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晦》 第1章 故事 如果我的结局终究是走向毁灭,我不会害怕,过往已经让我承受了更多伤害。 世界上有像我这样的人吗?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我不像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出生在一个本就不富裕的普通家庭。 小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机,我时常踮起脚尖,盯着妈妈面前发光的屏幕,她的手指灵活地在上面滑动,我被那片光亮勾得好奇,忍不住凑得再近一些,妈妈又会不耐烦地把我推开。 忽然有一天,爸爸抱回家了一台老旧电视机,我迫不及待地准备去自己摸索,使用控制它,翻看着一些从来都没有看过的画面。 生活很惬意,我最强的技能,徒手拆自行车,零件散落一地,他们还没办法修回去,我站在一旁,叉着腰得意的笑着,我才6岁。 妈妈还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游乐园,我真的特别期待。 恍惚间,那些日子就远了。 我不像其他小朋友,有完整幸福的童年。 我也希望像他们一样,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 这样的日子本没有持续多久。 我就在他们无休止的争吵中日夜长大,记事起,耳边最常响起的句子就是:“为什么要打牌?” 那时的我还太小,不知道这句话背后藏着什么,只隐约觉得,我的命运从那一刻起,就开始悄然转动。 他们常常因为打牌这件事争吵不休,摔东西的声音、嘶吼的声音,填满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想必,他打得很大吧,想必,输的也很多吧。 平日周末常会去的超市,后来再也没有去过了。 那年夏天格外炎热,连清晨都冒着热气,妈妈选择了离开,却唯独没有带上我。 看着她把行李收拾好,一步步走向门口。 看着她的背影,我呆站在门口,丝毫没有思考,直到她伸手握住门把手,我才猛地反应过来,快步冲过去,伸手试图拉开门追上她。 为什么要拿着行李走?那不是只有出远门才会带的东西吗? 为什么妈妈经过我时,耳边传来了哭泣声。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像合上一本看旧的书。 我拼命拉扯着门把手,怎么也打不开,只能不停拍打那扇门,不停地喊着妈妈,声音嘶哑又破碎。 我在门口哭了好久好久,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衣服,我以为,妈妈听到我的哭声就会回来。 一直到天色变黑,一直到我一滴眼泪都没有。 那扇门一关,妈妈始终再也没有打开过。 妈妈还答我会带我去游乐园,那天,她稍微回来晚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总觉得约定迟早会实现。 家庭从完整走向分裂。 好像所有的不幸都开始从我的身上一件一件的发生。 我是不是本来就很多余。 从他们离婚以后,我就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每到晚上,外婆总会牵着我的手,拿着一个黑色口袋,带着我出门捡瓶子,蹲在修车店外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捡起修车店外面的散落的螺丝。 起初,我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捡东西是件很好玩的事,会跟着外婆一起蹲在地上摸索,有时还会怕被人发现,悄悄摸摸地把瓶子塞进麻袋,然后外婆再拿到什么地方去,就可以有好吃的。 长大后,我才明白,因为家里没钱,父亲压根就不往家里寄钱。 外婆才要靠这样的方式去换取珍贵的一两块钱。 我常常能看到外婆的袜子上的破洞,可我从来没有问过她,穿着舒服吗。 日子过得格外节约,外婆比父母更疼我,事事都会想着我,她会把换到的钱给我买面包,表面一层脆脆的,很好吃,我特别地喜欢,后来我才知道了它的名字——蜂蜜面包。 我哪会在意它的名字,只不过是看到了,就知道,我以前吃过。 她还会去山坡上种我最爱吃的生菜,几颗种子,种出来的生菜够炒好几顿,我觉得很幸福,或许只是没钱日子里感受到的幸福。 [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故事 第2章 朋友 一年有四个季节 夏天,我最讨厌的季节 炎热的太阳直射在身上,晒得皮肤发烫。 放学回到家,背上垫着的毛巾早已被汗水浸透,湿乎乎地贴在背上,格外难受。 小时候,感冒是家常便饭,严重时甚至患上了心肌炎,住进了医院。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童年,有一半时间是在诊所里度过的。 外婆总是提前把毛巾垫在我背上,可她手脚不太灵活,毛巾总铺得不平整,硌得我很不舒服,可我从没说过。 