有动作,不解释清楚他们是不会离开的,“我可能染上疫病了。”
许兰惊是大夫,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听到她这么说,脸上空白了一瞬,下一秒又绷着脸凶叶萧竹:“你发什么神经?”
“我们同吃同睡!你染没染上瘟疫我会不知道?”
“叶萧竹!我看你是胆小,被官兵杀人吓晕过去,不好意思了编这么个谎话骗我们吧!”
该说不说,有时候许兰惊脑洞也挺大的。
可叶萧竹对她说过那么多谎话她都信了,偏偏最真的不信。
“我……”
“好了!你们都先出去,我给她瞧瞧是不是脑子吓出了毛病。”
叶萧竹还想辩驳,许兰惊气冲冲打开门,看没人动,又说,“你们还不快出去,叶萧竹羞的都胡编乱造了,她不要面子的?”
她这么一说,好像真坐实了叶萧竹是因为觉得丢脸所以胡说八道一样。
琴婆婆带头,其他人都跟在后面出去了,唯独祝珩一动不动。
许兰惊催了一声,祝珩止住的眼泪就掉下来。
“喂!”
叶萧竹想开口安慰,又怕说多了让空气中都飘满病毒,只能瞪着一双带红血丝的眼睛,无声的看着祝珩。
听说死的时候有人为自己哭泣,就不会成为孤魂野鬼。
将来祝珩死了,会有人替他哭泣吗?
叶萧竹不知道,她身边这个祝珩和书里的一点儿也不一样,怎么会死掉呢?
想不通。
不过她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死到临头,什么都不用想了。
不,可能还要想一封给叶春的信,虽然他不识字,但可以让村东头的李秀才念,信上就写她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一家人过的很好,不会再回桃溪村,让叶春也不要来打扰她的生活……
“叶萧竹。”
“啊?”
叶萧竹回过神,许兰惊站在阖上的门边,祝珩已经被她赶出去了。
她逆光站着,人又生的矮小,叶萧竹看不清她的神色,却听到她喑哑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完全失了方才的咄咄逼人。
叶萧竹一愣,什么啊,原来刚刚许兰惊才是骗人的那个,装的那么镇定自若,害自己以为她真是个庸医。
“嗨,城门口死掉的那个人,血溅到我的眼睛里了。”
“你怀疑他染了疫病?”
“嗯。”
“你怎么知道?”许兰惊追问。
叶萧竹游刃有余,“我猜的,看他当时脸色不对,突然就发了狂,眼睛也红的厉害。”为了增强信服力,又编了一句,“小时候,我娘和我讲过这样的疫病例子”
许兰惊没说话了,虽然她是个大夫,但从未离开过翠城,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不敢断言叶萧竹是错的。
这天开始,叶萧竹被隔离在房间里,对其他人说她被杀人吓得损了心脉,需要静养,除了许兰惊谁也不能进出。
叶萧竹:……
从许兰惊那里,叶萧竹知道他们现在是借住在城郊一个阿婆家里,当时叶萧竹晕倒,阿婆好心带他们回来。
“阿婆只有一个儿子,在边塞从军,现下家中只有她一人,我会给住宿费和伙食费的,你不用担心。”许兰惊遮着面巾,端进来一碗药汤,也不知道这“疫病”到底是何种状况,叶萧竹说眼睛疼,她就煎了治眼睛的药。
叶萧竹心说自己才不担心呢,反正不是她的银子,端着碗抿了一口,一瞬间舌头都不想要了。
“许兰惊,你是不是故意的?”
许兰惊:“呵呵。”
盯着她喝完,许兰惊又给她把脉,没什么异常,只是那只被血溅到的眼睛仍旧红的厉害,像是那艳红的血留了下来。
许兰惊做完这些就出去了,叶萧竹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无聊的很,就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拿出来全晾在床上。
狼牙坠子,自己大概率是用不上了,要不给安宁吧,她死了之后,对他们也是一个保障。
红玉牌,本来想当了的,但看在他为自己哭丧的份上,勉为其难物归原主吧。
“啧,怎么就要死了呢?”
叶萧竹歪倒在床上,想着自己未完成的事,多少有一丝不甘心。
算了,或许她早就该死了。
“叶晴心,你一点儿没变呢。”
不甘心的叶萧竹闭上眼睛,窗外树枝上的天使拥有清晰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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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叶晴心的模样,永远七岁的叶晴心,叶萧竹的姐姐。
……
叶萧竹闷在屋里整整三日,日日许兰惊都要为她问诊,叶萧竹除了眼睛偶有不适,吃的香睡得好,比外头的人还要精神,哪里像是染上疫病的样子?
许兰惊骂她是自己吓自己,叶萧竹点点头,认了。
大难不死,被骂几句又何妨?
她推开门,伸手就能触摸到携着暖阳的风,抬头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蓝,这感觉很好,所以她十六岁的时候为什么要从高楼上跳下去呢?
大概,只是因为梦见叶晴心。
从前梦见叶晴心,叶萧竹想死,现在梦见叶晴心,叶萧竹想活。
会不会,叶晴心其实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呢?
很快,叶萧竹又被自己荒谬的想法笑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开心,抑制不住,捂着发疼的肚子都要笑,不知道是为早早死去的叶晴心,还是为仍旧活着的自己。
反正家里只有阿婆和平伯在,其他人不是去挖草药就是抓鱼洗衣裳,她想怎么笑都行,阿婆和平伯不会笑话她。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哒哒”。
叶萧竹扭头看去,和那匹骊城疯马七成相似的马儿自路的那边探出头,缓辔而来。
叶萧竹那只还没好全的眼睛疼了一下,她确认自己没看错,马背上的人,是狼牙坠子的主人,那个救她于马蹄之下的青年。
“儿啊!我的儿啊!”阿婆欢喜的冲出院门,朝那马儿和人奔去,叶萧竹才发现,那青年身后还跟了一人一马。
青年身后的人看见阿婆,立刻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和阿婆拥做一团。
“姑娘,又见面了,咱们真有缘分。”青年也下马走过来,脸上扬着笑。
叶萧竹没有说话。
她很好奇,那日在翠城,她是脏兮兮的乞丐,现在她穿着寻常人家的衣裳,脸蛋洗的干净,头发梳的整齐,她自个儿照镜子都两模两样,这人到底为什么能认出是她?
学学大山不好吗?
有时候看的太清楚也不见得是好事。
见叶萧竹不说话,那青年拴好马,凑到她跟前,笑意不减,“再见即是缘,在下于星寒,敢问姑娘名讳?”
叶萧竹不习惯和生人离的这么近,退后一步。
心说真是凑巧了,于星寒嘛,她认识,原书中女主的哥哥,一箭射死祝珩的千古功臣。
不过原书这个时候,于星寒不是在塞外吗?
“姑娘?怎么总在发呆?”于星寒晃晃手,笑容愈发灿烂。
还没等叶萧竹说话,她和于星寒中间挤进个人,安康攥着拳头,一拳一拳捶在于星寒腿上。
“不准欺负姐姐!”
“不准欺负姐姐!”
叶萧竹怕于星寒一脚给他踹死,赶紧去拉人。
没想到这小子力气大的很,她还真有点拉不动,好在于星寒没有动作,嘴角还带着笑,看上去不像是会和安康计较的样子。
只是叶萧竹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呢,去抓鱼的祝珩和安宁不知何时回来了,拎着两尾活蹦乱跳的草鱼站在门口。
祝珩的脸洗的白白净净,比太阳还要夺目……脸!
皆出生京中权贵之家,于星寒有可能不认识祝珩吗?
12. 泥人
“你们回来了?”
与此同时,阿婆和儿子分开,抹掉眼角沁出的泪珠,朝安宁和祝珩张罗。
叶箫竹瞳孔一缩,和安宁对上视线,于星寒听到声音正要扭头看,说时迟那时快,她两只手按住于星寒的肩膀。
“叶箫竹!”
