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调》 第1章 社畜假期加班记 姜弥刚下了班往地铁站走，就接到了发小白梦洲的电话。 “江江～你国庆去哪玩吗？” “不要，国庆人太多了，自从国庆去旅游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姜弥声音很疲惫，仿佛被工作抽干了精力。 “耶！”白梦洲那边传来一声惊喜的欢呼。 这一声大叫差点炸了姜弥的耳朵:“你有病？” “Sorry sorry.我太高兴了，那个…我打算和对象去听心湖玩几天，店里没有自己人我不放心，江江你可不可以帮我看两天店呀？” 姜弥其实觉得有点麻烦，但是她本来也没什么计划，就应下了:“行吧，你把具体的要求注意事项什么的整理好发我。” “啊啊啊啊啊！”耳边又是一串惊呼，白梦洲显然特别激动:“太好了！江江，我爱死你了，回来请你逛设计展。拜拜！” 挂了这通电话，姜弥也不知不觉走到了地铁站，一边想着代管甜品店的事一边赶路，差点上成反方向的地铁。 抢到座之后姜弥本想睡会，结果又是一阵铃声，她有点不耐烦地接起准备问白梦洲还有什么事，结果电话里却传来母亲的声音。 “江江啊，国庆回来不？” 姜弥愣了一愣，随后谎话脱口而出:“不了，我跟同事出去旅游。得好几天。” 姜母一听这话，语气里的失望直接透过屏幕扑向她:“那…那行吧…你过年总能回来吧？” “过年啊……”姜弥懒得再应付，随口告诉母亲领导来电话了就挂断。 迷迷糊糊睡了一路，到站时心情还是不太好，姜弥索性到家附近的咖啡店点了小套餐，打开笔记本肝明天的工作任务又给自己做了假期计划。 抬头时，落地窗外已是一片浓郁的夜色，街边的小店铺稀稀拉拉亮着灯，姜弥喝掉剩下的薄巧，收起笔记本往家走。 微信在几个小时内多出了好多小红点，大部分是工作群和游戏群的，还有白梦洲发来的看店须知、室友问她今晚回不回去的消息与提前付过来的十月房租，以及几个“朋友”的日常分享。 姜弥想回消息的心被冷意终止，只好尽快往家走。她根本没预料到晚上的气温会降的这么厉害，只上身多穿了一件外套，夜风于是趁虚而入，卷着寒气渗进她单薄的裤腿。 靠，早知道穿条秋裤了。 （第二天穿了秋裤的姜弥发现气温突然快速回升之后… 玩我呢。。。） 十一假期开始当天姜弥就接入了甜品店代理店长一职，仅过两个小时她就发现这完全是个苦差事。 跟以前她来这里的印象不同，假期一到本地人都走了，来的百分之八十是外地人，熟客更是没有，每次几乎都需要她向顾客介绍产品。虽然客流量不算大，姜弥却感觉比上班还累。 姜弥【白梦洲！！！】 白梦洲【怎么了江江】 姜弥【你也没说过看个店这么累啊…我有点相似了…】 白梦洲【哎呀小本生意嘛，我要是有钱就多雇几个人了招待客人了】 姜弥（极品美女去世.jpg） 白梦洲【江江加油哦～】 白梦洲（鼓掌.jpg） “欢迎光临～”门口的自动铃响了，姜弥赶紧放下手机，挂上职业微笑起身迎客:“请问是第一次来咱这吗，有口味偏好的话我可以给您推荐推荐。” 刚进来的女子垂着头，听到这话才看向姜弥。“对，第一次来，有没有不是很甜的？” 这一抬头简直让姜弥想放下自己的笑容了。 平直的眉眼，利落的轮廓，大量的直线条使她透着一种淡漠。 好冷的表情…姜弥有点尴尬，默默收起了嘴角弧度:“咱们店的秋季新品都不是很甜的。您可以到这边看一下。” “这两款栗子千层和芋泥芋圆碗都是卖的比较好的，您可以试吃一下。” 姜弥把一旁的试吃盘端到女人面前。却发现她看似一直在挑选甜品中途目光却会经常停在自己脸上，姜弥假装没看见，心里却开始胡乱的想。 我卡粉了？我眼妆花了？我表现很奇怪吗？还是我长得太好看她爱上我了？姜弥一分钟想了一万种原因。 但姜弥确实是猜中了，眼前名为何夕的顾客的确在悄悄打量她的长相。 姜弥不是浓眉大眼的传统美人，小巧的鼻头和略高于眼头的眼尾都让她看起来像一只灵巧的小狐狸。 即使今天姜弥抹了几近正红的山楂色唇釉，何夕初次落下的目光还是聚焦在她精致的眼和清黑的瞳上。 试吃新品过后何夕买了姜弥推荐的那两款，临走前仿佛才施舍般地赏赐了她一个浅薄的微笑。 尽管只是一秒不到，何夕脸上的冷漠却染上一些温和。 何夕走后，姜弥内心大声尖叫，蹦蹦跳跳地找白梦洲炫耀。 姜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梦洲【完了这孩子彻底疯了】 白梦洲【看店有这么折磨？】 白梦洲【人呢】 白梦洲【不会想不开吊死在我店里了吧（惊恐脸）】 白梦洲发了好几条也没被回复，以为姜弥又去忙了，结果下一秒姜弥直接就是超长一段轰炸过来。 