在学校里,他们总说我是个“异类” 第一次拿起空调遥控器,面对上面的按钮,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周围的同学见状,都会哈哈大笑起来,连这个也不会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夏天的夜晚格外闷热,没有风扇,外婆就拿着扇子,躺在我的旁边,有规律地摆动着她的扇子,扇出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扇叶声,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可就算睡得再安稳,第二天还是要按时去上学,而我一点也不喜欢学校。 学校的同学总是爱欺负我,他们指着我:“说我有爹妈没爹妈养,就是个扫把星,把家都拆散了。”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们总说我晦气是个扫把星,说跟我一起玩的人不是倒霉就是出意外,我整天活在他们的闲言碎语里。 他们喜欢拿我说笑,我甚至连“扫把星”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居然还傻傻地跑去问他们。 明明不久之前我们还是朋友。 我没有像他们一样使用手机,连手机都没有。 唯一幸福的是,我还有那台老式电视机,可是爸爸真的很奇怪,他总会突然打我,没有任何理由,也不说一句话。 身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还有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疤,又在告诉我不能这么做,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没有人教过我,只能在一次次伤害中慢慢麻木。 家里没有人教我对错,学校里也没人在意我的处境,我不知道知识从哪来,老师也不管我,课堂上的内容我大多听不懂。 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放学前一堂的体育课,外婆在校门口等着接我的身影。 从幼儿园到小学毕业。 每一天,外婆都会提前很久站在校门外等我。 我每次下课冲出教室门,都能看到她,拿着黑色口袋,坐在校门口不远的石砖上,眼神一直朝着教学楼的方向望。 有一次我隔着围栏问她。 [为什么总是这么早来] 她说。 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外公也想多挣钱,种树的需要人,他就去干了几天的活,可是,唯独他的工资不一样,他去找工头理论,却倒吃哑巴亏,原来,穷着被别人不起的人,在哪都不会被善待。 妈妈会在每学期前几天,把钱转到爸爸的卡里,很奇怪她明明知道父亲会私自用掉一部分,我还会找她要,她还是这样做。 我经常拿着家里的座机给妈妈打过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哽咽着说: [妈妈,我想你了。] 她总是在电话那头说: [沐沐乖,要听话。] 后来,我从喝醉酒的爸爸嘴里才得知,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小孩。 孩子是什么,我懂。 就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后会生下的宝贝。 而我,是他们曾经生下的孩子。 爸爸真的很奇怪,明明还在念叨着妈妈,却一直都没有把妈妈带回来。 我已经按妈妈说的做了,我已经很乖很乖了,会把换到的钱给外婆买好吃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想见妈妈一面,都这么难。 我还记得妈妈在我满8岁那年。 带我去吃了人生的第一次汉堡。 那时觉得是多么遥不可及的食物,我只在街上看见过别人拿着它,连里面的生菜,不知道也可以吃,把它扔了。 …… 我问外婆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外婆把我搂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说不会的,我永远都是妈妈的孩子,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妈妈,你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来看我一次了,我真的好想你…… …… 爸爸一喝酒,就代表他要开始耍酒疯,会打人,会骂人,骂的特别难听,会把我赶出家门,把我关在门外,会拿起衣架打我,每次都是外婆冲过来护着我,她娇小的身躯,像一颗大树紧紧把我护在怀里。 那个多么可恨的一个人,他是我的父亲。 高中时期,我从Beta分化欧米伽。 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就连只有几斤的东西,提在手里都觉得吃力,体质大不如从前,还需要靠药物控制发情。 这笔钱,我已经快拿不起了,没有人会帮助我,我改变不了这一切。 