“我叫叶箫竹!”
闻言,于星寒莞尔一笑:“几枝新叶萧萧竹,数笔横皴淡淡山。”
“是个好名字,不过,箫竹姑娘,可否先放开在下?你这手劲忒大。”
叶箫竹这才发现自己劲是使多了些,十根手指恨不得要嵌进于星寒肩膀去。
“失礼,失礼。”她装作无意的往门口那瞥一眼,安宁和祝珩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才缓缓松开于星寒,收回手,“于公子还是头一个知晓我这名字来历的人,我一时激动,得罪于公子了。”也不管于星寒信不信,她自顾自往回找补。
还夹在他们中间的安康瞪着双乌黝黝的眸子,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然后很自觉地退了出来。
姐姐都把名字告诉他了,原来不是坏人,是姐姐的朋友。
不过姐姐哪里交的这种朋友,穿的这么华丽,那匹马看着也是顶好的,打眼一瞧就和他们不是一道上的人。
安康眼珠子滴溜溜转,不闹腾了,安静的站在一边。
叶箫竹和于星寒你来我往恭维几句,阿婆被她儿子虚虚扶着走进来。
阿婆向他儿子刘水说明叶箫竹一行人的来历,说着说着又抹了一把泪。
“我前段时间自觉不舒服,本来是要带着自己做的些小玩意儿进城换银子抓药的,没承想突然不让进了,若不是许大夫,老婆子我怕是病死在屋中都没人知道!”
听罢,刘水双手抱拳,眼看着就要对叶箫竹下跪鸣谢,叶箫竹一个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刘大哥,你误会了,许大夫另有其人,她上山挖草药去了,我不过是沾了许大夫的光借助在此,箫竹还要多谢刘阿婆收留呢。”说完,也学着刘水抱拳作揖。
刘阿婆赶忙摆手,让她无需在意这些,许兰惊替她诊脉配药分文不收,叶箫竹和她是一路人,别说只是暂住,就是要住个一年半载,她也绝无二话。
叶箫竹抱拳又是一顿谢礼。
几番下来,刘阿婆脸都红了,正其乐融融谈着天呢,突然,刘阿婆话头一转,“丫头,刚刚瞧见你相公和大弟弟回来了,可就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叶箫竹笑笑,赶紧推推安康:“你去寻他们,说刘阿婆的儿子带了贵客回来,让他们多抓两尾鱼。”
等安康跑出去几步,叶箫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安康,“对了,千万记得同安宁说,来的不仅是刘阿婆家的贵人,还是我的贵人呢,当初在骊城,这贵人可帮了我大忙呢。”
听完,安康知道叶箫竹是怎么认识于星寒的了,原来是在骊城的时候呀,他咧开嘴,笑着一一应下,“姐姐放心好了,我指定让安宁哥和大行再多抓两尾鱼儿的。”说完,挥挥手,一步三跳跑远了。
叶箫竹收回视线,“于公子,你与刘大哥从骊城赶来,想必也乏了,你二位先进屋歇着,我去烧水沏茶。”
这话本不该她一个外人来说,但她实在不想同他们再干巴巴站在院中,那个于星寒看她的眼神总叫她不适。
她话音落下,刘水同刘阿婆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面红耳赤,赶紧左右两边围着于星寒,把人请进屋。
叶箫竹闪进灶房生火烧水,暂时落得个清闲。
希望安宁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火刚生起来,刘阿婆就过来了,说摆了些瓜子糖糕在堂屋,让叶箫竹去捡些吃。
叶箫竹摆摆手,说自己这几日牙疼,许兰惊不许她乱吃东西,“我还是帮阿婆生火吧。”
听她这么说,刘阿婆也没再勉强,只是惋惜的讲,“丫头,我瞧你年纪也不大,和你相公成亲,是家里定下的吧?”
叶箫竹笑笑,没有说话,怎么理解就看刘阿婆自己了。
刘阿婆当她不说话是默认,叹一口气,摇摇头,“我们大水好手好脚,能干还肯吃苦,可我们孤儿寡母的,前些年又没钱,说媒的路过家门口都不肯停留,这不,一耽误,大水年纪折腾到这般也没娶上媳妇,早知道我也打小就给他定一门亲事了。”
叶箫竹给灶膛里添把柴,“刘阿婆,我看刘大哥现在很是有出息,将来定会娶个顶好的媳妇进屋的,您甭操心。”
“你这丫头嘴甜的很,净说好听话糊弄我呢。”
“哪有,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大概是叶箫竹几句话把她哄高兴了,这刘阿婆往外头看了一眼,凑过来压低声音同叶箫竹讲悄悄话,“丫头,和大水回来那位,可是在京城当大官的。”
叶箫竹脸上露出震惊,心里则是在想他不单现在是大官,以后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刘阿婆:“我看他从见了你啊,这眼睛就黏在你身上挪不开了,多半是看上你了。”
“阿婆,您不要说笑了,我这样的乡野村妇,人家怎会瞧得上。”叶萧竹赶紧反驳。
虽然叶箫竹早就有所察觉,但就叫刘阿婆这么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吓人,她顿了顿,又讲:
“阿婆,这种话往后你可不要乱说了,我已经成亲了。”
欸嘿,祝珩这个傻子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可刘阿婆却不依不饶的,还在那里讲,“方才进了屋,他还问起你相公呢,我看你还这般年轻,将来日子长的很,不如跟了他,再从他那讨些银子打发你那傻相公,这样对谁都好。”
叶箫竹:!
是她低看这老婆子了。
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虽然话里话外都是为她好,可还是叫叶萧竹不舒服。
她正了神色,忍无可忍,正要正经说刘阿婆几句呢,外头传来安康大喊大叫的声音。
“鱼来啦——”
鱼来了,人回了。
叶箫竹没空搭理刘阿婆了,手上那根柴往灶膛里一塞,连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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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
安康摇摇晃晃走在最前面,两只手吃力的抓着一条大鱼,他身后的安宁手里提着较小的一条,边走边和安康说着什么,大概是在说教,看安康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祝珩走在最后面,手上什么也没拿,走一步,往下掉点泥浆子,俨然已经成了个泥人。
屋里的于星寒和刘水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刘水看安康快要握不住那尾鱼,赶紧从他手上接过。
“哟,这鱼真肥!”
“这位就是安宁兄弟吧?”
安宁点点头,“刘大哥,常听刘阿婆说起你,我们借住在此,多有叨扰了。”
听他这么说,刘水赶紧摆手,让他别客气,说完,望向他身后的“泥人”。
“这位是?”
“这是我相公。”叶箫竹接腔,若是平日祝珩早往她身边凑了,可今日大概是他也嫌自己一身的泥,只是站着一动不动,蔫头耷脑的,所以这回换叶箫竹往他跟前凑了,她走过去和祝珩站到一起,语气嗔怪,“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
“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只野鸭,我不许他抓,到家之后他发脾气,我拗不过,又和他去了一趟,他追野鸭追进芦苇荡里,我找到他的时候就成这样了。”安宁绘声绘色的讲。
那边确实有一大片芦苇荡。
他刚说完,叶箫竹马上接,“这一身泥可不能乱走,快去水房,我帮你洗澡。”两个人压根不给祝珩开口的机会。
祝贺笨嘴笨舌的,但也还想为自己争辩两句的,比如明明是安宁说要抓野鸭,也是安宁不小心推了他一把,他才摔成如今这摸样,但听到叶箫竹说要帮他洗澡,他纵使有天大冤屈也一律说不出来了。
叶箫竹揪着祝珩进了水房,听见安宁同于星寒和刘水解释,说祝珩脑子摔坏了,让他们不要见怪,刘阿婆帮腔,一边打量于星寒神色,一边说可惜了叶箫竹,一辈子就那么搭给个傻子。
叶箫竹关上水房门,呼出一口气,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祝珩这泥人造型。
全身上下只有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是露出来的,送进窑洞烧一烧怕是直接成等身瓷器了。
她不知道是该说安宁聪明还是不聪明了,就不能给他蒙上脸,说被虫子蛰了嘛,不过转念一想,于星寒眼神那么好,露多错多,还是安宁这法子好。
现在是应付过去了,待会儿该怎么办呢?
