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皆安》 第1章 引子 引子 神开天地分上下两界,上界为神界,下界居仙妖人三族,三族分族而居,互不侵犯。直至三万年前仙族仙首玄风挑起仙妖大战,此战持续百年,仙妖两族死伤无数难分胜负,人族弱小,夹缝之中苟且求生。人神火染怜悯自己所护佑的生灵遭受无妄之灾,亲临下界,耗尽神力,抹去了所有人族关于仙妖的记忆,设立屏障,将人族与仙妖两族隔绝。又与妖神彦桦建立契约,火染设造神阵赐妖族菩提木一族以神息,使得菩提木妖皆修神力纳入神族。而彦桦则亲赴瑞华宫与仙族护佑神上神瑞皓立下止战之约,神令直达下界,仙妖止战,不得无故滥杀人族,不得随意向人族袒露仙妖的存在,自此,下界安定。然火染因神力损耗过大,以身殉阵,肉身飞灭神魂破碎,仅留一缕神魂散落不知去向,妖神彦桦踏遍上界寻魂三万年,未果。 “盘山,我想去趟下界。”“去呗,堂堂妖神,下趟下界何时要向我禀报了?莫非是瞧上我盘华宫某个好看的小神侍了来向本君示好的?”盘山一向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手上忙着倒腾他的星罗盘,忽一瞥见彦桦的神色,住了嘴。神族有名号的主神均为天地所生,各司其职掌万物法则,他盘山手握星罗盘卜天地万象可探神族气运,比陀螺都忙,尤其火染陨落之后人族命数皆由他掌,算来已有整整两万六千年未见彦桦。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桀骜妖神,如今眼里尽是茫然与不甘,那双浅瞳正死死地盯着他。“盘山,神界三千五百七十八座山五千四百二十三条河,每一毫一厘我都寻过了,她不在。她一定在下界,可下界不比上界每一处气息任我感知,芸芸众生我探不完那么多魂魄哪个才是她,她甚至可能只是一阵风一片云,你能不能告诉我,星罗盘可卜神,你一定能算出她的神魂所在。”盘山停下了运转的星罗盘,叹了口气,“彦桦,我早就想到你会来的,但你可想好了?”盘山收起一贯的玩笑语气,转向彦桦郑重问道。“盘山,谢谢。” 仙界正中的铜镜时隔三万年再次发光,那口唯神力才能驱动的青钟再次发出长鸣。时任三十六仙宗之首的昆陵仙宗掌门兰若慌了神,自那次仙妖大战之后,仙界已经整整三万年不曾收到任何神息了,其实说到底,如果不是仙族在那次大战中死伤一众天生的好灵根,这万年无人飞升与神界没什么来往,那口钟也不会沉寂如此之久。但兰若清楚记得上次钟鸣领神令除了止战,上神瑞皓还处置了当时仙首玄风,以挑起战乱以致生灵涂炭为仙无德之罪打入神界寒冰窟永无翻身之地。仙族寿命不过万年,如今的玄风怕是成寒冰窟里的冰碴子了。兰若想起爷爷说过当年的场景,玄风曾经拼尽全力反抗,但仙族蚍蜉之力,连瑞皓降下的一点神威都抵挡不住,被瑞皓一掌打入洞中。兰若只觉背后凉飕飕的,拼了命地回忆自己千年掌门生涯,祈祷这次不是自己被上神挑了错,否则只怕仙命危矣。兰若不敢耽搁,即刻带领昆陵仙宗弟子和其他门派掌门长老恭候神令,镜中闪出一道金光瑞皓神影映出,下令道:“众仙门自今日起,可接收有根基且寻仙求道的人族子弟入门,对入门的人族弟子与仙族子弟不得区别相待。但要谨记三万年前神训,在人族之地不得随意袒露仙妖之身。”令止神影散,众仙面面相觑,不解上神此举何意,金陵仙宗向来以仙族之身为傲,低看人族妖族,金陵弟子率先道:”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要与那血脉中没有灵力只能依靠心法修习的低等人族一起修炼吗?“此言一出众仙议论纷纷,兰若眼看局面要坏,慌忙道:“三万年前人族亦可修炼。可入仙道,可修妖法,不过是修习上古仙法心经或者上古妖法心经。只因三万年前仙妖一战人族飘零血脉难保,人神才将人族设于屏障之内,使其休养生息。如今三万年已过,人族繁荣,重入三族也有情可原,况且屏障尚在,能入仙界者必是有仙缘与根基之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神令已下,我等既受上神庇护,便应受上神号令。”不等他言,兰若下掌门令:“今日起,各仙宗广开大门,谨遵神令。”一眨眼,数十年过去,却无一人族子弟入仙界求道,众仙宗也慢慢搁置了此事。 第2章 “惟愿易安,我是赵易安” 仙界收到神令的二十年后的人间上京城,赵宅正在庆贺乔迁之喜。赵家非京城本地人士,十八年前赵老爷,哦不对,那时的他还不是赵老爷,是木雕手艺铺的赵伙计赵循,他带着妻子爹娘来到京城,以木雕为生开了间小铺子,不过勉强糊口。三年后赵循喜得一女,单名敏字,乳名绾绾。同年赵循盘下隔壁医馆与小铺相通,赵伙计变成了赵掌柜,之后的赵家生意一年比一年红火,赵氏木雕闻名各地,广开分店,赵掌柜也变成了赵老爷,又逢赵循堂兄赵释在西京平叛众立了一等军功获封忠勇侯,兄弟两一个在庙堂上正得圣宠,一个在市场上日进斗金,赵家在京城一时风光无限,赵循在赵敏十五岁生辰前夕购置了新宅,一家人欢欢喜喜从两间半草庐搬入了赵家宅院。赵氏一朝家门鼎盛,谁都想搭个桥牵个线攀上家财万贯的赵老爷,只是寻常珠玉金银难入如今的赵老爷之眼,京城贵人绞尽脑汁之时,不成想,赵府突然贴出告示:闻天下贤士,寻一佳人,故特启事于斯。忠勇侯堂侄女赵氏木雕未来掌门人赵敏已是及笄之年,出身虽非世家,但家道显赫,家世清白,德行优良,自幼修养,淑慎贞静。所求之人不欲门当户对,只求有敦厚之德,共谐连理,白首偕老。告示一出,震惊京城,赵宅之女论家世论财富论品行怕是宗室皇亲都配得上,为何还要贴榜寻亲?怕不是有什么隐情,一时京城谣言四起,有说那赵家女面貌极丑的,有传那赵家女身有残疾的,但终究抵不过赵家势大,那世家子弟,贪她家财;那本地富商贾,求侯府庇佑,因此,自告示贴出之日起,赵宅铁做的门槛都被踩的快拓上印了。可怜求亲者无数,却无一人为赵家女而来。只是,一拨拨媒人带着千金万宝势在必得地踏入赵宅大门,又一拨拨垂头丧气地踏出赵宅,去问,只摇头,未有只言片语。半个月过去,正当百姓们渐渐忘却这件事时,这日,赵府突然揭了告示,只说赵家女已得良婿,是城北宋家的儿子宋昭。托赵家的福,京城百姓这个月茶余饭后都有谈资了,茶肆勾栏间处处闻得百姓闲杂之语。“这赵家女怕不是个母夜叉,靠家财势力威逼利诱宋昭娶她吧,可怜宋昭喽,那么俊俏的郎君!”“要我说宋昭也是赚了,爹死得早,他老子娘靠给铺子里浆洗缝补把他拉扯大,去年也死了,家里只有城北那两间半草庐,家里连办后事的钱都拿不出来,一卷草席裹了不知道埋在哪个坑里,如今他小子攀上赵家,可是飞上枝头了!”“不过那日。我去赵宅送菜,眼瞅着镇国公府请了宋媒婆带着聘礼进去,不过片刻就出来了,这赵家虽说如今风头正盛,可没道理镇国公的脸面都驳的这么不客气,你说这赵家到底想干什么?”“宋婆子,别喝你那黄汤了,那日到底怎的,说出来让大家伙乐呵两天啊。”“放你娘的屁,你儿子的媒还是我看你可怜才做的,没有我哪有你孙子,你老成家就成绝户了!!”成三不敢再接话茬,宋媒婆看似醉得厉害,晃晃歪歪往巷子外头走,出了巷子那杯酒变成冷汗黏在背上,她站直了身子,全然不复刚才的醉态,若是赵家小姐的秘密从她这传出去,她就是几百条命都不够赔的啊。宋媒婆倚在街边柱子上,想起来那日去赵宅提亲的场面。 那天赵老爷坐在上座,奇怪赵夫人不在,她们这些媒婆都赐了脚踏,赵老爷身旁立着好一个清秀的小郎君,生得甚是白净好看,只是看起来弱不禁风,身量也比其他男子矮小,宋媒婆正想着哪家小姐与其适配,惊觉未曾听说赵家老爷有公子,不等她思量猜测这小公子的身份,赵老爷就开了口:“各位,这就是我女儿。”,赵老爷指向那小郎君,继续说道:“诸位看到了,我这女儿从小不喜钗粉,我家也非世家,她儿时我家不过是寻常百姓家,也不曾拘束过她礼仪女红,诸位回去问问主家,若是不嫌,再来提亲罢。”,其实当他指向那小郎君时,那些世家子弟托的媒婆已经想好托词脱身了,没见过哪家内宅小姐亲自出来见媒婆的,如今赵老爷给了台阶,一个个顺溜地带着聘礼赶紧走了。但镇国公武将出身,家中子弟不论男女皆学武艺不曾计较繁文缛节,满堂人最后只剩下了宋媒婆。赵老爷对她道:“我知镇国公府家风,既是如此,请宋娘子随我来。”,入了内堂,赵老爷屏退左右,转头对宋媒婆说:“我今日所言,请宋娘子如实禀告镇国公,但请娘子与镇国公千万保密,绾绾,就是我女儿,八岁那年得一怪病,从那之后,身体日渐虚弱,寻遍名医也不见好,大夫都说怕是没有子嗣的缘分的,而且小女....她体质不祥,会招来妖怪,宅中请城南道人做了法阵,小女这些年未曾踏出宅中一步,这妖怪才消停。赵某不过一介布衣,不敢对镇国公有所隐瞒,镇国公世子才比子建,貌若潘安,小女怕是难以高攀。”宋媒婆不记得她当时回了什么,只记得她出了赵宅门赶不及去镇国公府,花了银子雇了牛车赶紧去城南道观买了辟邪的桃符,生怕自己也被缠上。赵家招了宋昭她一点都不奇怪,除了宋昭这种无父无母没有依靠的寒门,没有哪家有点脸面的人家会要一个会招来妖怪的媳妇,况且若是那赵敏没有子嗣,只怕这家产早晚也会是赵家宗族子弟的,娶她不都是图她家产吗?如今家产图不得,再给家里带来一个会招惹妖怪的疯子,宋媒婆甚至怀疑赵老爷疯了,这世间哪来的妖怪,只怕是他家干过什么亏心事才心虚的吧。她就知道,一个外地人不过二十年就能在京城扎稳脚跟,凭正经本事怎么可能,只怕暗地里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遭了报应……正想着,远处风吹倒了酒肆的旗杆,紧接着传来两声狗叫,宋媒婆吓得一激灵,慌忙将手探进胸口,当摸到那黄色的桃符正平稳地躺在衣服内衬时,方才稍稍镇定,又看看四周,从柱子上直起身子急步往家走去。 赵宅里赵老爷正在安排宋昭住下,“阿昭,伯父以前就想给你们订下亲事,只是绾绾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伯父知你聪慧勤勉,前途不可限量,你当真愿意和她成亲?”“伯父,我,阿遥和绾绾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也不瞒着您了,我从小就喜欢绾绾。您家还在城北时,就对我们娘两儿多有照顾,我爹走得早,小时候家里挑水砍柴修房顶垒偏墙全靠您帮衬,我娘给铺子里的人浆洗缝补,自己家衣服从来都顾不上,也是伯母帮我们缝补,过年我家里冷清,买不起火烛,也是您每年都请我们到家里过年,十五年了,在我心里,您早就是我的亲伯父了,绾绾就是我的家人。”“好啊,伯父没有看错你,阿昭你真是个好孩子。绾绾就在你隔壁,阿遥走后,她也就和你亲近些,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伯父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先生,你明天熟悉一下后天就开始跟着先生学习吧。“”谢谢伯父!我一定不负您的厚望,考取功名配得上绾绾!”“哈哈,一家人说什么谢,你是伯父看着长大的,无论有没有功名,绾绾交给你我都放心,不要拘谨,我就不打扰你了,早些休息。”赵老爷回了正房,宋昭深深吸了口气,敲开了隔壁的房门。“绾绾,不过月余不见,你又清瘦了许多。”“阿昭,谢谢你,我知道你想照顾我,但是你也不能搭上你的未来,爹说你这些年头悬梁锥刺股,三年后开考定能夺魁,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绾绾,我是真的喜欢你。”“可阿昭,我只是把你当成家人,不曾有过丝毫儿女私情。”“那也没关系,你就当是一个兄长,我会照顾你的,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阿昭....”“绾绾,谢谢我吧。”“好,谢谢你,阿昭。” 日子平淡,三餐四季,眨眼间是三年之后的放榜日,红榜之上,掺了金泥的墨写出的“宋昭”两字赫然位于榜首。有卖报儿匆匆跑到赵宅“赵老爷报喜啦,宋昭是第一!”,赵宅上下一片欢喜,此时宋昭正在和赵敏试着做风干鸡,两人满手辣椒粉,听此喜讯,慌忙洗了手,来前院找赵循,“阿昭,可以啊,不愧是我哥!”“赵敏,瞎说什么呢,阿昭是与你订了亲的。”赵循训道,赵敏撇了撇嘴,正要拉着赵循去尝她做的风干鸡。突然,满院家丁,阿昭,她爹,甚至正在随风摇摆的树枝都静止了,就那样保持着悬在半空的姿势,甚是诡异,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少年郎的声音“叫我好算,原来在这里,小染染,你再不和他牵上线,这妖仙神三界只怕就要被他翻过来了。时候到了,世间万物自有因果,既是你种下的因,如今也要由你了结这果。让本君来助你一臂之力!”话落,时间又开始流动,树枝随风止而落,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但似乎对于其他人来讲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赵敏奇怪地看着爹和宋昭,“怎么了绾绾,不舒服吗?”宋昭见赵敏突然不动了,紧紧盯着自己,紧张道。“没事,只是有点饿了,着急吃饭,走吧,我们叫上阿娘去吃风干鸡!”赵敏从小就被各种妖怪缠过,她知道这世上有仙有妖,早就对这种灵异事件习以为常,况且那些妖怪都没能掳走她,今日是欢喜的日子,她不想败大家兴,而且那声音听着耳熟,虽是少年的清脆声音,但听起来像是有过阅历的,寻常少年不会有这样的声音,只怕是某个招惹过她的妖怪,其他人没仙器傍身,还是不要知道这件事为好,惊动了妖怪就不好了,不过这妖怪为何叫她小染染?或许是认错人了?就是没有认错人也无妨,想带走她的妖怪多如以前城北李大爷家里的那头老黄牛身上的跳蚤,不也都没能近她身?她甩甩头,和爹爹阿昭向后宅走。 “赵老爷!贫道来报喜啊!”就是这个声音!!!赵敏猛然回头,来者却并不是她想象的少年,反而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一身云游道人装扮,笑眯眯地看着赵敏,“小姑娘,好久不见。”“我们何曾见过?”话音未落,赵敏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看向自己胸前戴了十年的菩提木。“爷爷是你!当初给我菩提木护佑我的那个爷爷!难怪这声音那么耳熟。”“哈哈哈哈哈小姑娘好记性啊。竟然还记得本君,啊贫道。”赵敏自幼时就招惹妖怪,爹娘从不许她出门,八岁那年,她得了怪病,不得已出远门求医,中途被狐妖掳走,是一位云游道人将她救下,给了她这块菩提木,随身携带妖怪便不得近身。后来赵家般了新宅子,搬进来当晚菩提木大放神光,在赵宅之内结成法阵,赵敏身旁也再没出现过妖怪,她的病虽无好转,但也不再加重,身体也慢慢养得精壮了些。 赵循见是恩人,忙作揖道:“仙人果真神通广大,多年不见也知赵某家中有喜事啊”“啊?这喜事我还没说啊,你家还有其他喜事?”赵循的笑僵在脸上,那老道一脸诧异,“算了,这不重要,赵循,你可还记得我当初说过,十年之后我来取菩提木,那时若丫头还活着,若你们舍得,丫头的病和她那体质就有的救。”,老道说道。“仙人请说,千金万宝在所不惜,只求小女健康平安,与我这女婿能好好过日子。”“女婿??!!你家丫头才多大就成亲了??”“仙长莫误会,这是阿昭,是绾绾的未婚夫。”阿昭向仙长见了礼,“呼,没成亲就好没成亲就好,不然回头等那家伙回去了本君就死定了。”“仙长说什么?”“啊,无事。阿昭是吧?来让我看看,倒是个好根骨的,带上你也罢,丫头也有人照顾,有些神怕是也该着急了,着急点好啊,憋了十几万年一声不吭,等小染染灰飞烟灭了苦哈哈地寻人,还逼得本君也插入他们的因果,若是早早结了神契何至于连神魂都破碎散落。”赵敏见那老道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忍不住问道:“仙长,您说什么带走什么神魂?”“啊?本君,啊不是贫道说出声了吗?”看着眼前三个一齐点头的人,老道一时噎住了,慌忙转移话题,“我念叨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千金万宝我也不稀罕,也救不了丫头。你这丫头所得并非凡病,人族无药可解,需得入仙门,我之所以说你们要舍得,是因为三万年前人神设下结界,这仙界寻常人族入不得,只能有缘人入,我只能带敏丫头走,你们是跟不得的,你们若舍得我就带敏丫头走,但是这一别只怕此生无缘相见。那个,阿昭对吧,你根骨不错,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走。”赵循一时愣住了,“仙长,你说的喜事呢?”“这还不算喜事吗?你家丫头的病有的治了。赵循,当年我就提醒过你,我说我带敏丫头走,不然丫头能否活过这十年尚未可知,你不舍,如今丫头熬过这十年了,我也终于找到能救丫头的办法了,为何不让我带她走?此病发作犹如钻心剜骨,你也看到了,丫头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勺大的丹药硬是嚼碎了吞下,每日汤药不曾断过,神农尝百草都没有丫头试过的药方多。丫头聪明,这些年她苦读医书,各类药材功效她过目不忘,她本应有自己的天地,她是赵敏,她不可能永远呆在赵宅法阵里。你可知十年前她不过八岁,面对千年狐妖毫无惧色,硬是在那狐妖手里活够了半个时辰,不然等我到早就是一堆白骨了,也是她十年前怕你们夫妇难过,阻止我把你们打晕,明知自己留在人族可能活不过十年,那么小的年纪谈起死亡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平淡,她有鸿鹄志,有天赋,聪慧无双,她大有可为,别再因一己私欲困住她了,她不只是你赵循的女儿,是赵家的小姐,是忠勇侯的堂侄女,她更是她自己!她当年明知你是利用,仍旧留在你们身边了,可你们好好对她了吗?如今你是富裕了知道她是你唯一的女儿了,可前些年呢?戏台上的伶人都没你会演!我今天就告诉你,赵敏的命,不在你手里,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一定要带她走。”赵循听他提起前些年,脸上瞬时五彩斑斓,然后变成一片苍白,嘴张了又张,最终轻轻叹了口气。“道长!求求您不要!我只有绾绾这一个心头肉,连一只碗都没让她刷过,她走了我可怎么活啊。”不知何时,赵夫人来到了前厅,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不知已经听了多久了,只见她满脸泪痕,向白衣老道深深行了一个礼。“所以,为了将她留在你身边,为了绑住她,哪怕她死都无所谓吗?”那白衣道人攥紧手心问向赵夫人,赵夫人不言语,只是一味的哭。 一直站在一旁保持沉默的赵敏打断了赵夫人的哭声,“娘,当年的事,我不怪您,但是对不起,道长说得对,我的命,不该就这样病死在这四方天地里。绾绾谢过父母亲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们的亲子情分,就到这里吧。我不能当那些年的事是翻过的旧账不再计较,但这些年爹娘为我治病,供我吃穿,从未亏待过我,绾绾就做一个不孝子,当这些怨恨与感恩相抵吧,所以我的东西,虽来自爹娘,我还是要带走。”一旁的宋昭早已听呆,怎么会?