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第1章 林秋 晋省，宁平高中 江书言觉得林秋是一个奇怪的人，家里穷的同学不都是大多数都低调内敛吗？被人欺负了自然有她这个班长出面。并且她非常期待动用职权去维护受了委屈的漂亮同学，可眼前这个站在讲台上对一个男生指着小鸟儿骂的同学又是谁呢？ “高晓峰你把刚讲的话再说一遍，让同学们都听听你是怎么满嘴喷粪在外面丢人现眼的，昂，也是，像你这种中间挂个小辣椒的人是得羡慕人家脂肪长得，比，你，多。” 林秋慢慢往下看然后笑出声，刚被高晓峰盯着胸部戏谑地调侃“奶牛”的女同学在一旁瑟瑟发抖，她觉得林秋这话也太重了想去拦，但林秋不许她站出来露脸。 高晓峰的脸刷的红了，不仅女生看过来，连平日里的兄弟们都忍不住瓢向他的下半身。男人的尊严比天大，高晓峰瞬间暴怒举起拳头，周围一片惊呼，林秋收敛笑意盯着他: “人，监控，都在，如果你不在乎故意伤害罪进局子，或者不在乎你妈倾家荡产把你家那个小裁缝铺卖了都不够赔再到处求人借钱捞你，你可以试试啊，我不介意发一笔横财” 林秋在他做出反应之前立马转身，又换上随意的笑: “散了散了昂大家，小矛盾而已都解决啦” 高晓峰憋不出半个字只好顺台阶下了，回座位生闷气。 江书言的目光回到课本，思绪却飘到林秋身上。 林秋，家在村里，周末也不回去，每天早餐店打零工，帮同学带饭赚跑腿费，在学校倒卖香烟打火机。 她肤色略深但有种野生的美感，五官立体眼尾上扬，眉毛睫毛浓密，长发总披着，校服永远只拉一半露出低领内搭。 江书言很喜欢这种生命力，也喜欢她的见义勇为。但林秋似乎总刻意避着她，可能这样的人不会喜欢一个管这管那的班长吧。 ‘好想学习，可是手好痛，人好困，好想学习，可是手好痛，人好困，好想学习，可是手好痛，人好困……‘ 林秋早上提着巨大粥桶出早餐店厨房门的时候磕到了手腕，凌晨又出去干过给共享小电动车换电池的活儿，刚还吵一架，整个人已经电量告急了。 ‘今朝有觉今朝睡，睡好了才能学，学够了才能赚，赚到了才能活，好的理顺了，上午安，自己’ 林秋挣扎着经历了这样一个心路历程然后认命地趴到桌子上瞬间就着了。 老师对后排同学上课睡觉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自顾自讲着课。 林秋做了一个梦，梦里手腕处的痛感依然清晰，身边的人轻轻拖起她的手腕给她涂药。 林秋出生在石沟村里，妈妈十八岁就生了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别说小宝宝了。 林秋从小摸爬滚打，在生孩子就是‘添双碗筷’的观念里努力让自己多吃到几口饭，多要到一点钱，多读一会儿书。 没有人考虑她在饿不死的基础上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于是她自己照顾自己，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也习惯了跌倒了自己爬起来。 棉签碰到淤青时产生密密麻麻的痛，梦里的林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有什么不合理，只是用力感受手腕处传来的温度，她喜欢自己的手被柔软的温度贴着，喜欢来自女人温和的安抚，想贴近，想被这样的气息包围，淹没，永远也不醒来… “oi秋姐！” 许伊一拍了拍林秋的后背，美梦就这么碎了一地，林秋不甘心的睁开眼睛哀怨着看向许伊一: “你最好有急事…” 许伊一大大咧咧揽住好朋友的肩膀，头撇了撇窗外: “放学啦还睡呢，快走，咱妈给咱包了饺子”。 林秋眼睛叮的就亮了， “母后大人万岁！” 刚刚的小怨气一扫而空，拉着许伊一就去校门口迎接午饭了。 “听说你又和哪个男的吵架啦？” 她们已经取了饺子回到教室边吃边聊起了天，林秋咽下去嘴里的一口摆出无奈的表情， “y染色体好像有什么说法，一个个的小头控制大头时时刻刻发情，我真怀疑他们和咱是一个物种吗，进化的时候没跟上节奏？？” 许伊一赶紧给她的碟子里夹了俩饺子， “不气不气昂，吃饭呢咱不想那些个晦气的，你人没事就好，听说他是个不好惹的，我这不担心你嘛” “放心吧我小心着呢” 林秋对许伊一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许伊一想起高一她们还不熟的时候，自己被一个男生当众表白，周围所有人都在起哄要他们在一起，好像没有人在乎被表白的人到究竟想不想在一起。 她礼貌拒绝的时候这些围观的人默认她是在害羞，喊得更甚。愤怒拒绝时他们又批评她至于吗，又没把她怎么着。 总之在这两次拒绝后，小热闹成了大热闹，她被人围观自己的愤怒和无措。 最终是林秋站出来替她解了围，措辞锋利但得体，礼貌又不容置疑，很快就让气氛缓和下来，最后让大家散了。 许伊一震惊于她处事的圆滑和机智，也看到了她的独来独往，于是开始和她一起出课间操，一起去食堂一起回宿舍。 她发现林秋长了张刺儿头的脸，人却好的很，幽默积极会照顾人，懂得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自己的心性也跟着她进步了不少。 午休时间，林秋趴宿舍床上插着耳机听网课。县城教育资源有限，很多老师讲课其实并不精简，她自己也因为工作很难每一节课都跟着，就在b站上听课稍微补补，只求考个本科拿到所谓的“敲门砖”。 屏幕里的黄夫人比划着万有引力，林秋反复把进度条拉回去都没听太懂，最后认命地点开上一集开始重新学基础概念。 她开始回想为什么自己分班要选理科来着？好像是作业字少好抄，不用下课去找老师背书，还有伊一在这个班。 回过神来以后进度条又悄默声儿的溜出去好大一截，好！难！呐！，林秋心里哀叹一声，开始继续从头听…… 下午的学校花坛角落， “利群两个，红塔山一个”男生左顾右盼颇为心虚，“二十五乘二加三十，一共是八十”林秋往外掏着烟， “我买三盒呢不能优惠优惠吗？” “就这价，您再优惠一会儿有老师该路过了” 男生收起烟匆匆塞进书包离开了。 教室里，林秋在备忘录盘算着自己的钱。家里虽然不反对她读书但也耐不住实在是穷，小两口跟刮刮乐似的生了两个女孩才得个男的。 结果斗志这就燃起来了，说是日子终于有盼头了，种了十几年地的老父亲背井离乡出去打工说是要给儿子攒老婆本。这是个什么盼头？？林秋总是苦思冥想也不理解他们到底在高兴什么。 林秋高一暑假打了两个月暑假工，高二两学期的学费是够了，平时又有早餐店的工资和别的小买卖。手里钱比自己预想的要多，她决心这一年再多赚些，高三她想少工作尽尽力，现在的成绩实在很难上大学。 林秋从来都明白自己是个聪明和有毅力的人，只是人总得□□先活下去精神才能思考。 她见过老家被迫辍学嫁人的同龄女孩儿，见过难产离世的低龄孕妇，见过被家暴的阿姨逃不出矮墙… 同学们总觉得她过得苦，她却认为现在的日子是恩赐，她热烈地爱自己活着的每一秒钟，为此庆幸，为此快乐，为此勇敢。 林书言在办公室避重就轻地回复了老师关于今天上午争执的询问，办公室里另一个班的老师插话， “就那个林秋啊，狂得很，见人都不打招呼，仪容仪表一团糟就算了，生活作风也是差的不行，我好几次看到她在人少的地方和各种男的拉拉扯扯，经常大晚上还在教室不回去，指不定搞什么恶心事呢，李老师您可得管管。” 林书言微蹙眉，转向这个大龄教师的瞬间换了一副恭敬的脸， “赵老师您说的对，她的发型着装确实不太合规，我回去以后会指正的，但您年纪大了不了解现在年轻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咱们的女同学和男同学大方得体友好相处，也都是正常的社交距离，没有以前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了。” 江书言保持微笑直视着她， “不过真的特别感谢您百忙之中还能分出精力来关注我们班的同学，您真是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我要向您学习！ 不过您说她在搞恶心的事？我这个做班长的竟然不知道真是太失责了，麻烦问一下您是看到她在教室里怎么样了吗，这个恶心的事情又是指什么呢，我也好对症下药加强监管呀。” 赵姓教师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面对江书言温和有礼的笑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哎呦江同学真是考虑周到呀，老师仔细想想昂…哦对！林同学应该是自习呢，教室里大庭广众地呢能干什么呀哈哈哈” 她扯出一个笑开始后悔自己用恶意揣测学生， “原来是这样，谢谢您赵老师！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班了” 江书言鞠了一躬转身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就收敛了笑意，抬脚离开。 两个聪明又勇敢的小宝，妈妈欣慰.jpg。 后面会遇到更加棘手的困难，她们会勇往直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林秋 第2章 心跳 江书言推开家门看到一地狼藉，妈妈显然已经离开了，江义忠指着门口的江书言喊， “书言，打电话！让你妈回来！” 江书言抱臂看着他，没说话，去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别急，消消气。” 江书言靠在沙发上抬头示意父亲坐过来，江义忠坐下来开始抽烟，看到江书言安静陪着，于是收敛了怒意， “书言啊，你们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安分守己，你看看你妈，好好的闲职不干，非要搞那些个抛头露面的玩意儿，这放在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你们懂不懂？” 江义忠觉得自己的演讲极其正确和深刻，越说越舒坦，举起手来比划着， “你看看这大房子，这家具，你们的衣帽间，首饰，鞋子包包，吃的喝的哪样不是最好的？女人就是这样，养尊处优惯了就不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里...” 江义忠弹着烟灰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江书言直视这个因为得到老婆和老丈人帮助半路暴富的服装厂小老板，义正言辞从始皇孔子讲到美国乌克兰，连县城都没走出去却已然认为自己的资产堪比首富，老婆的生活如同阔太。 她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拙劣的表演，听他来来回回说着已经说过好几轮的话。 “诶书言，你今年有十七了吧” 江义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上下打量江书言， “不愧是我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女儿，那些个什么舞蹈班啊主持班啊真是没白上，瞧瞧这样貌，这气派，长脸！” 江义忠扬起了头。 听着他这么轻而易举就把妈妈的决策和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江书言皮笑肉不笑， “您满意就好。” “哈哈哈哈好闺女，将来肯定能嫁个厉害婆家。” 江义忠眯了眯眼， “爸爸一想到以后能让金龟婿陪着喝酒打牌，再抱上个大胖小子，这心里啊，甭提多高兴了！” 