姜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美女！清冷美女啊…面无表情就是冰山美人，微微一笑简直我女神！哈哈哈哈而且美女好像还偷看我好几次想必一定是被我的盛世美颜所迷住了！！这都是我辛苦看店应得的啊哈哈哈哈！！！对我的眼睛也太友好了，美女多来！！！】 姜弥（请多关心吧.jpg） 白梦洲【…】 白梦洲【一看到美女就活过来了是吧】 白梦洲【666】 相处十多年，没人比白梦洲知道姜弥是什么样的人，美女见一个爱一个，还可能同时和好几个人不清不楚的。 说她花心吧，她还能记住每个人的小细节，说她深情吧，一旦对方惹她不快了发生正面矛盾，她根本就不会给对方一点机会，转身就走一点不犹豫。 纯纯小渣女一个。 晚上气温虽然回升，但客流量并不像白天那么多了，姜弥得了空闲，趴在柜台上吃外卖。 手机响了。 姜弥看见母亲的来电，这一次心脏莫名地抽搐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铃声如同催命曲一般，不给她太多准备时间，姜弥只好接起来。 “姜弥！” 听见母亲的呼喊，她下意识皱了眉。二十多年里，叶蕊初几乎从不直接叫她的名字，此时此刻这样连名带姓让姜弥几乎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去哪旅游了！” …… 果然。 姜弥深吸一口气，眉宇间的褶皱不曾削减:“明知故问。” 叶蕊初尖锐的声线刺入她耳中:“你骗我？！你根本没去什么旅游！我不问白梦洲的话还不知道呢，你说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呗，我能非让你回来吗！你有必要撒谎骗妈妈啊？” “如果我直说不回来，你会心平气和地接受吗？”姜弥的情绪毫无起伏:“况且，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回来吧…” 姜弥拖着点长音说到这里，叶蕊初的情绪突然带了点不为人知的欢喜和焦急:“是因为你讨厌妈妈还怪妈妈是吗？所以才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看是吗？” “呵，”姜弥也不想发出如此轻蔑的笑声，但有点忍不住，“这么想我不好吧，我十一不能回来当然是因为——忙啊，再说了，我记得上次回去看你到现在也没过多久呢。” 知道叶蕊初在想什么，姜弥当然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而且——我当然留着我八月回去过的证据喽。你就别想着从我这套出你想要的的话，再去伪造我大学后不回去的证据了吧～” 对面沉默了好久，姜弥不知道母亲是什么表情，但她甚至有点期待叶蕊初会不会已经气急败坏了。 半晌，叶蕊初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姜弥才看见白梦洲吃饭时发来的消息。 白梦洲【你妈问我你去哪旅游了，我说你在帮我看店，结果她突然语气就变了！然后她说要再问问你就挂了…你自求多福吧江江】 姜弥:…… 提前十分钟的通风报信她居然不知道！ 原来吃饭太专注也是一种罪吗…… 姜弥欲哭无泪。。。 回了家躺在床上以后姜弥脑子里还在放映着和母亲的往事。 自从小学五年级她就萌发出一定要早日经济独立离开父母的想法，在之后的学生时期这种想法愈发强烈。 父亲去世以后想要束缚她的人就少了一个，她现在已经工作一年，也不用再接受母亲的钱和控制。 但这层血缘之间的联系终究是切不断。姜弥讨厌这种阴魂不散的需要时不时履行义务的牵扯。 当晚姜弥做了一个梦，她很少做梦。这个梦里她的过往心事全都被诡异映射，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气氛下上演。 梦境的最后是曾无数次侵蚀她神经的那两个人，一个从地下上来挡在她身前，一个从远方走来堵住她的后路，拉住着她，不让她安宁。 姜弥忽然就笑了，用她最苦涩的笑，一直笑，笑到没了力气。然后她缓缓跪了下来，拿着名为回忆的刀对着自己的心脏…… …… 姜弥醒了。 在最后杀死自己的梦，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做过了…上一次是在她高二的时候，但远比这次要惨烈。 