绾绾从前还没被拘束在赵宅中时,是十里八坊都知道的乖巧孩子,赵伯父和伯母夫妻恩爱,疼绾绾疼得不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昭本以为赵敏一定不舍得父母,却未曾想她答应的如此爽快,竟不惜和父母决裂也要走。未及他晃过神,赵敏转向他,向他说道:“阿昭,我爹娘待你好,我这一去前路艰险,你刚金榜题名,留在人间前途无量,我祝你以后安好。”“绾绾!我跟你走,道长说了,我根骨好,他愿意带我走!”“阿昭,我前途生死未卜,你又何必放弃人间安稳,况且人族早已不信仙妖之说,仙族怕是也不耐烦人族,我是不得已才背井离乡,区区凡躯在仙界又岂会好过?”“绾绾,你与伯父伯母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过问,但我一定要跟你走。”赵敏还要说什么,却被白衣道人拦下,“丫头,阿昭,你们收拾东西吧,我带你们走。”赵敏住了口,只得和阿昭一起回后宅裹好包袱。赵氏夫妇清楚那道人在,他们拦不住她,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背着包袱走出大门,赵夫人难忍悲伤,鼻涕眼泪齐流,哭喊着:“绾绾!带上莲叶吧,她跟在你身边好几年了,有个人照顾娘也放心啊!”赵敏停下脚步,背对着爹娘,浅浅笑出了声,笑声脆朗,让人想起被刚雨水冲刷过发了嫩芽的枝条。不曾回头,她答到:“娘,自从家里买回莲叶,她就被你安排在我身边,她每日都会向你禀告我的行动,告诉您我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你生怕我背着你和爹串通对吧?你放心,绾绾从没有什么事情瞒过娘,这次绾绾也只是为了活下去,不是和爹串通好抛弃娘。”声音清脆,听起来说的人应是浅浅含笑的,赵敏转过身,眼角却是通红,向爹娘叩了头,起身道:“爹爹娘亲十年前就和离了,从前是忧心女儿,如今我也即将离开,那爹爹娘亲也该各过日子了,但娘,前街舒员外不是什么好人,你看错了人。”“你怎知?”赵夫人手中手绢滑落,赵循脸色徒然一变,随即失了血色,“爹,娘,是你们说的,绾绾自小聪明伶俐,这十年桩桩件件绾绾都知道,不过,今日一别,这些都将是前尘往事,再不提起。”赵敏不及说完就转过身拉起阿昭跟着白衣道人上了马车,仙术所化车马,不过一瞬,京城城门就已在身后。阿昭瞥见,转身之时,赵敏落了泪。 “绾绾.....”“阿昭,你说过不会过问。”“哈哈哈哈哈哈敏丫头,我果然没有找错人,你本该就是这个利落的性子才对,当年你几经犹豫,老道我还怀疑是我寻错了人。”“爷爷,您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不信您没有看见,我提起那几年之后,娘求您留下我的时候,爹爹就开始吩咐手下采买准备我的丧事了,想来此时的京城人人都知道赵宅小姐赵敏因病而亡的消息了,爹爹不需要一个忤逆他知道他污点的女儿,不跟你走我只怕永远都不用出赵宅了,不知道被关在哪个偏院以什么身份浑浑噩噩地活几年病发死了便罢。还有,爷爷,我不是敏丫头了,赵敏死在了京城,就让她留在那里吧。爹娘给我取名敏字,原是希望我才思敏捷,但那非我所求,我只愿平安康健安稳度日,好好地活下来,以后世间再无京城赵家女赵敏,只有求仙问道的人族赵易安。易安易安,望我余生不管在哪里,都能顺顺利利地安身。” 第3章 初遇 第二章 赵易安本以为仙族所居应在远离凡世地万里之外,人族才会没有一点他们的踪迹,却不曾想马车将他们带到京城外一处隐秘的树林深处后就停了下来。赵易安蹙起眉头,疑惑地问道:“爷爷,我们不是去仙界吗?”白衣道人仰天大笑,眼角的泪都被挤出了眼眶,”对不住啊,安丫头,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但你叫我爷爷的样子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希望你回去之后不要后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宋昭看着仿佛傻了的道人,转头问赵易安:”绾绾,他真的靠谱吗....“,赵易安扶着额头,无奈地回复:”他一向如此,只是在爹娘面前收敛了,不过他修为深不可测,千年九尾狐妖他不过一招就打飞了,应是个天资极高的仙人,大概这世间的天才都有些别具一格吧.....爷爷!!莫笑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白衣道人好容易止住了笑,正色道:”我们这不是到了吗?“看着两人仿佛看痴傻之人的眼神,白衣道人解释道:”三万年前人仙妖本同为下界三大族,交错杂居,因那场仙妖大战人族无辜受灾几近灭族,人族护佑神才设下屏障,将人族与仙妖两族隔绝开。但是下界就这么大,人族主神也没那个本事再开次天辟块地,她只是将仙妖两族与人族在原先的领地上分别处于不同时空,所以人族永远都到不了仙妖两族,例如这片树林,人族进去又出来,但其实,这片树林三万年前是仙族的领地,如今也依旧是。“”仙长,我没听懂...“宋昭突然认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境况,将要去到的,是一个自己从来不曾见识过甚至没有听过的世界,那里有自己的规则,或许动动手指就能下雨,飞天瞬移都是家常便饭,自己不再是赵府庇佑的孩子,一无所有的自己还要庇护更一无所有的绾绾。“诶呀年轻人,听不懂没关系,来,我带你们进去。”那老道给赵易安喂了颗金色药丹,然后将他们罩在仙袍之下,金光闪过,钻出袍子,展现在赵易安和宋昭眼前的,不是想象中金碧辉煌的殿堂,缭绕的云雾,而是如凡世般普通的村镇,他们此时就身处一个热闹的集市之中。不同的是,这里卖的不是吃食和斧头镰刀之类的生活用品,右前方一个熊面人身的老板在卖麒麟血,身后正在卜卦的老板是个纸人,几个孩童在距离地面二尺高悬空飞行,这里的交易不用金银,而是一颗颗发光的彩色小球。赵易安和宋昭一时看呆了,像两棵木头杵在原地。 白衣道人得意地看着他们,“怎么样,有意思吗?”“爷爷这里就是仙界吗?”“不是,这里是唯一一处仙妖两族共居的地方——柏奕城。后面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看到了没?那是仙族所居之地。仙妖大战后仙族元气大伤,划分为三十六仙宗,能入仙宗者都是天资卓越者和仙宗内门弟子后人,仙宗设于山上,那些资质平平的普通仙族人和半仙居于山脚。人族生来没有灵骨,欲修仙法需验灵根,没有灵根的人族无法修习仙法,如果想修灵力,只能修习妖法。”难得老道正经一回,赵易安饶有兴趣地接道:“那我们来这里如果没有灵根就只能堕妖了吗?”老道耐心说道:“不是堕妖,只是修了妖法而已,没有堕妖这个说法,仙妖两族只是生而不同,没有高低之分,只有堕魔一说。”“这世间还有魔族?”宋昭诧异道,“魔族被囚禁于魔域,好了,入了仙宗以后这些事情会慢慢知道的。”老道接下话头,顿了一下,接道:“你们想去哪个宗门啊?”宋昭疑惑:“那自然哪个愿意接收就去哪个,仙门难入,能修仙已经是机缘了,这还能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不出来啊小子,倒是个有慧根的,但是按你这个说法,你俩哪个仙门也去不了。仙族这几个宗门这些年自视甚高谁也不服谁,为了争个高低门槛一年比一年高,普通人族即使有灵根进去了也会被歧视。”“仙长,我不怕!”宋昭慌忙接道,生怕老道不带他们。“小子,你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吗?我们是来救安丫头的,神族每百年举办一群英会,其实就是个武宴,广邀仙妖两族杰出子弟,胜者可得到凤灵岛的碧玲参,碧玲参可炼大元丹,能救丫头。人族修行本就不易,进山上的仙宗,不论是心法秘籍还是丹药供给都不会按照他们自己内门子弟的标准,你们几百年才能修炼出来啊,安丫头能活过十年已经是奇迹了,她没有下一个十年了,下一届群英会就在五年后,你们……自求多福。”赵易安看到宋昭攥紧的手,慌忙接道:“我这不还活着呢,别说那令人难过的话了啊。”白衣老道不敢说,心里蛐蛐个不停“小染染啊,你要是死了我还得再耗费半身神力算你的神息,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才能再找到你,那那个紫毛非得卸了我这把神骨头不可。” 赵易安发现了不对,扭头问老道:“不对啊…那我们不能入仙门,还要赢武宴,那我们不应该去妖族么?”“我只是带你们来看看,你们的目的地不在这里,仙界有东海,海滨有仙界唯一一个跟人族有来往的仙门—裕宗,裕宗初代掌门是人族,裕宗有门规:凡裕门子弟对三族一视同仁,我送你们去那里,但之后的路,就要你们自己走了。” 白衣老道再次把他们罩在袍下,又是金光一闪,再睁眼他们已经到了沙滩上,阳光正好,照在沙子上恍若黄金,旁边几个渔家孩子捉了只银色螃蟹,在和它聊天, 白衣道人偷偷拉着赵易安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然后把他们交给一位青衣少年就离开了。青衣少年自称桑启,是现任掌门杉槿的大弟子,他们这一辈都称呼他为大师兄。从此赵易安和宋昭就跟着大师兄修习。宋昭根骨好,正八经儿入了仙门,赵易安本也有一副好根骨,却因体弱消耗元气,种不下灵根了,被安排做了药修,专学草药炼丹针灸,不出一年,就能炼出上品丹药,主管药修的是个芙蓉花妖,遇到这么个奇才,给高兴地开了这千年来的第一朵花,采了莲子送给赵易安。赵易安分了一半给宋昭,这花妖活了几千年了,她的莲子可增长灵力固本培元,赵易安修不了多高的灵力,两人商量好,赵易安给宋昭炼灵丹助他修炼,聚英会就靠宋昭了。好在宋昭争气,入门不到三年,门内弟子除了大师兄桑启再无对手,参加聚英会指日可待。两人在门内互相扶持,师父和蔼,师兄弟姐妹相处融洽,三年时光眨眼便过去。裕门对入门弟子设有考核,三年为期,每名弟子入裕门三年后都要参加考核,考核通过才能留下继续修炼,排名高者还能拜入掌门杉槿门下成为关门弟子。赵易安是药修,按门规不用参加试炼,可三年之考消耗巨大,她怕阿昭受伤,就向牡丹花妖告了假,偷偷溜出仙门,去往东海深处烁星岛。 东海烁星岛岛如其名,夜晚的烁星岛会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宛如群星点缀的夜幕。赵易安在仙妖志上看到,烁星岛之所以呈现这般奇景,是因为岛上长有灵草,不知其名,这种灵草常常独棵生长但叶子生长面积极大,叶片发光,夜晚如繁星点点。这种灵草药书上记载过,性温,其根可入药,炼补灵丹,是疗伤补灵力的上品,只是这草的叶子几乎布满整个岛,根茎难寻,且此草伴嗜血蝶而生,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嗜血蝶的猎物。因此赵易安此行带了许多应急的药粉丹药,偷了药圃里的浮水叶作小舟,用自己那点岌岌可危的灵力催动着漂向烁星岛。她龟速到烁星岛时已经是下半夜,果然如书中记载那样长有灵草,只是不知道根茎在哪里,忽然眼前闪过一只透明的红翅蝶,其色如血,翅膀质地润滑如玉,正是嗜血蝶!!嗜血蝶以血液为食,血液进入翅膀,翅膀会变红,吸食血液后需要靠灵草根茎分泌的液体消化,而灵草需要靠嗜血蝶传播液体来促进叶子逆生长生出假根来混淆视听保全真根,眼下这只嗜血蝶看翅膀颜色应该是刚刚进食过,她又有菩提木傍身,没什么大危险,跟着嗜血蝶就能找到灵草根茎。想到这里,赵易安激动得包袱都差点掉了,本以为自己要耗费很久才能找到根茎,没想到恰好有一只吃饱的嗜血蝶给自己引路,她强压兴奋,敛了气息,蹑手蹑脚地跟在嗜血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发光的叶子,半个时辰不到,果然看到了一大簇叶子聚集在一起,不同于其他地方的零散分布的小叶子,这里的叶子围簇在一起,叶片肥大,想来下边就是根茎了。正要过去开挖,突然发现根茎旁站着一个人,应是个男子,身量高挑,不,能在这里的,一定不是人,师兄说过三万年来只有她和阿昭来过,从未有其他人族来到仙界,自己修仙三载,虽然灵力低微,但已经足够探测气息,可自己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个人的丝毫气息,也无法判断是仙是妖,无论是什么,此人一定修为极高,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灵草虽好,命更重要,没了命阿昭就白吃那么多苦修炼夺碧玲参了,赵易安正打算撤退,忽被一条银色铁链卷住腰身,链子那头之人振臂,赵易安竟直接被链子带起腾空飞到那人面前,那男子开了口,声音清脆,甚是悦耳,带着明显的戏谑:“人族?自上神瑞皓下令仙门广受人族子弟以来,你还是我在仙界见过第一个人族。看来仙族这次倒没有装聋作哑,还真收了人族弟子。”此时的赵易安已经看呆了,皎皎月光洒在那人脸侧,她被他手上银链束缚,与他距离极近,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阿昭已经是人族仙门里一挑一的好模样了,这人竟硬压下他一截。“怎么?见了我没向你的宗门发出警报,不过看你灵力尚浅应是刚入仙门不久,想来也不曾听过我,也罢,你走吧,不要说在这里见过我,不然纵你身居仙门之中,我也敢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那人松了链子,把她轻轻放在地上,那链子化作一把刀,然后又化作细链环在他手腕间。 ”可是阁主,这灵草我也想要,不如我们来谈个交易?“赵易安不徐不慢地说,听她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谈论明早吃萝卜还是黄瓜。那人顿了一下,轻轻地笑了出来,眼中却有杀意,”你识得本君?倒是个有见识的,能认出本君还敢跟本君谈交易,你倒是比仙族那些人有胆魄,不过,既然认出来了,就别想轻易地走了,仙族那些饭桶本君不放在眼里,但如果让他们知道本君来了仙族带走灵草,处理起来也徒增麻烦,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好。“眼看记忆术要劈上脑门,赵易安慌忙道:”阁主要此灵草是否是要炼培元丹此丹我可以炼不要灵草只要极地药参就可以!!“赵易安说完这一串差点背过气去,脸都憋红了,见他停了灵力才敢猛吸一口气,暗暗庆幸自己肺活量够大,在他动手之前拿出了自己的筹码。”你怎知?“那人,哦不 ,是璞樾阁阁主楚渊收起了笑盯着赵易安,”我怎知你是璞樾阁阁主楚渊?我怎知你要炼培元丹?药书记载灵草根茎可入药,炼补灵丹,但若以灵力炼之,可得培元丹。培元丹可修补灵根净化妖力,是最最上等的丹药,阁主修为近神深不可测,补灵丹对你毫无用处,阁主一定是为了培元丹而来。“”本君就不能给别人用补灵丹吗?“”补灵丹疗内伤提灵力,但只怕补的灵力还不如阁主挥挥手来得多,至于疗伤,阁主已接近神界可用神力,什么伤神力治不好,阁主,炼培元丹步骤繁琐所需灵草仙树数不胜数,稍有不慎前功尽弃,阁主为何舍简求难,您给我极地药参,一旬为期,我一定奉上仙丹。“楚渊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赵易安,眼底杀意渐退,手中把玩着银链,恢复了原来的戏谑语气:“你一介小小人族,本君凭什么信你?”“我叫赵易安,裕宗药修弟子,我不算正经内门弟子,居于宗外药圃,您杀我连裕宗都不用费事解决,十天之后您来取丹,没有仙丹便取我人头。”“怎么,你求本君做交易,还要本君亲自来拿?”赵易安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万里极地无人敢闯,璞樾阁更是没人知道在哪里,我往哪里给您送去?”楚渊一时有些尴尬,“这.....是本君考虑不周了,既如此,便按你说得来,十日之后再见,小药修。但是啊,你的命,可抵不上本君的培元丹,你的保证也太轻易了些,不如,用本君的方式。“赵易安提起那口气才落下又被提起,”什么方式?“话还没说完,只见楚渊动手画了符咒,赵易安提起的那口气彻底梗住了,”这是,魂契?“魂契是修行者之间以血为祭,绑定灵魂的一种契约,不论空间阵法结界,任何情况下都有效用,分为两种,一种有主次之分,主魂人可随时召唤另一人,另一人却需要主魂愿意才能召唤主魂人,另一种无主次之分,任意一方均可随时召唤另一人。魂契一旦立下,再无转圜余地,”阁主....真是看得起我啊。“”愣着干什么,画符啊次魂人。“楚渊看着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忍不住逗她,”怎么,你先前莫不是诓骗本君的?“赵易安心一横,算了命重要,用血画了符咒,灵力催动立下魂契,额印显现,契约即成,楚渊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坐在炼丹炉前,赵易安想起白衣道人临走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安丫头,你可知你为何气血逐渐耗尽还招惹妖怪?人族没有灵根,但人族血至阳,仙妖灵力入体,会受人血滋养,气血都拿来养灵力了这人体就逐渐虚弱。能活过十年是因为你底子好有灵根,但这浸润了灵力的人血就会成为仙妖不可多得的宝物,可增进修为修补灵根甚至窥得神息,时间越长功效越大,十年是道坎,寻常人族都撑不过十年,能超过十年活下来的人族的血与仙妖灵力完全相容可炼培元丹,净化妖力获得无垢神力,而你,不仅如此,因为你体内不是仙妖灵力,而是神息,你这一身血肉可重塑神体由仙妖入神啊!!丫头,你一旦开始修炼,不论灵力多么微弱,你的血里就有自己的灵力,灵力就有主了,你的血就只能自愿献出才有用,仙族有上神铁律,受人血滋养者必受反噬,但妖神桀骜妖族尚武,为了活下去他们不一定不会剑走偏锋鱼死网破,你记住,千万保护好自己,我喂你的金丹在你身上下了一道护体神光,神以下看不出你身上带着神息,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是赵易安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行走的天才地宝,不然这一趟可就取不回根茎了,想起灵丹,她又想起楚渊。三万年仙妖之战后,仙妖划分地界,妖族内部按种群而居,弱肉强食,弱族只能依附于强大族群,二十年前,楚渊出世,不知其出身过往,妖力高深,占领占妖族土地一半的万里极地,成为极地的王,立璞樾阁,极地极北,妖迹罕至,多是凶兽,可全都被楚渊制服收于麾下,可见其手段,传闻极地之主残忍嗜杀,冷血至极,想到这里,赵易安突然打了一个哆嗦,若是被他知道她偷偷更改了符咒,立下的是平等的魂契,也不知道她还能见到几次太阳升起,算了,死就死吧,宁死也不能被楚渊随意驱使,那也太窝囊了。天太晚了,赵易安上下眼皮忍不住打架,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股甜香,不及她作出反应,就身子一软躺了下去,再醒来时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她从椅子上摔下来竟没有被惊醒,身上也没有摔过的痕迹,也罢,怕是自己太累了,她起身进了小屋。 