江义忠的手拍向江书言肩膀，江书言默默握紧拳，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对了爸，您和妈妈吵架了?” 江书言铺垫半天稳住江行忠，才终于问出她的目的， “还是要去省会做什么设计师，女人就是太虚荣，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本分，不好好的在家里相夫教子照顾老人，尽想那些个不现实的，我看她现在的工作的也趁早辞了吧，一天到晚不让人省心。” 说罢摇摇头拿起杯子喝水。 听到没有新的矛盾江书言放下心来，起身回房间拿了手机走到玄关， “爸您别气坏了身子，我去劝劝妈妈。” 江义忠的心情早就在一通说教以后好了起来，于是摆摆手， “去吧去吧。” 江书言熟练地走向附近的酒店，县城不大，家离学校很近，她打算回去取两本习题册趁酒店安静多学一会儿。 晚上十点半，林秋还留在教室看网课，为掩人耳目没有开灯，正思考着题目，突然门开了。 林秋连忙关掉屏幕，看向门口。 ‘我靠，女高怪谈照进现实？ 还是哪个老师来了？’ 江书言一开门也被后排窗口的人影吓了一跳，月光朦朦胧胧的照出一个长发影子，她反应过来班里只有林秋不扎马尾，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林秋却已经试探着走出来了。她看到是江书言的一瞬间就怔了怔，她一直认为江书言不喜欢她这样不守规矩的人，于是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江书言先打破了沉默，“我来取东西。” 然后径直往里走， 林秋却注意到她明明背着书包， ‘和家里吵架了？没地方去了？’ 林秋马上得出结论。 江书言取了册子往外走，林秋以为她本想在教室待一晚结果因为自己不得不离开，林秋赶忙在门口拦住江书言， “那个，你是没有地方去吗。” 同样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的江书言愣了愣，理智告诉她应该回答不是并直接走出去，心里却极度好奇如果说是的话林秋会怎么样，思考中她习惯性垂下眼帘，在林秋看来却是一种失落和默认，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江书言不解地看着她回座位拿了书包然后出来， “我们走吧。” 将近十一点的教学楼漆黑一片，林秋想起江书言白白净净的脸，微微下垂的眼尾，平日里温和的语调，再看向半夜被应急通道灯牌照成幽绿色的走廊，沉思片刻... “这里晚上有点黑，但是我保证没有危险，你放心走昂。” 从小就把恐怖片当四维空间理论探索灵感的江书言也沉思片刻，看向林秋: “我害怕。” 习惯照顾别人的林秋心啪的一下就软了，这个平时负责有担当的班长跟猫似的低头站在一旁，她软掉的心已经开始要化了，于是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你不许举报我。” ‘我可是为了你才拿出来的’ 这后半句卡在嗓子眼终究没说出来，她不想道德绑架江书言， “因为被你举报我会心痛的哦。” 靠，本想开个玩笑，怎么说出来效果这么肉麻，再也不临时刹车换句子了，林秋立马做了一个夸张俏皮的表情然后笑起来找补， “诶呀开玩笑啦，我看你害怕就活跃活跃气氛。” 她非常担心江书言觉得不舒服然后生气， ‘死脑子快转啊’ 她急忙想着还能再说点什么补救一下，突然林秋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是这里会痛吗？” 江书言看着她往前一步，用手覆上她心口， 里面的衣服薄，林秋又不爱拉拉链，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渗透到皮肤。 林秋整个人一僵，下意识低头看江书言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脑子乱成一团毛线完全无法思考这时应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也不敢抬头怕对上江书言的眼睛。 林秋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平时会刻意和女孩子保持一点距离，江书言这一掌实实在在让她石化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罪魁祸首江书言还在盯着林秋的脸，她们几乎一样高，林秋面上的慌乱震惊和不知所措被一览无余。 江书言忍住笑意手上使力按了按，软的，暖的。 “心跳好快呀林同学，你也怕黑吗？” 江书言终于收回手， “放心吧我不会举报你的，不过你让我跟你走，我们去哪里呀。” 江书言语气温和目光真诚懵懂，林秋只对上一瞬就偏开头，赶紧带着她往前走， “我帮你开一个房间住，教室里不安全。” “可是你刚刚才说让我不要怕，这里没有危险。” 林秋噎住，同时震惊于学霸在正常句子里找茬的能力。 江书言侧头观察她，林秋从来都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江书言从来没有见过她吃瘪的样子，觉得非常有趣和可爱。 “应该是有你在的时候安全，你走了留我一个人就危险了，按逻辑讲是这样吧。“ 江书言终于不再逗她。 “哈哈哈哈是吧，还是班长脑袋瓜转得快” 林秋的脸已经笑僵了，脑子都是可恶的直女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 两人在深夜昏黄的街边并行，林秋缓过来以后还记挂着她和家里吵架的事，于是开口提醒， “班长你要不要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 说着把手机递出去， “不用了，我和爸妈说过了去同学家住。” 江书言语气淡淡道。 一路沉默，江书言觉得自己刚刚在楼道的言行失了分寸，有冒犯到林秋。故意施计看人慌张也不是什么正直的行为， ‘啧，怎么就一时兴起没收住呢？ ‘江书言默默反思着自己的错误。 ‘人家班长出于信任大晚上的跟你走，看到你带手机也不举报，还关心你怕不怕黑，你怎么能心思这么不单纯呢？’ 林秋懊悔， ‘人家不歧视差生一本正经跟你交流，你竟然还心动上了，你礼貌吗你！你磊落吗你！你对得起人家的信任吗你！！’ 林秋在心里痛批自己，决心把那些不正当的思想从脑子里踢出去。 酒店大堂，江书言刚想拉开书包找手机付钱，就被林秋按下了， “你本来不打算来这的，是我自己做主把你带来，这不是你计划之内的支出，不应该你来付。“ 这次换江书言转不过弯了，林秋拿了房卡带她上楼。 亮堂的大床房，江书言眼神复杂地看向林秋， “明天早上走的时候把房卡给前台就行。” 江书言失落了一瞬，原来不一起住呀， “马上十二点了宿舍该关门了吧。“ 江书言放下书包， “没事的我和宿管关系好，她知道我打工给我留了单元门备用钥匙，你快休息吧。” 林秋说着就要出去， “等一下”， 江书言咳嗽两声， “我好像感冒了，可以帮我买药吗” 她颇为不好意思地望向林秋，露出几分脆弱。 林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去附近的药店买了感冒药，拎着袋子往回走的时候她直觉好像有人跟着她，于是快步跑回去，进入酒店以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林秋去前台要了热水和一次性杯子，冲好一杯感冒灵吹到合适的温度放到江书言手里，然后去袋子里拿出一包软糖。 江书言刚喝完药刚把杯子放下来眼前就出现了林秋捏着糖的手，她愣愣地张开嘴任由林秋把糖放进自己嘴里。 “这么苦竟然一次性就喝完了，非常棒“ 林秋笑着接过杯子，又在新杯子里倒了热水放在床头柜。 ‘只是好好吃药也可以被夸奖吗？’ 江书言原本只是不想欠人情，也知道林秋赚钱辛苦，就打算借着还药钱的机会好把房费也还回去，谁知道林秋没有把药带回来就走，而是留下照顾她， “谢谢你，林秋。” 江书言诚恳道， 林秋第一次在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听到江书言叫自己名字，一下子不好意思了， “害，小事情而已，你快洗澡睡觉吧，晚上不要开窗，记得盖好被子，身体不舒服就用座机给前台打电话，明天我给你带早餐。” 江书言也笑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明天见。” “明天见。” 林秋后退关上门，如释重负，心脏却从这一刻开始狂跳。 她抬手覆上被江书言按过的胸口，那片温度好像还在这里，林秋闭了闭眼，深呼吸然后转身离开。 江书言:知道自己做的不合适，反思批评一下自己，下次还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心跳 第3章 流言 来自群聊“高二一班学生群”的“江书言”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第二天中午林秋收到了江书言的好友验证，马上点了通过。 江书言：【昨晚的药一共多少钱呀】 林秋：【36.8】 江书言：【微信红包】 林秋点开红包，赫然是一个200，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收到40的准备，但显然还是准备做少了。 江书言：【谢谢你昨天照顾我到那么晚，一寸光阴一寸金，金价有点贵我给不起，我相信林同学会理解我的对吧！】 【小猫手舞足蹈.jpg】 林秋看着屏幕上扭来扭去的橙色小猫，暗暗赞叹学霸的语言艺术，县城物价不高，昨天的酒店也才一百二，这一套说辞确实几乎消除了她的心理压力，林秋思绪微动。 林秋：【哈哈哈没事啦，照顾同学是应该的】 江书言：【嗯嗯！】 高晓峰恶狠狠盯着屏幕里穿校服走进酒店的林秋，露出狡黠的笑， “终于让我蹲到你了。” 宁平高中论坛： “震惊！我校一女高学生深夜药店买套进入宾馆，凌晨偷偷返回宿舍”的词条被疯狂转发。 -评论：说不定她只是自己出去住呢？ 回复1：笑死了那为什么还要再回学校呢，中间发生了什么好难猜呀。 回复2：林秋我知道是你了，上大号说话。 -评论：她没有男朋友，就算去酒店也不一定要做什么吧。 回复1：零个人说她去找的是男朋友好吗？ 回复2：不做什么？去酒店写作业吗哈哈哈。 回复3：不是男朋友就对了，正经对象至于完事了再被赶回宿舍吗？ -评论：林秋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不要再造谣了行吗？况且照片那么糊根本看不出来袋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回复1：嘿呦这么激动，昨晚你也在？你加入他们玩3-P了？ 回复2：懂姐又知道上了？ 回复3：妹妹约吗，我教你袋子里的东西怎么用。 … 几轮下来，已经没人敢替林秋说话了。 偷带手机和走读的同学把消息带出来，一下午的时间事情已经传地沸沸扬扬。 课间林秋刷着评论被他们的想象力整乐了，该说不说这照片拍得肩宽腿长还挺好看，她指尖轻敲桌面想着应对措施，却看到江书言匆匆从前排走来。林秋从来没想过把江书言牵扯进来，于是眼神示意然后先从后门出去，江书言跟了上去。 一路都有人目送，林秋找不到说话的时机，江书言并不在意被人看到她们在一起，于是快步追上，林秋却刻意躲着她，江书言看出她的心思主动折返，随后林秋也回教室了。 突然手机弹出新消息， 江书言：【酒店有监控，我去调昨晚咱们一起进去的画面】 ‘好学生也带手机呀’林秋勾了勾唇随后蹙眉，江书言和家里人说是去同学家，结果来了酒店，她妈妈还是教导主任肯定很严格。