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雍行》 第1章 复生 齐国太初二十五年,曲阳城德兴茶馆。 “近些日子,天雍城主放出消息,说想要邀请江湖上的各位能者在天雍办一场比武大会——” 许多人在茶楼里边喝茶吃糕边听说书先生摇头晃脑的讲,丝毫不觉时近晌午。 天雍城号云中之城,虽以“城”称呼,却实实在在是个疆域不小的国家。 传言说玉器玛瑙与武功秘籍无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比武大会?” “天雍城已经很多年不问世了吧?怎么现在要办劳什子比武大会了?别是框我们的吧,这不是浪费大家伙时间嘛,唉,散了散了!”这人边说边扬手招呼大家走。 这人说的不错,天雍城很多年前就和齐,夏,南疆等国往来不多,近些年来更是里面的人不怎么出,外面的人也很少进,神秘的很。 “谁说不是呢!别是框我们的吧?”一人附和道。 “就是啊!” 越来越多人发出相同的声音。 说书人一看大部分人受那人鼓动要走顾不得口里刚喝了口茶,连忙咽下:“欸!这位郎君此言差矣!这可是天雍城主亲自发布的消息。不日便传遍整个江湖!本馆的消息可是独一份的!” 说书人说道此处,头晃得更厉害了,手中的扇子也缓缓停下。 台下众人看他这模样纷纷停下,继续听他讲。 “听说这次天雍城准备了许多不外传的武功秘籍和玉帛等物,但头奖嘛——” 说书人说完缓缓停下又喝口茶,众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头奖是什么啊?”看他顿了几秒,有人大着胆子问。 “这位郎君可是问到重点了,这头奖嘛,便是天雍城主说他们已研究出复生之法,且为了纪念这一成果,此次比武大会名曰复生——”说书人吊完众人胃口又缓缓说出后满意的摸了摸胡须。 台下的众人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复生?哼,有意思。”此时,坐在最角落窗边的少年半眯着眼睛,懒散的坐着,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抛着一枚看起来成色极好的环形玉佩玩。看着不甚规矩。 抛完最后一下后稳稳接住,谢清尘站起身,他身穿苍绿色衣袍,长发高束,额间扎了一条青褐色的抹额,腰间挂着的剑随他起身轻轻晃动了一下,那是一柄竹青色的剑,一人一剑很是简约,却难掩少年风流。 他刚游历来曲阳城,没想到竟听到复生这么有意思的话题。 现在天下不论国强与否,年轻一辈天资好一些的女郎与郎君大多都有游历四方的习惯,天雍城也不例外,只是近些年来极少。 一是多见识外面的世界,开阔眼界,也可以在游历中寻得志趣相投的好友或是伴侣,同龄人聚在一起也以见多识广为傲。 二是在游历途中若斩杀作恶一方的妖鬼与恶人对于入仕或者袭爵会有所帮助。 三是朝廷能不费一兵一卒平息祸患,还能收获一批贤才。 总之就是好处多多,但也风险多多。 “复生大会?真的假的?” “我听说天雍城研究此法已有几十年了,但是不知道真假。” “依我看来有几分可信啊。” “是啊是啊,听说多年前天雍城主的爱妻仙逝之后他悲痛欲绝,竟一夜白头。之后便把亡妻尸身放入冰棺中,开始研究复生之法。” 听说一些情况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说道。 “对对对,我还听说天雍城主说此次大会榜前三可得复生之法为奖赏,若没有想要复生的人,可凭成绩得天雍城信物一枚,此后若己身遭遇不测,可凭信物去往天雍复生。” 听了这几句话,茶馆内一片哗然,大多数人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才有人小声开口:“那若是自身已是弥留之际,无力前往天雍,又当如何呢?” “这位女郎可是问到又一个重点了。”说书人一脸神秘。 “先生,快说快说,别吊我们胃口了罢。”有人催促。 “天雍城主言,天雍城为了复生之法还有一奇符咒,名唤瞬送,顾名思义,也就是在濒死之际可使用此咒瞬间抵达天雍,实现复生!”说书人说得唾沫横飞。 此言一出,场内又是一片惊叹。 复生对于许多混迹江湖或常年游历的人来说诱惑力不亚于给一个快饿死的人一个热腾腾的大饼。许多人看起来跃跃欲试。又七七八八讨论起来了。 “啧,长没长眼,就往老子身上撞!”一个大汉骂骂咧咧。 原来是那店小二不小心撞上了那汉子。 那店小二连连道歉,汉子骂骂咧咧的找一个位置坐下了。 