那个梦里她手握着钝器，往自己心窝里一下一下地捅，血一次一次的涌… 直到倒下，直到自己完全丧失行动力，毫无生机。 而这次她最终没有对自己下手。 “啪”，姜弥拍亮了床头柜上的小灯，埋头喝了几口入睡前倒的水，心里还在安抚自己: 不都说梦是相反的吗。 没事的，你早就走出阴霾了，你可是姜弥。 当年那个拼命反抗、不知道什么叫屈服的姜弥。 你对得起曾经受尽伤害的自己，现在她被你保护的很好。 你很好。 第2章 又见面了冷脸萌 再次看到冷脸美女的时候，姜弥还以为是自己睡眠不足而恍惚产生了幻觉。 “你好，”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甚至微笑也不自主地浮现在脸上。“今天要来点什么？” 何夕看上去心情比昨天要好，眉眼弯弯地告诉她来订蛋糕。 “就这些要求了对吗？”姜弥把尺寸口味都记下来，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加一下我联系方式吧，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这是没有拒绝余地的理由，于是姜弥如愿以偿地要到了微信。 何夕的微信头像是她很喜欢的一位歌手，这位歌手的第一张专辑曾陪伴她度过整个晦暗的青春…虽然现在没什么人气，也很少出歌，但早已经是姜弥心里无法撼动的白月光。 这么有缘的吗，姜弥心念一动，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这个歌手的歌，配文“到现在了还有谁在听陈运”。 静待某人回应。 可是直到第二天姜弥出发送蛋糕也没有等到… 何夕给她的地址在法医鉴定中心对面的咖啡店，是很好找的地方。姜弥坐了没一会就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与此同时传来清冷的柑橘香气。 “等很久了吗？” “是啊，等你好久了～”姜弥回过头去，笑的眉眼弯弯，人畜无害。 “啊…不好意思啊，今天工作有点多…”何夕是真的不好意思让她久等，看起来有点慌乱，整个人的冷淡气质却因为五官的调动和一点小手势逐渐消融了。 看到玩笑效果这么好，姜弥也就没说自己是逗她的，换了个话题：“你刚下班？这几天不放假吗？” “嗯，这周我当值，下班直接就过来了，”何夕指向对面：“所以让你送到这。” “？你在…法医鉴定中心上班？”姜弥语气里带着点疑惑的惊喜，在何夕点头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好像…很开心？”小狐狸瞳仁里映着灯光，何夕自然而然从她眼里读出了喜悦的情绪。 “对呀，我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法医。”两人都笑脸盈盈，但何夕心里只想问： 这就是职业光环吗？！ 而且这种近似于崇拜的态度好像似曾相识…？ 想起故人了嘻嘻。 “那你现在认识了，”何夕接过姜弥手中的蛋糕盒：“我叫何夕。今夕何夕。” 几乎是受宠若惊的，姜弥微微抬头，对上何夕的眼神。后者的瞳色过浅，店里浅黄的光线融进去形成一种通透的橙红。 “姜弥。姜茶的姜，弥散的弥。”她嘴上进行着自我介绍，心里想的却是： 真的有人的眼睛像玻璃弹珠一样漂亮啊。 “假期再长一点又何妨啊…”，即将恢复社畜生活的姜弥临走前对着天花板仰天咆哮，手里拎着的包如同杠铃一般坠手：“不要这样离开我吧国庆！” 作为自由画师的室友清闲地坐在桌边，二郎腿一翘一翘的，感觉手上的全麦面包更香了：“不用上班就是爽～” 姜弥从没觉得室友面目如此可憎，飞一样地逃离了出租屋。 还没从假期结束的悲伤中缓过来，文案组的大家就被召集去开策划大会，万圣节要推出新活动，接下来一段时间又要加班加点了。 姜弥去年还没正式上班，没参与万圣节活动计划，此刻正按照活动要点疯狂查资料。一边辛勤地复制到资料库一边吐槽，组里的同事更是在小群狂喷。 真自从来了游戏公司，姜弥对各种游戏的热情不再高涨，一做到文字量大的剧情就会想到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崩溃的文案组…更崩溃的是为了对自己编写文案有帮助她还不得不看。 等她笼统地整理好初步资料时，办公区已经没什么人了，姜弥拖着疲惫的躯体下楼吃饭。 从食堂回来的时候正好有一趟电梯，她快步走去，用手拦住缓缓闭合的电梯门，一位女人手疾眼快地帮她按下了开门按钮，免得她被门夹到。 “谢谢啊，”看清是谁时，姜弥小吃一惊：“你……来这…” 这栋楼里几乎都是游戏公司和餐饮娱乐，上班时间在这里遇到何夕，那不就是…… 姜弥眼皮一跳。 一瞬间的事，何夕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随后验证了她的猜测：“刚才接到通知，这里一小时前有人猝死，我们来接尸体。” 姜弥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几个人也并不是她所在这里见过的，那几人向她微微点头，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温和地开口：“请问你知道八楼的动画部在哪吗？” 八楼正好是她所在公司的其中一层，姜弥点头：“我带你们去。” 几人没有在进行更多的交流，只是到八楼之前何夕仿佛随口一问似的：“你来这边送甜品吗？” 江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于是笑着回答道：“前几天是帮朋友看店，我平时在这上班。” “哦。我刚才还在想你怎么没带着蛋糕呢……”何夕偏过头去，好像有点尴尬地结束了话题。 接到尸体之后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回了鉴定中心，何夕更是饭都没吃就开始分析现场物证和进行尸体数据鉴定。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另一边就来了两个验伤任务。 连轴转到下班时间何夕才勉强完成今天工作内容，此时胃里的空虚感早已经变为麻木了。 “你脸色又有点苍白了，一直没吃饭？”刚提交完尸检报告的宋晨阳从屋里弹射出来搂住何夕肩膀，一副终于脱离苦海的样子，“走啊小闻我请你吃饭。” “我这是活人微死…”何夕木着张脸，跟宋晨阳一起往外走。 宋晨阳是她大学以来的学长，比她高一级，何夕在校期间经常请教他专业知识，研究生毕业后也是宋晨阳介绍她来这里实习，到现在何夕在市公安系统工作已经快一年了。 这位学长天生就热情，乐于助人，何夕低谷时受过他不少开导，因此他也是何夕唯一一个工作时间外也会有交流的同事。 “话说你们干解剖的应该要比我们累吧，”河西看着走在前头的宋晨阳百思不得其解：“学长怎么上一天班还活蹦乱跳的？” “这有什么谁更累的？，你们那个脑力工作量我整不来一点，光数据分析就够我受的了，上学的时候我就很佩服，觉得能去学物证分支的都是狠人啊……”宋晨阳话题一转：“再说不正是因为工作太累了，所以才要出来跟朋友嗨皮吗？咱们吃火锅，怎么样？我问问那几个在法院的同学来不来？” 何夕：靠社交恢复能量吗？你们E人简直恐怖如斯。 “也行，吃火锅人多才热闹。”何夕倒不太介意，毕竟都是从前上学时期的朋友，没少一起因为论文和实验愁眉苦脸。 坐着等上菜实在无聊，宋晨阳又开始给何夕讲起了他和他前男友的爱恨情仇，也不管河西曾经有多少次拒绝倾听、又有多少次忍无可忍怒骂他恋爱脑。 何夕人看似还坐在座位上，其实灵魂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就这样放空自己，也没能阻止重点进入她的耳朵—— “你再说一遍，学长，你再说一遍……”何夕感觉自己直接要一口气过去了，“你是说你跟他又和好了，是吗？” 因为是在火锅店，何夕刻意压着自己的音量，但还是能明显的听出其中的怒意。宋晨阳看到她生气，一边来回抚摸她的后背，一边还为对象辩解：“他虽然之前喜欢过别人，那现在不是还选择了我吗？再说了上次那事也不算骗吧……他是有苦衷的，哎呀，你……你怎么了小闻？你别给自己气过去了！” 何夕假装要倒下，开始掐自己的人中，宋晨阳将她扶起来又嬉皮笑脸开起了玩笑：“你要让我晚上加班一桶吗小闻？” 一听到加班人又麻了的何夕恢复正常，坐了起来：“不用解剖了，学长，死因很明确了，我就是被恋爱脑气死的……说到加班，我还挺庆幸我的工作单位不是以桶计量的。给人一种干不过来的感觉。” 何夕这么想实属正常，每个红色大桶里面都是一具拆分后的尸体，一桶桶放在地板上，真的她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你以为我没招治你吗学长？” 何夕皮笑肉不笑的又叫来了服务员，狂点了一通各种动物内脏。 下午刚记录完内脏解剖的宋晨阳露出一个苦不堪言的微笑，好好好这么整他是吧……就这么看不惯他恢复恋爱，一定是因为学妹长期不找对象导致心里扭曲了！！ 