况且自己本来就争议颇多，之前被学妹表白也是以不喜欢她为理由拒绝而不是不喜欢女生。 她不能接受自己性取向有争议的同时再被所有人知道江书言和她去过酒店，大家会怎么想江书言？江书言又会怎么想自己？林秋原本对自己被造谣的事并不紧张，想到这一茬时却冒了冷汗。 她理了理思绪打字过去： 【他们只会相信甚至脑补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你听我说，你不用管这件事了，我有办法解决，你相信我】 江书言思索良久，回复道：【需要我帮忙随时说】 林秋：【放心吧我会的】 今天是周四，明晚大家就会回家过周末，很多人盼着到家亲自吃瓜，她一定要在这之前做出回应，如果拖到下周话题渐淡再澄清，人们很难动摇内心已经下定的结论。 晚上，四季酒店。 林秋化了妆换了发型和衣服，戴着平光眼镜，去了顶楼的用于举办活动的宴会厅。叫住一个面相和善的迎宾小姐，林秋塞了五十现金到她手里，笑得礼貌： “姐姐我看您最漂亮，想找您打个事儿。” 迎宾小姐收了钱笑成了花儿: “哎呦妹妹嘴真甜，想找姐姐问什么呀？” “我最近缺钱想在这里找个活儿干，但是不了解咱们这的情况，您有什么建议吗？”林秋卖乖道。 迎宾小姐却变了变脸色， “哎妹妹，那可真是太不巧了，这酒店最近生意不好，刚辞退了一个，小时工也不招了只要全职，你来的话不仅得加班，工资也要被压了。”迎宾小姐凑近压低了声音：“我推荐你去城北新开的那家，那儿生意好” “嗯嗯！您想得太周到了，谢谢您！” 林秋和迎宾小姐寒暄完下了楼。 “您好，我想见一下经理。”林秋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气势。 酒店经理赶来，林秋笑得大方得体，看了眼对方胸口的名片，立马上去握手 “赵经理您好！” 经理礼貌回握，“女士有什么事吗？” 林秋推了推眼镜：“我是市里大学旅游管理专业的学生，学院有下乡调研活动，我看宁平镇上风土人情非常好，考虑录制文旅宣传片。咱这酒店位置好装修也很有特色，您看能不能让我拍摄一些素材给游客们推荐推荐，当然不方便的话也完全没有问题，我这还有城北一家酒店作为备选” 经理一听有免费的宣传面露喜色，把林秋请到大堂沙发, “哈哈哈哈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呀，同学你随便拍，只是要发上去的内容还请提前给我过目一下。” “那是自然，素材都是要经过商家同意再上传的。”林秋做出喜悦之色。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您，我得证明素材是我自己来拍的，可能需要一个临时工牌还有工服，也方便明天出入嘛。” 经理爽快道：“没问题！你发我证件照还有名字，明天就能打出来。” “哎呦真是太谢谢您了，有您这样负责周到的经理，咱酒店将来肯定是蒸蒸日上！” 林秋拍了半天马屁，经理满面容光送走了林秋。 “上电视？上电视好哇！”服务员们保洁阿姨们一听要拍出镜宣传片纷纷靠过来拍照，昨天回答林秋问题的迎宾小姐更是站到了C位， “昨天我就看你特别有气质，原来是下乡调研的大学生呀，真是个好小孩儿！” 周围人笑着附和，给林秋夸得一愣一愣的。 “不得了不得了！给我们酒店拍成那什么五星级了，不愧是大学生啊！”经理看着照片和视频乐得合不拢嘴。 林秋初中就周末帮女同学拍照修图赚钱，光影构图调色她早就手到擒来了， “哈哈哈哈您过奖了，是咱们酒店原本就好得很，这才能拍出来呀！” 江书言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林秋请假了，学校里的流言更甚，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和纪委说了一声晚自习就先离开了。 江书言缓缓走在酒店所在的街上，分析着照片角度。她找到可能拍到偷拍者的监控摄像头，是一家打印店，县城治安不完善，大多数私营小老板都会装摄像头。 江书言走进店里，放下一张红色钞票礼貌笑道：“叔叔我的猫在这条街上走丢了，能不能麻烦您调一下店门口的监控？” 老板眼睛亮了亮，随即上下打量江书言，瞟过她书包上的阿迪达斯的logo后扬起了眉毛， “妹妹啊，调监控可以是可以，只是这个事情稍微有点麻烦，我现在手里还有客人的图在修呢，你看这…”他颇具暗示意味地看向那张钞票。 江书言收起笑意看着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钱，又添了一张，“猫没那么值钱，两百，不行我就走了。” 打印店老板被她的态度转变唬住了，赶忙接下钞票，“行行行，告诉我时间我找找。” 晚上，林秋给合影里的人脸打了码，编辑图文。 很多人都知道她缺钱在打工，林秋P了一张病例，称父亲病重，自己除了早上去早餐店打工晚上还要去酒店宴会厅洗盘子。 工牌，工作服，跟同事的合照，药店买感冒药的发票，一一列举清楚，称没想到好不容易求来的小时工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酒店的工作已经辞了。帖子还被自己的妈妈看到了，不仅挨了打，现在家里人还逼她辍学…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字字泣血。看到澄清帖的人几乎都为之动容，之前造谣最狠的一波人在铁证面前也闭了嘴。 见风向转了过来，林秋开始思考怎么找到偷拍的人，这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江书言：【图片】 内容是那条街上的监控，时间视角都和当晚对得上。 江书言：【是高晓峰】 江书言：【退学是真的吗】 林秋：【谢谢你班长，太厉害啦！】 林秋：【假的】 林秋：【果然是他】 江书言：【可以报警】 林秋:【我有更好的办法】 … 江书言望向窗外，钦佩于林秋的能力，却鬼使神差地抬起右手，回想林秋胸口柔软的触感。 聪明，上进，开朗，细心，漂亮的，林，秋。 江书言嘴角扬起，拿出备份的学生档案，寻找林秋的名字。 宿舍的人都回家了，林秋点进十八禁网址，刷着国产区。画面冲击力太强，加上平时她几乎只看女女或者单人，没一会儿就呲牙咧嘴退出去缓了缓。 ‘加油林秋，为了你的复仇大计忍耐一下，没事的没事的。’林秋默默给自己打气，接着浏览起了视频。 江书言:让我看看是谁造谣我老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流言 第4章 反击 许伊一：【！！！！！呜呜呜呜秋秋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太好了，你白天不在我都快急死了】 林秋：【我不是给你发了放心嘛，信任你秋姐的智慧】 许伊一：【你查到是谁造谣了吗？】 林秋没有说她为什么去酒店，许伊一也不打算问，她只关心这些难题怎么解决。 林秋：【高晓峰】 许伊一：【果然是他这个不要脸的，你打算怎么办呀】 林秋：【当然是把他做的事情还给他】 满屏白花花的肉里，林秋终于找到合适的画面，截图保存，接着去班群里找到高晓峰的微信头像。 林编剧上线，故事就此展开… 宁平高中论坛 大家好，我是小峰的女朋友，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但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和小峰是在短视频软件上认识的，他刷到了我发的视频，就给我发私信， 【聊天截图】 他说很喜欢我，约我出去玩。我穿了最喜欢的裙子去见他，他告诉我他有一米八，结果见面只剩一米六八了。我理解，男孩子嘛难免在乎自己的身高，他也是担心我看不上他，他肯为我花心思就好，所以我没有生气。 下午我们去逛了公园，那天真的很热，我的妆都要化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去商场，他说逛商场这种约会方式太老土了，大自然的魅力才是最值得停留的。 我们把公园绕了三圈，聊了聊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家庭情况，他爸竟然是华联超市的老板，就那个县里最大的超市，于是我想让他带我去吃我平时舍不得去的那家民福火锅店，但是他说那些餐馆太普通了，要带我吃有特色的，于是我们吃了西街巷子口的麻辣烫，真的非常好吃，他还给我买了珍珠奶茶，说我的女孩儿我宠着，晚上我要回家了，他一下子就生气了，说饭也吃了，奶茶也喝了，结果你现在说要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我很害怕，他就来道歉说他错了，然后我们回家了。 后来我们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天，他会和我说早安晚安，还给我发5.20的红包，他真的很浪漫。 【聊天截图】 有天晚上他说他的小弟弟很想念我，我记得他是独生子，以为是表弟。我喜欢小孩子，就说想看看他弟弟，结果他让我等一下，然后他发来一张脱裤子的照片，问我大不大，我在生物课本上见过这种器官的示意图，就如实说了好小，他好一会儿才回过来，说他室友和朋友都是这样，这个就是正常的尺寸，我就专门去找了课本拍给他看， 【聊天截图】【聊天截图】【聊天截图】 他突然就不理我了，然后我发现他把我删了，短视频账号也拉黑了，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找不到他，这段时间我真的很难过，直到昨天听同学说你们学校论坛有瓜我才反应过来可以在这里发帖找人，他名字叫晓峰没告诉我姓什么，但他说他在高二最好的班，求求大家帮我找找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我真的很想他，拜托大家了！ 周六上午十点，发送！ 评论：【哈哈哈哈哈哈有没有高晓峰的室友和朋友出来告诉我你们的弟弟都长这样吗？】 评论：【“我的女孩我宠着”，好好好去全县最便宜麻辣烫真是宠爆了啊哈哈哈哈】 评论：【停之停之有人注意到他说自己是联华超市太子爷吗哈哈哈哈】 评论：【不行了不行了笑点太密集不知道先笑哪个】 评论:【同学，小弟弟照片能放一张大图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我要收藏一下】 回复1:不好意思我试过了，大图违规发不出来 评论：【妹子你是初中生吧，和他约会真是苦了你了哈哈哈哈】 评论：【不儿5.2的红包，我打发叫花子都不只这个数】 评论：【一班竟然还有这种神人，第一次这么期待周一，我要去见见这个小峰】 评论：【还大自然的魅力哈哈哈哈，是怕去商场花钱吧】 …… 高晓峰平时就不老实，很多女生都被他恶意打量或者言语骚扰过，喜欢在短视频平台私信女生也确有其事，抠门斤斤计较和爱吹牛也是众所周知。 加上林秋在聊天记录里特意模仿他的说话风格和惯用语气词，几乎没有人怀疑这段故事的真实性，就算有人半信半疑，也会选择偏向可以为自己找乐子的“信”的那边。 大众就是这样，他们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比如存在一个半夜出去鬼混的女高中生，比如发现一个又扣又装的小diao男... 江书言不是一个会情绪起伏很大的人，此刻却乐得合不拢嘴，用小号疯狂点赞嘲讽高晓峰的评论。整个图文没有人脸照片和班级名字，没有指控和侮辱，不构成任何诽谤行为，江书言心思比一般同龄人都深，但讲究个合理周密，林秋这种流氓式打法还是第一次见，引得她连连赞叹和学习。 