谢清尘还在想天雍城的事,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敢问先生,天雍城说办比武大会,可有邀请哪些人?怎么个参加法?”一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是啊是啊,先生你一一与我等说清才好。”有人附和道。 说书人抿口茶,不疾不徐道:“听说是自己有兴趣便可去,但要拿到天雍城认可的凭证最后才可入城,不然啊,老夫劝诸位还是别去了,小心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喽。” “凭证便是让天雍城的人认可诸位的实力。”说书人似是想到众人会问什么,又补了一句。 “那他们怎么知道哪些人有能力呢?” “这还不简单,有些女郎与郎君惊才绝艳。名字怕是天雍城的人都听说过!”一人拍案而起。 谢清尘感觉马上要有人提起自己,压了压唇边笑意,又理了理衣袍后正襟危坐。 他出身谢诚王府,是大齐三位异姓王之一。自小被家里从进宫给当今尊上最宝贝的七王陆观宁当伴读,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和七殿下一见面就对上眼了。 整日里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趁学堂的夫子小憩时偷偷往脸上画王八,总之二人凑一起人嫌狗憎。胆小点的太监宫女碰他们两都得绕道走。 有一次两人上树掏鸟窝把尊上亲手种的梧桐树压塌了,尊上慈悲,倒是没说什么。 但被家里知晓后狠狠打了一顿,最后还是陆观宁给他求情这事才过去,此后他就游历四方,甚少归家。 一位女郎率先开口:“我看南疆茯里氏二位王姬就很不错!此二女为双生子,当年大王姬茯里青悦手持一柄宴和春,嗬,那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手医术更是天下无双,二王姬茯里青霜一张破刃弓可百里取人性命,一手毒术也是冠绝天下。她们当年血洗礼城,其美谈大街小巷现在都津津乐道。” 一人有些愤恨:“这礼城的人罪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二位王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就是就是,这礼城的人可不知祸害了多少人......” 谢清尘想起父亲与他说过,礼城位于齐,约,罗三国交接之处,里面大部分是些罪孽深重的人,起先谁也不知道哪些人从哪里来的,朝廷当时没当回事,发展规模越来越大,等朝廷终于准备出兵时,竟传出茯里氏二位王姬血洗礼城的消息。此消息一出,举世皆惊,二位王姬一战成名。 “对了,我听说近来有一郎君,名唤方序,师拜清吉大师,自都兰城来,风姿特秀,前几年斩杀祸乱一方的丝线女。自此声名鹊起!”另一人拍案而起。 “是之前初云派的那个道号白磬女君的清吉大师吗?” “哎呦,肯定是啊,除了她还有谁啊!她呀,当年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那这位叫方序的郎君实力定然不俗了!真想与他过几招啊。”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算了吧!”那人同行的好友嘲笑道。 “我就说说还不行吗?” 两人又插科打诨了几句。 “话说这丝线女先前好像也是礼城的人吧。” 一人听到丝线女,带了几分鄙夷开口:“听说她还有个相好的,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呐,净干些叫人不齿的事。” “要我说啊,还得是端临城的清兰君许复安,品行皆是上佳。一把斯蘅古琴年少成名,如今还是七殿下的伴读,实力自是不可估量......” 谢清尘坐下旁听了一会,见众人都说到许复安了还没提到他。于是有些心急,但面上不显。 许复安是他的表兄,自小温润端方,长辈但凡见过的没一个不夸的。 他因为压塌了当今尊上的梧桐树,后来被家里打了几十板子,但他养伤的时候七殿下的伴读的位置却空不得,之后尊上钦点许复安为陆观宁的新伴读。 两人小时候见面次数不多,但关系不错,之后他游历四方,许复安跟着陆观宁在外游历二人时不时互传书信,感情愈发好了。 “说到清兰君,就不得不提他表弟谢诚王府的三郎君谢璋了......” 