第4章 入妖族 第三章 烁星岛后第二天楚渊就送来了极地药参,当时赵易安正在放血,额印一闪,一筐极地药参就出现在她脚边。“这印记还能传送东西?”赵易安只觉得新奇有趣,“早知道跟阿昭也设一个了,这样就不用跑到内门给他送丹药吃食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印记只是我提醒你一下,药参是我用灵力送去的,还有,魂约已结,不可更改,你再妄想试试?”赵易安浑身冒冷汗,赶紧把血藏起来,用袖子盖住伤口,双手合十连连相拜,脸上堆起谄媚的笑,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得罪这尊大佛,“嘿嘿不敢不敢,赵易安誓死效忠阁主。”“呵呵,你声音不如再大点,让杉槿好好听听。”来人明显耐心已经告罄,赵易安识趣地闭了嘴,“阁主您回吧,我一定按时给您炼好丹药。”没有人回复,终于是送走了这个祖宗,赵易安把血放入炉中,随手给自己喂了颗补血的丸药。一旬之期来得很快,一大早赵易安就搬了藤椅躺在小院里,等着楚渊来拿丹药,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放血炼丹,着实太疲惫,不一会儿她就睡过去了,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感觉有人给她盖上了毛毯,“楚...”赵易安无比庆幸自己先睁开了眼,是宋昭,“怎么了绾绾?”宋昭柔声问道。“阿昭啊,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太困了,被惊了一下。”赵易安急忙打太极,没注意到院旁树上无风自动的叶子,“阿昭,我把你的灵丹给你,我还熬了莲子露,你带回去尝尝。”宋昭最近忙于准备大考,很久没来看过她了,看起来人也憔悴了不少,“好,绾绾你不要再给我炼丹了,你脸色苍白了不少,你要好好休息,万一......你撑不到两年后,我也没有修炼的意义了。”宋昭担忧地说道。赵易安叹了口气,正色道:“阿昭,你好好修炼是为了有更好的前途,既然当初你做了选择入了仙门,就要奔着这条路好好走下去,你已经是仙君,千载仙途漫漫,我一介人族寿数不过百年,你不能只为了碧玲参,你应该为了你自己,放心吧,我有办法多活几年,也会保重身体的,快回吧,师兄该等着急了。”宋昭一步三回头,看着赵易安转身回了屋子才飞往内门。 “绾绾?”赵易安刚进屋门,就听到门外那个熟悉的戏谑语气,慌忙拿起装着丹药的锦盒跑出来,门外之人正是楚渊,“堂堂妖王偷听别人讲话?”赵易安觉得这是稚儿才干的事,“本君可没有偷听,我早就来了,看见你在睡觉,大发慈悲没有打扰你,是你们两当着本君的面聊得火热,关本君什么事?你不是叫赵易安吗?那白痴为什么叫你绾绾?莫非你欺骗本君?还有什么活不过两年?魂契已定你死那么早本君不是亏了?”眼看楚渊眼色渐冷,赵易安的保命本能又被激发,连忙说:“不是不是绾绾是我乳名他和我一起从人族来的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楚渊看着她憋得通红的脸,没忍住破了功,“你笑什么?”“本君也没对你做什么啊,你那么紧张是为何?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跟本君说话不换气了。”强端着姿态佯装冷静的赵易安心思被看破,只是低头找地缝,好吧这仙界的地就是平整,既然没有地缝,就只能解决令她尴尬的人了。赵易安把锦盒往楚渊手里一塞就开始送客,“丹药在这里,你赶紧走吧。”“绾绾就这么着急赶本君走啊?”楚渊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看到她就想逗一逗。“楚!渊!这几日裕宗大考,宗中掌门长老弟子均在,你再不走被发现可有的麻烦!”赵易安急了,再不走,长老们为了仙妖和平,为了不招惹璞樾阁这尊大佛,绝不会为难楚渊,当然楚渊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是她可就有的麻烦了,宗门门规森严,不可私自于妖族接触,她一个小小药修,非得脱层皮,只怕以后留在裕宗就难了。两人正闹腾着,院外传出响声,“你快走啊!”赵易安什么也顾不得了,推着楚渊就往屋内藏,“来不及了赵易安,我看到了!!”二师兄松江闯了进来,“可恶,是谁不好,偏偏是这个不对付的!”赵易安在心底骂道,好在楚渊已经在他进来的时候走了。赵易安为人热情,能帮一把的从不吝啬,她擅制药,门内师兄弟姐妹都收过她的灵丹,因此与谁都有两把交情,除了松江。松江也是药修,在赵易安来之前,他是药修弟子中最顶尖的,可是赵易安来了,一介人族还是个丫头片子,不过一年就把他压了下去,在修炼时他就四处为难赵易安,他是师兄,赵易安他们修习食宿都由他安排,他不仅修炼对赵易安处处鸡蛋里挑骨头寻她错处,还给她安排了最偏僻的院落,但偏偏赵易安哪里都做的极好,任他挑不出一点错了来,他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火,他时刻盯着她,没想到这个这丫头居然敢和妖族为伍,这次定要她驱逐师门!“赵易安,你别让他藏了,我看见了,他隐藏了气息,那必定是妖,裕宗有结界护佑,他逃不远的。”松江恶狠狠地威胁她,闯进她的房间却没有发现有其他人,“你等着!他逃不远,我这就去禀告掌门,你就等着回你的人族吧!”松江气得脖子通红,赵易安觉得像极了山上的珍珠鸡,只觉好笑,松江向来如此,楚渊是谁,那是近神的存在,就是仙首都要忌惮几分,他的行迹怎么可能让松江抓到,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 可赵易安没想到,松江没有去追楚渊,而是直接去找了掌门,此时跪在诛仙阵中心的赵易安在心里默默问候了松江的祖宗十八代,所有裕宗弟子都被召到主殿,宋昭看清跪在阵法中央的是赵易安时,疯了般冲向她,“阿昭不要!”宋昭被掌门一掌劈回外围,用灵力形成锁链困在原地,“掌门!易安不可能串通妖族!”“宋昭!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松江,你说。”松江扬起下巴,得意地看着宋昭,朝杉槿谄媚地笑,“掌门,我前几天就看到赵易安鬼鬼祟祟地半夜出了宗门,那天晚上我就看到有人进入她院中,我以为是宋昭,但第二天我偷偷进去看到她院内炉子旁有整整一筐极地药参,极地药参生于极地极北,若非妖族,怎么可能在璞樾阁阁主楚渊的眼皮子底下拿走药参,我这几天天天蹲守她院旁,今天终于有了收获,我看到宋昭进去了她的院中,可她院中那棵树无风自动,显然藏了人,后来宋昭出来了,那人就从树上下来,还特意隐藏了气息,仙族地界隐藏气息的必是妖族,赵易安,我说的可有分毫差错?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老实交代,你与那宋昭一同来仙族有什么目的,为何串通妖族,你们有什么阴谋?”,杉槿制止了松江的逼问,“宋昭,你今日可去过赵易安院中?”宋昭无奈点头,争说道:“但掌门我未曾感受到丝毫妖族气息!”话还未毕,又被杉槿制止,这是门外弟子来报:“掌门,在赵易安的炼丹炉里的确发现了极地药参残渣。”杉槿站在高处俯瞰赵易安,“赵易安,证据确凿,你可还有话可说?”赵易安算是看明白了,松江和杉槿只怕是一丘之貉两个人一唱一和把证据链串了个明白,松江还想拉宋昭下水,可宋昭是宗门百年难遇的天才,是宗门未来的荣耀和希望,掌门不想带上宋昭,既是如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己如何并不重要,大不了被赶出去,阿昭仍能拿到碧玲参,自己还能活,最重要的是不要牵连阿昭,赵易安在心里定下主意,回道:“我和阿昭串通妖族?师兄这是要把所有和我关系亲近的门内弟子都拉扯上?那我还是上仙引进门的,不知是否要问罪上仙?这门内哪个师兄师姐不曾收过我的灵丹?他们都串通妖族?”“赵易安,你好大胆子!竟敢诬陷全门弟子和上仙?逞口舌之利性情乖张,这几年在门内仙族心法可真是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杉槿气的捂住胸口训斥。“我赵易安确实和妖族私下有联络,我违反了门规此罪我认,只是阿昭对此事毫不知情,还请掌门明辨,莫要牵连无辜,同时易安还想提醒诸位师姐妹一句,院落里可要把门锁好了,不然松江师兄可是会随意监视的,药渣也都要处理好了,不然松江师兄哪天给你放一根极地药参,易安今日下场,就是各位的明天。”赵易安眼见自己是脱不了身了,那不如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只怕松江以后在门内都难以做人,掌门威信也将大打折扣,既然是掌门欲加之罪,那掌门想护阿昭,阿昭就一定没事,阿昭没事就好,赵易安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可她没注意这边宋昭强行挣脱了掌门灵力,硬闯阵法想把她拉出来,“宋昭!”掌门一声怒喝,“你怎可与这背叛师门的罪人掺和到一起!”“掌门她不会她不会!”“住口!她都亲口承认了,你还看不穿她的阴谋吗?念在你也是受她蒙蔽,去领一百炼魂鞭,此事不要再提起!”杉槿不及宋昭开口就把他传送到了幽闭室。门内其他人见掌门最器重的宋昭尚且收到如此严厉的刑罚,纵使明知这是松江的诬陷也无人敢为赵易安求情。 杉槿站起来,看着赵易安,厉声说道:“裕门药修弟子赵易安,违反门规串通妖族,拒不交代背后主使与其阴谋,今按照门规,诛!”说罢就启动了诛仙阵。赵易安大惊,按门规,私自与妖族来往,逐出师门,与妖族合谋谋害仙族,才是诛杀,杉槿竟要偷换概念直接诛杀自己! “掌门,为何?!”赵易安这一句问得不明不白,可她知道掌门明白,“赵易安,你一个小小人族,学了我仙门这么多仙药秘法竟还不知足吗?”杉槿狞笑着,赵易安瞬间就明白了,一个人族罢了,竟敢超过仙族子弟,将仙族脸面置于何地?这便是她的错,裕门需要宋昭重振雄风,却不需要一个小小药修,这就是她必须要死的原因。她不再挣扎,她一介人族,无论如何逃不出这诛仙阵,也是委屈诛仙阵了,今日竟用来杀一个**凡胎。 “杉槿掌门这是不要这个弟子了?”,随着银光一闪出现在殿中的,正是楚渊。杉槿脸色一变,向楚渊行礼,毕竟如今的仙妖两族还处于和平阶段,谁敢对楚渊不敬便是对妖族的轻视,仙妖都想称霸下界,可没人愿意做那个出头鸟破坏仙妖如今的平衡。楚渊回了礼,慢条斯理地又问了一遍,“这弟子杉槿掌门可是不要了?”,杉槿疑惑地回到:“这弟子犯了大错,不仅要逐出师门,还是罪身,其罪当诛,本掌门正要清理门户。”楚渊嘴角浮起一抹笑,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杉槿掌门,不要她了,对吧?”,杉槿摸不着头脑,如果不是这人周身强大的气息和手腕间的标志性武器银链,还毫发无伤无人察觉地闯过护佑阵法,他几乎要怀疑这是否真的是楚渊了,但他也不敢表露不满,“阁主,这人族已经被逐出师门,不再是我裕宗弟子了。”楚渊彻底放肆地笑了起来,“既如此,杉槿掌门,这人,我璞樾阁就要了。”银链一挥,诛仙阵破,杉槿受到反噬吐了一口血,楚渊捞起昏迷的赵易安就要走,杉槿连忙拦下,“掌门还有什么话要说?”,楚渊的语气冷了下来,没有原来的耐心,“阁主,此人违反门规,按规当诛。”“是吗,什么罪名,人已经是我璞樾阁的了,若是品行不端,威胁三族,按照我们璞樾阁的家法罚也是一样的,掌门放心我们的家法只会比你们的门规更严格,绝对让她长记性。”“私通…”话还未说完,杉槿就意识到楚渊给他下了套,私通妖族,这话万万不敢在楚渊面前说,虽说仙族对妖族一向有敌意,但仙妖两族当初一战惊动神族下了神令,如今哪方先挑起哪方就等于挑衅神族权威,仙族一向以神族为尊,没人会去触那个霉头。“没…什么…”楚渊再也没了耐心,抱起赵易安就走。 璞樾阁里赵易安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慢慢注入自己体内,悠悠转醒,看到楚渊嘟囔了一句“你怎么又来了?啊?你怎么在这!!!!!”赵易安吓的直接跳下床,“诶诶诶别急别急啊,是我救的你,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在诛仙阵里当骨灰。”楚渊觉得自己一片好心都被吃到赵易安肚子里了,亏自己还给她灌灵力守了一夜,没有一句感谢上去就不耐烦地赶人走。“你看清楚了赵易安,这是璞樾阁,不是裕宗,要走也是你走。”楚渊语气极冷,声音低沉,不复少年郎的清脆。“啊?璞樾阁,我想起来了,杉槿要杀我,是你救了我,把我带到了这里。谢谢你啊,楚渊。那时候虽然我晕着,但我都听到了,阁主真是好计策,下了个套,让杉槿自己往里钻。只是易安一介人族,怕是受不起阁主如此大礼,不知阁主有何要跟易安说的吗?”楚渊眼瞧着她换成尊称正经试探自己的模样,笑道:“赵易安,不用这样,本君救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用,你一介人族灵力低微却能只凭药参炼制培元丹;本君鲜少亲自出手,三族除了那些掌门长老几乎无人见过本君真容,烁灵岛上你却能在那般紧急的情况下认出是我还分析出我所求达到双赢;生死一线你毫无畏惧,迅速看清局势摘除宋昭看穿杉槿保下你想保的人。赵易安,你有这个资格入璞樾阁。”“若我不愿呢?”“你觉得你有什么筹码与本君谈条件?你放心,跟着本君不会让你吃亏的,你想要碧玲参,璞樾阁为极地之主,聚英会我们也能参加,我一定给你带回来,我给你时间思考,但本君耐心不多,你自己好自为之。” 第5章 “赵易安愿入璞樾阁” 第四章 赵易安换上楚渊给她备好的妖族服饰,带上璞樾阁的腰牌,踏出了璞樾阁。腰牌是今早楚渊特地刻好的,赵易安一介人族身上还带着修炼仙族心法的气息,独身在极地来往,没有腰牌只怕刚出璞樾阁就会被捏成血水,衣服是楚渊昨晚专门去火蚕家里加紧赶工做的,极地偏北,冰雪终年不化,没件火蚕妖做的大氅护着,她只怕会冻成极地的第一座冰雕。赵易安想起楚渊那张冰冷的脸和身上温暖的衣服就感到好笑,世人还是太刻板了,谁说妖王就一定得残忍冷酷了,还是挺细心的嘛。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妖族,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偌大的璞樾阁,竟没几个妖兵妖将,只有一群群宝宝妖在修炼妖族心法,稚嫩的童声一声声地念着她看不懂的符咒,有个格外年幼的小妖许是起的太早,一直在打瞌睡突然一头歪到了旁边小妖的身上,甚是可爱。赵易安噗嗤一笑,正觉得有趣,忽然感觉有一股极强的妖气靠近,吓得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来人,哦不来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僵硬地转过身,警惕地看着女妖,可撞入她眼里的,是一张温和的脸和满是欢喜的眸子,只是这眸子是火红色的,显得有些诡异。赵易安正在犹豫要不要用印记召唤楚渊,那女妖却先开了口,“姑娘就是阁主的客人吧,姑娘不必害怕,我是火蚕妖荣荣,您身上的衣服就是我用妖力做的,阁主特地叮嘱您怕冷要我做的厚实些。今日我来送我弟弟来修习,看到姑娘身上的衣服没忍住来和姑娘打声招呼。”,许是荣荣的声音太过温柔,又许是赵易安在心底里觉得楚渊绝不会让她在极地出事,她慢慢放下了警惕,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好奇,荣荣看出来了,抿着嘴笑道:“姑娘应是第一次来极地,我带姑娘四处转转吧。”,赵易安摸了摸已经隐形的额印,跟着荣荣出了璞樾阁。 其实极地没什么好逛的,哪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零散分布在其中的木屋里透出些橙红色的灯火,让人多了几分心安。一路走来赵易安早就打开了话匣子,“荣荣,极地偏北,终年寒冷,火蚕生于火山口,你们为何会来到这里,而且…这我想象中的极地大相径庭,你可以给我讲讲极地的故事吗?”,荣荣愣了一下,停了下来,将赵易安带到路边的木桩上,为她升了簇火,说:“极地的故事很多,但都差不多,我就给姑娘讲讲我的故事吧,火蚕一族由神火所化,族人稀少,偏安山上,但妖族尚武,领地有限,弱小的族群要么依附强族做他人的刀,要么被赶尽杀绝,我们这一族只剩下我和弟弟了,不得已我们逃到这万里极地,阁主对于走投无路濒临灭族的族群来者不拒皆加庇佑,若有极地外的族群被剿,阁主也会去救下幼崽保下一族血脉,且阁主从来不会把我们当做替他征战的兵卒,被收留的幼崽也是阁主亲自找来银杏树妖传授妖法,极地各妖就像一家人相互扶持,也有善战的族群心甘情愿主动请缨守卫极地和璞樾阁,所以极地虽无兵马,但全妖皆兵,大家都愿意为了极地和阁主奉献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命。”,赵易安忘了自己怎么和荣荣告的别,只记得回璞樾阁的路上大家都从木屋里偷偷看她,一个接一个的为她升起一簇簇妖火。赵易安在仙界见过为了权势互相算计的各个门派长老,也见过为了苍生耗尽灵力以身殉道的无名仙人,却从未见过璞樾阁这样的所在,楚渊毫无保留地照顾极地各妖,各妖也毫无保留信任楚渊,她不过一个人族,还是仙门来的,只因她是楚渊的客人,极地众人对她毫无怀疑和防备,那一簇簇妖火,让她看到了亮堂堂的前路。 赵易安回到璞樾阁时,已经是满天繁星,她看到正坐在她房门口树上一遍摘着树叶一遍数数的楚渊,“你怎么总喜欢往树上钻?”赵易安笑着问道,“能看到你呗,总是喜欢往离我远的地方跑。”楚渊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怨念和柔软。赵易安愣了一下,爹娘背着她和离时,她是没人想要的累赘,却又身系赵家家产,为了这份家产和体面,爹娘一直凑合着瞒着她,总是在她耳旁吹风“看看,我给你女儿吃的红烧肉,我可没有虐待你女儿。”娘的口气就像自己是爹带来的继儿,“咱不需要你爹也能过的好,只要他给咱俩钱对吧!”娘疯疯癫癫地向她寻求认同,生怕赵易安更偏心她爹不给她一分钱,爹更是在外逍遥自在,对她不管不问,只在外人面前装出个严父的样子,回家摸摸赵易安的头,慈祥地问她今日在学堂学了识得了哪些字,可赵易安早已去了医馆学医,在学塾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似乎从没有人这样单纯地期盼着她回家,赵易安忍下眼底的泪,笑道:“怎么,你要我入璞樾阁,那极地就是我的家,我不能去看看吗?”,楚渊的眼睛瞬间亮了,就像满天星辰都被装了进去,却又故作矜持,昂起下巴说道:“那你考察的如何?”,赵易安憋着笑,“愿为阁主效力,阁主想要培元丹,自己炼制怕是要把这妖族仙族的灵草薅秃噜喽,我只要九色芙蓉,极地药参和绛紫荆,一月之期,定能让阁主满意。