宋晨阳不敢再讲自己的恋爱两三事，终于还了她清静。何夕坐在靠墙的位置刷朋友圈，30分钟前姜弥发了一条唱歌视频，屏幕里是昏暗的楼道，扶手和姜弥的影子零散的铺在地上，歌声就顺着轻微的杂音流淌到屏幕之外，再飘飘的弥散。 姜弥唱歌的音色并不和平时说话的完全一样，歌声低沉温暖，有种黄昏的余光落进屋子的一隅，书桌边披着细纱巾的长卷发女人点着了指尖夹着的烟，雾气缭绕的氛围。 这是姜弥？？？？ 清甜小狐狸怎么爆改温柔御姐了？？？ 歌曲的片段只有20几秒，何夕却呆愣着循环了好几遍。这个声音，那种长相……也太带感了吧！ 宋晨阳忙着去招待另外几位姗姗来迟的朋友，暂时没人注意何夕，她迫不及待地点开朋友圈相册，认真听姜弥之前的每一条唱歌视频，店里逐渐开始嘈杂，何夕也没带耳机，干脆捧着手机，出音孔贴着自己耳朵听。 大部分视频里的歌声遵循姜弥本身的声音，一些小众的英文或韩文歌，就算是短视频平台上的大热歌曲从姜弥口中唱出，也有一种属于她的感觉。 偶尔姜弥会换种风格，换种清亮的声音唱暗恋小情歌。 “小闻。”直至感受到身边人的触碰，何夕才回过神来。 “这么专注不会是在处理工作吧～”宋晨阳笑着调侃，往她碟子里夹了一些豆芽菜。 “啊……很快，我回个消息。”何夕退出来，给最新的这条唱歌视频底下评论了一句最简单的赞扬。 “很好听。” 来不及思考太多，她只留下一句，最苍白却直接的赞美。 （另一边某个小狐狸得逞嘻嘻*^_^*） 第3章 往事知多少 今天是姜领年的祭日，不过前几年姜弥没有回去看过他，今年也自然不会。她不但不回去庆祝，甚至会找白梦洲庆祝一下这个好日子。 曾经姜弥的家里，总是上演着一种循环。 “什么意思啊姜弥！”首先觉得自己可怜的自尊不被满足而挑起争端的永远是姜领年：“你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你个白眼狼，有什么脸对我挑三拣四的，这么些年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啊，你就只记得我们对你差呗！” “来咱们算算账，我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了你好，就算曾经让你觉得受伤害了，那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你就这么计较这么小心眼吗？”每次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些话术了，但姜领年似乎固执认为所有人都该共情他，理解他拥有这样失败的女儿是如何悲惨。 虽然相似的话姜领年说过很多次，但这次江迷不介意用最直观的话撕开他的遮羞布：“我计较我小心眼？你敢说不是因为当年你被你自己爸妈这么对待，没有能耐说服他们才来对我施暴？”姜弥莞尔一笑，虽然这笑在另两位眼里看起来是极不合时宜的。 偏偏她还继续慢悠悠地往父亲心脏补刀。“哦，我忘了，你本来也就是个孬种，自己要能力没能力，要人品没人品，工作岗位都是靠你爸的钱和他的老脸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回去说他的教育观念不对啊，又有什么立场总批判我成绩好不好啊！” “你他吗给我再说一遍来！”姜领年彻底被姜弥的话刺伤后失了神志一般几步冲到厨房，提起案板上的菜刀，指着姜弥的头颅，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充血的眼球因暴怒而向外突起，青筋遍布的手臂颤抖着将菜刀架在她肩膀上，刀刃正对她的脖子。 姜弥扬着头面无惧意，倒是一旁好像很弱不禁风的叶蕊初不停的摇着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呀江江啊，你说你早听我的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等你爸回来收拾你呢？现在这样你高兴了？早听我的不就好了……”说着，她装模作样的低下头去啜泣几声，又抬手抹了下根本没有任何湿度的眼尾。 “呵，懦夫，一个两个装模作样的懦夫。”江迷的目光从叶蕊初身上移走辗转到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姜领年脸上：“你现在利索点把我脑袋砍下来，我还敬你是个真男人。” 姜领年听了这直戳心窝子的话，面上更下不来台。