谢清尘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坐得愈发端正,还抿口茶遮了下笑意。 “这小郎君虽也是爽朗清举,且是名剑‘溯光’之主,年少成名。可这品性实在不算上佳,听说年幼时他原先是七殿下的伴读,二人在宫中是无人敢惹的小霸王,有一次竟带着七殿下上树掏鸟窝把尊上亲手种下的树压塌了......”这人越讲越激动,唾沫横飞,仿佛当年亲眼所见。 “真的假的,怎会如此?” 谢清尘:“......” 凭什么别人都是夸奖,到他这夸他的少就算了最后还要提这事! 而且什么叫他带着陆景年,明明是陆景年骗他然后带他去的好吗! 谢清尘有些不忿,放下茶杯,刚想说点什么。 此时,茶馆突然跑进来一个人,看着有些疯疯癫癫的,最令人惊奇的还是他的手,他的整个手肿胀不堪,手指肿的像萝卜一样,手臂肿的就比水桶细一点,很是骇人。 他一跑进来,竟然想去抓离门口最近的人,那人反应也快,身形一闪就躲过去了。 “阁下何人?”那人躲开后问道。 许多站着的人见状暗暗向后退了一步。 谢清尘皱了皱眉,他没见过这种情况,看这样子也不像是生病或者中毒。 他跑进来后去抓人没抓到后又在原地呆了好几秒,随后又看向众人低低的笑了几声,笑声虽然不大,但在场的人却都听见了。 “娘亲,我害怕......”一旁有年纪莫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往她母亲身边瑟缩了一下。 那位母亲把她搂紧,并温柔开口:“小雁不怕,这里有护卫,娘亲和小雁都会没事的。” 如她所言,像德兴茶馆这般规模的都会聘请专门的打手护卫,防的就是闹事的。 几乎是她刚刚说完的时候,许多护卫就出来了,示意顾客四散开,并将那个诡异的人围在中间。 “阁下何人?”茶馆的护卫又问了一遍。 那人却还是原先那副神色,也不说话。 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狞笑两声。 他扬起那只持有匕首的手,尖头却是对准自己那只肿胀不堪的手臂。 毫不犹豫的刺下! 在场人皆是一惊。 谢清尘感觉不太对劲,大喊一声不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之前守卫怕他伤人,注意力虽然放在他身上,但也没想到他的尖刀会刺向自己的手臂。 随着他的血喷涌而出,众人皆是一怔。 “他......他......他的血......是绿色的!”离他近的一人惊恐大喊。 “我游历多年,这还从未见过绿色的血呢。” “谁说不是呢!” “这墨绿色的血我曾经在南疆游历时见过类似的场景,这是......” 还不等他说完,那怪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周围胆小些的女郎尖叫一声齐齐向后退。 “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吓着贵人了吗?还不把那歹徒拿下!” 这时茶馆管事的出来大喝。 不多时,茶馆的守卫将那人制服,压了下去。 谢清尘向四周望了望,被墨绿色的血溅到的一人的手开始迅速长出红疹。 谢清尘看着他手上的红疹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被血溅到的人却只有他一个人如此。 真是奇怪。 “我的手!我的手!”手上长出大片红疹的那人痛苦大喊。 茶馆管事的随手指了一个守卫:“把这位郎君送去医馆,好生照看!” 随即转头对其余人露出一个笑,说道:“今日让各位受惊了,实在对不住!凡事今天在本店消费的一律半价!也算是本店一点小小心意了。” “吴管事这是哪里话,贵店今日也是无妄之灾啊。” “就是就是,我看那人就是找茬的!” 众人纷纷找补,那位吴管事却只笑不语。 谢清尘不想听他们的客套话,收好了手上把玩的玉佩,放下一些银子就向外走去了。 出门后谢清尘抬手招出一只传音鸽,那只鸽子脚上挂着一条精致小巧的竹青色帛带,写着一个“璋”字。 “复安表兄,听讯如晤。表兄近来听说天雍城复生一事与否,不知表兄有没有兴趣与清尘前往一探。” 这鸽子极通人性,还会学人说话,是专门训过的,他说完后鸽子又在他耳边学着他说了一遍,声音竟也有七八分相似。 鸽子说完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指。 “好了,去吧。”谢清尘抬手逗了它几下。 说罢,那传音鸽就朝一个方向迅速飞走了。 