但请阁主不要忘记答应我的碧玲参,这些材料一定能在群英会之前集齐,我先交丹,阁主后交参,保证您吃不了亏,事成之后,我自会离开璞樾阁不扰您清修。”,楚渊一开始饶有兴致地看她正经安排行程,听到她还要离开瞬间冷了脸色,“好得很,好得很,赵姑娘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既如此,收拾一下行囊,我们明天就出发寻绛紫荆,早日集齐早日炼丹早日分道扬镳!”,楚渊气鼓鼓地飞到了…对面的主殿。赵易安暗觉好笑,极地之主竟有这样一个孩童心性,不对,他怎么住她对面!! 第6章 仙妖大战另有隐情 第五章 第二天赵易安早早收拾了行囊在殿外唤着楚渊,却无人应答,堂堂妖王不可能耳力这么差,只怕又是在拿她消遣,赵易安一脸不耐地推开殿门,一开门正正好撞入楚渊怀里,“你干什么呢杵门口不动弹,喊你你也不应。”,她看着楚渊,诶这人这妖眼里怎么带着点委屈呢,“没什么,就这么急着离开璞樾阁,再着急你也得等两年后群英会我才能给你碧玲参。”,楚渊撅着个嘴说道,赵易安这才明白他昨天晚上为什么生气,今早又不搭理她,“你就因为这个生气吗?”赵易安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尊大佛惹毛了可就难拿碧玲参了。“没有。”楚渊此时就像一只鸭子,“你误会了,并非是璞樾阁不好,只是人族寿数不过百年,没有那么多时间能拿来冒险帮阁主建功立业,我只想拿到碧玲参好好地过安稳的日子。”开玩笑,她怎么敢在妖王身边久待,若是让楚渊知道她这一身血肉可塑神身她小命不就交代到这了。“碧玲参可培元延寿,你活个几百年没问题的,如果这样,你可愿意留下?”楚渊眼里满是期待,不知为何,赵易安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好。你能拿到碧玲参,我就在璞樾阁为你效力。”或许是楚渊的眼神过于炽热,赵易安竟生出了几分不忍,她害怕看到少年眼中希望破碎,向他许下了永远。可这世间的永远啊,太重太重,人的承诺,太轻太轻,若干年后楚渊孑然一身回望来路才明白这个道理,才明白那天赵易安眼中为何有慈悲。 他们的第一站,是南海之滨,绛紫荆生于南海海滨一处小岛上,由蛟族世代看守。绛紫荆千年成熟一株,乃是妖神彦桦赐给蛟龙族的,绛紫荆补血增灵力,只有历任蛟龙族族长和通过妖神试炼的妖族才能获得。楚渊亲临惊动了蛟龙全族,一个幼蛟颤抖着哭着问妈妈:“妈妈,璞樾阁阁主来了,难道我们要被灭族了吗?”,楚渊扶额苦笑,早些年为了给弱小妖族一条活路打得有点狠了……他俯下身向围观的各蛟行了礼,“诸位妖朋,楚渊无意冒犯,来此是为了求得绛紫荆,楚渊求见族长,请求参加妖神试炼。”,赵易安亦在身后行礼。“不知璞樾阁阁主亲临,老夫有失远迎。”,一条银色蛟龙从天而降,鳞片在阳光下发出宛若火彩的光芒,落地化成人形,是一位老人,老人行走矫健耳清目明但头发已经全部花白了,老人对楚渊和赵易安说:“二位为了绛紫荆而来,但妖神试炼并非是单纯考验修为,它实际上是一个幻境,考验人的心性,璞樾阁主妖力通天,但年纪尚浅阅历不够,只怕凶多吉少啊。”,赵易安接道:“族长,他并非孤身而来。”,话未说完,楚渊拦下话头:“你不许去。”作为妖神试炼的挑战者,他的确需要赵易安在生死一线的坚韧,但作为楚渊,他发自内心地不想让她卷入任何危险境地。“阁主相护之恩易安心领,但易安作为作为璞樾阁中人,为阁主冲锋陷阵是易安义不容辞的使命和最大的荣耀。”赵易安中规中矩地行着礼,一板一眼地向楚渊表着忠心,但楚渊明白,她是在说给蛟龙族族长听,她在告诉那个老头,她就是为了保护阁主而来,她怕族长看出他的在意,让她成为他幻境中的软肋。 老人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妖族直率,既如此,阁主和姑娘,请吧。”,老族长抬手一挥,一方银色大阵落下,赵易安和楚渊正正好落在正中心,突然一道银光闪过,赵易安和楚渊毫无防备地坠落,再睁眼时,赵易安发现自己处于一座宫殿之中,身着妖界服饰,这衣服与楚渊给自己准备的不一样,但是好生眼熟,未及她反应过来,就被身旁小妖推了一下,“妖皇到了,快行礼。”,赵易安抬头望去,只见一架金辇被凤青鸟架着飞过,辇中之人隐约看得清是个女子,凤青鸟?凤青鸟为神鸟,下界仅曾有过一只,乃三万年前妖皇的灵宠,可三万年前妖皇以身殉族,凤青鸟忠诚,亦追随妖皇而去,难道这里是三万年前?只是不知楚渊在哪里,蛟龙族族长又为何让他们来到这里,又是想考验什么?正没有头绪,她被一股力量拽走,再睁眼已经在仙族了,楚渊就在眼前,“是你用魂契把我召来的?”,赵易安诧异道,对啊她怎么忘了还有这玩意儿呢,楚渊看到她安然无恙,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下来,天知道当他没看到她时他以为两个人到了不同的幻境,他不敢想让她一人在妖神试炼里的可能,“诶你这一身衣服………是昆陵宗的!仙族原来只有二十三仙宗,以昆陵宗为首,哈哈哈哈没想到啊堂堂妖王居然变成了仙族人啊。”,楚渊心道小没良心的就不知道担心一下我,却没意识到自己快升到天上的颧骨,回答道:“本君还没做过高高在上的仙族人呢。”赵易安笑他什么时候了还一心耍宝。两人收敛了笑,赵易安说道:“我在妖族看到了凤青鸟,它拉的车辇应该就是妖皇的车辇,“你看到了妖皇?”楚渊有一丝惊讶,“是的,妖皇是一位女子对吧?你先听我说完,既然妖皇尚存,那我们至少在三万年前。”“不,我们就在三万年前。”“你怎知?”话音未落,一个仙侍经过看到了他们,“小五,你怎么能和妖混在一起呢?”说着就拔剑要斩杀赵易安,“住手!”一位雍容华贵的仙人从天而降挡下剑气,训斥道:“妖族也是天地灵气所化可修灵气的灵族,纵是人族若有灵根亦可修炼,三族并无不同,昆陵宗的人向来一视同仁,只要品德没有差错,均可为我昆陵宗的朋友。”赵易安好奇地看着他,她在仙族数年,还没见过如此有原则的仙君,正盯着他,却被楚渊一把拉着跪了下来:“拜见玄风仙尊,仙尊今日之恩小五来日必报。”“不必,你与你的朋友万里相见不易,本尊就不打扰你们了。”“恭送仙尊。”,玄风刚走赵易安就问道:“他是玄风??”,楚渊笑道:“是啊,他就是玄风,所以我说这就是三万年前,仙妖大战前夕,彼时玄风刚从师父手中接过仙首之位,风头正盛,可惜啊,不过月余就挑起了仙妖大战。”“不对,看玄风的态度,他不应该是会挑起仙妖大战的人啊。妖神试炼考查心性,既然来到这里,那三万年前仙妖大战必有隐情,只怕这个玄风就是突破口。”“赵易安,你是有七窍玲珑心吗?”楚渊笑着绾了绾赵易安蹲下时散落在地上的头发,口型念着“绾绾”,继续说道:“易安,玄风之所以说你万里而来,是因为你身上穿着的是妖皇近侍的衣服,妖皇所居,在极地。”“咱家???”赵易安惊讶地问道。楚渊顿了一下,心里仿佛有一万朵烟花炸开,接道:“对,咱家。当初仙妖大战仙妖人神族皆卷入其中,人神陨落,仙妖元气大伤至今仍剑拔弩张,人族几近灭族,如果你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只怕,这是一场惊天的大阴谋。”“等等,人神陨落,妖神试炼,楚渊,我记得你说过妖神爱人神之深,为寻人神最后一缕神息三万年不曾停歇,你说,如果我们阻止了仙妖大战,人族不会几近灭族,人神也就不会陨落,是否就算圆了妖神心愿,这幻境就破了,我们也就通过妖神试炼了。”“有可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必须弄明白为什么玄风会性情大变,挑起大战,我送你回妖族,千万小心,有什么事立刻召唤我。”“好,你也小心。”赵易安回了妖族,突然想起自己为何眼熟这身衣服,她在荣荣家一张画像上见过,荣荣说画上的是他们第三代族长漆尚,难道她就是漆尚?“漆尚姐姐,陛下正寻你呢。”一个小妖看到她,连忙上前道。“好,我这就过去。” “参见陛下。”赵易安行了礼,妖皇说道:“漆尚,我有件事吩咐你去做,你将偏殿收拾出来,将今夜值夜的侍卫撤走,你亲自守着宫门,任何人妖仙一律不得靠近,明日你自己去收拾偏殿。”“是。”赵易安领了命,按妖皇吩咐安排妥当,守在宫门外头,未曾见任何人靠近,可第二天她收拾偏殿之时,却闻到了九色芙蓉的香味,九色芙蓉生于仙界,可补血固本,九色芙蓉花瓣上可结仙露,芬芳异常,香味经久不散,可助女子青春永驻,所以有不少女仙子立了功讨仙露作嘉奖。妖皇不会轻易离开妖界,遑论潜入仙界,这味道今晨才有,定是昨夜有人来过,能瞒过她到这宫里的,修为定不在楚渊之下。赵易安想到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他?但只有他能做到…赵易安觉得她找到了破局的办法,只是她需要楚渊。刻不容缓,她立刻召唤了楚渊,楚渊一出现就紧张地拉着她转圈,“诶诶诶干嘛呢?”赵易安不解地看着他给了他一巴掌,“我害怕是你受伤了。”楚渊委屈巴巴地解释。别人好心关心自己还被自己打了一巴掌,赵易安一时有些尴尬,找补到:“我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受伤,我是有正经事找你,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仙族那朵九色芙蓉昨天都有谁去取过仙露?”“玄风。”“诶呦你还真知道?”楚渊看着她瞪眼睛,笑道“仙族人多,就那破池子也得找人看着,我就刚好是看那池子的,昨天无人靠近,只有玄风打发我替他送了个东西我离开了一会儿。”“那就都对上了,我今日在妖皇屋子里闻到了仙露的味道,能瞒过我的仙族修为必不在你之下,那就只有玄风了,而且只有漆尚是妖皇心腹能发觉此事,也只有看守九色莲的小五知道玄风拿了仙露,妖神试炼让你我成为了漆尚和小五就是为了让我们破此局。”“如若妖皇和玄风是一对儿的话…那挑起仙妖大战的…恐怕…另有其人。”楚渊收起漫不经心的姿态,眉眼间多了几分愁绪,赵易安第一次见楚渊蹙起眉头,不安道:“何来此说?”楚渊接道:“你没发现,仙妖皆知魔族封于魔域,却从没人去探究过解释过也没有任何文字记载魔族为何被封于魔域吗?”赵易安转念一想,自己在仙族阅遍藏书阁,的确未曾发现有关于魔族的记载,楚渊接着说道:“魔族是三万年前被封于魔域的,是人神封的。”“人神???神族向来不插手下界因果,只遵循天道履行职责,人神为何这么做?”赵易安从未听过如此秘闻,“人神乃神界主神之一,如果只是救人族,怎么可能就这样陨落了,她不仅封印了魔族,还对下界生灵下了禁忌法术让他们永远不会有探究此事的**才耗尽神力的,只怕仙妖大战玄风和妖皇决裂与魔族脱不了关系。”楚渊看着赵易安坚信不疑的神色,忍不住挑逗到:“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在诓骗你?”赵易安莞尔一笑,“别人知道这么多我是不信的,但你,我信。”楚渊好奇追问:“为何?”赵易安笑而不语,只是说道:“如果我们在魔族插手之前就解决掉他们,那玄风和妖皇就不会决裂,仙妖大战也不会发生,我们就能通过试炼。”楚渊看着她一本正经地分析偷偷地笑,“易安,理论是这样的,但人神才能做到的事,单凭你我,还是直接死了比较简单。”赵易安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单纯去送死,又送他一巴掌,说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抓住就行了,而且既然仙族未曾记载魔族参与大战,他们应该也只是暗中捣鬼罢了。”“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仙界玄风院中,楚渊正在树上偷偷盯着,忽然一股魔气袭来,直入玄风院中,楚渊正欲施法,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小仙侍,只得隐藏气息躲在树上,但出乎意料,房中并无打斗,只传出来几句零散对话,然后一阵红光闪过,房门打开,他看到一具魔族的尸体在躺在地上,玄风叫来仙侍抬走了尸体,楚渊一路跟着他们,发现那群抬走尸体的仙侍把尸体扔入诛杀窟后突然都从眉心钻出一股魔气,他们仿佛行尸走肉般下饺子似的跳到诛杀窟里,楚渊暗道“不好!那个玄风才是魔族!!”一转头,发现玄风就站在自己身后,“小五,这么晚了,你在这里,是做什么?”楚渊看着笑眯眯的玄风,笑得比玄风还灿烂,“自然是为了看看魔尊真容啊。”,玄风狞笑着:“既如此,那就好好看着。”手一挥,楚渊就已经身处仙牢之中。 妖族妖皇殿,妖皇看着手中仙族仙首玄风所下战书,满是不可置信,“这不可能,不可能!”妖族长老道:“陛下,仙族不可信啊,那玄风刚登仙首之位时,对陛下百般示好,嘴上说什么想维护仙妖和平,如今呢?下战书,昭告三族仙族要与妖族决战不死不休,还请陛下明鉴!”赵易安站在妖皇身边,看长老这番言语,心下明了,妖皇与玄风的事瞒的过妖族族人,却瞒不过妖力深厚的长老,长老这话,是在劝诫,也是在威胁。妖皇的目光逐渐清冷,“长老放心,本尊明白。”可赵易安分明看到,妖皇眼底,是有眷恋的。散了众人,妖皇吩咐赵易安:“漆尚,我知道瞒不过你,你留守妖界,本尊有些事要去和阿风谈谈。”“是,但陛下请恕漆尚多嘴,他,是玄风仙尊,仙族仙首,陛下保全自身为重,妖族,需要您。”若是她和楚渊猜测不差,只怕此时仙族已经大变,魔族已然得手,妖皇不能出事,她是这个幻境里,唯一能和魔尊匹敌的对手。不好!楚渊还在仙族,他此刻只是一个小小仙侍,早知道不应该让他看着玄风的,也不知他是否也被魔族暗算了,赵易安心下着急,偷偷跟着妖皇去了仙界,一到仙界地界,她就慌忙召唤楚渊,楚渊骤然跌在她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满身是血,看到她第一反应确实让她赶紧走:“你快走!此时的仙族已经开启了诛妖阵,被他们发现你会被挫骨扬灰的!”“楚渊!你冷静一下,我是跟妖皇来的,她来找玄风,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伤成这样?”赵易安不得不承认,看到楚渊浑身是伤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乎妖神试炼了,她只希望他好好的。“她来找玄风?不好!玄风已经死了,现在的玄风是魔尊!”“什么!!”赵易安大惊失色,只怕当时的妖皇就是在这里殒命,她殉的不是妖族,是情!赵易安把随身携带的仙丹塞给楚渊,转身就要去找妖皇,她必须让妖皇清醒过来,让她知道她死之后这三界变成了怎样的人间炼狱!“易安,等等我啊。”“你行吗?”楚渊一脸无语,“你都把看家本领的上品丹给我了我再死不就打你的脸吗,没事儿走吧?”赵易安见他还有心思贫嘴,放下心来,和他一起往昆陵主殿赶。 主殿内,妖皇正在和“玄风”对峙,“阿风,你曾说过你要和我一起维护仙妖和平,等仙妖彻底放下芥蒂那日我们就正大光明的在一起,阿风你不记得了吗?”“妖族果然愚蠢,看好了,我可不是你的什么阿风,我是魔尊,你的玄风已经死了,可怜他死前还念着你,不如,你去陪他吧?”妖皇听到玄风已死之时眼神瞬间涣散,赵易安心中暗叫不好,魔尊只怕是趁着妖皇分神之际用魔气迷惑了她的神识。赵易安等不得了,一直脚迈出去了,又转头将楚渊定在原地,将他护在结界里,楚渊愤怒地看着她,“楚渊,你目前只是一个仙侍,伤势太重了,你就先在这里,你放心,我不会死的。”赵易安将灵力全部汇在意识海出,在那一瞬间,赵易安的灵魄召唤出了赵易安的本体,赵易安不敢犹豫,拔下簪子划破手腕,血液喷射而出洒在妖皇身上,妖皇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赵易安也支撑不住变成漆尚。“陛下!!玄风仙尊已逝,只有拼尽全力杀了魔尊,才能为玄风仙尊报仇,实现他仙妖和平的遗愿!陛下,您是妖族之尊,是妖族的希望,您必须这么做,您要庇护您的子民!”赵易安还没有说完,一道灵力直劈她心口而来,但妖皇的目光已经变得坚定,“魔尊,你该死。”魔尊还企图继续蛊惑妖皇,被妖皇一掌劈开,“本尊受妖族子民供奉千年,受阿风爱护百年,于本尊而言,于本尊所爱而言,你都得死。”妖皇燃烧妖丹,起本命阵,将魔尊困在其中,本命阵以施阵者魂魄启阵,一旦入阵再无可能逃脱,施阵者死,入阵者灰飞烟灭,妖皇用妖丹全部力量困死了魔尊,与魔尊同归于尽,死前用她的妖力和玄风给她的仙力昭告三族,仙妖大战实乃魔族阴谋,仙妖人三族本为一源,应齐心协力共同守护下界安稳。 赵易安缓缓睁开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楚渊,正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却发现自己被铁链束缚在架子上动弹不得,她尝试运气,灵力涣散,应该是服用了抑灵散或者被取走了内丹,很显然,她还是漆尚,“楚渊,怎么了?妖皇失败了吗?”楚渊没有答话,“妖皇没有失败,但她死了,你们两个,也将有一个去陪她。”是魔尊!赵易安看着眼前飘来的一团黑气,他还活着,可他说妖皇没有失败是什么意思?“易安,妖皇启本命阵杀死了魔尊,可是最后一刻,魔尊用他全部力量保下了一缕残魂,这片残魂带着他一半灵力,我…对不起,我杀不了他。”楚渊脸上满是愧疚,“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啊,妖皇近侍,你看,这是你的妖丹,这是你那个相好的命。”这团黑气盘在楚渊心口处,“不如你猜猜,这小仙人会选什么?”“你有病吧,一缕残魂能存在多久,你杀了我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赵易安吼到,“对我没有什么好处,但终究没有坏处,如果不是你们两个坏我好事,我早就利用仙妖大战灭了仙妖人三族了,我魔族就是下界之主!”赵易安还欲发作,楚渊拦下她开口:“漆尚,对不起。我…”赵易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慢慢发用灵力袭向妖丹。 第7章 “我与阿昭的婚约做不得数的” 正文第六章 那团魔气兴奋地向前探看,叫嚣着:“什么情啊爱啊,漆尚,你最终还要死在自己伙伴手里哈哈哈哈哈哈。”,它与楚渊心口出现一丝缝隙的刹那楚渊迅速逼出灵力向他袭去,魔气笑道:“死到临头了还是下不去手,不自量力!”却不曾想背后漆尚的妖丹爆开,前后夹击,汹涌的灵力与魔气相撞,瞬间炸开,那缕魔气最后挣扎了几下,最终消散。束缚在赵易安身上的链子也骤然消失,赵易安向下跌落,“绾绾!”魔尊已死,幻境正在消散,楚渊和赵易安也恢复原身,楚渊刚感受到有了妖力就冲向赵易安,将昏迷的她搂在怀里。幻境消散,蛟龙族族长带领蛟龙族捧着绛紫荆相迎,楚渊无心应付,拿过绛紫荆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极地,他要带绾绾回家,这是他的头等大事,耽误不得。神设幻境,可将入境之人限制在境中人肉身之内,境中人肉身所受之伤也会随灵魄带回原本的肉身之上,赵易安在境中是妖皇近侍,灵力深厚,可她本为人族,这伤在漆尚身上不显,可在赵易安身上伤伤皆是损耗,极地药参乃上佳补血灵药,只有极地药参才来得及救她。 妖王脚程,千里之途不过须臾,楚渊太过心急,以至于直到赶到璞樾阁时,他才发现璞樾阁来了不速之客。