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从美人鱼开始末世生活》 第1章 从996社畜变成观赏鱼 齐妙悬浮在水中,橘色的长发在过滤循环系统制造的微弱水流里舒展,每一根发丝都像有自己的生命。 她正对着玻璃墙练习放空,这是她穿越到这具美人鱼身体里之后,开发出的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作为奥若拉,她需要扮演一个纯洁无瑕的宠物;而作为齐妙,她需要一个空间来消化自己从996社畜变成观赏鱼的魔幻现实。 她现在的“家”,是一个巨大、奢侈到令人发指的玻璃房间。 或者说,一个内置生态循环系统的超大水族箱。房间中央是嶙峋的造景假山和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水生植物,一切都干净得过分,没有一丝杂质。 透过澄澈的水体和厚重的玻璃,能看到外面房间的一角,铺着柔软的白色长绒地毯,壁炉里跳动着永不熄灭的电子火焰。 这就是她对这个世界的全部认知。 一个房间,一个水箱,还有一个每天定时出现,负责她吃喝拉撒的“饲主”——利亚姆·佩雷斯。 规律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停在了玻璃墙外。齐妙立刻结束了她的神游,调整面部肌肉,摆出一个最符合“奥若拉”人设的天真表情,朝着声音的方向游了过去,巨大的白色鱼尾在水中轻轻一摆,便优雅地滑行了数米。 她将上半身探出水面,双手搭在水池的边缘,用那双练习了无数次的、清澈的浅棕色眼眸仰望着利亚姆。 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和锁骨滑落,橘色的湿发贴在颈侧。 利亚姆正蹲在池边,脸上是那种标志性的、能让右颊现出酒窝的温和笑容。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居家服,深棕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奥若拉的脸颊,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传递过来。 “早上好,奥若拉。” 他的嗓音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又温润,“今天感觉怎么样?睡得好吗?” 齐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睡得好不好,你不是有二十四小时监控吗?大哥。 但奥若拉不会这么说。 她歪了歪头,发出几个不成调的、空灵的音节,权当回答。 自从发现这具身体的声带结构特殊,唱歌好听但学人说话很费劲后,她就果断放弃了语言能力,专心走音乐特长生路线。 事实证明,一个美丽、脆弱、不会说话只会唱歌的美人鱼,比一个能流利交流的智慧生物,更符合“宠物”的定位。 利亚姆取过一个手持式的终端设备,屏幕上亮起柔和的蓝光。 他熟练地操作着,一道无形的扫描光束从设备发出,笼罩了奥若拉的全身。 “好了,我们来做检查。别动,很快就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终端凑近她的身体。 齐妙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这套流程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心率、血氧、体温、水压适应性……每天都来一遍,比她穿越前公司的体检报告还详细。 她很配合地伸出手臂,让他检查指甲的生长情况。 她这具身体的指甲长得飞快,而且异常坚硬,利亚姆每周都会用特制的工具为她打磨修剪,理由是“太长了可能会划伤你自己”。 呵,划伤我自己? 齐妙心里冷笑,是怕划伤你们吧。 她很清楚,这双看似纤细的手,配合上那些锋利的指甲,绝对是致命的武器。 利亚姆检查得很仔细,他托着她的手,指腹轻轻划过她苍白的手背。 她的皮肤触感很特别,光滑、厚实且带着一种凉意,和人类的皮肤完全不同。 “嗯,所有指标都很稳定,你很健康,奥若拉。” 利亚姆收起终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今天非常配合,所以……有一个奖励给你。” 奖励? 穿越过来这么久,除了每天的“高级鱼食”之外,她还没听说过有什么奖励。难道是加餐?多给两条她没见过的深海鱼? 利亚姆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纯粹的好奇,心情很好地揭晓了答案。 “今天外面的天气很稳定,大气悬浮颗粒浓度在安全值以下。所以,家主特别允许你……到别墅外面的私人海湾里活动半小时。” 齐妙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什么?出去?去外面的……海湾? 她穿越过来,醒来时就在这个玻璃水箱里,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是佩雷斯家族的人“救”了她,然后就把她“供养”在了这里。 她所见过的最大的世界,就是这个长宽约莫二十米的玻璃水箱。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干净、恒温、安全,但狭小得令人窒息。 现在,利亚姆告诉她,她可以出去了?去一个叫“海湾”的地方?那是……真正的大海吗?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瞬间冲刷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当场来一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接鱼尾劈叉来表达自己的兴奋。 但理智在最后一刻拉住了她。 不行,要冷静。 齐妙,你是一个宠物,宠物应该有什么反应? 她眨了眨眼,眼中先是流露出茫然,然后,那份茫然慢慢被一种小心翼翼的喜悦所取代。她试探性地用鱼尾拍打了一下水面,溅起一小片水花,然后用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利亚姆,仿佛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利亚姆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他伸出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橘色的头发触感柔滑,带着水的冰凉。 “是的,你没听错。去真正的海里。”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不过只有半个小时,而且必须穿上安全设备。你愿意去吗?” 齐妙立刻疯狂点头。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 别说半小时,就是半分钟她也愿意! 她现在就像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突然被告知可以出去放风半小时,这简直是天降福音! 为了让自己的表演更具说服力,她主动凑上前,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利亚姆的手掌。 这个动作她练习过很多次,模仿的是猫咪表达亲昵的方式。 她不知道美人鱼会不会这么干,但利亚姆似乎很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利亚姆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他收回手,站起身来。 “很好。那你准备一下,我去拿设备。别着急,海湾很近,就在别墅下面。” 他转身离开了,脚步声都带着一丝轻快。 齐妙独自留在水池里,巨大的喜悦过后,冷静的分析头脑重新占领了高地。 出去……去海湾…… 这意味着她终于有机会亲身接触这个世界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利亚姆偶尔的只言片语,以及她从这个房间里能观察到的一切。 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家主”,有等级森严的家族,科技水平很高,但似乎……环境不怎么样? “大气悬浮颗粒浓度在安全值以下”,利亚姆是这么说的。 这说明,在不安全值的时候,空气是有毒的? 还是说,这只是对她这种需要高湿度环境的“物种”而言? 还有“安全设备”,会是什么? 电击项圈?还是定位追踪器? 齐妙务实地想,大概率是后者。 佩雷斯家族不可能让她这个昂贵的“藏品”有任何丢失的风险。 她摆动鱼尾,在水箱里快速地游了几圈,让过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收集信息的机会。 她要看看这个世界真正的天空是什么颜色,呼吸一下(如果可能的话)真正的空气,感受一下真正的海水。 她对利亚姆教她的那些“常识”一直抱着怀疑态度。 比如,他说海水是“粘稠”的,因为富含各种维持生命的“营养基质”。 这和她认知中的海水完全不同。 她前世虽然不是海洋生物学家,但好歹也是看过《动物世界》的。 海水怎么会是粘稠的? 没过多久,利亚姆就回来了。