第一次在晋江发表,希望大家喜欢 ??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复生 第2章 方序 出了茶馆,谢清尘在人来人往的宿潭街走着,宿潭街是曲阳城最有烟火气的一条街道,有许多卖小吃和新奇玩意儿的小摊,打探消息也极为便利,也是谢清尘近来走的最多的一条街道。 这里总是很热闹,从早到晚都有小贩的叫卖声和妇孺的欢笑声。 谢清尘走到一个卖糖人的老伯那里买了一串糖人,这老伯做糖人手艺一绝,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按他走江湖的频率,停留在曲阳城的这段时日已经算长了,一是为了探听些消息,二是这糖人实在诱人。 谢清尘拿着糖人边吃边走着,走了一会忽然发现前面街道乱哄哄的,周围的人都向旁边散开,好像还有打斗的声音。 他眯了眯眼看了一下前面。 忽的,从前面的人群里窜出一个人来,那人似乎认准了谢清尘,以一个称得上诡异的角度扭身到他身后。 “欸,这位郎君......” 谢清尘瞳孔一缩,话还没说完。 此时,前面一人提着一柄通身冰蓝色的剑朝他而来,喊了一句闪开。 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多年行走江湖的第一反应却是以剑格挡,他迅速从通身竹青色的剑鞘里拔出溯光,与来人过个几招。 过了几招后两人不相上下,谢清尘挑了下眉:“我说这位郎君,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提剑向我而来?” “多管闲事!”来人看了眼他身后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由得有些恼怒。 谢清尘:“?” 谢清尘简直要气笑了。 他觉得眼前这人莫名其妙。 眼前这人强压怒火,有些不耐烦瞥他一眼:“下次走路看路。” 谢清尘:“?” 谢清尘这下真气笑了。 “我说这位郎君,前脚那个人像个猹一样一下从我旁边钻过去了,后脚你的剑就过来了。你现在怪我没让开让你找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感觉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张口刚想再说点什么。 眼前这人看他一眼,不欲说什么,扭头就走。 谢清尘不敢置信得瞪大双眼。 他走了,他居然就这么走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狂。 挑衅,这是**裸的挑衅! “喂,你站住!你装什么呢,看我今天不把你打趴下!看你还怎么狂。” 谢清尘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说完,提起溯光剑手腕一翻就刺了过去。 那人啧了一声,后背竟是长了眼睛一般,闪身避过谢清尘一剑。 谢清尘微眯了下眼,挽了个剑花。 两人持剑虽不动,气势却未减半分,眼神都在对方身上打量,像是要把对方看穿看透似的。 谢清尘打量着眼前这人,这人身穿涧石蓝圆领衣袍,箭袖轻压,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持一柄通身冰蓝色的长剑,风姿特秀。 他的眼是有些风流又多情的桃花眼,眼睛很亮,瞳色偏深,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凌厉,就像他手上那把出鞘的冰蓝色的剑一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结合的刚刚好。多一分轻佻,少一分刻薄。 谢清尘愣了一下。 灿若日波升朝霞,濯如春柳拂玉面①。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人,他忽然想起这么一句。 对面那人看他盯着自己愣了一下,嗤笑一声:“打架打一半人都走神了,还要把我打趴下?就凭你?” 谢清尘:“......” 谁能忍?就问谁能? 反正谢三郎君不能! “你......你———去死吧你!” 从小到大只有他谢清尘气别人的份,哪里碰见过这样的人? 他脸气得通红,声音都有些抖。 身形一动又是剑尖朝他而去。 那人一挑眉,见谢清尘提剑而来,也是手一抬,以剑对上。 眨眼间两人打了好几十个回合。 随着时间过去,双方越来越认真,话也越来越少,不放过对方身上一丝破绽。 