璞樾阁外,一道修长身影倚剑而立,这人他认得,那日在绾绾院中的是他;绾绾以身入局得来的灵草炼成的丹也是给他的;仙殿之中也只有他为绾绾申冤;绾绾说过,这是她青梅竹马。楚渊想起赵易安满心欢喜地叫他阿昭的样子就气得牙痒,只是此刻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宋昭拜见阁主,绾绾!!这是绾绾,绾绾她怎么了阁主?”楚渊听到一声声绾绾恨不得拔了他舌头,“你要是想救绾绾的命就赶紧去极地北山上把药参带回来!”,宋昭一道闪光飞去了北山,楚渊不敢耽误,给赵易安一刻不停地输着灵力,宋昭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面色已经有些红润的赵易安和正在运气的楚渊,他把药参炼成的补血丹交给楚渊,“你倒是不傻,竟知道本君想做什么。”,宋昭无语,宋昭着急,抢过丹就往赵易安嘴里塞,“诶诶诶温柔一点!”宋昭仙力纯粹,炼成的灵丹入体不过半刻,赵易安就恢复了灵识,“绾绾!”“绾绾!”一声清冷,一声温和,赵易安看着一仙一妖,一时有些凝噎,“呜呜呜活着真好啊。”一把捞过宋昭抱着他哭,一旁的楚渊一下就着急了,往赵易安怀里钻,“还有我还有我啊。”,一妖一仙一人莫名其妙地抱成一团,赵易安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还活着呢,我没事。楚渊,你伤势如何?”“那伤仙侍小五扛不住,放本君身上不过皮毛而已。”,赵易安放心不下,给他塞了颗护魂丹,测了灵脉,感受到他平稳磅礴的灵力才放心。“妖王之力,果然强大。”楚渊噗嗤就笑了,“你还记得我是个妖王?成天把我当随行的使唤。”,赵易安给他翻了个白眼,转向宋昭。“阿昭,你怎么来极地了?裕宗知道吗?你受了三百炼魂鞭,伤势如何?快让我看看。”楚渊本来荡漾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嘟囔道:“他从取药参到炼成丹不过半天,他灵力可充沛得很,能有什么事。”“绾绾,我无事,你若是走了我呆在仙宗还有什么意义,我打晕了看管弟子,赶到正殿是正赶上阁主和杉槿对峙,我听到杉槿叫他璞樾阁主,看到他把你带走,我就一路追来,但阁主修为深厚,我赶不上他,仙族之身在妖族处处掣肘,东躲西藏一路打听才到了极地。没想到极地万里遍是积雪,什么都找不到,灵识一寸寸摸过来发现这里有结界进不来灵识,我就猜测璞樾阁应该在这里,我才找到你,对不起绾绾,我来晚了。”,赵易安听着他说,眼里满是心疼,“诶呀你就这么叛出仙门闯入妖界,可曾想过,你若寻不到我,仙妖两族再无你容身之地啊。”“那就回人族,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回人族。”,楚渊简直要爆炸了,偏偏宋昭对他行礼,说道:“多谢阁主对易安的照顾,易安一向主意正胆子大,给您添麻烦了。”不是??什么叫给我添麻烦?凭什么你替她谢谢?楚渊觉得这世界简直是天地颠倒了,赵易安是他璞樾阁的人,他楚渊的人!宋昭这话什么意思?来他地盘抢人来了?楚渊咬了咬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璞樾阁乃妖族之地,本不该留仙君在此,但既然仙君是我们璞樾阁绾绾的,故交,那便是璞樾阁的客人,绾绾受了伤,有仙君陪着想来也是欢喜的,就委屈仙君了,仙君请,本君带仙君去仙君的居处。”,宋昭看出他的敌意,暗觉好笑,这响彻天下仙妖闻之色变的璞樾阁阁主,竟是这般孩子心性,倒是有些,可爱。 楚渊给赵易安房间布好结界,带着宋昭往章子阁走,那是离赵易安居处最远的阁子,当然,也是离他居处最远的,毕竟,他和她的房间是对邻。“敢问仙君名讳?”楚渊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在下名宋昭,阁主叫我宋昭就好,担不起仙君,更担不起阁主的敢问与否,阁主有话但说无妨。”“既然如此本君就有话直说,本君知你与绾绾在人族是故交,在仙族你也对绾绾照顾颇多,本君替璞樾阁绾绾谢过宋昭仙君,只是人不能停留在过去,人是要向前走的,本君留下你,是因为绾绾,但本君留下你不代表本君容得下你,宋昭,什么该想,什么不该肖想,宋昭,你是个聪明人。”,宋昭这些年,是真心实意喜欢过绾绾的,但他明白,绾绾把他当家人,绾绾会为了他的命而放弃自己的命,因为她把他当可托付性命的家人,他太了解绾绾,他们之间也只会有亲情,他现在只希望绾绾能好好活着,他看出来绾绾并不排斥楚渊,至于楚渊,他要替他妹妹,好好试探一下,想到这里,宋昭心里暗笑,面上却正经道:“阁主不知,绾绾这乳名外人叫不得的,有失礼数,只有轻浮之人才随意以女子乳名称呼。”楚渊攥紧拳头,恶狠狠地说道:“本君叫不得你叫得,难道宋昭仙君是轻浮之人吗?”宋昭轻笑:“我与绾绾自小一起长大,在人族时早已订下婚约,我应该算绾绾的。”宋昭特意停顿了一下,“未婚夫。”,楚渊脸色青紫,宋昭不敢多留,转身躲进阁子,“多谢阁主款待,明日我再去瞧绾绾,阁主早些休息。”只留楚渊在原地,极地飘起鹅毛大雪。 赵易安此时正准备休息,突然刮来一阵冷风吹开了窗户,窗外竟突然下起大雪,她见这雪来得奇怪,起身向窗外探看,却看到站在树下的楚渊,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楚渊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赵易安不知为何,觉得被他盯得有些心虚,直觉他有事找她,下楼开了门,看到楚渊还站在原地盯着楼上窗户的方向。“楚渊?怎么了?”似乎是刚知道她下来了,楚渊缓缓低下头,看到只穿着单衣的她,怕她冻着,将她推进房内,自己站在雪里,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她,就好像她不知道哪个瞬间就要化作一股风飞走一样。“楚渊,来,进来,外边太冷了,我们去楼上。”赵易安感受到楚渊的低沉,将他轻轻拉入门,楚渊帮她升起火炉,然后站在她面前继续盯着她,“怎么了?”赵易安的声音异常柔和,楚渊盯着她,他的手慢慢地向她的手伸去,赵易安任他握住自己的手,下一秒他就逐渐向她走近,缓缓将她搂进怀里,赵易安予取予求的模样,回抱住他,感受到回应,楚渊的心慢慢安定,把她抱紧,头埋到她肩膀里,带着点哭腔说:“你回人族能不能带着我?我很能干,我可以看家可以干活,我不想和你分开。我原以为,我和宋昭相比,不过差人间十载相伴,但我与你有同样的目标,历经生死,我比他强大,我能把你保护得更好,我未必会输给他。可我才知,你与他,是年少就订下终身的青梅竹马,我才明白,我错过的不是时间,是你从天真烂漫长成如今独当一面这一路的磋磨,是与你共同面对一切的生死相依,绾绾,我和你相识时间尚短,但我觉得,你会把爱看做成全,所以,我愿意成全你,但我们的分别能不能来得晚一点。”楚渊越说越激动,感受到肩膀的湿润,赵易安急忙拉起他,楚渊缠着不愿意松手,赵易安只得就这么被搂着说:“你在说什么?我和宋昭有过婚约,但是那就是我爹瞎点的鸳鸯谱,我和阿昭已经说开了啊,那婚约不作数的,你从哪听来的?还有我们药还没取完,碧玲参还没到手,我回人族干嘛?你今晚吃错药了?”,赵易安说了一长串,楚渊仿佛只听到了她和阿昭的婚约不作数她不走,一个挺直差点磕到仙易安下巴,“真的!?你不走吗?你不喜欢他?”楚渊像儿时话本里终于找到妈妈的小蝌蚪那样激动,“是啊,楚渊,你今晚在发什么疯?”,楚渊后知后觉今晚自己的行为在赵易安看来有些莫名其妙了。“没什么,绾绾,等诸事皆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什么秘密啊?”“都说了是秘密了”“哈哈哈哈好,等诸事皆安,你告诉我。”“绾绾,在妖神试炼里,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你就不怕我真的捏碎妖丹?我知道那么多仙妖大战的秘辛,你不怀疑我是在诓骗你吗?”楚渊满心欢喜,以为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见赵易安收敛了笑,楚渊瞬间就明白了,强笑道:“晚了,我该回了,明早想吃什么?”,或许是窗外来的蹊跷停的突然的大雪扰乱了赵易安的心绪;或许是今夜楚渊情绪的起落感染了她;又或许是他眼里的真心太真诚,让她相信她于他而言已经不仅仅是利益互换者;总之,赵易安鬼使神差地拉住楚渊,想告诉他真相。 第8章 “我知道你是菩提木一族,是神族。” 第七章 赵易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渊,神情复杂,楚渊从未见过她如此庄重的神情,一时也有些紧张,“你叫我漆尚,不就是在提醒我吗?”楚渊紧张的心瞬间松弛,还没等他夸绾绾就是聪明,赵易安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刚放下的心又提紧,“至于仙妖大战秘辛,你知道很正常,因为楚渊,你是菩提木一族,为神族,仙妖大战的真相在下界被掩盖,可在神界,神族怎么可能让人神陨落得不明不白,菩提木一族由人神神力从妖入神,更是和人神有着不可分割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自然知道。”楚渊看着她,眼里有不可置信,有迷茫,有钦佩,有不解,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怀疑。赵易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丝怀疑,轻轻笑着:“你不用怀疑我,我不是仙族派来的探子,我知道你是菩提木一族,是因为我们见过,很久之前,我见过你一面,于你而言那或许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所以后来见到你第一面,我就认得你,知道你要炼培元丹我就更加确信,你是菩提木族人,是我当初遇到的那个人。仙妖都知培元丹可修补灵根,却都忽略掉培元丹可净化妖力,我遇到你时,你应该刚净化过妖力,体内没有妖力,所以你出手时用了神力,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神力浩荡。”“我只用过一次神力,你是…十多年前那个被狐妖抓走的小姑娘!”楚渊的眼神变得惊喜,“对,我就是你救下那个小姑娘,那时我被掳走,是你将狐妖打晕,又引来上仙救了我,狐妖晕倒之前十分惊讶,尾巴护着头说这是神力,神族世代居于神界从未下界,只有菩提木一族是由妖入神,在下界有一丝踪迹,璞樾阁主妖力高深修炼极快,无人知晓来处,是因为你是从上界而来以神族之身修炼的。”楚渊高兴得树叶子都抖三抖,问赵易安:“那我们这算不算天生的缘分?”,赵易安笑着说:“当然算。只是你为什么会在下界呢?”,楚渊沉下肩膀,叹了口气,“我也不知,小时候同龄小树都去修炼神法了,只有我被长辈提溜走学妖法心经,教我炼培元丹净化妖力,后来我妖法大成,睡了一觉就被族长丢下来了,说我在下界必有所成。”“啊?就这么扔下来了?”赵易安觉得自己十多年的话本都白看了,哪有这精彩,接道:“所以你遇到濒临灭族的族群都会救一把,因为没人比你更知道没有族人的孤独和恐惧。”楚渊笑开了花,“哪有你说的那么悲惨啊,只不过人神慈悲,菩提木一族由人神神力入神族,与人神牵扯甚深,染上了人神三分心软,看不得他们流离失所。”“绾绾。”“嗯?”“你看,月亮真好看。”“是啊,好看。”赵易安接道,侧过脸,偷偷瞄着楚渊,轻轻说:“但不止月亮好看,还有你。”,楚渊听到她的气声,转头对上她的目光,“你说什么?”“没什么。今夜这雪来的猛停的也急,甚是奇怪。”,一旁的楚渊摸摸头挠挠手,像身上有跳蚤似的。赵易安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拱桃子毛儿窝里了?”,“没,没事儿。”若是让赵易安知道这雪是因为他被宋昭气的,他就不用要这张脸了。楚渊尴尬至极:“绾绾,夜深了,早些睡吧。”“好,你也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还要和阿昭商量取九色芙蓉的计划。”“和阿昭???不是为什么还要带那个宋昭?就你和我不好吗?”“九色芙蓉藏在人族的京城,我几乎没有灵力,你对人族尚不熟悉,当然要带阿昭啊,而且阿昭既然是来找我的,我怎么能把他一人就在极地?”“…我先回去了。”楚渊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屋子。 赵易安站在窗前,看见楚渊进了门,转头换了衣服,向璞樾阁边缘走去。手握成空心拳轻叩三下重叩两下,这是她和阿昭的暗号。门开,宋昭给她递了件大氅,她拢了拢身上火蚕妖力做的衣服,把大氅推给宋昭,宋昭收了衣服,带她向楼上走去。“你身体畏寒,凉水都碰不得,为何要来极地?”“阿昭,你觉得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宋昭沉默不语,“阿昭,我和楚渊做了交易,我帮他炼培元丹,他给我碧玲参。”“不可!”宋昭从椅子上嗖的一下站起来,“不可以!你身体弱,你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元气,你用血炼培元丹只怕等不及碧玲参你就先死了!”,赵易安把他拉回椅子,“我知道,你放心,我的命是你放弃功名闯入仙界,是我背井离乡也要保下来的,我惜命。所以我要绛紫荆和九色芙蓉,这两味灵草补血固本,是用来保我的命的,我会好好活着。”宋昭悬着的心轻轻放下,赵易安看着宋昭蹙眉沉默,眼看气氛沉重起来,笑着打趣他:“一切都好,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要做什么,顺便问一下我的‘未婚夫’,是何时将婚约这桩旧事告诉楚渊的,这事儿咱不都说好翻篇了吗?”,宋昭知她有意开解转换话题,顺着她的话接道:“对啊,有人对我‘未婚妻’垂涎,我不应该告诉他吗?”两人噗嗤一声小了,“绾绾,我看出来了,你待他不同,他也宝贝你的紧,我这不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么,你别说,他真的挺在乎你的,极地这场雪这么大,只怕咱们璞樾阁主今夜心情不太好啊。”赵易安随手拿起宋昭倒的茶,品了一口,茶色正好,只是不是她喜欢的,“是啊,来问了我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宋昭暗笑,“阿昭,你可以笑得很大声的。”,宋昭一下子憋不住了,直笑得喘不过气来,“堂堂璞樾阁主啊哈哈哈哈哈,哦对了,什么时候出发去人族?”“我可没说带你啊。”宋昭捏着她耳朵往上揪,“得了吧你,我都投奔你了你还能抛下我。”“诶呦诶呦轻点轻点多大了还揪我耳朵,就你长得高行了吧。”“对啊我就是高。”嘴上逞强,手上松了力度,赵易安的耳朵从宋昭手里逃脱出来,半点红印子都没有,“行了,走吧送你回去,不然歇晚了明天你该头痛了,万一被某人哦不,某妖知道你今晚来我这了他不得把我卸了。”,赵易安捂着嘴偷偷笑,“不用了,极地之内,没什么瞒得过楚渊,我不会有事的,如果有能瞒过他的,你也救不了我。”“绾绾,你这话很伤我心。”“没有啊,你就是修为没有他高啊,实话实说而已。”“赵!易!安!”“好好好,哥你最厉害了!我走了啊”,赵易安忙不迭地跑出去了,只留宋昭在身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对着她笑。赵易安是人族,夜里疲惫感官迟钝,但不代表某棵树会,所以她进屋时没有注意到对面施了妖法的窗户闪烁了一下,那一直关着的窗户有那么一瞬间变得透明,窗户后,楚渊看着她入门,目光望向她回来的方向,逐渐变得冷冽。 第二天的极地迎来了暴风雪,不知昨夜何时下起的雪,但一直没停,主阁里一仙一妖一人围着火炉商议取九色芙蓉的事宜,“人族这么大,往哪里寻呢?”宋昭的疑虑发自真心,但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就像自己刚刚夸杉槿是个大好人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楚渊看向赵易安,声音没有往日的粘糊和温和,清脆如两人初见:“咱们一定要带着他吗?我不认为宋昭仙君能给予我们实质性的帮助。”赵易安狗腿地冲他笑,然后佯装恶狠狠地向宋昭说道:“丢不丢人,九色芙蓉在京城赵宅!”“什么!!?那口缸里的??”宋昭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蠢过,赵宅只有那一株芙蓉,但他明明记得那是最普通的粉色,“这九色芙蓉是当初仙人在赵宅设下阵法时用来当阵眼的,就在我闺房门口的水缸里。那也不是水缸,你没发现我从没往里头添过水么,那是方水塘,水是昆陵仙宗主殿前供养的三宝水,专用来培养九色芙蓉的,那粉色和水缸都是仙人施的障眼法,世上只有三株九色芙蓉,一株在昆陵仙宗,一株在人神的火华宫,一株在我房间门口,只是我这株不为世人所知,若要取花,当然我门口这朵最容易取。”“不是这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宋昭,没事不要总是练剑法,看两本书吧…”“但是绾绾,回赵宅,你可做好准备了?”“取朵花而已,半夜去拿了就行,做什么准备?”赵易安和宋昭装糊涂,“绾绾,九色芙蓉是赵宅阵眼,有护宅精灵在,只有你能带我们进入赵宅,我们出手肯定会惊动宅子里的人,不可能逃的过去,赵敏。” 赵易安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太久,太久,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她也一直有意无意地淡化这个名字,赵易安侧头躲避宋昭的目光,却迎面撞上楚渊的眼睛,他的眼神清澈,却让赵易安难受,这双眼睛里没有往日的炽热,只有平淡。刚才她和宋昭说了半天,楚渊没有插进去一句话,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不过,这才是他吧,是那个凌驾于众生之上灭一族如囊中取物的璞樾阁主。“楚渊,你伤怎么样了?”“已经完全恢复了。”“你确定么?你可是我们的底牌,你的身体状态直接决定我们制订什么计划。”,楚渊暗暗挺了挺腰板,把手腕伸过去,“要不你把下脉?”,赵易安将手搭上,灵脉有力节奏均匀,是平脉,“不错,健康得很。那就这样,如今也不知道京城是个什么样子,赵宅如何了,阿昭,你先去人族探一探,我和楚渊收拾一下再过去,我们京城见。”“好。”阿昭不曾多言提剑便走。楚渊眼睛一亮,“你和我一起?”“我当然和你一起啊,不然你初到人族适应不了怎么办,护宅精灵遇强则强,我不跟着你得多费劲儿。”,楚渊像得了糖的孩子傻兮兮地笑着,全然不复刚才的清冷模样。“绾绾,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嗯?怎么了?”