妈妈从高二就没有再管过我,我想,大概也是因为我有可以去兼职的能力,这些钱需要我自己去挣,很奇怪,她还是会给我打生活费每天。 我力所能及地放学不像其他人一样去小卖部买吃的,看着其他同学去小卖部买零食,那些零食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偶尔路过时遇到同学,他们会分一点给我,我犹豫着伸手接过,心里想着跟他的关系又差了多少呢?下次,我还能接受吗?我一点一点地存呀,寒暑假我就出去挣钱,我想尽快拥有能照顾自己和外婆能力。 看着同学们围在一起商量,生日时打算带蛋糕到学校来庆祝,我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生日,吹蜡烛时,我都会许愿想要巧克力,想要冰淇淋,还想要…… 具体还有什么我忘了,只是这些愿望,我都没有吃过,也从来没有实现过,到现在也没有。 生日是真的,愿望是假的。 我从他们的对话里知道,朋友之间是可以约着出去玩的,是可以互送礼物,家人是会准备生日惊喜的,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我不知道生日到底是怎样的,或许每个家庭庆祝方式不同吧。 我试图融入进去,可我没有钱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一起吃东西,也不能在他们生日时准备像样的惊喜,我连朋友都没有…… 我没有朋友,身边的人,却都在离开。 第3章 狡猾 毕业季的蝉鸣仿佛还绕在耳边。 我拿着皱巴巴的简历穿梭在人才市场时,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撞进另一段人生——遇见我的爱人,齐尧。 一个优质阿尔法,信息素里带着甜甜的?水蜜桃。 只是单单坐在咖啡店,周身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更令人瞩目的是他的身份,科技公司CEO,27岁那年从父亲手里接过权杖,仅用三年就带着公司冲进了全球百强。 有人天生就站在金字塔尖,握着旁人穷尽一生也摸不到的权利与财富。 就像现在,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划过落地窗玻璃时的凉意,总觉得像活在梦里。 从前为了省几块钱回家都是走路,那样的生活里,拥有现在的一切,从不是不敢想,而是连想的资格都没有。 我一个普通的欧米伽,凭什么能站在他身边? 最初我给自己的答案,是那项被医生反复提及的天赋——我拥有孕育最优后代的生理条件。 这份幸运没能让我逃离过去的阴影。 父亲找上门时,是在齐尧家楼下,他穿着干净的衬衫,却掩盖不了染色的痕迹,是灰色的衬衫。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前,开口第一句不是你过得好不好,而是给我点钱,我最近手气差。 这种人,我太了解他了。 满脑子都是赌博的人,根本不会关心孩子在外有没有受委屈,更不会记得,小时候那些落在背上的巴掌、砸在腿上的扫帚,现在还能清晰回忆。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知道身体很痛,那是打,到现在我有了能力独立,他没有对我有过哪怕是一点的关心。 唯独提起妈妈时,只会红着眼眶骂那个跑了的女人,然后把怒火撒在我身上,又是无尽的痛苦和毒打。 无数个深夜,我缩在被窝里哭到快窒息,反复想着,他怎么配当父亲?怎么配活着? 我拼命想逃离那个家,可为什么连妈妈,都不肯回头带我走。 我还是告诉了齐尧 晚上他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我声音发颤地说: “那个来找我的人,是我爸爸。” 他头都没抬,翻过一页又一页纸,沉默得像没听见,什么话也没说,早该明白,本来从一开始,这些事就与他无关,他本就有不回应,不关心的权利。 他有钱,受过顶尖的高等教育,家里更是规矩森严。 我这样带着不堪过往的欧米伽,于他而言,或许本就是件拿不出手的丑事。 坦白说,第一次见他时,是在安排的咖啡厅里。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袖口露出一点银灰色腕表,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连垂眸看菜单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那一瞬间,我忽然懂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如果只是看他帅,喜欢上他,我承认就是这样。 没人告诉我,我不能去喜欢他。 因为没有人会说出来,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也包括了他。 在此之前,我们连陌生人都算不上,更别提合作伙伴,若不是舅舅找到我,拿着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4.8%的报告,跟我说有人能给我钱,需要我。 大概永远没机会靠近他的世界。 搬进齐尧的别墅后,日子像被注入了程序。 