着实是让人头疼,于星寒不在边塞做他的少将军,跑到这来添什么乱呀!
叶箫竹在心里把于星寒翻来覆去骂了不下几百回,笨手笨脚的祝珩难得麻利,已经把衣裳褪下了,叶箫竹被晃了一下,定睛一看,白皮、薄肌、宽肩、窄腰……
就算他是恶毒男反派,那也是一个有上好皮肉的恶毒男反派,难不然怎能哄骗那么多良家妇女为自己所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叶箫竹也不例外,她正欣赏着呢,祝珩手伸到裤腰处,她没来得及制止,祝珩手一扯一放,最后一条遮羞裤完美落幕。
13. 洗澡
霎时间,叶萧竹不知道是该捂自己的眼睛还是该捂祝珩的重点部位。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她头回见不着寸缕的男人,这视觉冲击力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祝珩倒是淡定,这傻子把自己脱的光溜溜的,然后就不动了,只定定看着叶萧竹。
“阿竹,洗澡,要看我。”傻子说话了。
叶萧竹回望回去,那双桃花一样的漂亮眸子藏在泥垢中也难掩光华,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突然就笑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可别怪我。
祝珩重重“嗯”一声,压根没听懂叶箫竹深层次的意思。
叶箫竹本来是虚虚闭着眼睛的,但既然祝珩都这么说了,她立马睁大眼睛。
和露出两排大白牙傻笑着的泥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一切旖旎烟消云散。
是啊,他现在是个傻子,心理年龄还不如七岁的安康呢。
叶箫竹上下打量他一眼,把他当成个小孩,再好的身材也起不了乱七八糟的心思。
打量完,把瓜瓢递给祝珩,让他快洗,要不待会儿该被这臭泥腌入味了。
见祝珩没有动作,她笑了一下,善解人意的走到门边,还转了个身,背对着祝珩,小声保证道:
“我不会看你的,快洗吧。”
她倒是也想出去了,可外头院子里于星寒和安宁还在说话,于星寒在拐着弯打听他们的来历,好在安宁机灵,半真半假的回答,话就没有说漏的。
叶箫竹点点头,很是满意,身边有个聪明人实在是一件让人很省心的事,就今日而言,她让安康传话时着重说了骊城,安宁便知晓她的意思,替她省去许多麻烦。
不过人有聪明的,就有蠢笨的。
祝珩就是那个蠢笨如猪的。
院子里的人移步到屋里了,叶箫竹收回思绪,没听到水声,以为祝珩洗好了,结果回头一看,这家伙方才是什么站姿,现在仍旧是什么站姿,连手抓着瓜瓢的位置都没变一下。
?
“怎么还不洗?”趁着院中没人,出去正是好时机,偏偏祝珩在此处掉链子,真是不如安宁一半省心。
祝珩眨巴着眼睛,哪里知道叶箫竹在心里把他嫌弃了个遍,听到叶箫竹这么问,抿抿唇,抿一嘴泥,更委屈了。
“阿竹,洗!”
“洗啊。”叶箫竹点点头,又背过身去,催促他快点。
过了一会儿,仍旧没听到水声,倒是听到瓜瓢“哐当”砸在水里的声音。
“姐姐,大行的衣裳放在门口,你给他洗完之后换上!”叶箫竹听到动静还没问祝珩在发什么神经呢,门口传来安康的声音,她随即应了声好。
福至心来,好像知道祝珩在耍什么脾气了。
她开了条门缝,把安康送来的干净衣裳拿进来放好,转过身面对祝珩,看着他气鼓鼓的一张脸,叹了一口气。
……
夏日天热,直接用凉水也受得住,水房里有凳子,叶箫竹让祝珩坐下。
他满头满脸的泥有些已经干涸,叶箫竹先给他干搓,搓下一地的碎泥,然后又打湿巾帕,把他脸上的泥先擦了,不知道是她用的劲大还是怎么的,脸上那层泥擦干净之后,祝珩的脸泛着一层红,像是再擦一下就会破皮流血似的,叶箫竹放过这张脸,让祝珩闭上眼睛,舀了水往他头上淋,手上忙着,嘴上也不闲着。
“细皮嫩肉,小白脸!”
说起来,要是祝珩没有流落至此,这会儿应当已经和习雪嫣订亲了。
原书中习雪嫣虽然是遭祝珩牵连而死,可未订亲之前两人就相识,习雪嫣也是心甘情愿嫁给祝珩,虽然婚后两人生出许多龃龉,但少年夫妻的情谊还是在的,所以直到死,习雪嫣对祝珩也是又恨又爱。
叶箫竹此前猜测好友习雪嫣穿过来代替了原书中的习雪嫣,为改变命运在订亲前夕对祝珩出手,虽然逻辑严密,可终究只是猜测而已,或许不管是哪个习雪嫣,对祝珩的喜欢都没有更改呢。
“疼!”
乖乖坐着的祝珩痛呼一声,叶箫竹拉回神游天外的思绪,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板着脸教训他别乱动,等他重新坐好,她心虚的给他顺打结的头发。
这澡着实是折腾了太长时间,许兰惊他们挖草药回来了,叶箫竹和祝珩还没结束。
连琴婆婆都催,让别贪凉,不然该生病了。
叶箫竹嘴上答“马上就好”,手下按祝珩跟按条鱼似的。
洗头的时候还好好的,可给他擦身体的时候,祝珩突然就不配合了,扯着嘴傻笑不说,还总是扭来扭去,让他自己洗又不肯,被叶箫竹在身上留了好几个巴掌印才消停,勉强老实站住。
等好不容易洗完,叶箫竹身上也湿了。
她让祝珩自己擦干净穿衣裳,祝珩这回倒没有推拒,乖乖照做了。
叶箫竹也不回避了,跟家长盯小孩似的盯着他穿,反正洗都是她洗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不错,洗的很干净,就是……就是祝珩这脸怎么好像越来越红了,不仅红,好像还有点肿。
“喂!你没事吧?”
“嗯。”
祝珩穿戴凌乱,腰间打了个死结,听到声音立马抬头,冲叶箫竹笑,嘴角没有之前咧的开,也没有露出两排大白牙。
“阿族……阿粗……阿……”怎么舌头也不受控制了!头也有点晕!
祝珩的嘴巴和眼睛一起慌乱的张着,叶箫竹在他的视线里越变越小,越变越小。
“砰!”
他直挺挺倒下,水房湿漉漉的,新换上的衣裳又被打湿了。
他真的很笨,总是给阿竹添麻烦。
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叶箫竹跪在他身边,焦急的在喊。
“祝珩!”
可是,祝珩是谁呢?
……
祝珩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叶箫竹就在床边趴着,他一有动作立马就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问完才想起祝珩现在开不了口,又赶紧摆摆手让他别说话了。
“许兰惊说你这是风疹,是那脏泥闹的,过几日便会好了。”其实就是过敏,叶箫竹没想到他这么脆弱,就这豌豆公主体质,真的是原书中的恶毒男反派吗?
不会其实这个祝珩也是别人穿过来的吧?
!
叶箫竹想一出是一出,把给祝珩留的饭菜端给他,开始莫名其妙背古诗:
“锄禾日当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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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讲英语:
“Howareyou?”