楚渊深吸了一口气,直勾勾地盯着赵易安,赵易安有些难为情,刚想把目光挪开,被楚渊按着动弹不得,“绾绾,我不喜欢你和宋昭天然的亲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知礼克制却在宋昭面前自在随行的感觉;我不喜欢你和他一个眼神就能知意的默契;我也不想…你在深夜瞒着我去寻他。”楚渊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立场说这些,也不知道赵易安会有什么反应,更害怕赵易安觉得自己在控制她,也不想赵易安知道他一直在偷偷查勘她的行踪。 出乎他所料,赵易安很认真地回复他:“楚渊,我觉得我和每个人的相处方式都是不同的,因为我和阿昭幼时相识,所以我们的相处模式一直是孩童时期的无所顾忌,我和你相遇时我已经是这样的赵易安了,所以不是我在你面前拘束,而是现在的我就是这样。你不用去惋惜你没有认识过去的赵易安,我觉得我是在不断往前走的,过去的赵易安她并不好,你应该高兴,你遇到了更好的赵易安。”楚渊愣了,他想过她会袒护她的竹马;会敷衍他想太多;会质问他凭什么这么问;他独独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真诚的回答。“至于阿昭,我还没从我娘肚子出来就认识阿昭了,我们之间的默契是对对方的绝对了解,如果你也想这样,那你就要多和我在一起玩啦。但我和阿昭,的的确确感情很好,我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是他的底气和后盾,但我跟你感情也很好哇…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我也不是故意瞒你去他房间的……我看你心情不好,怕你多想,我以后去找他会给你说的。”,赵易安说到后边声音小小的,脸蛋红红的。楚渊看着她,觉得她会什么了不得的法术,不过寥寥数语就消散了他一晚上的怨气。“那你以后要好好保护我啊。”“好~”赵易安踮起脚尖,给他捋了捋头发,“走吧,收拾一下。”说着赵易安拿起一根绳子往楚渊脖子上套,“诶诶诶谋杀你阁主?”,赵易安笑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楚渊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任她往自己脖子上肩膀上腰上套绳子。“我们为什么不和宋昭一起走?还要收拾什么?”“妖族桀骜,人族规矩多,京城是宗室贵族所居之地,礼仪更是繁琐,给你说一说免得让人怀疑,顺便给你做两套人族的衣服。”“你要给我做衣服???”楚渊如果是个带毛的这时候尾巴已经摇成螺旋桨了,赵易安笑道:“不然呢?阁主大人亲自做?我把我的几身旧衣服拼一拼给你做一下,你要嫌弃我就不管了哈你让荣荣给你做。”“不要不要,我就要你做的。我还没见过你穿人族衣服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我就是想看看绾绾本身的样子。”“哈哈哈绾绾现在是璞樾阁的人,既然入了璞樾阁自然是妖族的人。”“当真以后都是我璞樾阁的人了?”楚渊低头看向正在量腰围的她,目光晦涩,带着说不清的忍耐,“那是自然,誓死效忠阁主。”“那我们的两年之约能不算数了么?碧玲参我一定会给你的,你可不可以留在璞樾阁?”赵易安嘴角的笑突然凝固,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我们之前谈过这个问题啦楚渊,你给我碧玲参我多活几百年,就不走了。”“放心吧!”楚渊笑及眼底,兴奋的神经让他没有察觉到赵易安语气里掩盖的悲哀。 转眼三天过去,赵易安将做好的衣服鞋袜给楚渊送过去,楚渊宝贝的不肯上身,赵易安哭笑不得,答应回来给他做全新的才成功让他穿上,尺寸正正合适。“楚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楚渊停下正在傻乎乎转圈的脚,认真思索了一下:“我不知道,似乎从见到你我就想对你好,就想亲近你,当初救你也是,我知道救你会暴露神力,但我还是想救你。”“感觉好奇怪啊。”“说明咱俩有缘分呗~”赵易安被楚渊这句话的语气吓得一阵恶寒,略带嫌弃地说:“好矫情的语气…”楚渊憋笑,转移了话题:“你这身衣服好好看啊,绾绾回来我给你多备点人族的衣服吧,你还是穿人族衣服好看!”“哦哦好哇,好看吧,阿昭给我买回来的时候我也是你这个表情,我都没想到我还能这么好看。”楚渊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我刚才说错了,不是衣服好看,是你戴的钗环好看。”“我觉得衣服也不错啊……不过钗环确实也好看,阿昭买回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幸亏阿昭来把我的东西都带来了,不然这么好看的钗环就落在裕宗了。”楚渊有些气恼地问道:“那我身上这身也是宋昭买的?”“不是你身上是拿我以前的圆领袍改的,是我娘买的。”楚渊心情有所缓和,带着赵易安来到结界处,不过一挥手,再睁眼,已经是人间京城。 赵易安好奇问道:“这结界这么容易开的吗?”楚渊笑道:“人神已经陨落三万年,这结界也日渐衰弱,不过也不好开,只是绾绾你遇到的人都太厉害了,比如我。”赵易安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楚渊却不感觉有什么难为情,拉着她就要进城,问她城中最好的裁缝铺和首饰铺在哪里,赵易安顺口说就城门口那两家,问他要干什么,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给你买衣服首饰啊,宋昭挑的难看死了,多亏你这张脸不然都称不起来他那衣服。”赵易安暗笑,这人啊,一开始还夸她衣服好看来着…楚渊给她量身订了两套,又添了两套成衣,在首饰铺里给她从头到尾都换了一套,赵易安看着镜子中穿着紫色裙子戴着猫睛珍珠祖母绿红宝石的自己,觉得不用主动去赵宅了,一出门就招摇得被赵宅知道自己来京城了。奈何身旁人热衷于打扮她,就随他去吧。两人说好和宋昭在城中平安客栈集合,加快脚步赶到时,宋昭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9章 “他竟真想要我的命”“谢谢阿渊” 第八章 彼时宋昭正在喝酒,看到楚渊正想打招呼,突然从楚渊背后选出来一个反光的人,宋昭一口酒呛的直咳嗽,“咳咳咳,绾绾你去抢劫首饰铺了?”“怎么,不好看啊?”赵易安叉着腰问,“好看啊,就是你这一身跟话本里逃婚的公主似的。”“本君挑的。”“不愧是阁主,这不仅眼光好,还有万贯家财。”“绾绾,你先上楼,我和阁主说两句话。”“好。”赵易安素来把宋昭当兄长,宋昭嘱咐她从不多问。看到赵易安进了天字号,宋昭向楚渊行礼,说道:“阁主莫误会,绾绾的钗环首饰襦裙的确都是我添置的。赵家的情况比较复杂,赵伯父养了外室,夫妻二人貌合神离,后来索性闹翻,从那之后伯母就有些…偏执。她不喜欢绾绾打扮,不喜欢绾绾穿裙子,总是告诉绾绾打扮的女子都是有坏心思不干正事的,所以她给绾绾准备的都是圆领袍,也从不给她胭脂水粉。绾绾心疼母亲被父亲背叛,凡事都顺着母亲,也没有打扮过,向来以男装示人。绾绾表面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心思细腻得很,儿时看到别人家的小娘子穿得漂漂亮亮她也会羡慕,她和旁家小公子玩不到一起,小娘子又不愿意和她一起玩,所以哪怕后来她搬了家,她也宁愿跨越半个京城来北郊找我和阿遥。再长大些我有了营生,手上有闲钱了就会给绾绾添一些衣服钗环,我送过去伯母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绾绾这才有了女儿装。我知阁主心意,那晚不过试探一下阁主,还请阁主恕罪,我和绾绾一起长大,赵宅这些年势大,全京城人都盯着,十几年来绾绾言语行事不敢有一丝差错,但她在阁主面前却没有那份谨慎,我看得出她待阁主与旁人不同。阁主,宋昭今日所说并无旁意,只是希望和阁主解释清楚,宋昭先行告退。”楚渊站在原地,抬头看向天字号房的方向,看到她的影子,想起早上在成衣店他们的对话。 清晨成衣店,楚渊看到一身墨绿色的圆领袍,想来这个颜色一定很衬赵易安,问她:“你需不需要买两件男装,来往行事方便些。”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兴奋地挑着一件件裙子还问他觉得哪件好看的赵易安突然安静下来,笑着给他说不用,如今他明白了,那件圆领袍不是衣服,是阻止赵易安成为赵易安的束缚。楚渊还没回过神来,听到赵易安在唤他,撑起笑脸回应道:“怎么了绾绾。”“楚渊,你看那个掌柜的,好像蛟龙族那个爷爷啊,不过他耳朵可聋了,我要了三遍热水都没听清,蛟龙族那个爷爷却耳清目明的。”“绾绾,蛟龙族长好几百岁了,按照蛟龙族年龄来算正值壮年,但化为人形就是了不得的老人了,所以虽然头发花白但身体好得很。”“哦哦,你们妖族还挺有趣的,和仙书上记载的大有不同,诶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没事,咱们什么时候去取九色芙蓉?”“一会儿出门买个幕离,就出发吧。”“不带宋昭?”“他刚才上来了,我已经让他去赵宅了。他在那里等我们。”“为何要买幕离?”“你这一身给我买的像国公爷家的小姐,人族规矩是要带的,而且…赵宅女儿四年前就已经死了,若是让故人看到我,只怕吓得魂都没了。”“好。”赵易安挑了个紫色幕离,带着楚渊来到赵宅后门和宋昭集合,看到旁边胡宅后门乱堆的柴火,赵宅正在嘲讽般地笑了两声,楚渊听出笑里的不齿和讽刺,问道:“怎么了?”,赵易安答道:“我在这里住了三年,那些年胡宅和赵宅邻里融洽,两家的下人都会互相帮忙整理好柴垛。这住的时间久了,纠纷也越来越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赵宅后门从内里锁着,赵易安拉起纯铜的门环,连敲两下,说道:“李婆婆,不知道还如今是不是你守门,不拘是谁,若是个还记得我的,就把门开开,也不必禀报你们家老爷,若是个新来的,不识得赵敏,去问问管家的赵来,账房的耿先生,这宅子里说话管事儿的人,只是腿脚要快些,若是迟了我可不担待。”话还没说完,里头那人在听到赵敏二字时就忙慌地打开了门,“见过小姐。”“守后门这活儿怎么落到你赵九的头上了?”赵九原姓李,家中排行第九,豫州人,十五年前被人牙子拐来京城,赵循看他可怜把他买下,原是要让他回乡,但那年豫州饥荒,李九家中已无亲人,自愿留在赵宅做工,后来赵宅发达了,李九也算宅中老人,跟了主人家的姓,每天不过看养宅中花草养老。“去年李婆子的老二媳妇生了个孙子,老爷让她回庄子里了,我知道敏姐儿是自己走的,我想如果敏姐儿有一天回来,必是从后门回家,怕不识得的小子冲撞了敏姐儿,所以揽下这差事,盼着您回家啊。”赵九说得热泪盈眶,赵易安只是浅笑,未有只言片语,她是感激赵九的,赵易安八岁那年病重,赵循在外给女人买头面豪掷七百两银子,赵易安她娘在家里找不出一两银子给赵易安买药,是赵九拿出来他的棺材本救了赵易安,赵易安记得他的恩情。只是她今日的计划不管成不成功,她与赵宅都要彻底撕破脸面,这个节骨眼上,她与赵九生疏,赵九才不会被怀疑,以后才能在赵宅颐养天年。“这是,姑爷?姑爷您也回来了!我就知道您不会抛弃小姐的,您和小姐一起长大,连功名都没要,怎么可能像坊间传闻那样嫌弃小姐体弱而逃婚呢?”宋昭尴尬地看了眼楚渊,楚渊则旁若无人地看着赵易安,赵易安平静地解释:“赵九,我和阿昭这一路相互扶持,他如我兄长,但于我并未成亲,你慎言。”赵九擦了眼泪,满怀期待地问道:“就按小姐吩咐的。小姐如今回来了,是不是消气了,以后就不走了吧?小姐和宋爷不在家,宅子里都没笑声儿了。”赵易安自嘲地笑了,“赵九,我从来没想过离家,是赵宅逼我的,如今回来,也只是要取样东西,赵九,你若是还念着我这个小姐,就什么都别说,今日是我赵敏自己带人翻墙进的赵宅,与你无关。”“小姐…”“赵九,不知爹和娘…身体如何?”“老爷和夫人身体康健,夫人前些年拿了一半的地契已经回了娘家,一切都好。”赵易安点了点头,舒缓了一下从进宅子就不敢松下的直挺的肩背,忽然想起如今没人监督自己的仪态了,心中嘲笑自己的怯懦,赵易安啊赵易安,你那出息,你已经不是赵敏了,哪怕头上步摇摇出波浪都没人管,怎么一回来就还是这幅拘着的样子。赵易安看着几乎没怎么变过的后院,带着楚渊和宋昭向东南的厢房走去。 三人刚入院中,楚渊就大喊:“快出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四周围墙上已经布满了弓箭手,数十名身材高大的武夫从墙上跳下,赵宅有大阵,养着护宅精灵,宋昭若出手引来护宅精灵不死也得脱层皮,楚渊受人神神法约束,在这些人没有射杀他之前他不能出手,赵易安灵力微弱难以自保,如今三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住手!住手!那是小姐!”赵九不知何时跟了来,朝那群人大吼道。一个武夫说道:“老爷说了,小姐突然因病去世,京中流言不绝,必有人假冒小姐回宅诓骗钱财,下令若有伪装者一律诛杀,赵九,我知你从小看着小姐长大不愿相信事实,但老爷难道还能骗我们吗?小姐已经死了,这个假冒的,也得死。”说罢下令放箭,赵易安从头到脚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她从未想到,赵循竟真想要她的命,宋昭和楚渊什么也顾不得了,眼看剑要出鞘,赵九冲上来护在赵易安身前,朝那些武夫大吼道:“你们想杀她就先杀了我!”话没说完墙头飞一箭已经射中他胸口,血液喷出,赵易安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死之前赵九最后一句话却是:“小姐,我若…知…必…不会…让你…进来…”赵易安再也忍不住,哭喊道:“赵伯!!”可容不得她难过四周围墙上弓箭如雨般射下,楚渊用妖力拦下,可妖力既出,护宅精灵亦感受到闯入者,楚渊本为神族,妖力深厚近神,护宅精灵遇强则强一道神力向楚渊袭来,赵易安明白楚渊的妖力抵不过这道神力,楚渊若是用神力就打破了人神神法必遭反噬,千钧一发之际赵易安推开楚渊,用自己身上的小块菩提木把神力引到自己身上,神力入体,赵易安感受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出乎她意料,神力没有把她打成肉泥,她只是疼痛,感觉体内神息在接纳神力,慢慢地将这股力量融入血脉,但太痛了,她终究撑不过昏了过去。 护宅精灵这一击打在赵易安身上,违反护宅精灵不伤宅中人的铁律,护宅精灵灵丹自爆而亡。宋昭和楚渊再无顾忌,一道仙力一道妖力打退众人,楚渊抱着赵易安,手一挥连缸带花给拿了走。 妖族极地璞樾阁中,楚渊和宋昭正在对着躺在床上的赵易安皱眉,两人给赵易安进行了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的全面细致的检查,赵易安什么伤都没有,但就是不醒,楚渊奇怪得很,这神力打在他身上也是半条命,赵易安却平安无事。宋昭是知道赵易安体质特殊的,只是不知那是神息,两人正束手无策,忽见带回来的九色芙蓉上出现一道闪光,那光直奔赵易安而去,楚渊抬手把那道光打了回去,可是楚渊的妖力似乎伤害不到那道光,它竟拐了个弯又向赵易安飞去,且这次速度极快,不及楚渊第二道妖力落下就飞入赵易安额心消失不见,那道光刚飞入她额心,赵易安就醒了过来,“绾绾!”“绾绾!”又是这熟悉的一仙一妖的声音,只是这次两道声音都是温柔的,欣喜的,带着极度紧张后的突然松了一口气的安稳。 “绾绾,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宋昭先一步开口,“没事了阿昭。”“那我就先回去了。”宋昭想给他们两个留下独处的空间,见赵易安无事转身离开。楚渊坐在赵易安床边,附身握住她的手,“绾绾,你吓死我了,你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楚渊想起赵易安挡在他身前的时刻就开始发抖,他第一次发现,赵易安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经如此之重,重到他可以不要培元丹,重到他可以为了保护她不顾性命,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在赵易安心中份量之重,重到她会毫不犹豫地以人族凡胎接洪荒神力。“没事,如果我挡在你前面,护宅精灵不会放过你和阿昭,我们三个都走不了,况且…本来就是因为我你们才会陷入那般危急境地。”“怎么会是因为你呢?明明是我要炼培元丹。”“楚渊…我…”赵易安欲言又止,她要炼培元丹又何需九色芙蓉,只是她怕死,所以要九色芙蓉给自己补一补气血灵力。“对了绾绾,我和宋昭给你检查过了,你身上内伤外伤都没有,但是身体却很虚弱,你有什么不舒服吗?”“我没事。”“那你知道为什么你毫发无伤吗?”楚渊问得随意真诚,赵易安听得神经瞬间紧绷,“想来是因为我是赵宅人,所以护宅精灵对我无用?”“可能吧,我对人族事知之甚少,没有伤到你就好,就是你身体太虚弱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风干鸡!”楚渊笑的灿烂,发自内心地开心,赵易安脸色苍白,他只想给她好好补一补身体,“好,谢谢阿渊。”“你叫我什么?”楚渊的眼睛瞬间放光,“阿渊?”赵易安笑了,“你终于不指名道姓的叫我楚渊了。”“不就只是一个称呼嘛。”“不是!你每次叫宋昭阿昭我都不喜欢,现在没关系啦,你以后都要叫我阿渊。”“好,阿渊。”楚渊笑得不值钱得很,沉浸在自己终于从楚渊变成阿渊的喜悦里,出门给赵易安抓野鸡去了。 楚渊如果没有这么激动,他就会注意到他刚出门赵易安额心就钻出一道光,落在地上成了翩翩少年,少年轻启朱唇,朝赵易安行礼,唤道:“主人。” 第10章 “他对我好,但他不是对赵易安好” 第九章 如果不是这少年,赵易安不会瞒着楚渊,她相信楚渊不会为了成神而害她,但现在,如果告诉楚渊,那就是断了楚渊的生路。 赵易安回想起一个时辰前,那时候她就有意识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醒过来就被这九色芙蓉花灵侵入了意识海,就是这少年。少年名唤九桦,本长在人神的火华宫,十四年前被盘山神君带来下界,从此守护在赵易安身旁,赵家换了新宅之后他就以花形守在她门前,用自己的灵力维持大阵。赵易安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体内的神息是人神神息,是人神留存世间的最后一缕气息。 赵易安想起意识海里,她以为那少年是敌,那是她的意识海,是她的天地,她手化利剑向他刺去,可少年纹丝不动,伸出手腕,让她把脉。她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单手覆上他的灵脉,赵易安在楚渊手上见过类似的脉象,那样磅礴的力量,是神族。