江书言：【这么厉害呀林同学】【小猫崇拜.jpg】 林秋：【嘻嘻嘻嘻嘻包的】 江书言还想说点什么，但她们除了这件事情有牵连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聊的，于是犹豫了半天退出聊天界面。 林秋看着忽明忽暗的“对方正在输入”最后彻底消失，内心失落了一瞬也切出了微信。 这是一个热闹的周末，林秋周五晚辟谣的酒店事件已经没有人提起，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小峰，他的社交媒体也被扒了出来，假AJ鞋，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抽烟装13的照片，偷拍街上的女生配文评论… 一家纹身店的老板也认出了他发出来炫耀的纹身，发帖锤他用效果不满意拒绝付尾款，并在店里诬陷他设备不消毒，老板只好让他走息事宁人。 接着是一个被偷拍并点评腿太粗的女生出来认领自己的背影照片， 【大家好我是照片里的蓝色短裙女生，朋友发来我被偷拍的照片我第一下是气愤的，但看过小峰弟弟的帖以后我表示理解。原来小峰还真是“小峰”，嫉妒我腿比他弟弟粗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关爱残弱人士从我做起！】 连他室友也在众人的调侃下出来发声， 【首先他说的我们和他一样纯属造谣。他从来不自己买烟，说是看秋姐不顺眼，我们就寻思那你自己带呀，结果他也不带，每天蹭我们的。好歹住一起我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就轮着给他上供，还有一次另一个宿舍的哥们儿给我们看他女朋友的照片，挺漂亮一女孩儿，谁知道他张嘴就是一句“她是处我吃”…我们大伙脸都丢尽了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上次被称呼“奶牛”的同学也站出来。 【大家记得上次他和秋姐吵架的事吗，其实是因为他在楼道盯着我的胸说我是“奶牛”，秋姐担心我被人议论不让我出面，她自己上去和高晓峰吵，秋姐真的是很好的人，这个高晓峰活该】 评论：姐妹你真的很勇敢！他就是自己自卑才到处恶心人，咱不把狗叫放心上！ 恢复：嗯嗯！谢谢你 …… 高晓峰之前做过的蠢事全被扒了出来，周一他请假没来上课，老师们也多少听说了点议论纷纷。此时他在家里撒泼打滚说要转学，他妈妈不知道儿子怎么了只能帮他打听县里另一个高中，但他的事迹已经传遍了。他要求去外地，只是自己也知道家里没这个条件，权衡之下决定等风头过去了再回学校，好歹混个高中毕业证。 一周后他才返校，风头确实小了很多只是没人再愿意和他说话，他一直都有猜测发帖的就是林秋，那些聊天记录都是假的，时机又出现的刚刚好。高晓峰课间一直跟着林秋，他其实不敢做任何事，再加上林秋刻意只走人多和有监控的地方，于是高晓峰打算跟着纯膈应和恐吓林秋，虽然他明白林秋并不在意他的跟踪，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被高晓峰尾随的第五天，许伊一受不了林秋这段时间不让她和自己一起走。 许伊一：【秋秋我真的不行了，再不和你聊天我的语言系统要退化了】 林秋；【不中了我也烦得很，我已经五天没卖烟，五天没在教室用手机了，五天！】 【这小玩意儿伤害性没有烦人性极强】 【我要去找班主任】 一班班主任李晴站在校长室。 “王校长，调解真的不行，高晓峰坚称自己是正常活动，没有任何故意的成分。” 老板椅上大腹便便的男人皱了皱眉， “那个什么林秋又不会掉一块儿肉，再说学校到处都是监控能出什么事？据我所知那女的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 “不是没有人身安全问题就不会对同学正常生活造成影响的…” …… 最终李晴无奈地走出校长室。 总是活泼话多的林秋终于还是变得郁闷起来，江书言熟练地拿出小镜子看着里面低头托腮一动不动的林秋，又侧了侧镜身，里面赫然出现死死盯着林秋的高晓峰，江书言放下镜子，眼神暗了暗…… 江书言同学举镜子的动作为何如此熟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反击 第5章 权力 晚上下课的校园，人们三五成群结伴回宿舍，有低声交谈也有放声打闹，夏夜偶尔传来蝉鸣，月光和路灯照亮蓝白色的校服，满是青春洋溢的气息。 林秋独自走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说什么话了，余光里依然是高晓峰阴恻恻监视她的眼睛... “你够了吧，到底想怎么样”，林秋回头和身后的高晓峰对峙， “我怎么你了，嗯？这条路是你家的？”高晓峰挑眉。 “不可理喻” 林秋不想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活了这么久什么困难没经历过，结果却被狗皮膏药粘上，烦躁之余林秋脑海里闪过一些念头，又很快被自己打消了。 ‘不能因为这个人留下把柄了，和他纠缠有害无利’ 林秋强压下愤怒…… “高晓峰，你来一下”江书言语气柔和。 早自习空旷的走廊,清晨的阳光照在江书言脸上，显得明媚温暖， “高同学，对于论坛上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讲的吗，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她面带关切。 “班长，班长你帮帮我，是林秋陷害我，你给我个机会吧，让我去和大家解释清楚！”高晓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却很快愣住… “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不会有人信的。”江书言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突然的态度转变给了高晓峰极大的心理落差。 “我是被造谣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相信我？”高晓峰情绪激动起来，“为什么都要来落井下石？” 江书言不理会，直接打开手里的文件夹，里面是有私密处照片的那张聊天记录，被打印了出来，彩印到纸上的照片比屏幕里看着冲击力更强。江书言上前一步恢复一脸的关切： “高晓峰，这就是你，不仅班里人都看过，喜欢你的那个高一女生也看过，老师，同学，每一个你见过的人，他们全部都知道你是个性无能，现在，我要去找你妈妈了，诶？你是从小就这样吗，妈妈怎么没带你去医院看看，填个硅胶？哦不对，你妈现在不知道你个子长了东西没长，不要着急，回头我告诉她这个噩耗再组织你所有亲戚，给你募捐手术费。” “你tm有病吧！” 高晓峰忍无可忍去抢她的文件夹,谁知江书言顺势往后一摔，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慌忙跪起来捡地上的文件夹，然后满脸惊恐地爬起来离开了，只留下一脸震惊的高晓峰。 匆匆下楼的江书言瞥了一眼窗外的阳光和茂密的绿叶，充满生机的，很美的夏天清晨。像这种好看的的东西，不应该，也不能被灰尘沾上。 监控室 “对，就这一段，帮我拷到这个u盘里，谢谢老师。” 江书言一脸淡定地看着屏幕上对自己“施暴”的高晓峰。 教导处的门被敲响， “进” 推开门看到母亲的脸时江书言微怔，她们已经好久没见过了，妈妈瘦了很多… “许主任，您看一下这段视频。”被一直教育不能搞特权的女儿很少来找自己，为数不多见面的时候江书言对自己都是开心亲切的，此刻却低着头不说话。 许念接过u盘插进电脑里，江书言开口： “班里有位同学做过一些不好的事被曝光，最近状态很不好。” 江书言翻开文件夹，聊天记录早已不见，取而代之是几张心理压力测试题，同样有彩印的插图。 “我担心他出现精神问题就想找他聊聊。结果他听到我和他讲的是这件事，就突然情绪失控，然后…” 江书言语速慢下来，头垂得更低了，不再说话。 许念皱眉看着屏幕，女儿颇为礼貌地和那位男同学讲话，介绍着文件夹里密密麻麻的小字，结果突然被一把推倒重重摔在地上。她瞬间攥紧了拳，强装镇定看向江书言， “你要不要先去医务室看看？” 江书言还是不看她，只是摇了摇头。她足够了解自己的母亲，成长于体制内家庭的许念一直强调大家都是平等的，但其实骨子里有被耳濡目染后的权力不容挑衅，只是自己身处其中没有察觉。 许念放缓语气： “言言你过来，作为班长关心同学的情况是完全正确的，我对你的负责和认真提出表扬。你实话和妈妈说，你来找我是想怎么做” 许念很少自称妈妈，江书言终于抬头，看到母亲眼里颇具暗示意味的一抹狠戾，微微倾身： “妈妈，我要他退学…” 江书言离开办公室，许念听说过这个男生前段时间的“事迹”，心里早有不满。她看着屏幕里摔倒以后跪在男生面前慌乱收拾东西的江书言，她对女儿的教育一直都是要争权而非夺爱，女人天生就更具领导力。如今江书言却跪在这样一个平庸，恶劣的幼子面前，被他俯视……真是岂有此理。 当天下午，一张劝退通知被交到高晓峰手上。 江书言妈妈是教导主任，而且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今天突然来找自己…高晓峰顿悟，冲到江书言座位前， “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要举报你们！” 江书言缓缓站起身，面露疑惑： “你是因为作风问题被劝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件事早就过去了！明明就是你…” 江书言突然凑近打断他的控诉，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 “你也许不知道，县教育局里有我外公。再说不该说的话，我让你在二中也待不下去。” 说罢抬头扬起一个礼貌的笑： “快下去签字吧，别拖久了再让你妈看到什么见不得人的。” 江书言坐下来用指节轻敲那本文件夹，高晓峰脸色一变随即慌忙离开。 林秋看到高晓峰离开松了一口气，刚刚他喊的那句滥用职权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只是心照不宣。 晚上林秋有点心不在焉，是因为自己吗？她隐隐猜测，林秋不是一个畏惧真相的人，也不是一个羞于探寻问题的人。 于是她点开微信， 林秋：【怎么突然弄走高晓峰呀，是发生什么了吗？】 江书言不绕弯子：【我知道他在跟踪你，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呢，不是答应我对付不了要说的吗？】 林秋却认为她俩应该还没熟到这个份儿上，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呢，难道是出于班长的责任心？或者是想还上次酒店的人情？ 江书言：【林秋，下次想问的问题可以直接问】 林秋心一横：【你为什么帮我呀】 ……真不愧是林秋，江书言这就被问住了，为什么想要帮她呢？ 因为她勇敢？不过勇敢的人有很多，因为她努力？可是大多数人都很努力，那是因为她漂亮？但很少会有女生不漂亮…一向应变能力很强的江书言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从应对，良久，她接受了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事实。 