谢清尘正欲剑攻他腰腹部,一时不查,竟被他掣住手,动弹不得! 他暗叫一句不好。 随即那人嘴角一钩,手腕一翻剑指谢清尘的眉心! 谢清尘瞪大双眼,看着眼前极近的冰蓝色的剑尖。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喉结微滚。 这时,旁边有微风吹过,带起了地上的落花,梨花花瓣从眼前这人的涧蓝色的衣袍一旁拂过他的脸颊,他感觉有点痒。 “承让喽!”他听见眼前这人略带笑意的声音。 微风吹起了梨花花瓣,也吹起了些许尘埃。 尘埃被风送进了他的眼,他只得半眯眼。 那人见他眯了下眼,把剑收起来放回剑鞘。 谢清尘感觉有点丢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次小心,我走了。”那人看了他一眼,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没为难他,扭头准备走了。 “等等!你叫什么啊,是从哪里来的?”谢清尘有些尴尬的开口。 “做什么,还想和我打?” “算是吧,江湖上比我厉害的的我不说见过也听过名字,但我貌似没见过你。”谢清尘抬头望向他。 “小郎君,问别人名号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报自己的?”那人微微弯腰,与谢清尘的视线平齐。 “临阳谢氏谢璋!”谢清尘不喜欢他这样带有些俯视地目光,边说边把剑往地上一怼,借力站直身体。 “我姓方,单名一个序,无字,从都兰城来。” 那人也直起身子,抱剑看他。 “我记住你了,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把你打趴下。”谢清尘眼里带有几分倔强和不服输的表情,坚定地开口。 方序看着他的眼睛一愣,转而又轻笑一下。 随即一挑眉:“拭目以待喽!谢小郎君。” 他带着那柄通身冰蓝色的剑走了。 等他走出一段距离时,谢清尘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这里。 这时,凭空飞来一只脚上挂着一只碧蓝色帛带的鸽子在他指尖停下。 是许复安的回音。 他蹭蹭鸽子的头,看了一眼帛带上的“安”字,鸽子才道。 “清尘表弟,听讯如晤。我与陆兄也听说了天雍城之事,我们此时已达江阳城,不知表弟现身在何处?我们定个地方会合。” 江阳城离曲阳城有些距离。 谢清尘想了想,又招出它那只传音鸽。 “复安表兄,听讯如晤。我如今在曲阳城,下月初五,我们可去前头的裴里城会合。” 说完,他一挥手,竹青色的光就飞走了。 一想到快能见到许复安和陆景年,刚刚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现在是十七号,距离下月初五还早得很,他还准备在曲阳城好好玩玩呢。 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小摊买了个糖人,边走边吃。 此时,有一个中年男子飞速跑来,差点和他撞上。 他一想到前面相似的情景就对这人没什么好脸色:“今天没完了是吧?” 这男子看他如此反应连忙道歉:“这位郎君,对不住,对不住,实在走得有些急,我不是有意的......” 这男子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袱,穿着粗布衣裳,黝黑的脸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显得有些沧桑。 谢清尘本来也没想为难他,看他这样也摆摆手。 “无事无事。话说大伯,你怎么走得如此匆忙?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你吗?” 谢清尘往他身后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不是啊,郎君,你是外地来的吧?” “对,来这里有些日子了,怎么了?” 这大伯看他这一副行头和口音,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郎君,实不相瞒,曲阳近来可不怎么太平,我呀,现在得去泸州老家先避避,我看你呀,能走就快走吧!” 