他很少在家过夜,我们的相处大多围绕怀孕这件事,连见他父母的次数,都比单独相处的时间多。 第一次去齐尧父母家,他母亲握着我的手时笑意温和,转身却拉着齐尧进了书房。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反复叮嘱尽快让我生个孩子,稳定下来。 齐尧把这话原封不动转述给我时,是在他下班回家的深夜,他解着领带走到客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明天要下雨。 我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亲密的画面,可他接下来的话却浇了我一头冷水: 【用试管吧。】 我惊讶,没反驳,只是看着他转身走进书房的背影,心里泛着涩,他对我始终带着莫名的疏离,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讨厌我这层靠信息素匹配来的身份。 我什么都没做,他就是无缘无故很讨厌我。 后来他又变了主意。 晚上,他把一份印好的合同放在我面前。 封皮上()孕协议四个字格外刺眼。 【还是算了。】 他靠在椅背上,敲了敲纸面。 【你仔细看,孩子出生后归甲方,也就是我。】 他特意加重仔细看三个字,像是怕我日后反悔扯皮。 【这十个月,孩子暂时是你的。】 他抬眼看向我【还有要补充的吗?】 我小声提了个条件。 “能不能……每个星期陪我一次?” 住在同一屋檐下,我见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更多时候,是他让司机送我去老宅陪他父母吃饭。 我知道,他公司离这里远,所以宁愿住在市中心的房子里,像这样的房子,他肯定也不止这套。 齐尧沉默了几秒,点头答应了。 我没等到他的陪伴,先等到了他刻意为之的安排。 第4章 鳄鱼咬乌龟 第二天晚上,他罕见地早早回了家,房间的灯光映着他黑色的西装。 【去洗澡。】 他把一个透明药瓶递给我,瓶身没有任何标签 【洗完把药吃了。】 我捏紧药瓶问他 “这是什么药?” 【能让欧米伽提前发情的。】 他语气没起伏。 “不等我自然发情吗?没几天了。” 我着急说出,有些疑惑。 他抬眼看我,眼神冷得像冰: 【谁会等你?】 我被他吓住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工作忙,没时间耗在我身上。 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个需要按时启用的生()工具,仅此而已。 我把着药瓶放在床头,走进浴室,热水浇在身上,冲不掉心里的难受。 出来时,齐尧坐在书桌前看文件,还带着金丝眼镜,在鼻梁上,侧脸的线条精致得像雕塑。 我听话地倒出两颗药片,就着温水吞了下去,药片没有任何味道。 我坐在床沿,他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房间里只有他翻文件的沙沙声。 我忍不住看向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偶尔有车灯闪过,短暂照亮他的侧脸。 他工作时戴眼镜的样子,像个斯文败类,明明气质冷冽,却让人忍不住心动。 我盯着他的眉眼走神,心想这样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一定很好看,可惜我长得普通,入不了他的眼。 我不敢主动说话,他没走——药效应该快起作用了。 果然,没一会儿,一股热流从身体深处涌出来,皮肤开始发烫,像被烈火灼烧,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难受又陌生,身体里却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渴望……被人触碰。 【过来。】 齐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起身朝我走来。 我在床上起身朝他走过去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眼罩,轻轻覆在我眼睛上。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心跳跳太快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死死咬着唇,没让它掉下来。 发情期还没结束,我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昏迷了一天。 醒来时,房间里没有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床,走到镜子前,倒吸一口凉气,脖子上、锁骨处,全是深浅不一的咬痕,像是在无声地宣告昨晚的占有。 他真是一个不会爱惜人的阿尔法,或许不是不会只是不爱惜我吧。 身体()还残留着他的痕迹,和带着一阵阵刺痛,我却莫名想起昨晚的自己,明明疼得厉害,却忍不住想撒娇,叫的也不好听,还害羞,真是个奇怪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这成了我们之间的常态,每隔一周,他会回来一次,事后我总会昏迷半天,醒来时迎接我的,永远是消毒水和空无一人的房间。 