被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人尚且并无恐惧之意，反而是持刀威胁的他需要计量自己冲动的后果。 其实姜弥倒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怕，起初姜弥只是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小女孩，连为自己多说一句话都会受到打骂。 小孩子的天性是爱父母，所以她不停忍让不停原谅。因为习惯了至亲的虐待，从小学开始被霸凌，姜弥也只当是寻常事，甚至丝毫不因此悲伤或愤怒。 可是来自周围的恶意越来越大，姜弥才发现忍气吞声只是对施暴者的纵容。 从此她成了最偏激的那个，开始变得一点也不容忍，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和顽强的意志去对抗自己所能感受到的一切不公。尽管有时词不达意，尽管有时误会别人，尽管有时自己也遍体鳞伤。 在青春时代里女孩子们都像花朵一样绽放的时期，姜弥变成了花园中唯一的的仙人掌。 几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姜弥觉得真是好没意思，抬手拍开架在自己肩膀上握着刀的胳膊，直接换了双鞋就下了楼。 下楼之后，冷风惯的姜弥脑子里越发清醒，她才发现自己除了单薄的外套里的手机自己什么财产也没带出来。 又要麻烦白白了，不过也幸好还可以麻烦白白。 “大姐呀，你怎么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白梦洲握着姜弥已经失去温度的指尖，责备的语气里满是对她的心疼。 姜弥已经冻得懒得说话，还是轻轻的说了句“麻烦你了”。 “你跟我讲麻烦？冻的神志不清了吧？”白梦洲拽着她回了自己家。 那个秋天，姜弥在白梦洲家住了将近一个月。那个秋天如同今年的一样寒冷，但今年秋天空气里飘着栗子和芋泥的香，风里有很多人带给她的关切，出租屋里有令她心安的环境。 有些人不会因为得到了自己的想要就开始忘乎，姜弥恰好就是这种人。因为领教过苦难，所以每天都努力感受线下拥有的幸福。 “江江～”白梦洲飞一样跑过来抱住了姜弥：“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我这几天可累了，你快看看我瘦没瘦？” “我看看……”姜弥捧起她的脸，假装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嗯……应该长了三斤吧。” 白梦洲挤出一个苦瓜脸：“啊…我不接受，驳回驳回。” “为什么今天想约我唱K？咱俩已经很久没去过KTV了吧？” “嘿嘿，”白梦舟又恢复了精神：“你隔三差五在朋友圈发唱歌片段，我都好久没听过你面对面唱歌了。” “江江，你说你唱歌这个水平只用来钓小姑娘有点屈才了吧？我要是你直接去唱歌当网红了” 被白梦洲这么一夸，姜弥就有点心花怒放，但低调是她的惯性了，才不会说自己很高兴听到表扬：“当网红哪会这么容易啊？再说也就跟我关系好的会说我唱好听吧。” “切……”白梦舟太了解姜弥是个什么个性了，故意不接她凡尔赛的茬，低头观察两人在路灯光影变化下从一头转移到另一头的影子。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一边的姜弥已经木了，悄悄走到点歌板旁边，把话筒的音量往下降了又降。 说是想听自己唱歌了，结果这家伙一来就开始狂点苦情歌是怎么回事啊喂？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失恋了？”在第四首苦情歌之后，姜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的疑惑。 “你不懂啊江江，人每天在店里待疯了是需要一些发泄的。”白梦洲把另一个话筒塞在江迷手里，“咱一起！” “斯道普斯道普，咱唱点儿小甜歌吧，行吗？” 最终，在姜弥的干涉下，终于两人决定唱一首《恋爱ing》。 ………… “恋爱ing～改变ing～改变了黄昏黎明～” “有你都心跳到不行～” 这次何夕出差带了无线耳机，又能调大音量又不会影响到车里其他人，姜弥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虽然KTV的麦克风有点影响声音质量，但是总体听感并不差。 