他推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推车,上面摆放着一些她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仪器。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颈环,设计得非常精巧,不像刑具,更像一件昂贵的饰品。 颈环上镶嵌着几颗蓝色的指示灯,正在规律地闪烁。 “来,奥若拉,我们要先把这个戴上。”利亚姆蹲下身,将颈环拿在手里,展示给她看,“这是你的身份识别和生命体征监测器。戴上它,我才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和身体状况,确保你的安全。” 齐妙看着那个颈环,内心毫无波澜。果然是追踪器。 她很顺从地游到池边,微微扬起脖子,方便他佩戴。 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颈环自动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它并不紧,只是轻轻地贴合在她的脖颈上,没有任何不适感。 她伸出手指,好奇地碰了碰那个颈环。这是表演,也是真实的好奇。 这东西的科技含量,显然远超她所在的21世纪。 利亚姆看着她的动作,耐心地解释:“它还能监测你周围的水质和水温,如果出现危险,会立刻提醒我。所以,不要试图把它弄掉,好吗?这是为了保护你。” 齐妙乖巧地点点头。 弄掉?她才不傻。 在没有搞清楚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之前,这个“保护”她的项圈,就是她的保命符。 接着,利亚姆又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呼吸面罩的东西,但结构更简单,只有一个覆盖口鼻的透明罩子,后面连着一根细细的管子。 “这个是备用的高湿空气供给器。” 利亚姆将面罩递到她面前,“外面的空气湿度可能没有这里稳定。如果你觉得呼吸不舒服,就把它戴上。按一下这里,就会有湿润的空气。” 他指了指面罩侧面的一个按钮。 齐妙接过那个轻巧的面罩,心里吐槽道:考虑得还真周到,不愧是顶级VIP圈养服务。 她把面罩拿在手里,表示自己明白了。 最后,利亚姆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按钮。 玻璃水箱的一侧,她从未注意过的一块墙壁,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与水池水面齐平的通道。通道里充满了水,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好了,准备出发吧。”利亚姆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顺着这条水道,就能直接进入外面的升降平台。我在那里等你。” 齐妙深吸了一口气。 是真正的,水中的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的鳃裂微微张开,过滤着熟悉的水流。 第2章 死亡之海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她许久的玻璃牢笼,然后,没有任何犹豫,摆动巨大的鱼尾,转身游进了那条崭新的、通往自由的通道。 水道并不长,大概只有十来米。 水的质感和水箱里一模一样,清澈、恒温。但齐妙能感觉到,这里面没有那种维持生态的“营养基”。这是“纯水”。 水道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金属平台,大部分浸在水中。利亚姆已经站在平台的干燥区域,微笑着看着她从水中探出头。 她趴在平台边缘,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式的空间,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材质,头顶上是柔和的照明灯。整个空间安静得只能听到她拨动水流的声音和利亚姆的呼吸声。 “别怕。”利亚姆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了一点回响,“平台会把我们一起降到下面的海湾入口。抓稳了。” 话音刚落,平台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开始平稳地向下移动。 齐妙的心跳开始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即将揭晓谜底的、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将双手搭在平台边缘,稳住身体,目光则死死地盯着下方。 随着平台的下降,一抹不同于室内灯光的、带着灰蒙蒙色调的光线,从下方慢慢透了上来。 那是……天空的颜色吗? 她终于要看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了。 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从她的喉间涌出。 她张开嘴,发出了一串不成词的、喜悦的歌声。 空灵的音符在下降的升降梯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挣脱束缚的、奔向自由的欢欣。 这是奥若拉的歌声,但此刻,它也完全属于齐妙。 升降平台最终停稳,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机械复位声,一道柔和的弧形门无声地滑开。 一股混杂着咸味和某种植物清香的气息涌了进来,与升降梯内那种纯粹的、过滤后的空气截然不同。 齐妙趴在平台边缘,贪婪地呼吸着。 这股味道并不完全是她记忆中地球上海风的味道,它更干净,少了一些海藻和生物**的腥气,多了一种类似雨后森林的清新。 门外是一个半月形的洞窟,洞口外倾泻进大片灰白色的天光。光线并不刺眼,均匀地铺洒在眼前一片洁白得不真实的沙滩上。 沙子细腻得如同被筛选过无数次的精盐,看不到一颗杂色石子或贝壳的残骸。 海水就在几步之外,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浅蓝色,水面平静,只有极其微弱的波纹缓缓推向岸边,发出“沙……沙……”的轻柔声响。 利亚姆率先走下平台,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米白色的居家裤裤脚随意地卷到小腿。 他回头,对着水中的奥若拉伸出手,脸上挂着鼓励的笑容。 “来吧,奥若拉,这里很安全。水温和我为你调节的水箱温度是一样的。” 齐妙没有立刻回应他的邀请。 她将上半身更探出一些,巨大的白色鱼尾在平台下的水中轻轻摆动,搅起一圈圈涟漪。 她先是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臂浸入这片“真正”的海水中。 水流过皮肤的触感与水箱里别无二致,清澈、顺滑。 她伸出手,掬起一捧水,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股咸而清新的味道更加明显。 然后,她伸出舌尖,极其微小地舔了一下指尖的水珠。 咸的。但不是那种苦涩的咸,是一种很纯粹的盐味。 利亚姆口中所谓的“富含营养基质的粘稠海水”完全是胡说八道。 这更像是用纯净水和精制盐调配出来的生理盐水。 确认了水体无害,一股被压抑许久的冲动终于爆发。 齐妙不再犹豫,双臂在平台边缘一撑,整个身体便滑入了海湾之中。巨大的鱼尾在进入水的瞬间舒展开来,她能感觉到每一片鳞片都在与这片崭新的水域进行亲密接触。 水温恰到好处,不冷不热,包裹着她的身体,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传遍四肢百骸。这里的水比水箱里更“活”,带着一种微弱的、自然的流动感。 她先是在齐腰深的浅水区游弋,熟悉着这片小小的天地。鱼尾每一次摆动,都能带起一股强劲的水流,推动她毫不费力地前进。 她像一只真正的鱼一样,在水中翻滚、旋转,橘色的长发在透明的蓝色水体中散开,如同绽放的火焰。 自由,一种近乎奢侈的、纯粹的自由感,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忘记了那个时刻监视着她的颈环,忘记了自己“宠物”的身份。 利亚姆见她玩得开心,也缓步走进了水中,直到海水没过他的腰部。 他没有靠得太近,只是保持着一个能随时看顾到她的距离,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 水浸湿了他的居家服,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修长匀称的身形。 他朝她泼了一点水,水花落在她的肩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激灵一下回过神。 齐妙停下动作,歪着头看向他。 她眨了眨浅棕色的眼睛,然后学着他的样子,用鱼尾轻轻一拍水面,溅起一朵更大的水花,准确地打在利亚姆的胸前。 “哈哈,”利亚姆被水花扑了个正着,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出声来,右颊的酒窝清晰可见,“你学得真快。”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种与宠物玩耍的乐趣中,眼神清澈,没有任何杂质。 