只有偶尔几次醒得早,才能在空气里捕捉到一丝他残留的信息素,不是的好闻的香水味之类的,而是意外的、浓烈的水蜜桃味。 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第一次孕检的日子。 我坐在车里,将手里紧紧攥着检查单,拍照发给齐尧。 司机师傅看出了我的紧张,笑着安慰:“您别担心,老板人挺好的,不会有事的。 ” 我勉强笑了笑,心里七上八下——我总觉得,怀孕是件很容易的事。 可当医生说暂时没怀上时,我还是愣住了。 齐尧很快打来电话 语气依旧平静: 【下次再没怀上,就是你违约,要赔违约金。】 我脑子嗡嗡作响,我哪来的钱赔他? 这就是鳄鱼咬乌龟,没有反抗余地。 回去的路上 司机还在调侃:“老板就是开玩笑的,您别往心里去。” 可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却怎么也没听懂,他话里的玩笑是什么意思。 第5章 宝宝的 晨光透过别墅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长条状的光影。 我坐在餐桌前,热的牛奶和烤得金黄的吐司,日复一日,衣食无忧的生活像被设定好的程序。 我该觉得快乐才对。 可划过冰凉的玻璃窗时,总触到一层无形的屏障,我就像只关在镀金笼子里的鸟,有吃有喝,却没真正飞过一次蓝天,连风的方向都无从知道。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第五周孕检。 医生笑着说:“恭喜,怀孕了” 我抬头看向B超屏幕。 那上面小小的、像颗豆子似的阴影,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这么快就拥有了一个小生命,我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没资格参与他的未来。 齐尧对我的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 可我分得清,他的温柔是给孩子的。 我吃饭时,他会盯着我的碗提醒: 【多吃点,孩子需要营养。】 我走两步路,他会立刻扶住我的胳膊: 【慢些,别摔着。】 孕早期最不稳的那几个月,他甚至推掉了所有出差,每天准时回家,坐在沙发上陪着我看孕期纪录片,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这个孩子真的很重要吧。 我摸着还平坦的小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这孩子多重要啊,重要到让我差点以为,自己能借着他的光,随心所欲。 这只是对宝宝的爱,跟我没有关系。 我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份看似温暖的关怀,不过是因为我是孩子的容器,只要做好营养传输就行了。 在一个有玻璃罐保护的东西,跟玻璃罐本身没有任何关系,人们只在乎玻璃罐里的东西,所以才不得不得保护玻璃罐。 记得他接到孕检电话那天。 我坐在客厅,他推门进来时,一向冷硬的眉眼竟染了点笑意,连脱西装的动作都慢了些,走到我身边时,还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小腹,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柔和: 【孩子,你好呀。】 人是善变的生物,只不过有些的变化是在某些事情上发生的改变,他的改变,全因肚子里的孩子。 从前连多跟我说一句话都嫌麻烦的人,晚上也会把我搂在怀里睡,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哄我入睡,不愿意撒开,等我睡着,直到我睡着了才敢动。 旁人看来以为我们是非常亲近夫妻,只有我知道,这份亲近又多容易碎,这很容易让人产生幻想不是吗。 秋风吹落最后一片枫叶,冬天悄然而至。 吃过晚饭,齐尧突然说要带我出去走走我看着窗外飘起的细雪,忍不住皱了眉,冬天实在太冷了。 转头他拉着我进了衣帽间。 巨大的穿衣镜映出满室的衣服,我坐在榻榻米上,看着齐尧一边从衣柜里往外拿大衣,一边念叨这个厚,适合今天穿,这个带毛领,防风。 短短几分钟,身边就堆了十几件大衣,全是他按我的尺寸提前买的。 他拿起一件驼色大衣在我身上比划,偶尔碰到我的胳膊,带着一点微凉的温度。 直到太阳快下山,我们才终于出门。 我裹着厚厚的大衣,全身一点不露风,脸原本会被带上面罩,在跟我的较量下,他认输了。 忍不住小声嘀咕再晚些,晚饭都要消化完了。 闲下来的时候,我总喜欢对着手机里齐尧的照片发呆。 那时的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这样的人产生交集。 我是个男性欧米伽,在这个欧米伽本就稀有的年代,男性欧米伽更是被视作家族耻辱。 阿尔法们所学的知识全围绕女性欧米伽,很多家庭甚至会想尽办法,试图将男性欧米伽改造成阿尔法。 而我,显然是不幸中的一个。 