“?”
“……”
好吧,叶箫竹放弃了。
祝珩肿成猪头一样的脸上只有疑惑。
“快吃吧,估摸着你快醒了,鱼汤才温过,鲜的很,安康特意给你留了最嫩的部位。”看他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手上也有些肿,叶箫竹拿了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
祝珩自醒来开始就愣愣的,叶箫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只是他嘴是肿的,喉咙也是肿的,吞咽困难,味觉好像也暂时失灵了,没能好好品尝这碗很鲜的鱼汤。
吃了半碗,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叶箫竹放下碗,拿帕子湿水给他擦了一遍手和脸,又拿许兰惊给的药膏给他抹上,这么好的一张脸,可别这么毁了。
“接着睡吧,还早呢。”
看着祝珩躺下,她重新坐回床边的的凳子上,占了一小点床头的位置趴下,闭上眼睛前还叮嘱祝珩,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喊醒她。
没办法,做戏做全套,她和祝珩在装夫妻,自然是睡一起的,更何况祝珩还生病了,这种时候更是不能分房了。
若是平日,睡床的肯定是她,可现在祝珩都成这样了,她也不好意思欺负他。
祝珩没大碍,叶箫竹入睡的很快,祝珩却睡不着,他微微皱着眉,身上肿胀的痒痛叫人难耐,更折磨他的却是刺痛的脑袋和脑袋里走马花一样闪过的画面,看不清也抓不住。
手下意识摸向空荡荡的腰间,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的。
这是在哪里?
他是谁?
她又是谁?
夜深了,没有人能给他回答,寂静中,只有叶箫竹平缓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祝珩动了动,偏头看去,睡梦中的叶箫竹拧着纤细的眉,额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嘴唇翕动,祝珩凑近了一点儿,听到她呢喃:
“……妈妈,我错了……”
……
次日,祝珩看上去好多了,没那么肿了,也可以简单开口说一些话了,反倒是叶箫竹腰酸背痛,和被人揍了一顿没差别,她扶着直不起来的腰,心想自己还不如睡地上呢。
还好今日就不用继续宿在这里,等进了云城,她高低订个大床房。
昨个儿用晚膳的时候,攀谈中得知于星寒此行也是要进城的,他没说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但叶箫竹猜想应该和原书女主脱不了干系,毕竟如果没有出现偏差的话,按照原书时间线,现在女主就在云城。
知道于星寒要进城,叶箫竹顺口说了一嘴,问他能不能带他们也进城,于星寒答应了。
有了这少将军带路,别说是进区区一个云城城门,就算是入住郡守府,怕是也不敢有人阻拦。
果真还是有权有势好啊,叶箫竹感慨一句。
收拾收拾,他们就准备进城了。
祝珩脸上肿成那样子,许兰惊说最好不要风吹日晒,恰好刘阿婆平日也会做些帷帽卖到城里,这回没进城,手上正有余留,叶箫竹顺理成章给祝珩买了一顶。
这下好了,就算他于星寒真是个火眼金睛,脸都看不到,她不信他还能认出祝珩来。
14. 怎么有人说自己是傻子呢?
于星寒看祝珩戴着帷帽,只是关心了两句他的身体情况,看起来并未生疑。
临走时许兰惊拿银子给刘阿婆,算做这几日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她不肯要,还是琴婆婆和平伯左劝一句,右劝一句,她才肯收下。
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加上有许兰惊和大山细心看护,平伯恢复良好,已经能拄着拐下地走路了。
刘阿婆送他们,拉着刘水的手絮叨,问他这回在云城待几日,还回不回家来,又说现在家里存下些银子,他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
当着恁多人的面,刘水叫她说的面红耳赤,但又是自家老娘,也说不得重话,于是一只手被刘阿婆拉着,一只手牵着马闷头走,刘阿婆看他这个样子,又看一眼走道都要肩膀挨着肩膀的叶箫竹和祝珩,恨铁不成钢的叹一口气。
“你这没出息的!”
“明日我就上那说媒的家里去,让她给你说一个好媳妇!”
“大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刘水没讲话,耳垂红的似要滴血。
刘阿婆只将他们送到村口就停下了,这样热的天,折腾来折腾去也受不住。
刘水方才还烦呢,可走出去好大一段路,回头一看,刘阿婆还站在日头下没走,看到他回头,抬手挥着往前走了几步,似乎还说了什么,不过隔得太远了,听不清。
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这种时候又开始舍不得母亲。
于星寒察觉到,笑了笑,同他说:
“此间事了,允你假。”
刘水又激动又开心,抹了一把眼睛,赶紧谢过于星寒。
安宁和他们搭话,说于星寒人真好,于星寒没说话,刘水倒是立刻接上茬,天上地下将于星寒夸了一遍。
于星寒没特意隐藏瞒他的身份,刘水说起来也没顾忌,一口一个“我们少将军”。
“我们少将军五岁熟读兵法,先太子曾说过少将军是武曲星下凡呢。”
“我们少将军十三岁就上战场了,那一战若不是少将军及时传递军情,不知道我方要折掉多少军士。”
“我们少将军十六岁单枪匹马救大将军于险境中,以一敌百……”
寡言的刘水说起他们少将军,那是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安宁安康和大山听的一愣一愣的,对于星寒的敬佩油然而生,再跟他说话时语气眼神都恭敬不少。
叶箫竹和祝珩就走在他们旁边,她就算不想听,话也自己钻耳朵里去了。
不愧是女主的哥哥,是挺厉害的,但和她又没关系。
要说起厉害,祝珩也很厉害啊,一己之力搅动风云,无限接近皇位,原书里无数次让主角团吃瘪,要叶箫竹说,祝珩就是输在了没有主角光环这一点上。
就算现在傻了,也是个超级无敌好看的傻子。
于星寒嘛,端正是端正,可瞧上去心眼子就多。
叶箫竹不喜欢心眼子多的男人。
……
第二回进城,顺通无阻。
于星寒话都不多说半句,只是亮了腰间的令牌,守城的小兵立刻就恭恭敬敬开了城门。
脸上谄媚的笑,嘴上还说着什么:“少将军您终于来了,那位等候多时了。”
叶萧竹听了一嘴,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才入了城门,于星寒就和叶萧竹他们一行人分开了。
安宁他们没有多想,方才听了那么多于星寒的传奇事迹,只觉得他是有大事要做。
叶萧竹看着他和刘水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
这回叶萧竹是奔着赚银子来的,所以没再让大家扮乞丐,也没再让大家风餐露宿,花银子住了客栈,虽不是上房,但于他们而言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是满足。
叶萧竹照例是和祝珩住一间的。
祝珩那风疹还未好全,说话都不利索,因此这一整日都沉默寡言,白日人多的时候还没觉察出什么不同,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屋里就他们二人,叶萧竹才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说话不方便,可祝珩未免太安静了些。
以前就算叶萧竹不让他讲话,他也总要找些别的法子闹她。
不是小狗一样湿漉漉看她,就是偷着摸着蹭到她身边。
可祝珩这会儿别说是看她一眼了,离的也是远远的,叶萧竹霸占了整张床都没半句话,搬了凳子靠坐在门边,看那架势像是随时要逃跑。
叶萧竹:???
她今日招惹他了?
她不屑于跟傻子玩心眼的,坐起身,问祝珩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对。
祝珩思考了一下,摇头。
叶萧竹:“那是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祝珩:“?”
头摇的更欢了,那种眩晕感再度袭来,祝珩猛地闭上眼睛,停下动作,等再睁开眼朝叶萧竹看过去的时候,她右手支在屈起的腿上撑着脑袋,对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这床大的很,睡两人绰绰有余,你想不想和我睡?”
“!”