江书言；【我现在还不知道答案，等我想出来再告诉你】 林秋：【那你记得无聊的时候就想想哦】 林秋：【谢谢你帮我】 江书言：【你想怎么谢我】 林秋：【你想我怎么谢你】 江书言：【国庆回家吗】 林秋：【回，要秋收】 江书言：【什么时候回来】 林秋：【七号下午】 江书言：【那七号晚上请我吃饭吧，地点我定】 林秋：【好】 林秋整个人还是恍惚的，怎么就突然吃上饭了呢，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呢？林秋闭了眼睛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还是难掩激动。 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她盯着天花板后知后觉一丝庆幸... 她在一无所有吃不饱饭的时候喜欢看路边的花,它们的美丽需要阳光雨露和土壤；看学校的猫，那些生机需要温饱和照顾；看街上结伴的行人，所有欢笑和松弛，好看的发丝与裙摆，相互之间从容自然的交流，这些都需要金钱和心性去拥有。所以她努力赚钱，保持乐观，等待着某一天也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临近国庆假期，大家都盼着回去休息或者和家人朋友的旅行。课间比平常热闹了不少，江书言低着头看课本下面的悬疑小说。 “江书言，你现在忙吗？”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江书言抬头对上李明轩眼睛。 他是高三年级的学长，之前一起主持新年晚会认识的。江书言意识到来人是谁的时候连忙往后看，果然，大家纷纷侧目，班里鸦雀无声，还没等她开口，李明轩先压低了声音： “我记得我记得，你上次交代过不要来你们班和你聊天，我这次不聊，把天放下就走” 江书言怀疑自己听错了，‘把天放下’是个什么概念？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因为李明轩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放到了她桌上。 突然的安静让林秋抬头探寻，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到前排，一个高大的男生站在江书言课桌前，好像说着什么…… 停之停之！他手里的是什么，此乃何物？？我靠情书！还放江书言桌上了？？ 林秋忙拍了拍前面的许伊一，双手合十卖了个萌…… ‘好，一，个，把，天，放，下。’江书言看着桌子上的信，完了，全完了...她极其缓慢地低下头,双手扶额,先是面无表情,后来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李明轩见状不对赶紧溜了,剩下江书言视死如归。 果然，同学们一拥而上，女生直接挤到了她面前，男生则在后面围观。 “什么呀班长！” “你看你看！我就说他喜欢你吧” “班长你给我们看看呗” “班长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情书呢，求溺爱~” “班长班长……” 江书言按着信封本想装死，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自己周围的人，对上一双双迫切渴求的眼睛。 没有林秋，但有一点不寻常，和自己贴脸的都是平时交集比较多的，坐得近一点的同学或者其它班干部，她们脸上的也都是直白的八卦之情。 只有和自己不熟的许伊一不仅因为靠得近而面露尴尬，对上自己的目光时也是难免的慌乱，她忍不住扬起嘴角。 许伊一脸上是没什么求知欲，但某个人心里有没有，可就不好说了…… 江书言:让我看看老婆有没有吃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权力 第6章 情书 围观的女生们迫切地想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只见刚刚还低头不语的江书言突然抬头扫视她们，然后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笑。 虽然江书言平时与人交流都是带着笑的，但大多是礼貌和淡淡的笑。可眼下这个笑容却完全不同，是发自内心无法克制幸福溢出来的感觉，总之没有人见过江书言露出这样的神色。 “哇～哦～” 随即人群不约而同发出调侃的惊呼声，江书言意识到这一点后又赶忙低下头， ‘坏了表情管理崩了。’ 但她不急着澄清，一架僚机自己飞过来了哪有赶走的道理？ 她最近正因为找不到机会和林秋说话而苦恼呢。她继承了太多妈妈的想法，很多同学对她来说既是被管理者，也是一致对外同时相互竞争的战友关系，所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彼此牵制又共同进步。 但林秋不同，江书言喜欢林秋这样强大自由的生命，经受苦难却依然明媚，这种生命力吸引江书言想要去靠近…所以自己是想和她做朋友？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虽然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模模糊糊不甚清晰，江书言没有再多想。 终于上课铃声响起，大家一哄而散，江书言先是迅速收起课本下面的小说，然后抬头观察着台上写板书的老师，手里默默动作撕开信封，打开里面折叠的信纸。 看上了看上了！后面偷瞄的同学纷纷暗自激动，却苦于课上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林秋早在课间听到那片惊呼时心就凉了半截， 心里的小人又开始打架 ‘这是人家江书言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虽然那个李明轩是长得不错，但他到底知不知道早恋会给江书言带来麻烦啊！’ ‘万一江书言也喜欢他呢，还算麻烦吗？’ ‘不儿，那男的有哪里值得江书言喜欢的？’ ‘他没有难道你有？瞎操什么心，你们很熟吗？’ ‘……’ 林秋终于发现她根本没有资格去评价她们的事，好吧好吧，闭麦吧... 信纸展开： 致书言 书言： 展信安好。 首先我一直记着上次你对我说过的话，也完全接受这个结果，现在的我对你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的想法。 我想诚恳地和你道歉，你是一个能力优秀性格很好的女生，我们共事的时候也很有默契很聊得来，我非常后悔之前莽撞的告白，是我考虑不周。但抛开这件事我认为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并且在学业上我也可以帮助和指引你。 我是真心想和你继续做朋友，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国庆假期你有空吗，我想诚恳地邀请你一起散步或者逛逛商场，想去哪里都行，你最近一直避着我我心里也很难受，我们之间明明可以不用闹得这么尴尬，假期一起吃个饭好好聊一聊可以吗，我相信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 如果这个邀约让你觉得有一点困扰，不用有任何顾虑，直接告诉我就好。无论你去不去，都谢谢你愿意花时间读这封信。 李明轩 9月26日 江书言把信折回去，果然，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下课去跟他说清楚。又突然想到些什么，于是抽了张纸提笔写字…… 下课铃声响了，江书言摸出手机赶在人群汇聚过来之前离开教室，上五楼给李明轩送了信。 还有五分钟上课，江书言不想回去，打算在高三的楼层溜达。她知道同学们并没有恶意，但是过多的好奇和打探是她不喜欢的。 江书言边走边看着各班门口的“奋斗目标”。 每人每科的月考成绩被表格分开，明明确确由上至下罗列着，供所有人观看。好像数字和名次就代表了他们整个人，且这些分数此消彼长，自己要赢就有人要输，你死我活地挣扎在着一方白纸上。 总分后面的目标院校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这样的单子上有几十个人，一所学校有几十张这样的单子，一个省里有几百所学校，而中国有二十三个省。个人的光芒和愿景被稀释再稀释，成为时代洪流里微不足道的一滴。 中午放学，除了几个比较熟的班干部没有人再贴脸问江书言关于信的事情，她只说不是情书，和李明轩不熟，就不再回应这个话题。 宿舍里大家都在午休，阳光透过暖色的窗帘照进房间，显得一片温馨静谧。 林秋依旧插着耳机看网课，手机界面突然弹出消息。 江书言：【干嘛呢林同学】 江书言：【我以为你会来问我信的事情呢】 林秋眼睛一亮，也不掩饰： 【是有点好奇，但那是你的**，问了会有让你为难的可能】 江书言原以为她只是装淡定才不问，没想到还有这层考虑，平时大大咧咧结果心思还挺细，江书言勾起嘴角： 【那许伊一是自愿来打探的吗？我怎么看她有点心虚呢】 林秋瞬间目瞪口呆了，这也是能看出来的？看出来就算了竟然还直接说出来。这个长得温婉亲和的小班长真是藏着点坏… 林秋：【好吧我承认，是我胁迫她去的】【小人跪地求饶.jpg]】 江书言：【你这么体贴也会胁迫别人吗?】【小猫疑惑.jpg】 林秋乐了，拆穿自己就算了，现在还卖乖？ 【班长您再仗着自己聪明就找我话茬儿，我下一个就胁迫你】 江书言：【秋秋姐想胁迫我做什么呀？】【小猫好奇.jpg】 秋秋姐？林秋猛地听到好学生这么叫自己心里还有奇怪的欣喜： 【那得问问我们班长大人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了】 江书言：【不想你胡思乱想可以吗】 林秋怔住了，好好逗着乐儿呢，怎么突然这样，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正思索着该怎么回，江书言接着发来两张图片，是在楼梯转角拍的两张信纸。 第一张是李明轩给江书言的，大概是表白被拒后想继续做朋友，约江书言假期出去。第二张则是江书言回李明轩的话： 我是江书言，首先如果你上个月跟我表白，这个月就言之凿凿对我没有任何超越朋友的想法，那你其中一个月的话必定不可信。我不在乎你一开始有没有喜欢或者现在是不是不喜欢，既然自己都知道莽撞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再者你说要帮助和指引我，你的路就一定对或者一定适合我吗，凭什么觉得你有能力可以指引我。最后，表白和被表白的两个人不可能做朋友，你明白吗，这件事无法成立。我们现在就只是同校同学的关系，请你不要再来我的班级影响我的生活。 锋利直白毫不留余地，甚至有点不像是平日里的江书言。 林秋得到想要的答案本该高兴，可她想起之前江书言和李明轩一起主持彩排，开学典礼一起演讲，体检和运动会一起做志愿者，每一次都是无比和融洽谐有说有笑，李明轩也是众所周知的品行端正为人磊落。结果现在因为他的喜欢，江书言走得这么利落…… “表白和被表白的两个人不可能做朋友” 这句话在林秋眼里停留良久，她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得干净，接着保存照片回复道： 【谢谢班长满足我的好奇心，班长万岁！】 江书言：【以后不许一个人再这样胡思乱想了哦】 林秋：【嗯嗯好】 林秋心里也默默重复这句话，绝对不能再对江书言胡思乱想了。 江书言:停停停，我们说的是一个胡思乱想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情书 第7章 余光 林秋不再主动找江书言聊天，江书言在讲台上安排假期注意事项时林秋也躲开她望向自己的眼睛。 