齐妙看着他的笑容,内心却是一片冰冷。 她陪着他玩了一会儿追逐水花的游戏,直到她觉得“互动”的戏份已经足够。 一股更强烈的渴望开始在她心底滋生——她想看看这片海湾的尽头是什么。这个看似完美的度假天堂,处处透着诡异。 太干净了,太安静了。 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她不再理会利亚姆,猛地一个转身,粗壮有力的鱼尾在水中划出一道白色的残影。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她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瞬间就将利亚姆甩开了几十米远。 这具身体的力量和耐力远超她的想象。 在狭小的水箱里,她从未有机会真正施展。 此刻,在开阔的海湾中,她才体会到身为“海妖”的恐怖爆发力。 水流几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阻力,光滑的皮肤和流线型的身体让她在水中滑行得无比顺畅。 她回头看了一眼,利亚姆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突然“逃离”而感到惊慌。 他只是站在那里,凝望着她远去的方向。齐妙心中了然,他对自己脖子上的那个颈环有着绝对的自信。 也好。这给了她绝佳的探索机会。 她一边飞速前行,一边将注意力沉入自己的感官深处。 她开始尝试控制那种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生物声呐。 穿越过来之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如何扮演一个无害的宠物,对于这具身体的潜能开发,还处在非常初级的阶段。 她集中精神,喉部肌肉微微震动,发出了一连串人类耳朵无法捕捉的低频声波。 声波在水中扩散开来,穿透清澈的海水,撞向四面八方。很快,回声开始传入她的耳中。 她的“听觉”很奇特,那不是单纯的声音,更像是在她脑海中直接构建出了一幅三维的、由回声组成的黑白地图。 她能“看”到海底平坦的沙地,能“看”到远处凸起的礁石轮廓,能“看”到水流的复杂变化。 海底的“声音”嘈杂而丰富,水流的咕噜声,沙粒被搅动时的细微摩擦声,混合成一片复杂的交响乐。 但是,她无法像真正的海豚或鲸鱼那样,从这些回声中本能地解读出更详细的信息。 她能分辨出回声返回的快慢,从而判断物体的远近和大致的坚硬程度。 她能“听”出某些区域,声波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返,那意味着那里可能是更深的海沟,或是某种能吸收声波的特殊地质结构。 她就像一个刚刚拿到高级绘图软件的新手,能看到各种复杂的图层和数据,却不知道如何去解读和运用它们。 即便如此,这个粗糙的声呐地图也给了她一个惊人的发现——在这片广阔的海域里,没有任何移动的、具有生命特征的回声源。 没有鱼群,没有海龟,甚至没有大一点的甲壳类生物。 她的视觉同样证实了这一点。 海水清澈见底,阳光(虽然是灰白色的)能穿透很深。 她下潜到十几米深的地方,海底的沙地一览无余,干净得令人发指。偶尔能看到几只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的小虾米从沙地上划过,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在她脑中浮现:这是一片死海。 一片被精心打扫过的、美丽的、巨大的坟墓。 这个发现让她脊背发凉。 佩雷斯家族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们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一片虚假的海洋? 是为了圈养她,还是说……外面的世界,真正的海洋,已经变成了更加可怕的模样? 她没有停下。 强烈的好奇心和对真相的渴望驱使着她继续向前。 她想看看,这片死海的边界在哪里。 她保持着极高的速度,流线型的身体在水中破开一道几乎无声的水线,水流像丝绸一样划过,没有渐起一点水花。 被圈养的生活让她的体力有所下降,但身体本身的优越构造弥补了这一点。 她游得毫不费力,仿佛她天生就属于这里。对她而言,游出几公里,真的就和人类散步差不多。 她凭借声呐和视觉,估算着自己离岸的距离。 十公里,二十公里……周围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 依旧是清澈的海水,平坦的海底,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当她预估自己已经远离海岸大约三十公里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那不是水温的缓慢降低,而是一种断崖式的、突兀的转变。 前一秒还是舒适的恒温,后一秒就仿佛一头扎进了冰窟。 “!” 齐妙的身体猛地一僵,强烈的寒冷让她的皮肤瞬间收缩,肌肉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肌肉受冷瞬间的挛缩,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呼吸和鰓盖的活动。 她下意识地摆动鱼尾,想要后退,但那股寒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她的骨髓。 她立刻下潜,试图寻找温度变化的源头。 她潜得很快,周围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海底的地形开始出现变化,不再是平坦的沙地,而是一些嶙峋的、黑色的岩石。但那份死寂依旧如影随形。 海底和之前一样干净,没有任何生物的痕迹。 寒冷越来越严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流失热量,鱼尾的摆动都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这具身体虽然抗压和保暖能力远超人类,但显然也有其极限。这种剧烈的温度变化,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致命的。 这是一个边界。 一个无形的、由温度构成的边界。 齐妙的脑子飞速运转。 这道温差线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制造的? 如果是人为的,它的作用是什么? 是警告?是屏障? 还是……一道监狱的围墙? 她不敢再往前一步。 前方那片冰冷而黑暗的深海,给她一种极度危险的直觉。 第3章 海的女儿残疾版 她的求生本能战胜了探索欲。 她必须回去。 寒冷让她无法再保持优雅的泳姿。 她有些狼狈地转过身,用尽全力向着来时的方向游去。当她的身体重新穿过那道无形的温差线,回到温暖的水域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全身的肌肉都因为前后巨大的温差而感到酸痛。 她浮上水面,大口地呼吸着,尽管她在水中实际上并不需要用肺呼吸。 远处的海岸线在灰白色的天光下显得格外遥远。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利亚姆所在的位置奋力游去。 此刻,那个她一直想要逃离的“牢笼”,那个她一直警惕的“饲主”,却成了她唯一的、可以回去的“安全区”。 当利亚姆的身影重新变得清晰时,齐妙放慢了速度。 她收起了刚才探索时的锐利和惊慌,重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她需要扮演一个受了惊吓、寻求主人安慰的宠物。 她慢慢地游到利亚姆身边,在他身前停了下来。 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一部分是寒冷的后遗症,一部分是表演。她低下头,橘色的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苍白的下巴。 她发出几声低低的、带着委屈的呜咽声。 利亚姆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他向前一步,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她的皮肤冰凉,让他吃了一惊。 “奥若拉?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安抚的意味,“怎么这么凉?是水里冷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揽向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隔着湿透的布料,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齐妙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她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平稳而规律。她紧紧抓住他身前的衣料,身体的颤抖慢慢平复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演有几分真,几分假。