祝珩闭眼,摇头,看似拒绝的坚定,唯有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觉得脑袋更晕了,里面像是有一团浆糊在翻滚,怎么揉也揉不开,怎么看也看不透。
他微微睁开眼,只看得到叶萧竹。
叶萧竹似乎是不满意他的回答,从床上下来,手缩在袖子里,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她半俯下身,亲昵的摸他的额头。
祝珩闭着眼睛,鸦羽一样的长睫颤个不停,脸倒是乖乖凑上去,要不是时机不对,叶萧竹都要以为他在索吻。
她摸向袖子里的东西,绕到祝珩一侧,轻轻抚着他的肩膀,盯着他修长白皙的脖颈,眼神是冷的,声音是柔的: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相公~”
“!!!”
祝珩抖了一下,身体僵直,摇头又点头,完全被叶萧竹这一声“相公”打乱了思绪。
“那你为何不理人家?”
祝珩想回头,被她按住,“不许看我。”
叶萧竹的声音听上去快委屈哭了,祝珩急了,磕磕巴巴解释。
“没有……没有不理,头疼,我头疼。”
头疼?
叶萧竹瞬间抓住关键词,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头疼就是马上要恢复记忆了。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叶萧竹乘胜追击。
其实祝珩真的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她又没对他做坏事,祝珩还要感谢自己这一路上对他的照顾才对。
可叶萧竹担心的是,恢复记忆的祝珩可是恶毒男配,这种人向来是没有底线,且无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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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的,她并不敢保证此时恢复记忆的祝珩会对自己知恩图报。
如果他真的恢复了记忆,且有一星半点坏心思的话,叶萧竹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就会割破他正在跳动的脉搏。
叶萧竹也不想这样做。
可是她要自保。
自保……
但在骊城时,她在心里信誓旦旦,一定让祝珩安全回到元京。
若现在为无须有的猜忌杀了他,那为何当初不把他留在骊城呢?
“罢了,你不愿说便罢了。”
叶萧竹拧着眉,收回祝珩肩上的手,也收回袖子里的手,颓然的躺回床上。
罢了。
反正她没做对不起祝珩的事,若他是个十足的恶人,不感恩还反过来害她,她也认了。
小狗养久了都是有感情的,这怪不了她。
叶萧竹认命一般的闭上眼睛,完全不管靠坐在门边呆若木鸡的祝珩了。
明日她还得出去打听一些事,与其陪他耗,还不如早些睡。
她这厢才昏昏欲睡,祝珩不知何时挪到了床边蹲着,看到叶萧竹闭着眼睛,以为她睡着了,一字一句同她解释:
“阿竹,头疼的时候脑袋里有很多画面,但我抓不住,我没有想起来。”到这顿了顿,再开口时明显失落了,“我还是没有想起你来,对不起。”
他记不得阿竹,阿竹一定很难过。
祝珩吸吸鼻子,又说:
“我想不起你,你讨厌我吧,对不起!”
他根本配不上叶萧竹。
没有于星寒聪明,更没有于星寒厉害。
或许刘阿婆说的对,阿竹和他分开,会过的更好更好更好。
早晨叶萧竹和刘阿婆买帷帽时,刘阿婆又劝叶萧竹抛弃傻子转投于星寒怀抱,祝珩偷听到了,他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听到,他也不想当个傻子。
“我没用,我是傻子,我……呜呜呜……”
祝珩哭了,蹲在床边抽抽嗒嗒的掉眼泪,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是傻子,一会儿让叶萧竹去找于星寒,一会儿又求叶萧竹不要离开自己。
叶萧竹快要压不住嘴角的笑。
虽然她没对祝珩做过坏事,可要是再这样下去,等哪天祝珩恢复了记忆,就算不杀她,怕是也要割了她的舌头,防止她把他这些丢人的往事抖落出去。
祝珩越哭越伤心,叶萧竹无奈叹一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脑袋,挨过去,虚虚搂着哭的可怜兮兮的大狗安慰。
“怎么有人说自己是傻子呢?”
“你很聪明啊,偷听都没被我发现。”
“都偷听了,难道没听到我讲天涯海角都只随你去?”
“你才不是没用,你让我很开心啊。”
“……”
祝珩的眼泪并没有停下,但这一刻苦涩的眼泪变成了幸福的眼泪。
祝珩上了床,和叶萧竹面对面躺着,手还紧紧拉住不放,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听她一句句讲不分离,心中有东西蜿蜒流淌,祝珩想,那大概就是安康说过的幸福。
这一晚叶萧竹讲很多话。
真的,假的。
到最后她也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了。
祝珩陷在这虚幻的幸福中,失去意识时叶萧竹的手还在他额角无意识的轻揉,迷迷糊糊讲:
“是不是很疼?”
15. 神秘人
次日,叶箫竹给祝珩抹完那治风疹的药膏之后,又拿了别的药膏在他额角处轻轻按。
柔软的指腹似乎拥有带走一切疼痛的神奇术法,祝珩这么跟叶箫竹说,叶箫竹笑了,问他:
“头不痛了?”
祝珩摇头,继续讲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都是阿竹的仙术太厉害了。”
叶箫竹说那大概是许兰惊给的药膏在起作用,祝珩摇头,坚称是叶箫竹的手指施展仙术带走疼痛。
叶箫竹懒得搭理他,给他抹完药,又仔细端详他漂亮的眼睛。
“还好,还好,没肿,不然还得再和许兰惊拿一种药膏,到时候所有人都要知道昨晚上有人嚎啕大哭。”
今日祝珩好得意,脑子疼一疼,会讲甜言蜜语了了不起啊?
叶箫竹看不惯他这样,故意臊他。
可惜祝珩傻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在他这里起不到任何羞辱作用,对于昨晚上掉金豆豆的事他还怪娇傲的呢。
“我在乎阿竹,所以才会哭。”
叶箫竹怀疑他昨晚哭这么一通,是不是突然绑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甜言蜜语系统,还是有什么不得不完成的kpi?
不然实在想不通,先前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傻子,现在怎么嘴一张,就往外蹦情话呢?
叶箫竹受不了了,生怕祝珩待会儿问她不跟着哭是不是因为不在乎他,赶紧收拾好药膏开溜,祝珩这狗皮膏药本来是要黏上来的,但叶箫竹说自己有正事要做,不许他跟着,祝珩向来听她的话,叶箫竹说不许跟,他便不跟。
“安康陪你,你要是还头疼,就使唤他给你揉揉。”
叶箫竹走的时候把安康提溜到他们房间做交代。
祝珩咧着嘴点头,安康也咧着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把大行照顾好。
等叶箫竹真的要离开时,祝珩和安康一起扒在门口跟她挥手告别,祝珩让她早点回来,安康叮嘱她千万不要忘了给他带糖葫芦。
叶箫竹先对安康说不会忘的,又对祝珩讲会很快回来,门口的两人笑的更开心了,叶箫竹也笑容满面,只是等她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而覆上一层阴霾。
今早叶箫竹去找安康的时候他也在,叶箫竹说祝珩晕倒再醒来之后神神叨叨的,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可能是要记起以前的事了,让安康留心他的异样。
安康不清楚祝珩的真实身份,天真的以为他真是个傻子,听到叶箫竹那么还呆了一下,安宁当时站在一旁,唬他,说祝珩来历不明,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傻也就罢了,现在若是不傻了,那可得警惕,还说了不少诸如此类情况下恩将仇报的故事,把安康听的一愣一愣的,反正是答应会好好盯着祝珩了。
走出客栈,拐过两条街,安宁才小心谨慎的压低声音询问,“姑娘,你怀疑他想起来了?”
昨晚祝珩说自己没想起来她是相信的,现在,她不那么相信了。
……
叶萧竹和安宁今日上街,主要就是在这云城转转。
按照原书的时间线,这会儿瘟疫应当爆发了,可昨日进城时,叶萧竹观察了一路,并未发现异样。
瘟疫迟迟不爆发,难道是跟封城有关?