我总在幻想未来的另一半也要像他那样,不用多优秀,只要比我高,温柔,能照顾我就好,信息素合得来最好,最重要的是不会出轨。 没想到,如今竟会和齐尧以这样的方式绑在一起。 叔叔把我推荐给齐尧。 他的父母急着让他找个欧米伽结婚。 他不同意,就谎称自己已经有了对象。 可他父母哪里会信——儿子天天泡在公司,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难道是办公室恋情?于是非要他这周就把人带来看看,齐尧没办法,才勉强答应了。 刚好那时,他正在急着找信息素匹配度高的欧米伽,之前一连几次都失败了,匹配度始终很低。 一开始,我不知道自己和他的匹配度究竟是多少。 但从他给出的价钱来看,一定不低。 他说话很直爽,把一份合同推到我面前: 【要是同意,就签了,接下来陪我见父母,结婚可能就在这个月或下个月初,我父母向来痛快,儿子有喜欢的人,他们比谁都积极。】 我当时犹豫了很久,手在合同上悬了半天,如果跟他在一起,我的生活无疑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最终,我还是签了字。 没想到,我和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往后又以这样的方式相处。 合同刚签完,他就叫我回家收拾行李,跟他回别墅。 那时我还偷偷想,自己或许是他唯一接触过的男性欧米伽,像他这么有钱的人,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不过这些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每个月他都会让司机送我去体检,医生每次都说宝宝一切正常,他听了,只会点点头,偶尔会多问一句: 【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语气里的关心,依旧隔着一层陌生关系。 第6章 从来都不会有 【醒了,想不想吃梨?】 齐尧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抬头,看见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新鲜的梨。 我喜欢吃梨。 上次去见他父母,他母亲削的一盘梨全被我吃了,笑得眼睛都眯了。 临走时还让齐尧给我带了一箱。 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他们是因为我是齐尧的爱人才待我好,现在想来,不过也是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 “要吃。” 他不会还记得的,家里大概只剩下梨了。 齐尧起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盘梨回来。 盘子里的梨个个都划开了口子,果肉切得歪歪扭扭,显然他并不擅长削梨,我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漫过舌尖,心里却泛起一丝涩。 他不会削,我喜欢吃,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他对我,好像永远只有这种流于表面的好,短暂得像烟火,却又漫长到让我煎熬。 基本每个月,齐尧都会按时带我去医院检查。 每次拿到宝宝的彩超照,他都会盯着片子看很久,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高兴得像个孩子。 可那份高兴里,从来没有我的份。 他只会在检查结束后,问一句 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吃了吗。 留给我都时间很短暂,度过却十分漫长。 有时候宝宝在肚子里闹腾,我吃饭时总觉得恶心,刚扒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他看见,眉头立刻皱起来: 【不吃饭孩子怎么办?】 他的话总是这么直,从来没问过我舒不舒服。 我就会跟他生气,“是孩子闹得我难受。” 他不关心我,他就管我吃不吃。 不管我的委屈,只盯着我的碗,他就会说你不饿孩子饿呀。 还真是把孩子看的很重。 像他这样的人,他的爱人该多可怜? 后来想想,不是的。 他只是会对不喜欢的欧米伽怀孕才会这样,若换了他真心爱的Omega怀孕,他大概不会这样吧,对方肯定很幸福。 他一生气,我就转身回房间锁门。他站在门外,却不敢凶我,毕竟医生说过,孕妇不能情绪激动,吵架对孕妇不好不好,孩子就不好。 我开始利用这一点,想获取他更多的爱。 每次锁上门,我都会摸着肚子小声说:“宝宝对不起,妈妈真是自私。” 等我肚子不难受了,就会开门叫他热下饭菜,我要吃饭。 其实他只是没太多耐心……来等我。 等我慢慢学会不那么敏感,一切都会好的。 周末去见了他的父母 他半靠在沙发那里,漫不经心地转着枚银戒,那是我们签契约时,他随手挑的,尺寸大了半码,我戴在无名指上总往下滑。 “这阵子孕吐还厉害吗?”齐尧母亲凑过来,手掌轻轻方在我隆起的小腹上,带着护手霜的茉莉香,动作软得像怕碰碎什么。 