也许在那片冰冷死寂的深海面前,她内心深处真的感到了恐惧。 “没事了,没事了。” 利亚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察看她的脸色,“是不是游得太远,累到了?还是遇到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 他看着她浅棕色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恐和依赖。 齐妙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发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努力表达着“冷”和“害怕”的情绪。 利亚姆看着远方的海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片海湾他来过很多次,水温一直是恒定的。 他不明白奥若拉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冰冷。 但他没有深究,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好他受惊的宠物。 “好了,我们不玩了,我们回去。” 他柔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你看起来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带你回去,给你准备你最喜欢吃的热食,好不好?” 他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人鱼的身体比看起来要重得多,巨大的鱼尾垂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但利亚姆抱得很稳,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背和腿弯(鱼尾根部),转身向岸边走去。 被他抱在怀里,齐妙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安全感。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海湾的风吹过,带着咸味和凉意。 利亚姆抱着她在洁白的沙滩上行走,赤脚陷进柔软的沙子里,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他的步伐很稳,手臂的力量感透过湿透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让齐妙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她不是一条重达上百公斤的巨型人鱼,而只是一个普通的、被男友抱在怀里的女孩。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别傻了,齐妙。 她告诫自己,你只是个财产,一个会呼吸的、昂贵的收藏品。 他现在对你好,就像一个车主会精心保养自己的限量款跑车一样。 他会给跑车打蜡,会给跑车换最好的机油,但绝不会把跑车当成自己的女朋友。 他们回到了那个半月形的洞窟,升降平台正静静地等候着。 利亚姆抱着她走上平台,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水中。 重新被水的浮力包裹,齐妙感觉身体一轻,那条在陆地上显得无比笨重的鱼尾终于又能自由地舒展。 弧形门关闭,平台平稳上升。 上升的过程是沉默的。利亚姆站在平台的干燥区域,脱下湿透的上衣,随手扔在一边。 他**着上半身,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胸肌和腹肌滑落。他的身材是那种典型的、经过精心管理的贵族式健美,没有夸张的肌肉块,但每一寸都充满了流畅的力量感。 他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终端,似乎在查看什么数据。 齐妙则趴在平台边缘,假装疲惫地闭着眼,实际上却在脑内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 那道冰冷的温度边界线,像一道烙印,深深刻在了她的感知里。 那绝对不是自然现象。自然的温差变化是渐进的,绝不可能像一堵墙一样,这边是春天,那边是冬天。 那是人为的一道屏障。 佩雷斯家族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道屏障? 防止她逃跑?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但如果只是为了防止她逃跑,脖子上的这个高科技颈环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利亚姆对自己能随时掌握她位置的自信,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还是说……屏障要阻挡的,不是她,而是外面的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齐妙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如果屏障是为了阻止外面的东西进来……那外面,到底有什么? 一种比被囚禁更深的恐惧,开始像海藻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 在这个看似天堂的牢笼之外,会不会是一个更加恐怖的地狱? “叮。” 一声轻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升降平台已经回到了顶端的穹顶空间。 连接着玻璃水箱的水道闸门,正无声地滑开,露出那条她不久前才满怀希望游出去的通道。 回来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利亚姆朝她走过来,蹲下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在海湾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平常的玩耍。 “到家了,奥若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看起来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 齐妙很配合地发出了几声表示顺从的、柔软的音节。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需要扮演的是一个“玩累了回家”的乖宝宝。 她转身游进通道。这条路并不长,回到那个熟悉的玻璃房间,感觉就像一场短暂的幻梦宣告结束。她从通道口探出头,看着这个巨大而空旷的“家”。 怎么回去? 她这才意识到一个尴尬的问题。 通道的出口和水箱的水面是齐平的,她可以很轻松地滑进去。但她现在的位置,是通道的末端,想要回到水箱里,她需要……爬出去。 没错,爬。 在水中,她是优雅的女王,是迅捷的猎手。可一旦离开水,没有了浮力的支撑,她那条引以为傲的、充满力量的巨大鱼尾,就成了一个无比笨拙累赘的肉块。 她试着像在陆地上的海豹一样,用双臂的力量支撑起上半身,然后努力地蠕动下半身,试图把自己往前挪。 画面一度十分滑稽。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搁浅的鲸鱼,或者一个参加趣味运动会、被套在麻袋里的选手,姿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条在水里能轻易拍起巨浪的尾巴,此刻在干燥的金属地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却只能带动她的身体前进那么一丁点距离。 齐妙在心里哀嚎。 社死现场!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合着我这身顶级配置,是个水陆两栖偏科生啊? 水里S级,陆地F级?这算什么? 海的女儿残疾版? 安徒生看了都得连夜修改剧情,王子看到搁浅的不是美人鱼,是一坨巨大的、正在做仰卧起坐的生鱼片,估计直接吓得掉头就跑了! 她能感觉到利亚姆的目光就在身后。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她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大概是那种想笑又必须憋住的、混合着怜爱和好笑的神情。 尊严! 我身为人类最后的尊严! 齐妙放弃了挣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趴在地上,装出一副“我累了,我动不了了”的死鱼模样。 果然,利亚姆的脚步声近了。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需要帮忙吗?” 齐妙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里,拒绝进行任何眼神交流。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腰,然后整个身体被轻松地抱了起来。 