这封城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把疫病扼杀在摇篮中?
那这个人必定地位不俗,会是谁呢?
习雪嫣吗?她虽贵为宰相千金,可一介女子,岂有封一城之力?
不过谁又知道呢。
叶萧竹光是在翠城和骊城就接连识得祝珩和于星寒两尊大佛,元京为一朝之都,能人比比皆是,若封城之事当真有习雪嫣做幕后推手,说不定她是有了别的机遇呢。
她叹一句人外有人,去医馆打听消息的安宁也回来了。
叶萧竹问他怎么样,安宁摇摇头。
“姑娘,都打听过了,云城没一家医馆有金银花,据说三天前城里所有金银花都已被高价收走了。”
哈,连金银花都知道,叶萧竹几乎笃定幕后之人是习雪嫣了,可她又封城,又垄断城中金银花,意欲何为?
安宁看叶萧竹满脸愁容,以为她是在担心金银花砸在手里,于是提议再去和医馆打听那高价收药的是何许人,他们手上的说不定也可顺势卖出去。
叶萧竹听到他这么说,只是摇了摇头。
安宁以为她只是单纯卖药,不晓得其中诸多算计。
叶萧竹却清楚的很,若不知那收药人目的为何,他们贸然找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算了,先回去吧。”现下按兵不动才最稳妥。
安宁听她这么说,点点头,两人正要往客栈去,突然,长街那头出现一道熟悉身影,叶萧竹拉着安宁闪身躲到买糖葫芦的人堆后,顺手买了一把糖葫芦,等那熟悉的身影走进一家医馆,她和安宁才离开。
“那是于星寒?”安宁问。
叶萧竹一口咬下糖葫芦,又粘又酸,早知道只买一串了,她那一把糖葫芦举到安宁跟前,让他选一串,等他也塞了一个进口,面目狰狞起来,叶萧竹才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是于星寒。”
不晓得他去医馆干嘛,不过他身旁那男子是个生人,看穿着打扮,还有于星寒对他的态度,不像普通人。
会是谁呢?
难不成这就是原书中的男主?!
那面相未免有些老成。
……
叶萧竹和安宁回到客栈的时候,琴婆婆在给他们缝补衣裳,平伯坐在一边喝茶,见他们回来,琴婆婆赶紧招手让他们过去,指着桌上一碟糕点,说是店小二受人差遣送来的,至于那人是谁,有何目的,均是一问三不知了。
琴婆婆说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他们都没敢动,又问叶萧竹会不会有事。
叶萧竹笑着安慰她几句,问怎么不见许兰惊和大山。
琴婆婆见她笑了,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许大夫和大山说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出去逛逛。”不等叶萧竹继续问,她又说,“安康今日也乖的很,一点儿不闹着要出去,只出来过一回,之后在你们那屋就没出来过,我去瞧过一眼,他和账房借了本书,和大行两人凑在一起看书呢,也不知道他两人能看懂个甚。”
叶萧竹把那一碟糕点全到了,拿了两串糖葫芦回屋,剩下的糖葫芦则是让安宁该分的分,该留给许兰惊他们的留。
她到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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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门口,没急着开门,而是站了一会儿,听动静祝珩和安康已经没有再看书了。
安康大概正在给祝珩按脑袋,还贴心的问轻了还是重了,偏了还是正了,以往虽然这小子对祝珩也好的很,可没见有这么殷勤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哐当!”
叶萧竹推开门,祝珩和安康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祝珩趴在床上,安康不是在给他按脑袋,两只手握着拳停在腰部上方,显然是在给他全身按摩。
叶萧竹:……
一个真会享受,一个真会伺候。
安康看到她手上的糖葫芦,眼睛一亮,跳下床,“嗖”一下到了她面前,两只手巴巴的伸着:
“姐姐——”
叶萧竹递给他一串糖葫芦,打发他去找安宁,安康有了吃的,头也不回的走了,还听叶萧竹的话把门也带上了。
祝珩:……
叶萧竹一步步朝祝珩走过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眯着笑。
祝珩喉结滚动,起身后下意识往里挪了挪,方才那闲适自得的表情已全然不见。
叶萧竹把糖葫芦递给他,什么也没说,扭头又出了房间。
祝珩:……
叶萧竹关上房门,安宁和安宁正在他们那屋等着她。
她进去的时候,安宁已经盘问完了。
安康毫无所觉,一边往嘴里塞难吃的要死的糖葫芦,一边手舞足蹈讲祝珩有多厉害:
“安宁哥,大行认识好多字!”
“他还会讲故事!他讲的故事比账房先生那本书上的还精彩!”
安宁拍拍他的脑袋,说知道了,让他慢点吃,不要噎到。
安康点头,坐在一边专心致志解决糖葫芦了。
叶萧竹和安宁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祝珩连装都不装?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厢还没想明白呢,那厢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许兰惊和大山回来后,一行人正准备用晚膳,小二给他们上了一桌好酒好菜。
!!!
这莫不是家黑店吧。
叶萧竹拉住那小二,指着那一桌好东西,说他们可没要过,别想讹银子。
那小二一脸的笑,被叶萧竹冤枉也不恼,想来是得了不少好处。
“啊哟,客官您说什么呢,这是有人请您这一桌的,银子早早付过了,您尽管放心吃吧。”
“……”
叶萧竹更不敢吃了,早上是糕点,晚上是佳肴,偏偏就这人不露面,抓着小二问那人特征如何,小二只说人没露面,只差手底下的人来传话。
叶萧竹怀疑是于星寒,毕竟在这云城之中,她除了身边这群人,也只认识于星寒了,相识一场,他那样的身份,请他们点吃食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于星寒有必要隐瞒身份吗?
那小二看他们不动筷子,去了一趟后厨,隔了一会儿又来了,挨个夹一遍桌上的菜试过,拍拍胸脯,擦擦油嘴,餍足的舔舔唇:“客官,没毒哩,快些吃吧,过会儿该凉了。”
闻言,叶萧竹“蹭”一下起身,往小二刚刚走出来的后厨追去。
16. 你到底恢没恢复记忆?
“让一让,热汤,让一让。”
“爆炒羊肉出锅!”
叶箫竹跑到后厨,传菜和炒菜的声音此起彼伏,后厨里大家各司其职,顾着手头上的活计,忙的很,脚下恨不得装两个风火轮,没有奇怪的人,更没有叶箫竹要找的人。
那小二追了过来,扯过脖子上挂着的布巾抹了把脸,把叶箫竹往外请。
“哎哟,客官您还需要什么和小的说就成,这乱的很,咱们先出去。”
他这头话刚落下,身边已经好几个人端着菜往身边走过,有些走的急的,肉汤上的油花子荡起又落下,一个不小心就能打翻到人身上去。
叶箫竹看了一眼,他们站的这地方恰好是通道口,着实危险,没再停留,拉着那小二就走。
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才松开手。
店小二甩着被捏红的手腕子,本来想小小的讹一笔,但看到叶箫竹骇人的神色,手不敢动了,歪心思也全都收了起来。
“客官,您看,店里正忙着呢,我先回去……”他咧着笑,说完就想开溜。
这脚刚抬起,脖子就抵上来个冷冰冰的物件,店小二一个激灵,一动不敢动了。
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那是个什么物件。
那店小二腿都抖了,举着手求饶,叶箫竹动了动,刀刃往里压,再使劲一点儿就要割破皮肤。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许说谎,听到了没?”她威胁。
那小二想点头,但想到脖颈上的匕首,生生忍住,闭着眼睛说知道了知道了。
叶箫竹:“你说你不知道是谁给我们送的这些东西?”
店小二:“女侠,小的拿钱办事,真的不知道啊!”