九月三十号晚自习，很多班级都在放电影，江书言在得到班主任同意后也打开了多媒体屏幕。理科班男女生比重差不多，大家在电影类型的选择上犯了难，纷纷等待班长决断。江书言让有建议的同学把电影名字写在黑板上，最终每人两票投票决定。 很快讲台前排起了队，黑板上出现各种各样的电影，有恐怖片，喜剧片，爱情片，科幻片，文艺片…写了小半个黑板。江书言给电影名字排序，1-12，大家依次报两个数字投票。 最终寄生虫和寻梦环游记票数最高且持平，写下这两个电影名的同学在众人的期待里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寻梦环游记胜出。 “那我们这次就寻梦环游记，下次寄生虫。”江书言温和地笑，“前排觉得视角不好的同学可以搬凳子坐到后面。” 教室灯被全部关上，电影开始，不少人纷纷动身换座，观感无所谓，主要是去找自己的朋友一起看。许伊一偷瞄着江书言，江书言侧目观察着许伊一，昏暗的教室里某一瞬她们对上了眼，许伊一忙使眼色，江书言轻笑点头回应。 最后两排话多的同学都被安排了“单人雅座”，林秋很少有机会花时间看电影，正认真盯着屏幕，旁边突然放下一个凳子，她以为是许伊一，转头正要说话，眼前却是是轻轻坐下的江书言。 长长的马尾从肩膀垂落到后背，接着是一双带着笑看向自己的明亮眼睛。周围一片暗淡，江书言的瞳孔里却跳跃着色彩，还有自己的影子…林秋心跳漏了一拍，忙转过头去。 江书言坐下的同时看向林秋，期待还能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屏幕反射到林秋脸上的光五彩斑斓，她的眼神却似一片大海深沉又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带着点惊讶和着迷？ 江书言觉得那片海像是要淹没和吞噬自己，而她竟然对此有些隐隐期待，以至于无法克制地心跳加速。 海突消失了，林秋不再看她。江书言静静地平复着心情，气氛微妙，谁都没有说话。 过道狭小，肩膀挨得很近，她们都尽力放缓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余光里是对方的侧脸，那么近，就在自己身边。 林秋觉得坐立难安，靠前把胳膊撑在桌子上双手托腮。江书言的身影终于消失，脑海里那双明亮的带笑眼睛却挥之不去。 屏幕里的小男孩被长辈们的灵魂簇拥着，笑得天真烂漫，可是自己又拥有什么呢？妈妈是爱她的，可是妈妈并没有什么爱人的能力。她关心自己冷不冷，但如果回答冷，她会在没有钱给女儿买厚衣服的同时自责到睡不着觉，这样的爱让林秋难过。 学校里大家服装统一，食堂的饭并不贵，三十块的书包和三百块的也看起来差不多。所有人坐在教室里似乎没什么不同，以至于林秋差点忘了自己用尽力气得到的只是别人生来就有的。 她作为学生甚至没有用全部时间来学习的资格，这样的自己真的有爱人的能力吗？林秋心里有自己的答案，却仍然在思考，好像想找到并抓住一丝转机…… 江书言看着林秋的背影，刚才对视的几秒钟林秋虽然没有表情，但分明是惊喜的，可是这惊喜中有不舍，有哀伤，有无奈。她回想着那一刻，似乎明白了文学故事里所描述的“惊天动地的一秒”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林秋。’ 江书言没有再看电影，只是望向林秋。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作，江书言却觉得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想要做点什么但无从下手。 “Remember me 请记住我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虽然我要说再见了 Remember me 记住我 Don''t let it make you cry 希望你不要哭泣 For even if I''m far away 就算我将要远走 I hold you in my heart 你也会在我心里 I sing a secret song to you 我唱关于秘密的歌给你 Each night we are apart 在每一个我们分开的夜晚 ……”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江书言的不安情绪被渲染到了顶峰。 下课铃响后过了十几分钟电影才结束，晚自习前大家早已收拾好书包等着放假。小部分人卡点撤退，许伊一妈妈在校门口等着，她也向林秋示意后先走了，大多数看到结尾才陆续离开。 播到片尾曲时教室只剩江书言和林秋，林秋还是没有回头，但所谓的“转机”已经有了点头绪，只要不表白就没关系不是吗。 江书言没有搬凳子回座位，而是径直起身走上讲台关掉屏幕，随后关上门，停留片刻但没有选择开灯。 她统计过所有人的离校时间和方式，林秋明天早上才走，江书言不想带着顾虑度过漫长的七天... 林秋见江书言缓缓走来，下意识站起身想逃，又觉得这样躲得太刻意了。下一秒就对上江书言带着关切的眼睛，本就心虚的林秋先开口： “班长还不走呀。” 林秋背靠窗户逆着月光，教室里没有了屏幕的光亮，江书言看不清她的神色。 “是发生了什么吗，你好像不太开心。”江书言担心道。 林秋知道她既然说出来就是已经确定自己情绪不对了，思索片刻： “我不太想见到我妈妈，我们之间的相处不太，自然。”林秋用真话撒谎， “也不是她对我不好，就是她很依赖我，但这种依赖会给我很大压力。” 江书言松了一口气，往前一步，没有劝她妈妈也是出于爱之类的话，而是说： “不开心了就回来，给我发消息，我带你出去住。农田是他们的农田不是你的，你可以不这么尽责。” 窗口的风吹起林秋的头发，江书言低头给她拉校服拉链， “我知道你不忍心妈妈受苦，但她是个成年人，你是学生。对自己不要那么严苛，也相信妈妈的能力好吗。” 拉链拉到最上面，但江书言不想自己的手离开林秋身上，于是又去整理她的头发。接着说： “回去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林秋颈侧有疤，江书言摸上自己发丝时她下意识想躲开，但身体诚实的没有动。静静听着江书言柔声的嘱咐。她竟然开始共情李明轩，如果是这样好的一个人要和自己绝交…确实得想办法挽留。 江书言见她没说话，以为还是在担忧回家的事，免不了有些心疼，于是转移话题： “七号晚上你想看我穿什么样的衣服，裤子还是裙子，长的还是短的，或者什么颜色。万一我穿丑了给你丢脸怎么办” 林秋果然立刻从绝交的问题里出来了，她听到了什么？江书言是怎么把她自己和丑这个字挂钩的？ “可别跟我开玩笑了班长大人，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漂亮。”林秋放松了不少， “诓我也要有个限度，你看我像大脑发育不完全的吗？您真是忽悠错人了。” 见林秋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还能开玩笑，江书言终于放心了： “好好好，我们秋秋最聪明了，聪明的秋秋要多笑。” 林秋被这两声秋秋叫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知道已经不早了，担心江书言回去晚， “很晚了，我们走吧。” 林秋背上书包，去搬旁边江书言的凳子，江书言没跟她客气，应了声好往自己的座位走。 关门离开教室，林秋还惦记着江书言怕黑，掏出手机准备开手电筒，江书言开口： “今天没有上次那么晚，楼里可能还有巡逻老师，还是别用手机了。” 她往林秋身边挪了一步， “你可以牵着我走嘛。”随即伸出了手掌。 林秋也不是在这种事情上磨叽的人，先覆手上去盖住江书言的掌心，然后抬头看她: “那我牵啦小班长。” 林秋本打算像握手一样拉着她走，这样亲昵又不失分寸，江书言却直接五指分开嵌进她的掌缝。 十指相扣，江书言握紧身边人的手: “小什么小班长呀，我比你大三个月呢！” 江书言脱口而出，马上心道‘不好！’ “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大三个月？”林秋眯起眼睛:“你调查我呀？”林秋笑着看向江书言。 一向做事周密的江书言在牵到林秋手以后变得脑袋晕乎乎了，忙避开目光找补： “我是班长，整理学生信息的时候看过你们的身份证，你长得好看，就多留意了一眼罢了。” “昂～原来班长觉得我长得好看？”林秋打趣她，“哪里好看？” 江书言看她高兴了，自己也乐：“那江同学刚才说我漂亮，又是哪里漂亮？” 江书言眉眼带笑，漂亮，鼻子高挺，漂亮，嘴巴看起来软软的，应该很适合…停！林秋见氛围又要不对劲了，决定力挽狂澜为自己和江书言塑造一个健康和谐的正经朋友的交流： “上次我的问题你都没回答我诶，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回答你。”林秋做出死党间拌嘴的样子。 “等我想想，现在就回答你。”江书言认真思考，林秋也不催她，安静感受着手里柔软的温度。这本该是梦里才会有的场景，林秋希望这段路可以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想好怎么回答了。”江书言紧了紧握着林秋的手，停下来侧身看向她。 牵手了牵手了(???`?)*??*～[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余光 第8章 拥抱 晚风微凉，树叶沙沙作响，暖色路灯照亮江书言的半边脸，她看着林秋的眼睛： “林秋，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坚强努力，聪明乐观。你有很强大的内核，有我没有的东西，跟你在一起我会觉得愉快和安心。” 江书言抿了抿唇，又开口： “你和班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你的身体里好像还有一个你，她们偶尔会争执或者并肩。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这种感觉很吸引我，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想要了解你靠近你，和你做朋友。” 江书言笑起来，诚恳又带着欣赏。 自己那些关于生存的挣扎，计谋的奸诈，隐藏和退缩，原来是会吸引到江书言的吗？林秋愣住了。 江书言还没反应过来就猛地被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谢谢你。” 林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坚定的认可，不想再克制。 头埋在江书言颈侧，脸颊轻轻贴着跳动的脉搏，洗发水的香气涌入鼻腔，掌心贴着后背，但不敢摩挲这具柔软的身体，只是贴着。 江书言没有回应，林秋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别太贪心，开始默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江书言正被抱得舒服，突然感觉背后的手松开了一点，她微微皱眉，然后双手环上林秋的腰。 再次贴近，两人的身体更加严丝合缝。林秋猛地睁开眼睛，腰被紧紧箍着，江书言毫不收敛地嗅着发丝，接着气息涌向领口，嘴唇若有似无地触碰自己的皮肤… ‘真是要了命了。’林秋浑身都像被电流蹿过，不由地张开嘴巴调整呼吸。 好一会儿江书言才放开林秋，许伊一也会被她这样抱着吗？