我立刻覆上自己的掌心,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和又让人满足,“妈,不严重的,宝宝很乖,晨起就稍微犯点恶心,漱漱口就过去了,没耽误吃饭。” 这话半真半假,上周吐到胃里发空时,我躲在浴室里半天才站稳。 可在他们面前,我得演好安心养胎的儿媳,就像演一场没剧本却必须满分的戏。 “这都六个月了。”她拉着我的手,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热络,“等宝宝生下来过了哺乳期,你跟齐尧先去把度蜜月补上,就去马尔代夫。” 我笑了下。 马尔代夫的海再蓝,也不会有我和他的脚印。 那样的日子,从来就不会有。 第7章 婚礼 结婚当天的宴会厅 头顶的水晶灯碎成一片光海,香槟的甜香混着宾客的笑声飘得满处都是。 我穿着同色系的定制西装,站在齐尧母亲身边,看着她端着酒杯应付客人,碰杯时手腕都没怎么弯,目光却总往角落飘。 那个穿粉色礼服的Omega就站在那儿,软软的羊毛卷搭在肩头,笑起来颊边有个梨涡,齐尧看他时,嘴角竟牵起点我从没见过的弧度。 后来齐尧就不见了。 我握着手机在宴会厅转了两圈,听筒里一遍遍传来忙音,王阿姨的笑容越来越僵,最后拉着我的手,声音压得很低 “沐沐,你先回家吧,这里有我呢。” 我点头,走出门冷风灌进来,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忘了拿。 我见过那个Omega的,在酒店门口。 齐尧替他拉开车门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那男孩抬头笑了笑,眼睛亮得像星星,齐尧的手顿了顿,竟没立刻收回。 那是我跟他相处半年,从没见过的温柔。 我站在街对面的树影里,看着黑色轿车驶远,忽然想起他抽屉里没藏好的香水味,不是柑橘味,是甜腻的奶香味,跟那个Omega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我也知道,他的情人绝不会只有这一个,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将是他以后的唯一。 我回到婚房 婚床铺着崭新的丝绒被,我伸手摸了摸,布料滑得像水,却没半点温度。 走到浴室门口,玻璃门映出我孤零零的影子,婚纱上的碎钻还在闪,却像在嘲笑这场热闹里,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演戏。 第一次新婚,第一次婚礼,第一次独守空房。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两道帘缝漏进些灰扑扑的晨光,落在被面上。 我蜷在床中央,半边脸埋在枕头里,等着齐尧回来的念头没撑多久,眼皮就沉得厉害,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看,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最近像有嗜睡症一样,一旦睡着就像陷进软泥里,连窗外的鸟鸣都穿不透梦。 直到门被轻轻敲了三下,张姨的声音隔着门板飘进来:“先生,该起来吃午饭了,炖了您喝的鸽子汤。” 我慢半拍地应了声,撑着胳膊坐起来,睡衣领口滑到肩头,露出锁骨下一点浅淡的压痕,昨晚等着等着,就这么歪在床边睡熟了。 推开房门时,走廊的冷光晃得我眯了眯眼。 楼下餐厅的长桌上摆着白瓷餐具,鸽子汤冒着细弱的热气。 旁边是清炒的时蔬和莲藕排骨汤 张姨站在桌旁,浅蓝围裙上沾了点面粉,见我过来,连忙递上温热的毛巾:“先生,昨晚没回来吗?早上收拾客房,也没见人。” 我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指尖蹭过微凉的脸颊,摇摇头没说话,还能去哪?无非是跟哪个Omega待在一起了。 这秘密婚礼本就只请了齐家的亲戚,连外媒都没敢透半点风声。 宴会厅的门禁严得很 可那个穿奶白针织衫的Omega就这么进来了。 我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热气模糊了视线。 想起来了,一定是齐尧提前打了招呼,把他当作客人请进来,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荒唐罢了。 午饭吃得没滋没味,溏心蛋的蛋黄流在盘子里,我戳了两下就没了胃口。 家里的饭菜总做得精致,每口都讲究火候,跟路边摊冒着热气的豆浆油条,反倒觉得这细瓷碗里的东西,少了点烟火气。 回到浴室洗漱时,我拧开热水,镜柜很快蒙上一层白雾。 伸手擦开一小块镜面,能看见自己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孕肚很明显了,只是腰线比从前软了些,手指轻轻贴上去,能隐约摸到一点温热的弧度。 我盯着镜里的人发愣 这像一场掐不准就匆匆结束的梦,硕大的房子、温暖的房间、连齐尧父母的关切,都像梦里才有的安稳。 会忍不住去想孩子生下来后的契约,想齐尧那些没断过的情人,想我往后该去哪。 那就暂时让我留在梦里吧,这里很安全,至少现在不用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