还不等谢清尘说话,这大伯向四周伸长脖子看了看,确定安全才离谢清尘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曲阳啊,最近有个恶鬼在此作乱!” “本来啊,咱们曲阳好好的,人也和和气气的,可就是近些日子才出了事!听说最开始是城东一户姓彭的人家,小儿子前一天还好好的,早上醒来之后这手腕上有馒头大的伤口!什么药都不好使,整只手臂肿得跟个水桶似得,床都下不了,没过两日就病死了!” 居然和酒楼里那个闹事的人的状况一模一样! 谢清尘作为听众也是十分捧场:“啊,这么吓人啊。” “哎呦可不是,大伯我刚开了一个馄饨小摊,就指着混口饭吃呢。现在却碰上了这档子事,郎君你说说,这可找谁评理去呦。” 这大伯边说边拍腿叹气。 谢清尘有些疑问:“那大伯,这样病死的人多吗?” “多啊,怎么不多,最近半月可是有四例了!”大伯语气极夸张,还一边伸手比了个四的手势。 谢清尘略略思索,短短十几天,四例算得上很频繁了。 “大伯,这些病死的人有什么特征吗?比如生前有没有与什么人结怨的?或是去了某些地方?” “这大伯我可就不清楚喽,我只听说都是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这样了。” 这大伯看他多问了几句,像是要细查的样子连忙劝他。 “不是我多嘴,郎君你可小心着点,能走就快走吧,可别出来游历一趟小命都保不住了!” 谢清尘看他有些着急,笑了一下以示安抚。 “好好好,我就有点好奇,那大伯你路上小心。” “行,天色不早了,郎君你也仔细着点,我先走了。” 两人就此分别。 四名受害者都是在晚上,起来后手臂肿胀,过几天就离奇死亡了。 感觉背后隐隐有一条线串联,像是什么人精心准备好的。 他没见过这种情况,又想到了刚刚茶馆里那个闹事的人,准备回刚刚的茶馆再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第二章!还有一章[加油] ①出自曹植的《洛神赋》,原句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我这里小小改了一下,更符合我心中方序的形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方序 第3章 再遇 当谢清尘按原路返回到茶馆时发现那家茶馆差不多快关门了,人也都散的差不多了,看来今天是查不到什么了。 正当他在想去哪里时,肚子先叫了两声。 谢小郎君叹口气,决定先去吃点东西。 等他吃完面天已经有些黑了。 回客栈的路上他发现街上大部分店铺已经收摊了,没收摊的也准备收摊了。 曲阳城他之前来过,街上不会这么快没人,多半是被近来的事端吓的。 谢清尘想了想,决定先回客栈换身夜行衣,带些装备再一探究竟。 换好夜行衣他先去之前那大伯说的城东那户最先被害的人家看看。 他一到那户人家附近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谢清尘微微皱了皱眉,按理来说这季节死去的人处理妥当便不会有如此恶臭。 谢清尘总觉得这臭味有些不对劲。 这臭味不像是死者散发出来的尸臭味,倒像是......禽鸟之类的死了有一段时间但没人处理所发出来的味道。 “娘,你快别伤心了,小弟在九泉之下看到您这样定然也不好过。”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女子略有些哽咽的声音。 “你弟弟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呦!竟被人这样害死!偏偏官府到目前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又是一中年妇女痛哭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狠毒!” 那女子有些咬牙切齿,过了几秒她又道:“娘,你就与女儿说说,小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清尘贴墙壁贴的近了些,但院中却迟迟没有答复的声音,那中年妇女哭泣的声音渐小。 “好了好了,都快别说了,还不快回去歇息!大晚上在这哭像什么样子!”一个中年男子呵斥母女二人,应该是这家当家的。 “爹!女儿不过与好友在寺庙求平安符小住了几晚,回家小弟就无故横死,官府至今抓不到凶手。如此您与母亲还不肯与女儿说内情吗?” “不就是外面传的那样,还能有什么别的。”中年男子回答,眼神却有些闪躲。 “女儿就问一句,若真是外面传的那样,那这怪味从何而来?” 院内久久无言。 正当谢清尘怀疑是不是院内人发现了他时,院内那中年妇女似是擦了擦眼泪,敛容道。 “还是我来说吧,女儿大了,也该知道些事了。” 中年男子叹息一声,应该是默许了。 “那晚你弟弟用完晚餐就回房间温书了,与旁日并无不同,不过他当晚睡得比平日都要早些,我和你爹只当他是累着了,他一觉醒来后手臂就肿起来了。” “小弟当天做了什么?” “那天我去买了两尾鱼,他年纪小但懂事,就想着帮我杀了,但是不小心给自己手划伤了,我给他包扎了一下就让他去温书了,想着他有那份心意就好,谁知第二天......” 她哽咽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讲:“第二天他的手臂竟肿的跟萝卜似得,我给你弟弟上药的时候发现他手上的伤口有些不太对劲,竟有两处米粒大的伤口,当时我以为是蚊虫叮咬,可没两天......没两天你弟弟就没了。” 两处米粒大的伤口? 莫非是被什么咬了? 那女子竟与谢清尘想到一处去了,连忙问道:“莫非是被什么咬了?对,指不定是被什么脏东西咬了,阿娘,我去报官!” 听见报官二字,谢清尘摇头一笑,这女子还是太天真了。 且不说半夜三更衙门无人,就算真求到衙门去衙门也未必肯管这等子烂事,今日那老伯的态度不就是曲阳城普通百姓的态度? 那女子是个急性子,话毕谢清尘就听见她的脚步声。 “回来!你成什么体统!夜半三更你要跑到哪里去?”她父亲低声怒喝,似是怕惊动周围邻里。 说完连忙上前抓她回来。 谢清尘见已经有一些线索了,转身往下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低头沉思,目前已知最早死去的彭郎君疑是被不知名怪物咬了手上的伤口而死亡,那他之后的三个人呢? 也是如此吗? 他猛然抬头,若是被感染的最初征兆不是手臂肿胀而是长出红疹呢? 若是被感染不会立刻出现浮现红疹呢?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彭郎君被感染后手臂被包扎了,所以压根看不出红疹,再有茶馆那个人手上长的红疹。 现下只需再等到明日一早,看白天茶馆里那人的手臂就可真相大白了。 思及此,他加快步伐,却走到一个巷道时顿住脚步,朝巷道尽头望了一眼。 显然,巷道那头的人也看见他了。 涧蓝袍,在水剑,不是方序是谁? 方序也没想到在此处还会碰见谢清尘,二人怔愣一下之后方序先反应过来:“好巧啊谢小郎君,这么快又见面了,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大晚上乌漆嘛黑的巷道又碰见了白天刚打败自己的人难道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好在谢清尘也不是个太计较的人,随口回一句:“没,想点事而已,你呢,你怎么在这?”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我来办点事,现在走了。” 谢清尘狐疑看他一眼,又看了眼他身后黑漆漆的巷道,什么事要大晚上来这里办? 但他也没多问,略一点头算是应下。 “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清尘抱拳朝他说完欲走。 “等等,敢问谢郎君可是去了城东的彭家?” 谢清尘脚步一顿,眯起眼回头看他:“你问这做什么?” 方序一哂:“你身上这味道可不轻,去的时间还不短吧?” 谢清尘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方序缓步向他走来,于他三步之遥停下,抱剑往墙上一靠:“实不相瞒,我要办的事就是这个。” 谢清尘眉毛一挑,竟然这么巧? “那你发现什么了?” “嗯......我去了第二个和第三个被害者家中,发现一个共同点,他们手上都有伤口,第二日起来时手臂肿胀,最后一个听说是白天在德兴茶馆闹事已被压到牢狱里了。” 谢清尘把手搭在下巴上:“我目前发现其一,彭家郎君手上也有伤口,这个伤口是杀鱼时不慎划到的,但奇怪的是伤口里还有两个米粒大的伤口,倒像是被什么咬了。” 他又看了一眼方序,继续说道:“其二,依我推测,他们应当都是血液感染的,首先被感染后几盏茶的功夫开始迅速长出红疹,过了一晚上手臂肿胀不堪,最后痛苦而死。且今日茶馆事发之时我也在场,茶馆里应该还有一人感染。” 方序皱了皱眉:“茶馆里应该还有一人感染?