江书言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问题，她想了，也说了： “你也这样抱过许伊一吗？” 林秋着实没想到她的第一句会是这个，如实回答道： “没有。” 江书言开心了，虽然这时候开心显得有些小人得志，但她从不标榜自己是真人君子。于是再次拉起林秋的手，没有问她为什么抱自己，好像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嗯嗯！我们走吧。” 江书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看得出来是非常高兴了。林秋点点头，同样很愉悦。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林秋想送江书言回家，而江书言想送林秋回宿舍。 林秋摆出强硬的态度和晚上校外更危险的事实，谁知江书言一个平时严肃淡淡的人撒起娇来完全让人招架不住。 林秋受不住她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蹭，说自己没有别的朋友，没进过宿舍，又是好奇又是想感受群居氛围的。眼巴巴看自己，于是林秋带江书言上了宿舍楼。 已经将近十点，又是假期，楼里没什么人。推开302的宿舍门，林秋开灯。是六人间上下床，统一的床单枕头，统一的被套，整整齐齐被叠放好。中间有共用的桌子旁边是六格的铁柜子。 江书言其实见过学生宿舍什么样。她高一期末时和其他班长们被带来一起查过违禁品，不过查的不是自己班。 “你睡哪里呀？” 江书言环顾四周。 林秋拉着她走到靠窗的床边坐下： “这里” 江书言按了按床板，好硬；接着探过身去戳戳被子，不软；再抬头看看上面的床板，很矮。但是坐在着个狭小的地方却让人莫名的安心，真是神奇的感觉。 “很晚了，真的不用送你吗？”林秋还是没放弃。 “放心吧我家很近的，回去给你发消息。”江书言有点不舍的起身。 “那我送你下楼。” 她们在宿舍楼门口挥手告别，林秋目送江书言离开。 夜晚的街道没什么人，江书言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回想班里和她关系不错的同学，又想到初中聚在一起的朋友们，她们也是很好的人，跟她们聊天相处也是开心的。 但为什么没有林秋对自己的那种吸引力，而且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要靠近她们中任何一个的**，也并不会在乎那些朋友有没有抱别人…… 一切都指向一个自己从来没想过的答案: 难道自己喜欢林秋？ 江书言很快审视确定并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之前没有对哪个男生或者女生产生过这种感觉，她也不太懂书里所写的爱究竟是什么。 现在一切开始拨云见雾，随之而来是一丝迷茫，喜欢林秋，然后呢？ 她回忆学校里的小情侣们，一起吃饭，下课腻在一起，放学等对方一起走…代入自己和林秋，别说还真挺幸福，江书言不自觉地弯了弯眉眼。 然后是，给对方传纸条和小礼物，偶尔在角落里拥抱还有，接吻…江书言想起林秋的嘴唇，很好看，形状和颜色都好看，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腰也细，抱起来很舒服，胸也软软的… 停停停！江书言被理智拉回现实。林秋那么辛苦，虽然面上总是轻松不在意的样子，但那些生活的压力就真的不存在了吗。 她之前和林秋没什么交集也是因为林秋总是下课就趴着睡觉了，或者出去卖烟赚钱。别人和她讲话的时候她会热情回应，但细细想来她其实并不爱自己主动说话。 先不论林秋是不是喜欢女生，就算是，就算在一起了，这样真的不会让她压力更大吗？ 兼职赚钱学习的同时还要花时间精力陪女朋友。况且林秋这样的人，江书言毫不怀疑她会自己省吃俭来送别人礼物，甚至为了给对方更好的约会条件而更拼命地打工。 ‘不能这样…’江书言眉头紧蹙。她在上次林秋带她去酒店的时候就亲身体会过那种周到的关心和奉献。这本应是她喜欢林秋的一部分，而此刻她却无比希望林秋自私一点，不要有这么强的责任心。 江书言理清思绪，告诉自己首先不要再想着和林秋在一起，其次得做能切实帮到她的事情。 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实实在在的物质和情绪支持才能让对方过得更好，而不是什么拖累人的虚无的狗屁爱情。 林秋洗漱完趴被窝里玩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消息： 江书言：【我到家啦~】 林秋：【嗯嗯，自己安全回家，棒棒的！】 江书言：【这也能夸？一会该给我哄成胚胎了】 林秋被逗笑了: 【那你的抗夸能力不行呀，所以更得多夸，以免哪天真成胚胎了没有自保能力】 江书言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会说话的人 【好呀，再夸两句我听听】 林秋：【班长大人的头发非常之美丽】 林秋：【班长大人的眉毛非常之美丽】 林秋：【班长大人的眼睛非常之美丽】 林秋：【班长大人的耳朵非常之美丽】 林秋：【班长大人的鼻子非常之美丽】 林秋：【班长大人的嘴巴非常之美丽】 林秋：【班长大人哪哪都非常之美丽】 江书言：【夸点我不知道的】 林秋：【班长大人无所不知】 江书言没招了， 【好好好，今天的夸夸就到这里吧，朕的耳朵要起茧子了】 林秋：【小林子这就安排皇上回养心殿】 林秋：【起~驾~】 林秋：【走走走走走走】 林秋：【落~轿~】 林秋：【奴才扶皇进去】 江书言快被这个“小林子”给萌晕过去了。 【来人，赏！】 林秋：【谢皇上！】 江书言：【看不出来你这么可爱呀！】 林秋：【没错，被班长大人的光辉净化以后是这样的】 …… 有些人认识很久也并不相熟，有些人刚刚接触却能心意相通。林秋总听老一辈嘴里缘分来缘分去的，觉得都是些戏弄人的把戏。 但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迟暮的老人纠结着缘分二字不肯放手。 两个人就这样纷纷为对方着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拥抱 第9章 林冬 十月一日早上，林秋被自己五点的生物钟叫醒。肌肉记忆让她在意识还没清醒的时候就先坐了起来，脑海里飘过熟悉的声音：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干嘛…’ ‘我是林秋，我在宿舍，我要去爱生早餐店…’ 等等，今天是中秋假期，她八点的公交车回家，早餐店请假了。林秋的大脑开始运转，然后慢吞吞躺回了被窝里， ‘这是什么不用干活儿的神仙早晨呀~’ 林秋昨晚和江书言聊得开心，今早得空，宿舍里又只有自己。 她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时光，迷迷糊糊的困意再次袭来。林秋摸出手机定了六点的闹钟，头埋进枕头接着睡了。 长途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移动，路过村口时上来些人，又下去些人。 佝偻的脊背上挑着巨大扁担，篓子里是土豆，玉米，白菜，萝卜…还有几个跟着爷爷奶奶去集市的小孩儿，好奇地望向窗外。 车里弥漫着泥土和新鲜菜蔬的味道，清晨暖色的阳光笼罩红的辣椒，黄的南瓜，橙的萝卜，绿的豆角…如果可以忽略老人们疲惫的脸，这将是一幅承载着收获和生机的美丽画卷。 到达石沟村站，林秋下车，边走边给江书言发消息说到了，坐在村口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们向她问好： “哎呦，顺子家闺女回来啦！” 林秋闻言抬头笑起来： “是呢王姨，哎呦这是琳琳姐的孩子吗？” 扎着俩小辫的小女陔走路还不太稳，刚到人膝盖，努力抬头看这个比外婆高的陌生人。 林秋蹲下来，小女陔看到漂亮姐姐咿咿呀呀地叫唤，张开手要抱， “怎么这么可爱啊！你是叫妞妞吧。” 林秋抱起她，怀里的小娃娃轻得很，双手搂上林秋的脖子，咯咯咯地笑着。林秋闻到小孩身上的奶味儿，手里触感软软的，林秋默默感叹人类幼仔也太萌了。 “是呀，是叫妞妞，琳琳告诉你的吧！” 王姨见小孩儿喜欢林秋，笑得更亲切： “妞妞小心别抓到姐姐头发哦。” 小奶团子放开林秋的脖子，把上半身转过来，伸直了胳膊张开小手，摇头光脑的。 “好好好外婆知道啦，我们妞妞没有抓到大姐姐头发，妞妞最乖啦。”王姨伸手掖了掖她蓝色的口水巾。 妞妞转头在林秋脸上啪地亲了一口，林秋笑得合不拢嘴： “妞妞宝宝真可爱，姐姐给你吃小面包好不好呀~” 村里只有火腿肠辣条罐头棒棒糖这种常见好保存的零食，小女孩听不懂面包是什么但是捕捉到了“吃”这个字，忙点头。 “王姨她现在应该能吃面包了吧？”林秋把妞妞放下来， “能行能行，馒头都吃上了！”王姨拍拍妞妞的小肩膀： “快谢谢姐姐！” 小丫头双手握拳上下晃着，做出小孩拜年的手势， “不客气小妞妞!” 林秋笑着从书包里拿出粉色的纸盒，打开盖子是四个铺了一层奶油和果酱的方形小面包。接着用叉子挖了一小块，松松软软的面包被送进妞妞张大的小嘴巴里，她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甜的东西，高兴地手舞足蹈。 “好吃吧，让外婆喂你昂。” 林秋摸摸她的头把盒子递给王姨， 小孩盯着粉色面包盒转向奶奶那边啊啊啊的要吃， 林秋知道小孩粘人，给王姨使了个眼色就悄悄走了。 高大的铁门前，林秋深吸一口气，叩响了门环。 “林冬，开门去。” 戴眼镜的小姑娘跑出来踮脚开了大门，妹妹依旧不说话，只是低头站着。 “走，回去吧。” 林秋关上门往里走，林冬跟在后面。圈里的四只鸭长大不少，嘎嘎嘎扑腾着翅膀，走路姿势依旧很好笑。推开里屋门，陈芳在做饭，见林秋回来扭头笑。 “秋秋回来啦，饭马上好。” 林秋嗯一声，给手机充上电。家里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有灶火和大炕还有桌子电视，另一间堆满了杂物还有一张小床，村里没暖气，炉子只大房间里有。 林秋想起她初中之前在杂物间住，冬天晚上必须得用被子把脸也盖起来，否则会被冻得生疼，然而被子里也没多暖和，小时候每个冬天都是手脚冰凉。 所以前不久她给陈芳转了一百块让她给林冬买个电热毯。林秋径直走进对面的房间，小铁架床上还是那张旧床单，翻开褥子也是空空如在。 林秋叹口气走回大房， “妈，让你给林冬买的电热毯呢？” 陈芳知道她要问，没有抬头，边切菜边说着： “不好意思啊秋秋，我怕你说我没敢告诉你，你弟弟上个月出去玩不小心把人家自行车弄倒了，车把不知怎的就坏了，人家要我赔。” 陈芳说着微微抬起眼睛看林秋，见她神色如常，又低头接着讲： “我钱不够又不敢告诉你爸，只能找王姨借了五十块钱。一直没还上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就先拿去还王姨了。” 林秋看着她低垂的头，沉默了片刻， “那剩下的钱呢，我去给她买。” 陈芳停住手里的动作，终于看向林秋： “诶呀秋秋，晚上睡下被窝就热乎了，那什么电热毯多贵呀，还要每天插一晚上电，电费都不够交的。” 陈芳想起来什么突然眼睛一亮： “我还听手机里讲这个开久了要上火，对身体不好。再说你小时候没那东西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林秋看着她从不好意思到心安理得，又被她这种残忍的天真所刺痛。 “没事你拿着花吧，我去给她买。” 林秋不想争辩，拿着手机走了。低头看书一动不敢动的林冬偷偷抬眼看姐姐离开。 