利亚姆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她从通道里抱出来,轻轻地放回了玻璃水箱里。 “扑通”一声,温暖的水重新包裹了她。 齐妙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鱼尾一摆,瞬间就游到了水箱的另一头,躲在假山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观察利亚姆。 太丢人了。 她想。 如果这时候真的来一个童话里的女巫,跟她说:“小美人鱼啊,我可以用你美妙的歌喉,换取一双人类的双腿。” 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成交!支付宝还是微信?可以开票吗?我要增值税专票!” 就算嗓子哑了又怎么样? 反正她现在也只会啊啊啊地叫,跟个哑巴也差不多。 能用一个自己都不怎么会用的功能,换来自由行走的能力,这笔买卖简直赚翻了好吗! 可惜,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女巫,只有财阀。 第4章 下线,勿扰 她躲在假山后,悄悄地摆动着鱼尾。一股沮丧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想过,如果有一个类似于轮椅的设备就好了。 一个可以承托她巨大鱼尾的、带有小水箱的移动平台。 那样的话,她至少可以在这个别墅里自由来去,而不是永远被困在这个玻璃盒子里。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她不能表现得太聪明。 一个宠物,怎么会自己想到要用轮椅? 这不符合她的“鱼设”。 一旦她表现出超越宠物范畴的智慧,佩雷斯家族的“家主”,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掌权者,一定会察觉到异常。 到时候,等着她的,可能就不是这个恒温水箱,而是冰冷的实验台了。 她可不想变成生鱼片。 其次,就算利亚姆真的善心大发,愿意为她打造一个轮椅,那又怎么样呢? 齐妙在心里自嘲地笑了。 你会给家里养的金鱼准备一个轮椅吗?你会给家里的狗配一台电脑,教它上网冲浪,跟别的狗子视频聊天吗? 不会的。 宠物之所以是宠物,就是因为它们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只能被动地接受主人的安排。 它们的活动范围、饮食、甚至是□□对象,都由主人决定。 就算她真的能坐着轮椅在这个巨大的别墅里“自由”活动,她能去哪里?她能做什么? 她依然不能走出佩雷斯家的大门,依然要被监视,依然要按时被投喂。 她不会享有一个人类应有的任何权利和尊严。 那样看来,她甚至还不如佩雷斯家族里那些穿着制服、行色匆匆的佣人。 至少,他们是人,他们下班后可以离开这里,有自己的生活。 而她,奥若拉,只是佩雷斯家的财产。 一串气泡从她嘴边冒出,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股暖流从水箱底部的循环口涌出,迅速扩散开来。 水箱的温度比之前要高了一些,齐妙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是利亚姆。 他看到她从冰冷的海水里回来,很贴心地调高了加热循环设备的温度。 有些暖洋洋的水体包裹着她,驱散了身体里残留的最后一丝寒意。肌肉的酸痛感也缓解了不少。 她从假山后面游出来,看到利亚姆正站在玻璃墙外,操作着墙上的控制面板。 他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那笑容很温暖,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真切的关怀,这让齐妙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男人,是看管她的狱卒,是她的饲主。 但他又确实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关心她的冷暖。 这种矛盾的关系,让她时常感到困惑。 她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回应——她游到玻璃墙边,用额头轻轻地贴着冰冷的玻璃,做出一个依赖的姿态。 利亚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隔着玻璃,伸出手,虚虚地放在她额头的位置。 “感觉好点了吗?”他的声音隔着厚重的玻璃,听起来有些沉闷,“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特别的加餐。今天消耗了那么多体力,要好好补一补。” 加餐? 听到吃的,齐妙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真相固然重要,但饿肚子是不行滴! 她的身体构造奇特,新陈代谢极快,这也导致她非常容易饿,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饭点。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仆人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利亚姆从餐车上端下一个银色的托盘,走到池边。 托盘里,是一堆切得整整齐齐的、色泽鲜红的肉条。 每一条都差不多是小孩子手指长短、见方大小。肉质看起来非常新鲜,还带着一丝冰鲜的气息。 齐妙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虽然她听不到,但她能感觉到胃部的收缩。 她熟练地游到池边,张开嘴,等待投喂。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条鱼呢。 总不能自己用手抓着吃吧,那太不符合“纯洁小美人鱼”的人设了。 利亚姆用一把长柄的银叉,叉起一条鱼肉,递到她的嘴边。 齐妙一口吞下。 冰凉、滑嫩的鱼肉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带来一种满足的充实感。 她能尝到鱼肉本身那种淡淡的鲜甜,没有任何腥味。品质极高。 利亚姆很有耐心地一条一条地喂给她。 她一顿能吃掉差不多四斤这样的鱼肉。 这个饭量要是放在穿越前,能把她自己吓死。 但对于这具庞大的、高消耗的身体来说,这只是维持基本生存所需。 除了鱼肉,餐盘里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海带和裙带菜的墨绿色海藻。 这些海藻被处理得很好,口感爽脆,带着海洋的清新味道,大概是用来补充维生素和纤维质的。 齐妙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大脑开始了高速运转。 一个她之前没怎么细想过的问题,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这些鱼肉,是从哪里来的? 今天去的海湾,她用声呐和眼睛都确认过了,那是一片死海,连条小鱼苗都看不见。 那么,佩雷斯家族每天供应给她的这些数量庞大、品质上乘的新鲜鱼肉,源头是哪里? 是他们有自己的、她所不知道的、秘密的养殖场? 还是……他们有办法从那个可能已经变得非常危险的、真正的海洋里进行捕捞? 亦或是,这些肉……根本就不是鱼肉? 最后一个念头让齐妙的咀嚼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盘子里那些色泽完美的肉条,又看了看利亚姆那张毫无破绽的温和笑脸。 她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 不不不,想太多了。这么高端的家族,不至于给她吃什么奇奇怪怪的合成肉吧? 应该是她没见过的深海鱼类。对,一定是这样。 她继续吃着,但味道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香了。 吃完饭,就到了补水环节。 利亚姆给她带来了许多冰块。不是那种冰箱里制的小冰块,而是拳头大小的、由纯净水冻结而成的大冰球。 他将冰球一个个扔进水里,齐妙像海豹接球一样,张嘴接住,然后“咕嘟”一声整个吞下去。 冰冰凉凉的固体顺着食道滑下去,在胃里慢慢融化,带来一丝舒适的滋润感。 这是利亚姆发现的、最适合她的补水方式。 因为她的身体结构特殊,直接喝水效率不高,而且容易呛到。 吃冰块,既能补充水分,又能顺便给她脆弱的喉咙和食道降温,还能当成一种玩耍。 齐妙玩得很开心,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在海洋馆里表演的海狮,观众只有利亚姆一个。 她甚至还表演了一个高难度的“空中转体720度接冰块”,赢得了利亚姆赞许的掌声。 当然,再然后,就是快乐之后无法避免的生理环节了。 吃得多,拉得也多。 作为一条鱼,她没有独立的排泄器官,只有一个多功能的泄殖腔。这很符合生物学规律,她完全可以接受。 她会游到水箱一个固定的角落——那是循环系统的主要进水口,然后解决问题。 强大的水循环系统会像一个超给力的抽水马桶一样,在几秒钟之内就把所有污物吸走,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过滤、分解、净化程序后,再重新将干净的水泵回水箱。 