“好,那我再问你,你说他是差人传话,传话之人你可否见过?是云城人吗?”
“没见过,不是云城人,那人口音不像是云城的。”
“那是哪里的?”
“像……像……像塞外口音……”
塞外?难不成真是于星寒?
那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消遣自己好玩?
于星寒这么无聊吗?
啧。
叶箫竹松开店小二,把匕首收回去,“以后要是那人再来,第一时间告诉我。”那小二跌坐在地上,满口应下。
叶箫竹留了心眼,警告他,“今日之事切勿说出去,也不要想着去报官,别怪我没提醒你,郡守府上那位贵客,与我交情匪浅,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人上赶着送好酒好菜来巴结,你若是替我揪出那人,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小二白着一张脸,显然是被震慑住了,加上前些天是听说云城来了贵客,所以叶萧竹这么说,他也就信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做店小二碎嘴子惯了,还哆哆嗦嗦打听郡守府上的贵客是谁呢。
“想活命就少打听。”
叶萧竹哪里知道郡守府里的贵客是谁,不过是胡诌,只要达到目的便好。
至于那桌子山珍海味,既然小二都试过毒了,不吃白不吃。
不过除了安康和祝珩这两没心没肺的家伙吃的满嘴流油,其他人这一顿饭都吃的忧心忡忡,就没动几下筷子。
饭后许兰惊和琴婆婆接连过来问她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叶萧竹笑着搪塞过去,把于星寒拉出来当挡箭牌,两人虽有狐疑,却也没再多问。
安宁等人走了才凑上来,方才他一直在旁边听着,便问叶萧竹:“姑娘,真的是于星寒吗?”
叶萧竹:“我也不清楚。”
“明日你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到刘水。”今日看到于星寒的时候,刘水没在他身边。
“好。”
叶萧竹本来还想试探祝珩的,但心里忙着琢磨神秘人到底是谁,暂时先把祝珩的事搁置了。
第二日一大早,安宁就出去了。
叶萧竹也没闲着,送东西的人又来了,店小二跑来跟叶萧竹通风报信,说人就在柜台结账呢,他让账房先生拖着人,让叶萧竹赶紧下去。
叶萧竹一刻也不耽误,拿出最快速度往楼下跑,可还是没逮到人,账房先生说人家扔了一锭银子要走,他也不能硬拦啊。
叶萧竹追到门口,熙熙攘攘的街道,找一个要躲着她的人谈何容易?
后头店小二和账房先生还在吵来吵去,吵得她头大。
叶萧竹没有回去,直接往外走了。
她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走到了郡守府。
“叶姑娘!”
于星寒从里面出来,身边没有昨日见到的那个人。
“你怎么来了?”他走到叶萧竹面前,脸上的惊喜不做假。
“哈哈哈,来谢谢你。”叶萧竹笑,眼睛却紧紧盯着于星寒,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于星寒先是疑惑,然后笑起来,“无需那么客气,我也是要进城的,捎带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说完,叶萧竹面上还是笑着的,心却凉了。
神秘人不是于星寒。
“哈哈哈,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的,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封城啊?”
来都来了,神秘人的事没着落,封城的原因好歹探一点出来吧。
可惜于星寒的嘴严的很,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叶萧竹无功而返。
回到客栈,安宁也回来了。
“见到人了?”叶萧竹给他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水,让安宁慢慢说。
“见到了,不过没说上话。”
“哦?”
“他从郡守府出来时带了一队官兵,我没找到机会上前搭话,跟了一路,他带着那队官兵出城去了。”
封着城却要出城,是去找什么吗?
啧,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叶萧竹把自己这边的发现也说了,问安宁:
“你有什么头绪吗?”
安宁也是一头雾水。
“明日咱们盯着店小二,先把神秘人抓出来。”事情这么多,叶萧竹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
安宁点头,看着叶萧竹要回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人叫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姑娘,神秘人,会不会是他?”
“他?”
“祝……珩。”
?
!
如果祝珩恢复了记忆,他在云城没有根基,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做成这些事的?
难不成他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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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找到这里来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继续装傻?
叶萧竹把一连串问题抛给安宁,安宁被问的哑口无言。
“姑娘,是我多想了。”他挠挠头,想到上次的教训,怕叶萧竹因此生气,立刻承认错误,“我对他没有偏见,我就是……就是太着急了。”
金银花没卖出去,又遇到这么多事,他难免心焦。
“我知道,别怕,万事都有我呢。”叶萧竹拍拍他的肩,让他回去好好睡一觉,自己也准备回屋休息。
嘴上说的稳,才和安宁分开,叶萧竹就疾步快走起来。
和祝珩朝夕相处的人是她,知道他有多少异样的人是她,最怀疑的人也是她。
等不了了,今晚就要好好盘问盘问祝珩,不然这毛线团越缠越紧,还没到元京,先把她缠死了。
叶萧竹跑到房门口,深呼吸,确认袖子里的匕首还在,推开门。
窗开着,帷帽放在桌上,屋里空无一人。
自从来了云城之后,祝珩一直没离开过客栈,叶萧竹也交代过安康不许带他出去。
可现在,人没了。
叶萧竹跑到窗边,探头往下看。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祝珩不见了。
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同住在这一层的人没有被惊动,排除被掳走的可能,那祝珩就是自己离开的。
叶萧竹想穿回去昨晚,扇祝珩几巴掌,再把他绑起来审问。
自己为什么要拖着呢?
这下好了,人不见了。
她正后悔着呢,“啪”一声,打开的窗户边攀上来一双手。
叶萧竹瞪大眼睛,看着那双手一点点往里爬。
要不是看着眼熟,她早就一刀砍过去了。
一眨眼的功夫,窗户边冒出颗毛茸茸的脑袋,祝珩的脸还没完全消肿,不知道干了什么,气喘吁吁的,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看到叶萧竹咧嘴一笑,差点脱力掉下去。
叶萧竹赶紧上前把人拉上来。
折腾到最后,两人一起躺倒在床上喘着粗气。
“你干什么去了?”
叶萧竹恶声恶气,其实还想踹他一脚,但想到此人可能已经恢复记忆,变身成手段阴险毒辣的恶毒反派,又生生忍住了。
祝珩:“跟踪你。”
叶萧竹:“……”
怎能把跟踪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这一脚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你跟踪我干嘛?再说了,既然是跟踪我,我都回来了,你怎么没跟着回来?”
越说越来气,踹都踹了,索性又踹了一脚。
祝珩蜷缩身体捂着两个膝窝,“嘶嘶嘶”抽气。
“跟着跟着,好像看见了认识的人,再一转头,你就不见了。”
“认识的人?”叶萧竹警觉,“你到底恢没恢复记忆?”
祝珩摇头,又点头。
“有的能想起,有的想不起。”
“比如?”
“我腰上好像应该挂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我找不到了。”
叶萧竹心虚。
“还有,今天见到那个人,别人好像叫他……叫他三皇子……”
“!”
17. 我们是不是在私奔
三皇子是何许人也。
他是现任皇帝老儿最看重的儿子,男主夺权路上除去祝珩之外的第二大绊脚石。
原书里,云城爆发瘟疫时,男主之所以会被派到此处,就是因为三皇子及其背后势力推波助澜,想把男主这个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弄死在云城。
现在怎么变成他自己到这里来了?
“你当真没看错?”她看向祝珩,语带怀疑,世上长得像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祝珩脑子都没恢复好,认错人了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祝珩坚称自己不会看错,拉着叶箫竹上床躺下,伸出手指头有模有样发誓,“如果我认错人了,天打雷劈,不得好……”
“死”字被叶箫竹扼杀在摇篮中。
祝珩下半张脸被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呀眨,一不小心就有星子跑出来,落在叶箫竹手上,烫的她手一缩就要收回去,祝珩动作比她还快,将她要逃走的手牢牢握住,放在胸口,抵着温热的胸膛,不再随便发歹毒的誓言,只是说:
“阿竹不信的话,明日我带你去看,他真的是三皇子。”
一开始明明说的是“别人好像都叫他三皇子”,这才过了多久,就这么笃定了。
“喂。”叶箫竹动了动,那只手被握得太紧,抽不出来,“你真的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吗?”