从杂货铺回来，林秋抱着毯子叫林冬来小房，拆开包装往褥子下面铺，安排着注意事项： “这屋比较潮，你睡的时候开最小档，起火的概率应该不大。不过还是要注意，早上走的时候一定要先关开关再拔插头，我一会儿再跟妈说一声，她心疼电费指点记得。然后注意不要把卫生纸放床边，平时就铺着不要折起来，电线也不能折，每个周末翻开褥子看看有没有哪里破了，有的话就先不要用了，去小卖部给我打电话…” 林冬睁大眼睛认真看林秋铺电热毯，听着姐姐的叮嘱一个劲儿地点头。 林秋铺好让她重复一遍，她见林秋看过来赶忙低头，时不时抬眼睛小心翼翼瞄一眼又忙低下，林秋习惯了，保持着勉强的笑静静等她开口，终于： “晚上，晚上开小档。早上走，要关，然后拔插头。毯子和电线，不能折，卫生纸不能放，床边。每周末，检查有没有坏，坏了，打电话。给你。” 林秋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难免高兴，笑容自然了不少，摸摸她的头： “说得特别棒！”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十五张十块， “冬天每个月给妈妈十块毯子的电费，剩下你自己花。” 林冬接过钱，点了点头， “说话。” 林秋柔声到 “好的” 林冬低下头。 “我先去那边了，你收好钱再过来。” 林秋笑了笑关门出去。 林冬的出生并不为人所乐道，家里人不亏待她却也没多喜欢。 当初生下来不是男孩本打算送人，陈芳舍不得这才留下。长辈们不仅不愧疚反而觉得是自己拯救了林冬，讨论起来满是自豪，完全不避着孩子，甚至有点想让林冬对她们感激涕零的意思。 但小孩子什么都懂，从小听这些话，心里埋着刺。林冬小时侯还好，林秋没去镇上读初中天天陪她玩，那时候还会说会笑会生气会哭。 林冬六岁时林秋去镇上读初中了，七岁自己开始上小学。教她的老师都是教过林秋的，林秋嘴甜脑子灵活，相比之下的林冬话少成绩也不突出。 于是 “你看看你姐姐再看看你。”“你姐姐当年根本不用教这些。”“能不能好好跟你姐姐学学……” 这种话被老师们当众说反复说。 陈芳也一直都不会观察小孩情绪，或者说只是不观察她们姐妹。 林冬不爱说话，大人们变着法的逗她都没反应，于是说出口的“玩笑”话愈发尖锐，林冬依旧不给他们“面子”，大人们开始讨厌这个不讨喜的小孩，林冬察觉到愈发浓烈的厌恶更不说话了…… 林秋初一寒假回家时就发现妹妹已经不怎么开口了，但好歹还能笑着和自己出去玩，等暑假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肯出门了。 镇上的同学都上过幼儿园，小学学的东西也比她深，林秋初中第一年都在倒数几名，后面才慢慢赶上。学业的忙碌让她和林冬相处更少了，直到熬过中考，林秋终于拥有一个轻松的暑假，但妹妹已经判若两人了，变得畏畏缩缩自卑内向。 林秋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她讲话给她玩手机陪她看电视，但妹妹总是没有表情，也不说话，不抬头看人的眼睛。有一次陈芳因为她摔碎了碗破口大骂，她也只是低头站着，并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哭。 林秋在此刻意识到， 自己走后她一定哭过很多次，犯错时哭会被怒斥不许哭，受委屈时哭会被所有人无视甚至围观取乐，所以她不再哭了。 林秋用了一整个假期陪妹妹，才发现她的衣服裤子，书包笔袋杯子都是自己用过的，已经非常旧了。她也做过小孩，知道小朋友之间隐隐的攀比，知道妹妹随之而来的自卑与敏感。她想给妹妹买新的，但是没有钱，所以更耐心的陪她玩引导她说话。 两个月下来林冬已经会开口主动聊起院里的小鸡了。 但是，林秋又要走了。 第10章 心虚 林秋生在秋天，名秋。 林冬生在冬天，名冬。 林沐阳生在冬天，名沐阳。 关于名字的玄学有时很神奇，比如林秋苦苦支撑着的生机，比如林冬的寂静和寒冷，比如林沐阳周围温暖的目光。 “大！姐！” 眉目漂亮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跑进来。林沐阳长高了不少，一下子抱住林秋的膝盖，林秋低头看那颗脑袋， “你把人家自行车摔了？” 小男孩做出愁眉苦脸的夸张表情用稚嫩的声音控诉道： “那自行车也攻击我了！我的胳膊都给蹭红了” 林秋不想和小孩子争对错，这种事也没必要争对错。只是看着林沐阳这么活泼开朗，林秋感慨陈芳怎么能把林冬养成那样。 中午吃了饭，陈芳张罗着筐和扁担，林秋背上篓子，林冬牵着林沐阳，四个人去往山上收玉米和土豆。 农村的天格外蓝，红的黄的落叶被风卷起来又落到别处，这些叶子在树上待了一整个生命那么长的时间，即将死去的时候终于拥有自由，得以到处走走。 走了很久的山路，终于到了自家地里。林秋放下手里的东西，穿过比人高的玉米杆走到奶奶墓前。 蹲下来看着碑上的字，她觉得恍若隔世。 这个和儿媳妇争风吃醋的老人总对妈妈和自己吼。林秋小时候觉得她是吵闹，恐怖，凶狠等等等等的代名词。会把小小的自己推出家门，在当时的小林秋看来那是无比强大和不容反抗的力量。 林秋缓缓抬起手，食指靠近拇指，眯起一只眼睛用指缝丈量那座坟， ‘奶奶，你现在变得这么矮，看不见也动不了，真可怜。’ 林秋放下手，嘲讽地笑了笑，起身离开。 黄昏的光照在大地上，忙活了一天的人们被金黄的夕阳迎着回家。林秋背着一麻袋玉米往山下走，陈芳说什么也不让她挑最重的扁担，林冬背着小篓，几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林秋把手机给弟弟妹妹玩双人小游戏，自己和妈妈做晚饭。 “妈，这肉是我暑假回来买的那块儿吗？” 林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陈芳从冰柜最底层刨出来一小块冻肉， “是呀，怎么啦。” 陈芳歪着头笑。 林秋无奈： “还没吃完呐，就一猪肉又不是牛羊肉。” 陈芳转回头收拾着刚刚为找肉拿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你自己赚钱买的，和用林顺钱买的不一样，这个就是好。” “好好好这个好，咱今天就吃这个昂。” 林秋像以前一样回应着陈芳有些许肉麻的话。 一盘辣椒炒肉端上桌，林秋连哄带骗的让陈芳把这小块肉全切了。林沐阳夹了肉去边看电视边吃了，林冬低头小口吃米饭，林秋找话题： “上次给你买的书包喜不喜欢呀~” 林冬停下筷子，不看林秋，只是点头。 “你怎么不问我这次有没有给你带礼物呀~” 林冬目光躲闪着抬眼看林秋，不说话也不动，有点不知所措。 林秋默默叹了口气，决定不再为难她， “这次买了笔袋和笔，吃完饭给你昂。” 林冬又点头，努力从嘴里挤出一句： “谢谢。” 林秋心里直呼有进步，见她还不动，于是赶紧开口： “嗯嗯！快吃吧。” 林冬这才又拿筷子吃起来。 结束忙碌的一天，林秋终于洗漱完躺下。夜晚的风从窗户门缝里钻进来，林秋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发呆。林冬去大房和陈芳睡了，没想到给她买的电热毯自己先睡上了。 林秋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这才想起来没回江书言消息。 江书言；【安全到家就好！】 江书言：【山村秋天风景很好吧，我还没见过呢，可以拍给我看吗？】 林秋一下子精神了，先回了一句： 【抱一丝忘记回你了】 然后挑出自己最满意的两张风景照。 【图片】 【图片】 【之前拍的，明天拍新鲜的给你看】 江书言卧室， 叉子戳戳水果捞里的西瓜，又戳戳西瓜旁边的草莓，平板里的综艺节目已经抓住了两个卧底，江书言却还没有搞懂游戏规则。 ‘是不是我话太多了？或者农村容易停电？还是她太忙了。总不能是不想理我吧。江书言你也真是的，下地干活多累呀还要照片，这不给人添乱吗。’ 屏幕里传来一片惊呼，三个卧底全部暴露，胜利的庆贺在江书言听来格外让人不悦。 ‘好不容易有一个长假，不要影响心情，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应该做点平时喜欢但没空做的事情，比如逛逛淘宝买点东西。’ 晋省的冬天格外冷，是该添点厚衣服了。手指划着屏幕，各种各样的颜色款式映入眼帘，江书言脑子里却全是林秋穿上它们的样子。 这个适合她，收藏一下。这个也适合她，收藏一下…… 从外套看到内搭，从裤子看到鞋子，从耳钉看到项链。 林秋像奇迹暖暖一样被江书言在幻想里各种装扮，江书言完全忘记了等不到消息的焦虑，直到刷新出一件蓝色内衣，林秋的脸被她下意识地换到模特图里。 等江书言反应过来她脑海里看到什么时已经心脏直跳了。她一把翻过手机按在桌子上，愣了几秒钟起身在房间里绕了好几圈。 可能人在心虚的时候会格外忙碌。江书言走向衣柜打算把夏天的衣服收走，打开的瞬间看到了自己的一排吊带裙子。 ‘如果被我穿过的衣服能再裹住她的身体……’ 江书言两眼一闭关上衣柜门，认命似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眼的灯。 好消息：原来自己不是性冷淡。 坏消息：#?@*&*&&“”#?@。 江书言正默默消化着这样的结论，突然听到桌上的手机响了。 林秋：【抱一丝忘记回你了】 林秋：【图片】 林秋：【图片】 林秋：【之前拍的，明天拍新鲜的给你看】 第一张图是农村的小院。四只鸭子扑腾翅膀扭着小屁股跑，周围都是绿色的植物，阳光把土地照成橘黄色，美得像文艺电影剧照。 另一张是高处俯拍，白雾里隐隐约约是刚升起的太阳，大雪茫茫的村庄里点缀着鲜红的对联和灯笼。 炊烟缭绕在空中，零散的树枝划破天际，没有那么多鲜艳的色彩，却好像一幅不真实的油画，甚至有种孤寂和悲凉的氛围。 江书言原本只是想找话题聊天，并不真的特别好奇农村风光，但看到照片的瞬间却被这种自然的光景所吸引。 太美了，江书言张大嘴巴目不转睛地来回看，良久才回复道: 【这是你拍的吗】 【小猫崇拜.jpg】 林秋:【是的呀，我拍照还是有一手的，初中经常给别人拍照赚零花钱】 林秋自知拍照手法确实不错，也不藏着掖着。 江书言下意识想说她们给多少酬劳，自己出双倍。 又突然觉得林秋给自己拍照这种事还是有点会让她不好意思，于是想了想回道: 【真是太厉害了，大艺术家竟在我身边！！】 林秋:【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夸人呀】 江书言:【原来你一直觉得我是不会夸人的那种吗】 林秋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只是觉得你不会夸我啦】 【我有点咋呼还有点爱找茬】 ‘经常逃课成绩也不好’几个字终究还是没对喜欢的人发出去。 江书言:【就喜欢这种活泼的，你也不是找茬，是在指正品行不端的人和事。你学习努力，作文写的好，聪明又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会照顾别人，拍照还这么好看，你就是最值得夸的一个人】 江书言这才明白之前林秋刻意避着自己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喜欢她，心里有点隐隐的酸楚。 良久对面才回过来。 林秋:【哇哦，我也是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开心了！谢班长指点~】 江书言其实真没这么夸过人，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哈实话实说而已啦，很晚了你快睡吧，明天不要太辛苦哦！】 林秋:【好，你也早点睡，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