整个过程高效、清洁、无声无息。 这避免了给她和她的饲主带来任何视觉上或嗅觉上的不美观的感受。 齐妙对此非常满意。 想当年她养猫的时候,每天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铲屎。现在风水轮流转,她自己变成了被养的那个,居然享受到了全自动猫砂盆的顶级待遇。 这波不亏。 解决完生理问题,齐妙感觉整条鱼都轻松了。她懒洋洋地漂在水中央,任由微弱的水流将她缓缓推动。 饭也吃了,水也喝了,厕所也上了。 一条合格的宠物鱼的下午,应该做些什么呢? 睡觉?唱歌?还是练习一下怎么用尾巴比心?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真是朴实无华,且枯燥。 利亚姆凝视着水箱,今天让奥若拉去海湾,并非完全是“家主”的恩准。更像是他利用了一个规则的漏洞,为自己争取到的一次小小的“实验”机会。 他早就通过查阅资料和自己的观察,怀疑那片看似平静的海湾存在着某种“边界”。 家族的档案里对此语焉不详,只提到了“安全活动范围”。 今天,奥若拉用她的亲身经历,证实了他的猜测。 那个温度异常区,就是边界。 而奥若拉的反应——惊恐、冰冷、寻求他的庇护——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一个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被圈养的生物,在遇到未知和危险时,会下意识地逃回自己熟悉的安全区,依赖那个每天为它提供食物和温暖的饲主。 这让他感到一种混合着满足和怜惜的复杂情绪。 他为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而感到满足,又为奥若拉那份真实的恐惧而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他抬起手,隔着厚厚的玻璃,虚虚地描摹着水中那道橘色的身影。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还要……有活力,奥若拉。” 他轻声呢喃,这句话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他知道她听不懂,这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 探索的**,好奇心,这是智慧生物的本能。 他很想知道,如果下一次还有机会,她还会选择游向那个冰冷的边界吗? 还是会因为这一次的恐惧,而选择永远留在这个温暖、安全的玻璃牢笼里? 吃饱喝足,生理需求得到极大满足的齐妙,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变得迟钝了。一种温洋洋的、类似宿醉后的困倦感,从她巨大的鱼尾末梢开始,一点点向上蔓延,最终占领了她的大脑高地。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管他什么世界的真相,管他什么饲主的凝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社畜守则第一条:下班时间,老板就是个屁。虽然利亚姆不是她老板,但性质差不多,都是给她饭吃的“甲方爸爸”。 现在,甲方爸爸,你的乙方要下线了,勿扰。 第5章 壕无人性 她懒洋洋地摆了摆尾巴,对玻璃墙外利亚姆那饶有兴致的观察目光视而不见。她甚至连一个敷衍的互动眼神都懒得给,就那么径直地、毫不留恋地转身,朝着水箱中央那座最雄伟、结构也最复杂的造景假山游去。 那座假山是按照某种名山微缩仿造的,内部被掏空,设计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穴和通道,模仿着天然的岩洞生态。这既增加了观赏性,也给水箱里唯一的住户——也就是她本人,提供了一些可供躲藏和玩耍的私人空间。 齐妙熟门熟路地从一个不起眼的入口钻了进去,巨大的鱼尾在狭窄的通道里灵活地一摆,整个身体便消失在了假山的阴影之中。她找了一个最深、光线最暗的洞穴,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循环系统的水流在这里也变得格外微弱,形成一个相对静止的区域,非常适合睡觉。 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巨大的鱼尾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将上半身环绕其中,橘色的长发在幽暗的水中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脸颊贴在自己冰凉的手臂上,闭上了眼睛。 困意如同温暖的潮水,迅速将她淹没。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脑子里最后的念头是:如果能有个枕头就好了,最好是乳胶的,高低适中,还能保护颈椎…… 利亚姆站在玻璃墙外,看着奥若拉上演了一出标准的“吃饱就睡,翻脸不认人”。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家伙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真实了。 一开始,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时刻都在观察他的反应,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排练,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完美宠物的角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似乎渐渐放下了戒备,开始展露出一些属于她自己的、真实的小性子。比如现在,她就这样毫不客气地把他晾在了一边,自己跑去睡大觉了。 他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感。这说明,她在这个环境里感到了足够的安全。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并没有离开。他知道奥若拉睡觉时有一个很有趣的习惯。 果然,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一道橘色与白色交织的身影,从假山的某个出口处,慢悠悠地、不受控制地“飘”了出来。 是睡熟了的奥若拉。 她似乎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摆动了一下鱼尾,把自己从那个狭小的洞穴里“推”了出来。此刻,她正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四仰八叉地悬浮在水中。 她的身体完全舒展开来,双臂向两侧张开,巨大的鱼尾也放松地垂着,随着微弱的水流轻轻摇摆。因为水的浮力,她的身体保持着一个奇特的、略微倾斜的角度,看起来就像一个失去了所有束缚的、自由的灵魂。 利亚姆凑近了一些,仔细地端详着她睡着后的样子。 奥若拉的脸上,那种刻意维持的、天真无辜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傻乎乎的、完全放松的神态。她的嘴巴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脸颊的肌肉也完全松弛下来,让她原本有些精致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她甚至还在无意识地冒着一串串细小的泡泡,咕噜,咕噜,像一只正在打鼾的猫咪。 利亚桓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家族庄园里见过的几次猫。那些高傲又警惕的小动物,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柔软的、毫无防备的肚皮和四仰八叉的睡姿。 他觉得,可爱的宠物之间,果然是有共通之处的。 看着水中那个睡得口水(泡泡)直流的傻乎乎的身影,利亚姆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他抬起手,隔着冰冷的玻璃,轻轻触碰了一下奥若拉漂浮的影像,然后无声地笑了。 确认她已经睡熟,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动静,利亚姆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要去为她准备明天的食物。 利亚姆穿过一条又一条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些他不认识的、风格冷抽象的画作,脚下的地毯厚实到可以吸收掉所有的脚步声。整个别墅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华丽的陵墓,只有他一个活人的气息。 他路过好几个装潢风格各异、但同样空无一人的厅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却看不到一个人影的花园。天空是永恒的灰白色,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只有一层均匀得令人压抑的亮光。 