视频照样只有一小段副歌，何夕还是循环了五六遍“恋爱ing～” 对，她现在大概就是这个心情，恋爱ing～ 同行的宋晨阳看到他出神的盯着屏幕，努力抿着嘴又压不下嘴角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你知道吗小闻，你现在这个表情跟我听见我对象叫我宝贝的时候一样……” “别拿你和你对象来比喻我！”何夕瞪了他一眼。 宋晨阳真服了：“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你一副恋爱了的样子吗？” “说什么呢学长？咱们马上要到地方了，准备准备工作吧。”何夕故意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又很好心情的把视频保存下来，加到了相册收藏里。 带着尸体回鉴定中心的路上，河西坐在车窗边，思绪开始飘忽。窗外黑乎乎一片深，山里的虫鸣偶尔传入她的耳中。 山路上几排夜行灯照亮了周围的一些景物，可再远一些就看不清，好像她对于姜弥的了解一样浅薄。可越是因为浅薄，就越想知道更多，像在弥漫的雾气里摸索一个模糊的轮廓。 何夕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上次是因为谁？自己会从事法医，是因为谁？ 在得知自己是法医之后姜弥投来的惊喜目光不得不把何夕的思绪拉回若干年前的那个女孩。 偶然的一次聊天，那个女孩对何夕说法医是一个很酷的职业，能从事法医的人一定都是很厉害的人。说那句话的时候何夕看着她，她的眼睛里闪着星彩。 这是何夕想成为法医的初衷。 填报了法医专业后，何夕却没有告诉她的勇气。如果报上了那是一个给她的惊喜，如果告诉她之后却没报上，被调到了别的专业，何夕害怕她会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能力的人。所以她没赌。 到底要怎样才是好的选择呢？ 何夕成功了，但又失败了。 那个暑假她决定出国读大学了。何夕被她留在这里，连同那份没有来得及告诉她自己成功录到法医专业的喜悦，还有对她来讲也许是无足轻重的少女暗恋。 何夕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大学几年里，她真正爱上了法医物证学，也结识了好几位同校的朋友。所以她释怀的很好，将离别时的那份牵挂转化成了对自己喜欢的人或事物一定要主动的觉悟。 加完班已经11点多了，何夕是最后一个离开鉴定中心的，一个人穿过黑黢黢的走廊。一路上，能看见的只有门框上的金属反光和安全逃生通道指示牌的荧光绿。 何夕有一点怕，但又不好意思每次叫别人等等她一起下班，只好一个人战战兢兢穿过走廊。 后面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何夕嗓子上下动了一下，脑子里全是恐怖片里的情节。这个时候一旦回头就会被诡异生物贴脸杀。 她越走越快，内心已经在放声哀嚎了。 或许转移下注意力就没那么怕了。想起还没有给那条KTV唱歌的视频评论，何夕打开手机，想着上次回的很好听好像有一点冰冷，所以这次评论了一个“哇塞”的颜文字。 姜弥这次几乎是马上就给她发了消息。 姜弥【这么晚没睡吗】 姜弥（小妹妹～还没睡呀.jpg） 不是，这颠颠的感觉，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既然如此，何夕也就没有什么会塑造不好形象的心理负担，她翻出以前拍过的漆黑的鉴定中心长廊照片发了过去。 何夕【图片】 何夕【见过半夜11点的法医鉴定中心吗】 何夕【无限流副本即视感】 姜弥【快别说了……】 姜弥（海豹捂头.jpg） 姜弥【我一想到如果是无限流副本的话，屋子里的标本啊或者是冰冻的尸体啊变异后从屋里冲出来追我就疯狂掉san】 何夕【谢谢，你这么一说，我是真有画面感了（黄豆微笑）】 何夕【我有一点害怕了……】 姜弥【没事】 就在何夕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下一秒却看着新消息露出了笑容。 姜弥【你才一点害怕，我有两点】 何夕看似在笑，其实是没招了。 这小狐狸到底在说些什么一本正经的冷笑话…… （姜弥：谁能想到我其实是抽象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