“嗯。”祝珩点头如捣蒜。
叶箫竹:“好吧,相信你好啦。”
“不过哪天你全部想起来的时候,记得要告诉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叶箫竹说最后这句话时,神情尤为认真。
“……好。”祝珩应的有些犹豫。
……
又是一天,安宁一大早就开始盯梢,不过那神秘人没再来。
叶箫竹带着祝珩出门,主要是祝珩非要让她见到那传说中的三皇子,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祝珩一路带着她直奔郡守府,还隔着老远,叶箫竹看到于星寒从里头出来,赶紧拉祝珩躲了起来。
“就是他!”祝珩半个人伏在叶箫竹背上,还晓得要说悄悄话,“阿竹,那个就是三皇子。”
叶箫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祝珩说的是那天和于星寒一起进医馆的那个人。
所以,进城时她听到的贵客指的就是三皇子?
但是这更加不对了呀。
原书里,于星寒是男主一派,是男主的大舅子,怎么可能会和三皇子扯上关系?
难不成她看的盗版?
“阿竹,他们要走了。”
叶箫竹在脑海里回想剧情,确定自己不会记错,祝珩扯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人要走了。
“跟上去。”
于星寒是习武之人,三皇子一看就老奸巨猾,叶箫竹不敢跟的太近,只远远跟着,好几次祝珩要冲上去,她都把人拽回来,险些把人跟丢。
跟到城门口,眼看着于星寒和三皇子出了城,叶箫竹和祝珩没再继续跟,主要是这时候再跟上去跟自投罗网没什么两样。
不过两人没走,找了个地方守着,等他们回来了继续跟。
也没干坐着,祝珩在叶箫竹旁边坐下,肩膀贴着肩膀,微微低下身子歪头看她,开始坦白。
“阿竹,昨晚我又想起来一些。”
“?”
叶箫竹瞬间坐直,和祝珩拉开距离,不过下一瞬,祝珩又黏了过来,两人肩膀贴的严丝合缝,祝珩盯着叶箫竹的眼睛,问:
“阿竹,我们成亲了吗?”
叶箫竹蹙眉,怎么一张嘴就是这么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在祝珩灼热视线的注视下,她还是含含糊糊点了头。
祝珩:“那为什么我总是想不起你?”
叶箫竹:“……”
男人就是善变哈。
之前想不起来她会哭着讲对不起,现在想不起她要推卸责任在她身上找问题啦!
虽然问题确实是出在叶箫竹身上,可她是不会承认的,眼睛一斜,看一眼祝珩,讲:
“许是我在你心里不重要,所以你才想不起来,无碍的,我可以理解。”
祝珩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说阿竹重要,阿竹最重要,好说歹说,看叶箫竹好像是相信了,他才松一口气,再开口,又是石破天惊一句:
“阿竹,我们……是不是在私奔?”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起,娘说我到了娶亲的年纪,要给我说一门亲,阿竹,是不是我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才私奔的?”
“是不是我在路上受了伤,什么都想不起来,把你也忘了,阿竹,你带着我走了这么远,肯定很辛苦,对不起,我往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说完,祝珩紧紧握着叶箫竹的手,眼看着眼泪就要掉,叶箫竹赶紧用空着的那只手把人搂进怀里安慰,说实话,祝珩讲这故事不仅有鼻子有眼的,还有点似曾相识。
等祝珩眼泪憋回去,叶箫竹清了清嗓子,开口:
“你说你娘要给你说亲?”说亲对象应该就是习雪嫣。
“嗯。”
“那你还记得这个人是谁吗?”
摇头。
“那你见过她吗?”
看祝珩下意识要摇头,叶箫竹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好好想,不许糊弄。
祝珩皱着眉,真的听话认真想了,过了好大一会儿,从叶箫竹怀里钻出来,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见过,但是我不喜欢……”
“是你娘安排你们见面的吗?见面时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叶萧竹一连三问,把祝珩问的一愣一愣的,摆着手补完自己的后半句话。
“……我不喜欢她。”
“……”
“是她说要见我,但我去了之后,她没来,只是让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什么信?”
“……是……”
叶萧竹突然想起来,祝珩之所以会到骊城,是因为要给长公主寻生辰礼,原书中根本没有这段剧情,如果不是有人推波助澜,祝珩压根不会离开元京,更不会受伤失忆。
“是和你娘的生辰有关吗?”看祝珩半天想不起来,叶萧竹提醒。
听到她的话,祝珩伸手捂住脑袋,喊头疼,后面不管叶萧竹再怎么问,他就只喊头疼,耍无赖,说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叶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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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
真的很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些什么。
不知道现在让许兰惊给他开颅可不可行?
祝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她笑的诡异,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两个人在这蹲了足足一个时辰,于星寒和三皇子才从城外回来。
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脸色凝重,连步子都加快了不少。
看着人走了,祝珩还要跟上去,被叶萧竹拦住。
“看这方向是回郡守府,反正也进不去,不用跟了。”跟了也是白跟。
祝珩:“可以跟,我可以翻墙进去。”
“!”
对呀,祝珩有身手,当初收留他不就是因为他有点身手在身上嘛。
可青天白日的,也不方便。
所以叶萧竹还是把祝珩拦住了,现在时机不对,那他们就来个夜探郡守府,她倒是要看看,于星寒和三皇子在搞什么鬼。
他们先是回了一趟客栈,许兰惊和大山不在,又出去义诊了,叶萧竹没拦着,这样也好,到时候瘟疫要是还来的话,许兰惊出来救人也不会显得突兀。
看他们回来,守株待兔无果的安宁丧着一张脸走过来,失落的跟叶萧竹说什么也没发现,说完,瞥一眼祝珩。
叶萧竹让祝珩先回房间休息会儿,她有事和安宁说,祝珩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走了。
“姑娘,你怎么带他出去了?”安宁一直觉得祝珩不安全,傻子时还好,要是真的恢复了记忆,叶萧竹单独和他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叶萧竹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交代他:“不必逮神秘人了,我有旁的事交代你。”
“姑娘你说。”
“明日你去探探,城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于星寒和三皇子出城,刘水也出城,其中必有蹊跷。
安宁应下,他做事叶萧竹放心,刚交代出去就松了半口气。
安宁准备要走,她又把人叫住,拧着眉,脸色凝重,“留意是不是死了人。”
她有一个猜想,不会疫病在城外爆发了吧?
……
入了夜,祝珩孤身前往郡守府。
叶萧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小心,先不说府上的守卫,于星寒身为少将军,就不容小觑。
夜行衣是没有条件准备的,但第一次出任务的仪式感总得有,叶萧竹给祝珩脸上蒙了块布巾,说话时嘴巴的位置一凹一凸,“阿竹,不要担心,我很快回来。”
“嗯。”
叶萧竹说完,看着祝珩“嗖”一下从窗口跳下去,她不放心的又趴在那看着,直到人彻底融进夜色中才收回视线。
祝珩脑子时好时坏,很难不担心。
可是没办法,别的地方找不到突破口,或许郡守府藏着她想知道的秘密。
她算好了的,于星寒和祝珩现在还不是死敌,就算祝珩被发现,也不会有危险,说不定于星寒还会护送他回京。
这样也好,自己这边一团糟,祝珩跟着于星寒比跟着她好。
叶萧幽幽叹一口气,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祝珩不回来也好,一边又守在窗边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