这里就是佩雷斯家族位于安全区核心的别墅群之一,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空旷和寂静。 走了大概十分钟,他来到别墅群的边缘区域。这里的建筑风格变得更加实用和冰冷,墙壁不再是装饰性的壁纸,而是裸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合金板。空气的温度也明显降低了好几度。 一扇厚重的、如同银行金库大门的合金门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将手掌按在门边的识别器上,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大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一股夹杂着冰霜和鱼腥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得如同仓库般的冷冻库。 冷气形成的白雾缭绕在脚边,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不锈钢货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一个个银色的、密封的储物箱。整个空间被冷白色的灯光照得亮如白昼,强大的制冷系统发出持续而低沉的嗡鸣声。 一个穿着一身熨烫得笔挺的深灰色管家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妇人,正站在一个打开的储物箱旁,拿着一个终端设备记录着什么。她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看到是利亚姆,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祥而恭敬的笑容。 “小少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种地方又冷又腥,您要是需要什么,吩咐一声,我让下面的人送过去就是了。” 这个妇人是别墅的管家,玛莎。她从利亚姆的母亲还在世时就在这个家里工作,可以说是看着利亚姆长大的。因此,她对利亚姆的称呼,比起其他人,更多了一份亲昵。 利亚姆对她笑了笑,走上前去,很自然地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实的防寒服披在身上。“没关系,玛莎姨姨。我来给奥若拉挑明天的食材。顺便看看新到的一批货怎么样。” 玛莎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转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愁容。她指了指旁边那个打开的储物箱,里面是一条体型巨大的、外形奇特的深海鱼。那条鱼已经被处理过,去除了内脏,但依然能看出它生前的狰狞。它覆盖着深蓝色的、如同铠甲般的鳞片,嘴里长满了獠牙。 “就是这批了。”玛莎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点抱怨,“又是‘海狼’那帮人送来的。小少爷您是不知道,这帮该死的渔夫,现在是越来越贪得无厌了。就这么一条破鱼,还是在‘黑水航道’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捞上来的,居然还敢跟我们讨价还价,非要比上个月多加五个点的能源配额。” 利亚姆凑过去看了看那条鱼,灰蓝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他伸手碰了碰鱼身上坚硬的鳞片,又看了看它锋利的牙齿,似乎只是在评估这东西的肉质好不好,奥若拉会不会喜欢。 “那就给他们。”利亚姆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明天早上我想喝杯牛奶”一样,“反正资源,我们佩雷斯家有的是。只要东西够新鲜,奥若拉喜欢吃,多给五个点就五个点吧。” “哎哟,我的小少爷!”玛莎一听这话,顿时心疼得直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五个点的能源配额,都够我们别墅区东侧的暖气系统多运转整整一个月了!咱们家大业大,是经得起消耗,可也不能这么个花法呀!这帮泥腿子,就是看准了咱们需要稳定的高品质食材,才敢这么坐地起价。您要是这次松了口,下次他们就敢要十个点!” 玛莎是真的心疼。她不像利亚姆这样,对金钱和资源只有一个模糊的数字概念。她负责管理着整个别墅群的后勤和开销,每一笔账都要从她手里过。她清楚地知道,维持这个庞大、奢华的家,每天需要消耗掉多少天文数字般的资源。 她看着利亚姆那张依然带着几分少年气的、不以为意的脸,忍不住又多劝了几句:“小少爷,我知道您心善,疼爱奥若拉那个小东西。可这过日子,总得精打细算不是?咱们这冷库里,什么鱼没有啊?那些在近海安全区捞上来的小杂鱼,不也都是新鲜货嘛?我看那个奥若拉,也吃不出什么区别。随便给她吃吃得了,何必非要跟‘海狼’那帮亡命徒打交道,买这种又贵又危险的东西呢?” 利亚姆听着玛莎姨姨的“算账”,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他并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反驳。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等玛莎说完了,才缓缓开口。 “玛莎姨姨,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为家里好。”他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但是,奥若拉不一样。她不是普通的小猫小狗。她的身体很特殊,需要最高品质的营养。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条狰狞的深海鱼上,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而且,这是我的心意。是我亲自为她挑选的。这和别人为她准备的,是不一样的。” 玛莎看着利亚姆的侧脸,最终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位小少爷,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 善良,慷慨,对自己在意的人和事物,愿意付出一切。 但某种程度上,也正是因为从未体验过匮乏和挣扎,所以对“代价”这个词,缺乏最基本的实感。 在他眼里,“资源”只是一个数字,一个佩雷斯家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符号。 第6章 放下KPI执念,尊重咸鱼人生。 他无法理解,为了捕捞到冷库里的这一条鱼,那些被他称为“渔夫”的人,可能要冒着被变异海洋生物撕碎的风险,在辐射超标的“黑水航道”里航行数周。 他也无法理解,这样一条鱼在黑市上的价格,足够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底层家庭奢侈地生活一辈子。 他的善良,是建立在绝对的特权之上的。 是一种未经世事、不染尘埃的、象牙塔里的善良。 这种善良,纯粹得令人动容,也天真得令人担忧。 “好吧好吧,都听您的。”玛莎最终还是妥协了。 在这个家里,利亚姆虽然不是权力核心,但他作为旁系唯一的、受“家主”另眼相看(或者说,被用来安置闲职)的少爷,他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会被满足。 利亚姆见她不再反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走到冷库深处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专门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一整套崭新的、闪着寒光的屠宰和分割工具。 利亚姆的确是个称职的饲主,所有奥若拉要过口的东西,都是他亲自盯着屠宰分割的。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亲自戴上乳胶手套,拿起锋利的剔骨刀,自己动手切鱼。 这并不是因为没有仆人做这些事情。事实上,别墅里有专门的、厨艺精湛的厨师团队可以代劳。 但这就像是一些普通人,会亲自为自己心爱的宠物准备营养餐一样,“心意”是另一回事。 亲手为自己在意的对象准备食物,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情感的投入和表达。 他熟练地启动了工作台上的小型起重吊臂,将那条巨大的“深海獠牙鱼”从储物箱里吊起,稳稳地放在了金属操作台上。然后,他走到一旁的消毒柜,取出一次性的防护服穿上,戴上口罩和手套,拿起一把和他手臂差不多长的、闪着寒光的长刀。 他准备开始处理这条鱼了。 玛莎站在不远处,看着利亚姆专注而认真的背影,眼神复杂。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冰冷的空间。她要去核算那额外的五个点的能源配额,然后通知采购部的人,跟“海狼”那边完成交易。 