于是她明白少年没有骗她,退一步讲,少年即使骗她,以他的力量,哪怕是在她的意识海里,她也无能为力阻止他。 于是她听少年讲了下去,九桦告诉她古书所载神体所能容下的仙妖之力是有限的,神族若修妖法,必须每十年服用一颗培元丹,将部分妖力转化为神力,直至再次由妖入神,否则神体容纳不下的妖力就会撑爆灵脉,若以特殊的手法炼制培元丹,加以绛紫荆则可保千年无虞。然人神已经探究过,神书所载有误,由妖入神何其困难,更何况每十年都会损失掉大部分妖力转化为神力,培元丹可净化妖力,但终究不能完全抵消掉妖力对神体的侵蚀,绛紫荆与培元丹无论以何种手法也做不到保神体千年,若是外来妖力,可以神力逼出,自修妖力源自自身灵气,灵脉与心脉相连难以逼出,因此神族一旦修妖力,除非每十年一颗培元丹,否则必爆体而亡。 赵易安一时反应不过来,凭本能接了一句:“人神怎么会研究这个?”九桦回答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给你说的,人神之所以会探究这个问题,是因为神族,本是修习不了仙妖之法的,由正经途径入了神的仙妖,只是有神一般的强大的力量,入了神界执掌一方法则,可仍是仙妖族族人,只有菩提木这般由天地所化主神神力入神族者,才会生而神体,却可修妖力,人神要菩提木一族入神,才会去探究。”“那古书为何人所著?竟有这般大纰漏?”“古书为盘山神君所著,然盘山神君可算神格,他所作所为皆遵循天命,不一定对,但一定有其因果。”赵易安还待开口,却被九桦制止,九桦接道:“因此,楚渊修妖法,本就是逆天命而为,是无解的,但偏偏,有了你。”“我?”“对,你身负人神神息,又能活这么久,以至阳之物人血滋养神息这么多年,又吸收了人神留在世间的所有神力。是的,护宅精灵是我分身,楚渊力量太强大,那一击凝聚了人神所有神力。”九桦看着赵易安迷茫的眼神,补充到。看着赵易安点头,他才接着说下去:“所以你的出现,给这盘死局了一丝生机,你的血肉自愿献出可重塑神身,如今你又有人神神力,如果你自愿献出血肉神力,可助楚渊重塑神体,将人神神力融入他的灵脉,可净化他全部妖力,让他重回神界,你是唯一的解法。”“诶呦,小花灵,你说我身负人神神息,是你的主人,那你把这些告诉我,不怕我死了吗?按照话本子里的套路,你应该瞒着我杀掉楚渊,来让我活下去,然后我该怨你,我…”赵易安还没说完,看见九桦毫无情绪的双眼,不自觉停下了话头。如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神祇的九桦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他笑得很轻,“因为…很多年前,很久很久以前,主人就告诉我,爱不一定要圆满,爱是牺牲,是成全,她还告诉我,九桦不要害怕主人死,九桦应该把一切都告诉她,对主人有利的,不利的,让主人自己做决定,这才是真正的忠心和保护。” 赵易安放下撑着头的手肘,正身看向他,她从没想到九桦会是这样的回答,透过淡然温润的九桦,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不同于世人,神圣不可侵犯的火染。 九桦收了笑,恢复原来与世无争的恬淡,接着说:“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九桦欲言又止,“怎么了九桦?”九桦叹了口气,接道:“我知道你对楚渊的心意,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是想让你做一个不要后悔的决定。但是楚渊对你…”“我信任楚渊,他对我的好我感受得到。”“你和楚渊见第一面他就放过了你,还心甘情愿和你缔结魂契,相识不过一旬他就为你和裕宗撕破脸皮带你回了璞樾阁,不过半年他就在幻境里拼命救你,哪怕是现在,你们也才相识不过一年,他就愿意以命抵命救你。你可想过,他为何对你如此不同?”“我…”赵易安不知如何回答,楚渊对她,似乎一直就很好…没有缘由,甚至没有时间基础。“因为你身上有人神神息,菩提木一族因人神入神族,对人神有天然的亲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对你好,因为他感受到你身上的人神神息,但他意识不到,他只是潜意识里就想要与你亲近。我害怕,哪怕你拼尽全力牺牲性命也要救他,但他爱的不是你。”赵易安双眼失焦,跌落在地,她生来遭祖父厌弃,在外祖母家长至三岁才接回赵家,父亲厌她羸弱,如果不是她在医道上颇有天赋造福邻里得了个好名声,赵循不会对她如此上心,哪怕是宋昭,他对她的好,也是有二十载相伴的深厚感情为基础的,如果是另一个人与他相伴二十年,他也会对她好,只有楚渊,对她没有利用,没有理由,只是单纯地对赵易安好,因为她是赵易安,他就对她好。可是,原来他爱的也不是她,他是对她体内的人神神息好,原本她以为,她只有楚渊了,如今,连唯一的楚渊也失去了,不对,她从来就没有拥有过楚渊。 第11章 “我不允许” 第十章 赵易安知道,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灵草让楚渊十年炼一颗培元丹,纵使有,炼一颗培元丹耗费十年灵力,楚渊就等于十年白修习了,这辈子都成不了神了,况且,他是极地妖王,璞樾阁主,他要护极地万千妖灵安稳,千年如一日的搜寻同样的灵草,他的秘密迟早会暴露,他不能有软肋,一旦被人抓到软肋,不仅仅是他,极地所有妖,都将成为别人手中利刃。 她不允许。 极地不仅仅是楚渊想守护的地方,也是她的家,这里有荣荣,有七七,有很多她的朋友,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妖。 她想清楚了,无论楚渊是爱她还是只是因为神息对她好,她都爱楚渊,这是她的爱,无所谓值不值得,况且,也许楚渊一开始对她友好是因为人神神息,但历经生死,她感受得到楚渊的真心,如果只是因为人神神息就放弃这段感情,这对楚渊不公平。 多么可笑啊,楚渊是能修妖法的菩提木,菩提木族长偏偏看到了古书信以为真让他修了妖法;她的一身血肉自愿献出能塑神身,偏偏她和楚渊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和妖相识相爱;偏偏她最爱他的时候,让她知道了真相。 九桦看着赵易安,面带慈悲,他看守她数十载,他了解她,这个小姑娘,年纪小小就去鬼门关里闯一遭,好不容易活过来,亲人背弃,她成了那颗计算得失的棋子,被欺瞒,被算计,扮演着戏台前的木偶任人摆布,可偏偏她聪明,看穿世人的算计,成了台下人。她能长成如今烂漫的性子,已经是难得,她勇敢,她鼓起勇气又一次接受爱,却不得不做出割舍。九桦略带惋惜的说道:“你如今吸收了神力,身体更加虚弱,你会逐渐变得嗜睡,困乏,四肢无力,全身酸痛发热却畏寒,恶心,头痛,食欲不振,直至陨灭。”赵易安笑得云淡风轻,“我一介人族,用不上陨灭这个词。我还有多久?”“一年。”“那也等不及碧玲参了。”“你如果想救楚渊,就不能用碧玲参。它会逐渐消弭你体内神息,所以它才能增长你的寿数,但那时,你体内的神息就不足以让楚渊重塑神身,这世间就没什么能救楚渊的了。” 原来他和她,早就是死局了,赵易安笑了,两行清泪流过脸庞,泪痕不显,却惊到了九桦,十载相伴,他从没见过人族这个小姑娘哭过,他怕她受不住,想开口安慰,却被赵易安抢了先:“九桦,我若身死,神息献于楚渊,你又该当如何?”“回火华宫,神寿漫长,我早已习惯这世间兴衰变化,主人已经陨落了三万年,神族本不该插手下界因果,如果不是可算神格的盘山神君邀我下界护主人神息,我也没有资格离开神界插手你和楚渊的爱与生死,盘山神君算出我要护着幼时的你,没让我护着楚渊,纵他楚渊由人神神息而塑神身,他也不是我的主人。” “好,九桦,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说这个话,但我想,既然天道让我身负人神神息,应该也想让我承担一些责任吧,麻烦你回去告诉那些三万年了仍如你般记挂火染的生灵,我能感受到火染的气息,火染陨落,为大爱,为大义,她不后悔,我想,我用她的神息救我所爱,她也不会怨我的。”九桦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这世间唯有你,有资格替主人说些什么,你用人血滋养了神息这么多年,才让神息存留至今,是主人选择了你,以主人的性情,她一定会支持你的。赵易安,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你和主人,真的好像好像,我已经三万年没有见过主人了。”纵是看惯生死离别的九桦,也舍不得这个与火染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 “九桦,以前的我,只想好好活着,觉得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可是遇到楚渊,我才明白人活一世,不过百来载,如果只是活着,那就太浪费了,人要活出自己的意义,我一介人族,能窥探仙道已是机遇,若能用我的命换一个神的命,我赵易安也算不白来世间走一遭。”“九桦,神族寿数漫长,本君为天地化生的主神,神寿无垠,神要承担神的责任,若能用我一命换人族繁荣下界和平,我火染也算不白为神万载。”九桦看着眼前人,脑海中两个声音重合,一个稚嫩,是不过二十来岁下定决心为爱人牺牲的人族赵易安,一个悠扬,是执掌人族命格万载决意以身殉道的人神火染,人与神,差别如此之大,她与她,性情却如此相像。 “九桦,帮我瞒着楚渊。”“竟连这句话都是如此相似。”“什么相似?”赵易安疑惑道,“主人三万年前,也曾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她让我瞒着妖神,可我怎么瞒得住妖神,我怨妖神,他明明知道答应主人的交易就是让主人赴死,可他还是答应了主人,他非得要菩提木一族入神才能帮主人吗?神族皆道妖神痴情,苦寻人神神息三万载,可谁知正是妖神亲手将她推向覆灭,他对主人哪里是爱,不过是愧疚。”“不对,妖神寻人神神息三万载,可我已经带着人神神息在世间行走二十余年,他为何没来杀了我取走神息?”“小安,世间因果有自己的法则,纵使强大如天地所化的主神,也不能插手下界因果,妖神寻遍神界三万年未果,百年前去求了盘山神君,盘山神君算出人神神息在下界,这就由不得妖神了,之后的事,除了盘山神君和妖神,谁也不知道。” 赵易安若有所思,接道:“我想人神不怨妖神,她身为人神,甘愿放弃一切为人族而陨落,妖神也有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如果他为了人神牺牲妖族族群,他也不是人神爱的那个妖神了,人神一定是理解他的。”九桦叹道:“人神爱慕妖神,是神界皆知的秘密,可妖神一直未有表示,仙妖人三族在下界相互牵制,三族主神均为天地所化之神,一脉相承却各有不同,三神一起修炼,成长,一步一步承担起神界主神的责任,她不敢轻易向妖神表露心意,人神不仅仅是火染,妖神也不仅仅是彦桦,无论人神和妖神因情不和,还是因情而结合,神界主神间的平衡都会被打破,主人明白,妖神也明白,所以主人不敢表达心意,妖神亦不敢对传言有所回应。” 赵易安看向角落里的九色芙蓉,感慨道:“我曾在书中知晓这世间有两朵九色芙蓉,一朵在仙族,一朵在神界,我一直以为你是第三朵,不曾想你是神界那朵。如今我也只有一年时间了,既如此,也不用你的花和绛紫荆补血了,我还好奇为何楚渊不问我为什么要绛紫荆,原是恰好和古书记载相同,竟有如此巧合,倒是省去我不少口水遮掩。”九桦单手抚上她肩头,赵易安感受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我帮你压制体内神息,你最后的日子,或许…能好捱一点。”九桦知道,她一定会贪恋和楚渊在一起的时光,哪怕再痛苦,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会活着,一如当年陨落后灵息盘桓妖神身边的火染,哪怕妖神不知,哪怕神魂虚弱几近破碎。 “九桦,你先回去吧,回火华宫。”“好,小安,你…不要硬撑,我在你身上留了印记,你有需要就召唤我。”九桦不再停留,这是人神手下神使的准则,令出即行。赵易安看着与苍茫大地一色的天边出现一道光影,她知道,楚渊回来了。 第12章 “赵易安喜欢楚渊,赵易安希望,楚渊喜欢赵易安” 十一章 赵易安收拾好自己有些破碎的情绪,等楚渊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是满面笑容望眼欲穿地盯着自己手中风干鸡的小馋猫。他笑着埋怨她说:“一天天就记着你这张嘴,极地什么都种不了也养不了,还得倒腾我去千里外给你找。”,赵易安拢着他手臂,接道:“璞樾阁主妖力滔天,千里脚程不过须臾,倒腾几遍怎么了。”“你现在是越发不把我这个阁主当阁主了。”“原来你只想让我把你当阁主?”赵易安故意扬起语调,昂着头望着比她高出半个肩头的楚渊,楚渊眼睛一亮,他正愁不知如何试探赵易安,不曾想,照亮这层窗户纸的是赵易安。 “不管你是不是,楚渊,我不是,我喜欢你,赵易安喜欢楚渊。” 这下楚渊不仅是惊喜了,极地突然刮起了风,风不刺骨,罕见的带着暖意,就像春天里暖开河冰的那股春风。阳光洒过窗棂,透过高丽纸照在楚渊和赵易安身上,两人的斜影映在金砖上,门前风铃轻轻响着,连门外松柏上停留的妖莹虫都收起翅膀,安静地等待着。赵易安见楚渊不答话,耳边响起九桦的声音:“他对你好,是因为你体内有人神神息。”赵易安带着失落,底气不足地接道:“我开玩笑的,我们是朋友啊。”朋字还没说完就被楚渊搂进怀里,不同于之前赵易安受伤时楚渊把她带回璞樾阁时克制地抱,也不同于过去一年时光里赵易安难过时安慰般地环抱,这次的楚渊把头埋入赵易安的颈窝,紧紧地箍住她,拼了命地把她往自己身体里按,似乎要和她融为一体。 “嗯嗯,呜呜,啊啊,楚渊你要勒死我吗??”赵易安一开始还回抱住他的腰,但是楚渊抱的越来越紧,她不得不将双手撑在他胸前让自己能有一点余地呼吸。楚渊带着一点点哽咽说道:“不能这么说!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我就是喜欢你,听到了吗?楚渊喜欢赵易安。”赵易安嗤笑一声:“那你是要把我勒死吗,松一点松一点”楚渊松了力度,但依旧把她拢在怀里,换了个姿势,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怀中的温度,他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赵易安抬起头,用单纯的眼神看着他,柔声问道:“楚渊,培元丹你着急要吗?”楚渊脑子里哪里还记得培元丹,直到她问才想起来,“你不是一年前刚给我一颗,一颗培元丹可以净化我十年妖力,加了绛紫荆的培元丹可保我千年不受妖力侵蚀,不着急,诶九色芙蓉呢?”楚渊越过赵易安头顶看向墙角,那口古朴的大缸和花都不见了。赵易安随意地接道:“我收起来了,既然不着急,楚渊,我想去看仙族三十二仙宗;想去看柏奕城仙妖集市;想去东海探仙岛蓬莱;想去人族威州看荧光海;想去看妖族迎亲;想带你过人族除夕,你陪我好不好?” 楚渊看着赵易安认真的模样,郑重地点头,“好,我们去看,绾绾,不管你想去哪里,想干什么,我都陪你。”“你蹲下来一点。”“嗯?”楚渊疑惑,但楚渊照做。没有任何征兆地,赵易安踮起脚,轻轻吻上楚渊的额头。楚渊愣了一下,一下也不敢动,一直等到赵易安挪开身子,他才敢开始呼吸,“绾绾…”“你去收拾东西吧,我去和阿昭说一下,我们这两天就可以出发了。”赵易安忙不迭地说道,转过身,企图隐藏起自己绯红的脸颊,但是通红的耳朵出卖了她,楚渊嘟囔道:“自己亲的还害羞了…”“你说什么楚渊!!”赵易安也顾不得害羞了,直接转过来对着楚渊大声喊道。楚渊嬉皮笑脸地把人搂怀里,“我说你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啊。”赵易安又红了脸,把楚渊推开,催促道:“赶紧收拾去!”楚渊笑着化作树叶飞走。 赵易安看着他远去,转身向璞樾阁最北边走去,依旧是轻扣三下重扣两下,宋昭开门,手里依旧拿着件大氅,这次赵易安接过披在身上,她的身体如今越发虚弱,宋昭看出她的颓靡,往她体内注入灵力,担忧地看着她:“绾绾,你脸色不好。”是肯定句,赵易安知道瞒不住他,也没想过瞒他,于是她抬手打断了他的动作,示意宋昭坐,两人坐在茶桌旁,赵易安开始泡茶,手上有着动作,把九桦和她的对话一字一句告诉了宋昭,只是隐瞒了楚渊因为人神神息才对她好的那一段。 宋昭听着她说话,眼神一分分的暗淡下去,“绾绾,你决定好了?”“嗯。”赵易安没有多言,手上正在将滚水高冲入壶,“好,我支持你,绾绾,谢谢你,没有瞒着我。”赵易安轻笑,“你是我哥哥,我怎么可能瞒你。只是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拦我。”宋昭也笑了,接道:“九桦不是也说了,真正的为你好是尊重你,我阻止不了你奋不顾身,那我只能希望我的绾绾这一路一帆风顺。”赵易安红了眼眶,宋昭像儿时那样摸了摸她的头,温柔认真地告诉她:“如果后悔了就回来,我带你回家。”“好。”赵易安分好茶汤,递给宋昭,宋昭闻香啜饮,这次赵易安没有用他的茶叶,是她从自己阁子里带来的,宋昭想道:“是她喜欢的乌龙茶。” 赵易安出了宋昭房门,向璞樾阁中心走去,远远望着那棵树,她仿佛回到了刚来璞樾阁的那夜,仿佛看到楚渊坐在树上掰树叶子的场景,她轻轻呢喃:“赵易安喜欢楚渊,赵易安希望,楚渊喜欢赵易安。”似是说给自己,也似是说给正抚过她脸庞的柔风。 第13章 第 13 章 第十二章 这夜极地下起了绵密的雨,雨不大,落在人脸上痒痒的,像是在和人**,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第二天赵易安起床开窗,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雨后独有的带着泥土的清香,雨过天晴,人的心情总会好一些。赵易安带着好心情,正打算关窗,突然有什么东西一跃而入,赵易安反手洒出一把朱砂,同时用灵力加热,却发现来人是楚渊,慌忙停下灵力,楚渊抬手把朱砂冰了扬出去,转头笑道:“谋杀亲夫啊?”赵易安知那朱砂伤不了他,愤愤道:“谁让你有门不走跳窗户,这是二楼!再说怎么就亲夫了.....还没成亲呢。”楚渊笑道:“就这么着急和我成亲啊?况且这是极地乖乖,这都是上古妖兽可凶得很,你那把朱砂谁都伤不了。”赵易安急了,“对对对,我不过一介人族,在这极地还妄想能保护好自己,我可真是痴心妄想。”楚渊不再逗她,递给她一把短刀,短刀刀身泛着银光,刀柄是木质的,护手上印着璞樾阁的标志。 赵易安将一根头发放在刀刃上,轻轻一吹,头发断成两截,将手放在刀身附近,竟隐隐感受到一股寒意,做刀身的木头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正在低头思索,突然看到脖子上的挂坠,她认出来了,这是菩提木!只是这截菩提木泛着光泽,比她胸前那一小块有生机得多。“这是.....”