这又怎么说?” 谢清尘犹豫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推测:“在第四个感染者还没进来之前,我看见店小二端盘子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汉子,那汉子本来手上有伤口已经结痂了,貌似是撞上了伤口,然后第四个感染者闹事的时候血溅到他又破开的伤口上了......” 方序:“......” 竟有如此倒霉的人。 方序理了理谢清尘抛出的信息炸弹,随即抛出橄榄枝:“郎君既也在追查此事,何不与我一道抓出凶手?” 谢清尘低头沉思,这人来历不明,而且自己打不过他,后面出事怎么办。 他正想抬头说些什么,之前聊得太投入,没注意两人距离竟如此近,抹额上的玉饰不慎磕到方序的鼻尖,方序连忙捂住鼻子抽气后退了几步。 谢清尘这才发现,自己身高约八尺,眼前这人竟比自己还要高些。 而且他深色的瞳孔外圈与眼白衔接处竟有一圈极细的冰蓝色,不站近些压根看不出,嗯,怎么说呢?说起来有些怪异,但看起来却与他这个人极为相称,好像他这个人就该长这样似的。 谢清尘这才反应过来他又盯着人家看了半天,连忙想上前去看:“对不住对不住,我会赔你医药费的。” 方序却退一步摆摆手嗔道:“我说郎君,白日所为是我不对,你也不至于这么报复我吧。” 这话一出,谢清尘愧意大发,当即同意与他结伴而行。 二人并肩走在大道上,方序问道:“郎君也是游历来曲阳的?” 谢清尘不知在想什么,低低应了一声。 方序看了他一眼:“在想什么?” 随即谢清尘开口:“我在想茶馆里被感染的那个人。明日一早,若他的手臂如水桶一般肿胀,那我的猜测便是对的,若不是,可就有些难办了。” 方序道:“我们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清尘十分认同:“说的也是。” 谢清尘走着忽然一顿,他想起来其实白天在茶馆是听过方序的名字的,只不过他当时听得不甚仔细。 思及此,他一拍手:“啊呀,我想起来了,我听过你的,你师傅是初云派的白磬女君呀。” 初云派是存世已久的百年大派,出过许多家喻户晓的能者,收徒却随心所欲,大多收的都是些底子好些的孤儿。 方序垂下眼皮:“对,是她。” 察觉到旁边的人情绪有些不对,他转移话题:“呃......你之后打算去哪里游历呢?” “天雍城,他们城主不是说有办法复生吗?我想去看看,郎君你呢?” 谢清尘一挑眉,竟这么巧? 他笑道:“有缘有缘,我也去天雍,不过我就是去凑个热闹。” 方序看他的反应也有些吃惊,随即又转念一想,复生二字确实诱人。 谢清尘笑着摆摆手:“既是同路人,就不必一口一个郎君了。我大名谢璋,小字清尘,你唤什么随意。我家中排名最小,上头有一位兄长与阿姊,家住端临城移显街,日后若有空也可来找我。” 方序看他倒豆子一样自报家门不由得笑出声来:“好好好,清尘爽快,我无字,你直呼我名即可。” 二人说了一路到了谢清尘住的客栈门口,谢清尘想了想:“方兄你住哪里啊?我明天来找你。” 方序道:“我今天才到曲阳城,未曾有歇脚点。” 谢三郎君大手一挥:“好说好说,何不与我一起住下,我寻你也方便。” 说完就迈开长腿跨过门槛大喊掌柜:“掌柜的,再来间和我一样的客房,啊不,就要我隔壁那间,一起记我账上!” 掌柜的一看他又要了一间天字号客房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一团:“好嘞客官!你就放心吧!” 说罢掌柜先去登记信息,方序不经意问道:“清尘对朋友都是这样吗?” 谢清尘边看掌柜写字边回:“啊?哪样啊?” 方序说:“比如喜欢请人住自己隔壁?” 谢清尘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摸了摸鼻子回道:“看我心情吧,咳......这不是我今天撞到你鼻子了吗,就算我的补偿吧。” 方序笑眯眯一揖:“那就多谢清尘了。” 谢清尘还想说点什么,这时掌柜把钥匙送了过来:“二位客官,稍后店小二会把沐浴用的沸汤和皂角等物送来,还有需要随时叫小人。” “行,多谢掌柜。” 待方序接过钥匙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各自的房间。 第三章! 本文的八尺是按秦朝的度量衡来的,小谢185左右,方序192左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