小少爷的世界里只有风花雪月和心爱的宠物,而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却要处理好这背后所有沾着铜臭和血腥的俗事。 “……所以,齐妙,这就是你这个季度的成果?嗯?”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齐妙的脑海里回响。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光线惨白的会议室里,对面坐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只能看到他金丝边眼镜后面那双锐利得让她胃部抽搐的眼睛。 男人将一份装订精美的PPT报告轻飘飘地扔在桌子上,纸张滑过光滑的桌面,发出“沙”的一声轻响,停在她的面前。封面上,“Q3季度KPI复盘报告”几个大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冰锥刻出来的。 “销售额环比下降百分之五,新用户增长率低于预期百分之十二,项目A的最终交付日期延后了整整两周。” 男人每说一个字,会议室的温度就下降一度,“你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觉得,公司付给你那么高的薪水,是让你来这里享受‘慢生活’的吗?” “不……不是的,王总……”齐妙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发出的声音干涩而嘶哑,“主要是因为……因为市场大环境不好,竞争对手又在搞恶性价格战,而且……而且设计部给的图又晚了三天……” 她试图解释,但每一个理由在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知道,这些都是借口。在“结果导向”的公司文化里,过程中的任何困难,都只是弱者的呻吟。 “我不要听借口。”面目模糊的王总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我只要结果。完不成KPI,就意味着你的价值在缩水。一个没有价值的员工,你觉得公司还有必要留着你吗?” PUA,经典的职场PUA。齐妙的脑子里闪过这个词,但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她知道这是梦,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力感,却真实得可怕。 “看在你过去还算努力的份上,公司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王总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给机会”的宽容,反而更像是一种施舍,“这个季度的奖金,全部取消。下个季度,KPI上浮百分之二十。如果再达不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带来的压迫感,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加令人窒息。 “不!不要扣我的钱!” 这句话如同本能反应一般,从齐妙的喉咙深处冲了出来。 奖金!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熬了三个月,加了无数个夜班,牺牲了所有个人生活才换来的!那是她下个季度的房租!是她承诺给父母的旅游经费!是她购物车里那双她觊觎了半年的鞋! “不——!”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无声的呐喊,齐妙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没有惨白的会议室,没有面目模糊的王总,也没有那份让她心脏骤停的KPI报告。 只有一片熟悉的、被柔和灯光照亮的、清澈的水体。几条装饰性的、发着荧光的小鱼在她眼前慢悠悠地游过,对她刚才的“垂死挣扎”毫无反应。 “呼……呼……呼……” 齐妙大口地喘着气,一串串晶莹的气泡从她微微张开的嘴里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咕噜咕噜地向上漂浮,在水面上碎裂。 她还悬浮在那个巨大的玻璃水箱中央,身体因为刚才的梦魇而微微颤抖。那股被支配的恐惧和被剥夺的愤怒,依然像黏稠的焦油一样,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擦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却只摸到了一片光滑冰凉的皮肤和湿漉漉的头发。 “操。” 齐妙在心里用最标准的国骂,对自己进行了一番亲切的问候。 都穿越成一条鱼了,居然还在做被老板追着要KPI的噩梦。 这他妈算什么? 社畜的职业病已经刻进DNA里了吗? 是不是以后就算我死了,变成一缕青烟,飘到天上,玉皇大帝都得指着我的鼻子问我:“小齐啊,你这个月的降雨量指标怎么还没完成啊?” 她感觉自己简直是穿越者之耻。 别人穿越,要么是龙傲天,要么是玛丽苏,开局金手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再不济,也是种田流,发展科技,富甲一方。 怎么到了她这里,画风就变成了《一条咸鱼的自我修养》? 而且还是条会做社畜噩梦的咸鱼。 这简直是地狱笑话。 她烦躁地摆动了一下巨大的鱼尾,在水中掀起一股暗流,将那几条无辜的发光小鱼冲得东倒西歪。 那股梦中被扣钱的愤怒和憋屈,无处发泄,只能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她现在特别想找个沙袋,狠狠地打上几拳。 或者找个KTV,点一首《死了都要爱》,把麦克风吼到啸叫。 可惜,这里只有水,和坚不可摧的玻璃墙。 她游到玻璃墙边,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墙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墙外,那个属于利亚姆的房间空无一人。壁炉里的电子火焰依然在不知疲倦地跳动着,白色地毯柔软得像一片凝固的云。 一切都安静、祥和、岁月静好。 而墙内的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职场浩劫。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她产生了一种荒谬的迷茫。 我到底是谁? 是那个为了几两碎银、为了一个可笑的KPI,就能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社畜齐妙? 还是这条被圈养在玻璃水箱里,每天只需要吃吃喝喝、唱唱歌、摇摇尾巴就能活下去的宠物奥若拉? 哪个才是真实的我? 或者说,哪个才是更可悲的我? 齐妙看着玻璃墙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倒影——橘色的长发,苍白的皮肤,巨大的、不属于人类的鱼尾。 她忽然觉得,当一条鱼,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鱼不用写周报,不用开晨会,不用应付难缠的客户,更不用担心下个季度的KPI。 鱼的烦恼,最多也就是今天的小鱼干够不够吃,水温合不合适。 这么一想,她刚才因为一个噩梦而产生的巨大情绪波动,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格局小了啊,齐妙。”她对自己说。 你已经不是人了,就别再用人的那套逻辑来折磨自己了。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放下KPI执念,尊重咸鱼人生。 想到这里,齐妙的心情平复了许多。那股憋闷的火气,也随着一串长长的气泡,从她身体里吐了出去。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条鱼都轻松了。 既然睡不着了,那就找点事做吧。 总不能一直这么漂着,那也太咸鱼了,不符合她曾经作为“优秀员工”的奋斗逼人设。 嗯,对,奋斗。 就算变成了一条鱼,也要做一条有追求、有理想的鱼! 齐妙的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鱼生规划”的PPT模板。 《关于奥若拉同志未来三年(20XX20XX)个人能力提升计划书》 《论在圈养环境下实现可持续性发展的五大核心策略》 《打造核心竞争力:从一条观赏鱼到战略储备资源的跃迁之路》 …… 停!打住! 齐妙猛地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该死的PPT标题从脑子里甩出去。 职业病,又犯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行更务实的思考。 现在摆在她面前最核心的问题是什么? 是生存。 虽然她现在被佩雷斯家族好吃好喝地“供养”着,看起来安全无虞,但她心里很清楚,这种安全是极其脆弱的。 她“宠物”的身份,是她唯一的护身符。 一旦她失去了观赏价值,或者佩雷斯家族发现了她更高的“利用价值”(比如,把她送到实验台上切片研究),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