赵易安心里有个想法,但她不敢相信,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楚渊,等着他的回答。楚渊笑着看着她,答道:“这是我从真身上折下来的,灵气旺盛着呢,这铁是当初来下界时族长给我的神族玄铁,我拿它炼成了刀链,从上边拆下来了一节给你做了短刀,里面封了我一缕神力,神以下一击毙命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我们要在仙妖之地游走,虽然有魂契在,我还是不放心,你拿着它防身。”楚渊说得认真,没注意到赵易安红了的眼眶,正絮叨着,突然发觉赵易安的沉默,低头看见她强忍着泪的模样,吓得赶紧拿手帕给她擦,手忙脚乱地哄道:“绾绾咱不喜欢就不要我给你换一个,咱不带这个不带这个。”赵易安破涕为笑:“我还没哭,不用拿手帕。我喜欢的,就是有点心疼,折这么一截多疼啊。你武器少了一节万一有大妖怪来跟你抢地盘怎么办。”楚渊放下心来,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手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接道:“反正我要带我的绾绾出去潇洒了,这地盘谁爱要谁要,至于极地万妖,他们这些年在极地从未放松过修炼,本来都是上古灵族,根基个顶个的好,现在没有哪个族群能轻易伤他们,况且,还不有宋昭吗?”赵易安惊讶道:“你要把极地交给阿昭?”楚渊不以为然地接道:“对啊,我已经和宋昭商量好了,他叛出仙族,又不愿意回人族,妖族是他唯一的去处,他仙力高强,护得住极地,他还是我的绾绾的兄长,我这地盘给他我放心。”赵易安偷偷笑,想起来那夜极地的大雪,她对楚渊说道:”我去找阿昭道个别,等回来我们就出发?“楚渊一想到要和绾绾一起单独游历,就兴奋得不行,催着赵易安赶紧去。 赵易安一边笑他猴急,一边加快脚步赶往宋昭住处。这一刻,她无比确定,楚渊对她,是毋庸置疑的爱,她不相信如果只是因为人神和菩提木的牵绊,楚渊会自损修为为她做短刀护她周全。她回头,看到远处盯着她,见她回头后慌忙转过去的楚渊,笑出了声,她继续赶路,心里想着,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多好。她不怕死,她怕楚渊心痛,她的少年妖王啊,生而为神族,废着修为炼丹却仍旧不过二十年就在下界三族里独步天下,毫不费力地孤身护着极地万妖,她的楚渊,应是这世间最第一流的翩翩少年郎。她愿他逸气凌青云,如白日的灼灼骄阳,如夜晚的璀璨星辰,永远都是这么的意气风发。可是对不起,楚渊,这一刻我宁愿你对我是菩提木对人神神息的牵挂更多一点,这样或许离别来临的时候,你不会那么难过,也不会怪我。 赵易安见到宋昭,将他们儿时一起做的那枚玉佩交给宋昭,这是她留给宋昭的念想,她要走了,他们都明白,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空气像粘稠的浆子,包裹着他们往下坠,让人喘不上来气,赵易安看着红了眼眶的宋昭,双手覆上他肩头,强笑道:”阿昭,你再这样,我就舍不得了。“宋昭忍下翻涌到眼边的泪水,摸了摸她的头,欲言又止,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轻轻地叹息,”绾绾,一路....平安,如果后悔了就抓紧回来,我带你回家。“”好。”赵易安点头回应,尽管他们都明白赵易安不会回来了。 离开那天,宋昭红着眼,楚渊看着宋昭红着的眼,拉着赵易安就走。 第一个月,他们去了仙族三十二宗门所在的聚灵峰,赵易安看到了九桦唯一的族人,观摩了闻名天下的昆陵剑法,对了,是楚渊带着她在树上偷偷看的。昆陵二十五道仙障,没挡住楚渊的三招。两人夜晚躺在聚灵峰顶看星星,楚渊偷偷亲了赵易安熟睡的脸。他摘了仙宗里用灵力供养的秋乐果给赵易安尝新鲜,摘果子时他把包袱递给赵易安,他没注意到轻飘飘的包袱落在赵易安手上时赵易安微微颤抖的胳膊。 第二个月,他们就近去了柏奕城。赵易安才知道,那种用来交易的珠子是用灵力凝结银浆得来的银珠,极地太大,终年寒冷,鲜有集市,这是赵易安第一次来妖族集市。妖族不羁桀骜,不似仙族交易规矩甚多,无论是人间珍宝,还是仙族明令禁止的邪物,这里都有。有游行的魅族,所到之处群妖乱舞,疯了似的把银珠投向游行华车,赵易安转头疑惑地看向楚渊,环境嘈杂,楚渊俯身,贴着她耳朵说道:“魅族善控仙妖心智,用媚术令仙妖痴迷,任其宰割,妖市有主,他们不敢伤妖性命,只是谋取钱财。”赵易安惊讶道:“妖市有主?”楚渊低声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言语间,魅族游车已经距他们不过咫尺,赵易安警惕地把楚渊扯到身后,为他念着清心决,楚渊双手抱臂,并不阻拦,只是笑着望着她。游车至身前,车上最风流那位正要施展魅术,却在看到眼前人那一刻惊得连连行礼,呼喊道:“魅族第二十三任族长魅予见过城主。”众妖面面相觑,反应过来慌忙行礼,“见过柏奕城主。”赵易安彻底石化了。这夜两人躺在城中最奢侈的客栈上房里,赵易安一言不发,楚渊心里发怵,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我瞒你吗?”赵易安像是才反应过来,接道:“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你身为神族,为何为仙妖两族建了柏弈城。”楚渊侧身,答道:“仙妖并非都势不两立,我来自神族,神族受天地之力,理应担天地使命,我只是想给那些不想拘束于两族没来由的仇恨的仙妖一个快乐的地方。”赵易安看着他,歪过头,朝他夸道:“果然我们阿渊仁慈,一定会是个好神仙!”楚渊笑着去挠她。隔着里衣,所以他没有感受到赵易安有些滚烫的胸腹。 第三个月,楚渊带着赵易安去了东海探仙岛蓬莱,仙岛有三十二景,对应三十二仙宗,无源飞瀑;禅武佛影;霓虹入海,奇景目不暇接。楚渊挂念为赵易安取可修灵根的灵泉,这岛上烟岚云岫,云雾缠绕在膝盖上方,他看不到在蒙蒙水汽里一步一踉跄的赵易安的脚步。赵易安感受到膝盖与脚踝在潮湿坏境下的酸痛,算着自己的日子,只怕是在连夜赶路的劳累里伤了元气,到不了九桦所说一年之期了。 第四个月,赵易安引路,两人来到人族威州。在威州盘桓半月,却不见荧光海,赵易安询问了水精灵,才知道荧光海只有孟夏才会出现,眼下已经是孟冬,楚渊不忍她失落,要用仙法为她做荧光海,被赵易安拦下,看不到就看不到,赵易安从不强求。夜有些深了,可之前赵易安和他没少大半夜一起烤火聊天,楚渊不以为然。正当他兴致勃勃要带她下水,却转头看到靠着沙丘睡着的赵易安,楚渊笑着把她抱起,喃喃道:“看来是这段时日累着了。”他怀里温热,蜷缩的赵易安放松了身躯。 第五个月,楚渊带她到了妖族南部的一处深山看树妖迎亲。树妖身形高大,成亲时由新郎族群族长带领族人去新娘族群迎新娘。路途所见仙妖皆为有缘人,都可以参加他们的婚礼,楚渊给赵易安染上妖气,随了礼,大家夜晚在篝火旁跟随新郎新娘跳舞,晚风裹挟着松木清香,火星如碎金散射,照亮了每一张欢快的脸庞,在跃动的火光里,楚渊看向赵易安,他的眼里,是比火苗更炽热的爱意,他贴在赵易安耳边,轻声道:“绾绾,等我们回去,我为你张罗最合你心意的的昏礼。”赵易安咬着牙忍着痛,提起精神努力跟上众人的步伐,对上楚渊亮闪闪的眼睛,心中突然涌上一股酸涩,面上不显,应道:“好,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第六个月,正是人间腊月,赵易安说要带楚渊去京城过年。楚渊摸了摸她的头,食指成钩刮过她的额头,佯装抱怨道:“京城是你家,却让我带路,是什么道理。”赵易安眨了眨眼,使劲摇了一下头,声音软软的,有些失真,接道:“哎呀我有点累你带着我嘛。”楚渊哪里还顾得上埋怨,颧骨像是离家出走,两人到达京城,正是腊月二十三,小年。 第14章 “阿遥,母亲就拜托你了。” 第十三章 赵易安自小在北方长大,印象里的年是从腊八开始的。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楚渊牵着赵易安,满街烛火里跑过几个手持糖画的孩子,头上扎了红头绳,唱着童谣。 赵易安跟上了“初一初二满街走。”楚渊笑问:“你也会?”赵易安望着他,答到:“当然,这童谣在北方代代相传,孩子们都知道。” 赵易安带着楚渊来了城北,两栋挨着的小院子,里头一样的布局,不过两间半屋子。 赵易安指着南边那栋:“这是我家。北边那栋是阿昭家。过年要在家里准备好吃的要清扫屋子,要买新衣,要做很多很多准备,我们就在这里过年好不好?” 楚渊笑着打趣:“可这都要塌了啊。”“那那那,那我们收拾一下就好了嘛,你一个妖王,连一间草屋都不会修整吗?” 赵易安话音未落,楚渊挥手一道灵力飞出,草屋焕然如新,连曾经锈掉的刀都闪着银光。 楚渊伸手搂她入怀,轻声说道:“我会啊,但是我得等我娘子发号施令啊。” 赵易安红了脸,躲在他怀里。良久,赵易安从他怀中探出头:“走吧?去吃了夜宵,我们该睡了。明天按规矩要扫屋子,我们去买桃符,挂灯笼,割肉,磨豆腐,蒸花馍,包饺子!”“好,听绾绾的。” 京城的馄饨皮薄馅大,一碗下肚暖和了肺腑,又有爱人在怀,这夜楚渊睡得很香,怀中的姑娘轻轻挪动身体,楚渊紧了紧胳膊,赵易安笑了,贴在他耳朵边气声道:“我去喝口水。”楚渊松了胳膊,赵易安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走向灶房。 等她回来时,楚渊身旁已凉了许久。“怎么这么久。”楚渊边嘟囔边向八爪鱼一样把她拢怀里。 赵易安轻拍他的背,应道:“水太热了,凉了会儿,睡吧。” 楚渊猛地睁开了眼,“有血的气味,你受伤了?”赵易安举起左手食指,给楚渊看那道小口子,“门旧了,镶的铁环生了锈,不小心划了一下。没事,睡吧。” 楚渊放下心,抱着她又躺下去,睡得香甜,早晨他悠悠转醒,看着身上熟睡的赵易安,慢慢地挪下床,起身走向灶房磨铁环。 他走后,床上的姑娘睁开眼,双眼一片清明。 赵易安起身时,楚渊已经凉好了温水,“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楚渊担忧地问道,“昨晚做了个梦,没睡好。”“梦到什么了?”“梦到我母亲了,楚渊,你陪我去个地方吧。”“好。” 赵易安带着楚渊来到京城西市最北头的饽饽铺,掌柜的是个年轻人,饽饽铺不大不小,三个伙计两个面点师傅,掌柜的只管账不操闲心。招牌的枣花酥和牛乳糕香气诱人,门口排着长长的队。 赵易安略过众人,直接走向店内,“我要三碟茯苓糕。” 伙计疑惑道:“这位娘子,小店没有茯苓糕。如果您想买些其他糕点,请排队。” 话音未落,那掌柜却迎了出来,盯着赵易安,眼睛一动不动,楚渊轻轻地把赵易安往身后拉,赵易安按住他的手,站在原地没有动。 掌柜像是才看到楚渊,转身嘱咐伙计好生看店,他今日不过来了,然后对赵易安和楚渊说:“走吧,回家说。” 三人走向东城,最终停在东城边缘的一栋小宅院里。 “数十载未见,竟到东城了。”“饽饽铺生意好,就搬来了。”那掌柜底气不足地回道。 东城是京城富商权贵所居之地,赵易安对心中所托有了底气。“阿遥,当年…”“当年是我的错。”赵易安抚过隐隐作痛的肩膀,嗤笑道:“当年确是你的错。所以阿遥,我今日还唤你一声阿遥,是因为我念着儿时情谊,我今日来,也是希望你能念着儿时情谊。”话说得轻,但有着不容商量的凌厉。 阿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眼前这个赵易安不再是儿时跟在他身后,轻易听信他的每一句话的小姑娘。但他也清楚,他欠的,早晚要还回去,赵易安话说的不留余地,可他也的确没有资格拒绝。 “阿遥,我日后不会再回上京城,大母家离京城路途遥远,家母尚无依靠…她…以后就靠你了。” 第15章 “为何你要托于他人?” 第十四章 阿遥瞪大了眼睛,他从未想过赵易安托他的竟然是这件事。 “绾绾,我…严大娘她…”赵易安起身,单手轻按阿遥因着急而抖动的手臂。楚渊的眼神暗了暗,赵易安未曾发觉,柔声说道“季遥,赵家地契和木器图纸一半都在母亲手上,母亲心软,好好照顾母亲,她其实从来没怪过你,如果不是儿时你…她早就接你回去了。这么多年了,赵遥也该回家了。” “绾绾!”阿遥的声音都在颤抖,“没大没小。”赵易安佯装训斥道。“阿…姐…”赵遥的脸因为激动而变白,话说的结结巴巴。 赵易安从腰间解下一枚通透的玉佩,递给他,嘱咐道:“你去登赵家门,让他们把这个交给赵夫人,母亲会安排的。” 赵遥颤颤巍巍地接过那枚象征着赵家少主的玉佩,眼里满含热泪,向赵易安承诺:“阿姐,我一定照顾好母亲,你放心。” 赵易安看向赵遥的眼睛深邃似海,看似平静,内里却似乎汹涌着暗浪。她抬手将一个紫色的东西射入赵遥胸口。 赵遥只感到一瞬间的刺痛,然后就没了感觉。“阿姐,这是…”“这是三生花,三朵花同生互感,一朵在母亲身上,一朵在我身上,一朵我刚刚种进你体内。如果你对母亲不好,我会立刻感受到,真有那个时候,我们新仇旧帐一起清算。不管你是赵遥还是季遥,我都要让你彻底消失。” “阿遥记住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阿遥,替我向母亲问好,我们,永不相见。” “阿姐!我们等你回家!”赵易安停下脚步,微微偏转头,嗤笑道:“回你家吗?赵遥。” 楚渊跟着赵易安出了季家门,一出门赵易安就瘫软在他怀里,楚渊清楚赵易安的修为,刚才给赵遥种下三生花已经是她灵力的极限了。 他抱起赵易安,看了左邻右舍无人进出,神族脚程跨越一城不过眨眼之间,他把赵易安放在床上,转身去厨房给她倒热水,只是他奇怪厨房里的血腥气竟然还未消散。他早晨仔细看了门环上的血,量并不多,不应该存留到现在还有这么浓的气味。但他没有多想,赵易安还在屋子里。 接了热水回屋,赵易安已经醒了,她靠坐在床头。看着楚渊黑着脸给她倒水,笑着说:“不听我说吗?那我就不说喽~” 楚渊着急了,委屈巴巴地坐在她旁边,“你说嘛,没说不听。”赵易安思索道:“不知道该从哪里说,不如你先问?”楚渊嘟着嘴,掷地有声地问道:“你和他那么熟悉吗?一句话 他就知道是你。” 赵易安诧异说道:“他都叫我阿姐了你还纠结这个问题??!” 楚渊恍若如梦初醒一般才反应过来,“哦对…” 赵易安见他说不到正道上,也不在等他,干脆自己从头说了起来。 “阿遥,我,和阿昭,我们三家人在我们儿时是邻居,就是这相近的三间房。 我爹善于木工,机关巧件,家具摆饰,无一不精。 季家夫妇是南方人,故乡遭了灾,靠着做江南糕点的手艺在京城安了家。 阿昭家是京城本地人,祖上本为官,获罪株连后代五代不得为官,财产充公,直至阿昭这一代,所以宋叔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要阿昭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振兴宋家。 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离了谁,都讲不完整自己的曾经。 我爹除了木工手艺,还有一颗家传明珠,因此母亲才跟着他背井离乡离开京城,想着无论如何有明珠傍身,总不至于饿着。但那颗明珠却在来京路上丢了,母亲责怪爹丢了唯一的后路,可京城就在眼前,退无可退。 后来母亲才知道,那颗明珠,换来了季家夫妇背井离乡扎根京城。 那时候我还小,我只觉得母亲待阿遥虽也好,但始终不如对阿昭那样亲切,爹对阿遥却十分疼爱,似是他自己的儿子那般。爹的铺子生意兴隆,但他拿回家的钱总对不上数目。 我体质特殊生来招引妖邪,可是大妖从来近不了我身,小妖不过吸食一点灵气,对我来讲,只是身体弱一点,我也没有在意。 直到八岁那年,我去找阿遥给他看我新扎的风筝,看到他偷偷躲在灶台,用烟灰在一张黄纸上画着什么。见有人来,他忙慌收起那张纸,慌乱中打翻了灶台上的一碗水。 见是我,他松了口气,拿出那张黄纸,我看清那是张符纸。 他对我说:‘绾绾,我偷偷告诉你,我不姓季,我爹娘不是我亲生父母,我和他们一点都不像,我那天还偷偷听到他们在说他们想回金陵,他们想带我走,还说这么久了他们早就把我当亲儿子了,可我爹不同意。这是我攒了很久的钱去城南道观求来的符纸,那道长算出了我爹,这张符纸能帮我回家,过了今晚,我就能回家了!’ 我记得他那天亮晶晶的眼睛,我也打心底为他高兴。 但是那晚,一点符纸灰飘到了我身上,我身上骤然闪现一道金光笼罩住我,轰的一声金光破碎,我只觉得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跌倒在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紫光闪现,我只觉肩膀一阵疼痛,就晕了过去,再然后,就遇到了你。” 楚渊明白过来,那是九尾狐妖。赵易安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 “后来,道长带走了我,给了我菩提木护体,但我不知道为何,回来后大病一场,身体日益虚弱。 我生病的时候,爹娘就在不停地争吵,迷迷糊糊间,我听到碗盆摔碎的声音。 我身体好转一点之后,我们搬了家,我娘带着大母家的家丁将父亲养在外的外室所居小院打的稀巴烂,告诫我以后再也不能再和阿遥一起玩了,想起那夜的符纸灰,我才知道阿遥是谁的孩子,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阿遥回家的阻碍。 后来阿遥还是偷偷来找了我,带着茯苓糕。我闭门不见,他就一直在外头杵着,我怕母亲发现生气,从后门溜出去想让他走。 一出门,看着他红着眼睛,泪在眼睛里直打转,我就狠不下心了。他哭着说他不知道他是赵伯父的孩子,不知道那符咒是伤害我的,嘟嘟囔囔说了很多很多,一边说一边把茯苓糕往我里塞。 我对他说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是我不能替母亲原谅他和他的母亲。我对他说,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茯苓糕是南方那边秋冬时令的糕点,京城饽饽铺里没有这个,京城人也吃不惯,阿遥家也就只做过一季,卖不出去就罢了,但是我很喜欢那个味道,所以之前冬天,阿遥都会单独给我蒸一屉。” 赵易安停下话头,却看到楚渊若有所思的模样,奇怪道:“你在想什么?” 楚渊磨蹭着开口:“我在想,你把赵夫人…” 赵易安轻声打断道:“你随阿遥,唤声严大娘吧。” “赵遥心狠,他之所以后悔,是因为符咒伤的是与他熟识的你,但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呢?他怕是只会庆幸成功除掉了自己回家的阻碍。你把母亲交给他,我害怕他会对母亲不利。” “没事,还有阿昭呢。第三朵花不在我身上,在阿昭身上,阿昭会替我照顾好母亲的。” “为何?你为何托于他人,我们也可以照顾好母亲的啊。”楚渊蹙眉发问。 赵易安难得地被他问住了,楚渊看到她眼睛里有过一瞬间的不舍,太快了,他不敢确定,他心头涌上一股不安。 “楚渊,明天除夕了,来日方长,我们以后再说,好吗?春节是人族最重要的节日,你陪我好好过了这个节,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