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如我所书,_》 第1章 白厄(0) 七月·自由月。这是一个平淡祥和的月份。期间没有重大的节日庆典,也无繁重的生产任务需要人过多操心。凡民们可以在这二十八天里发展爱好、追求理想,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正如刻法勒随心所欲地创造了世界,又任由人们在祂的庭院中玩耍。 幼年白厄躺在床上,睡不着。蓝得发紫的夜空没有任由黑暗笼罩大地,它就像是一张温柔静谧的液体帷幕。 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一道光从天闪过。整个过程只一眨眼的功夫。白厄方才在思考,说是发呆也行。而今他已分不清那是否是错觉,这简直再正常不过。转瞬即逝的记忆真假难辨。 次日,你行走在古朴的村子内。哀丽秘榭是个乡下地方。这里树木高大,风车、海滨与麦田为在此地停驻的画卷镶上一层边。 可你的到访不算一件多美好的事情。你是名穿越者,穿越前的记忆大多都不在了。 你只记得少许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 首先,你是进入了自己玩的一个游戏,其中的一颗星球「翁法罗斯」便是此境;其次,你成为了玩家扮演的角色,开拓者。记忆断在得知名为“白厄”的救世主,经历千万次轮回,不断拯救家园,杀死友人,最终在“你”降临的上一轮回里,将使命交到自己信任的英雄(也就是“你”)手上……的位置。 其中的细节,仍有许多不清晰之处。你更不知道:这具本应属于进入新一趟轮回的开拓者的躯体,如今为何被你占据了。 但你心中有一份强烈的情愫,如同直觉,告诉你……无论是那名开拓者,还是穿越前的自己,都喜爱着这颗星球上的大家,尽管你不敢说自己的情感是否会比他强烈。 事实上,与游戏开始时,那人在旅途起点醒来的情形相似,你颇为迷茫。 算上你留有的那零星记忆,你比他好上一点。但你的处境也有比他更糟糕的地方。你是在中午苏醒的,醒来时,并没有亲切得像家人一样的陌生人候在你的身侧。你身处于一片未成熟的麦田,远远地能看见村落。 当你走了许久,逐渐接近这个恬静的村庄时,你整理完这些记忆。你依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不像游戏里的主角那么强大,也没有任务的指引、系统的强化,只能循着心中唯一希望,去找那个人。 哀丽秘榭的居民不多。过于宽大且破破烂烂的衣服套在你的身上,裤腿拖着地。你四处寻找时,不可避免地迎来了一些目光。正当你考虑要不要找个人来打听(人们似乎不太想接近你这样的陌生人,所以你将它视为最后的手段),你在村边缘见到了那人。 白厄,彼时还年幼的他竟蹲缩在墙脚。 “别过来,怪物!” 几个小孩离他不远,一人拿石子丢过去。“我们才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白厄抱着脑袋。但他的手背尚且太小,石尖在未保护到的头皮磕出一丝血迹。 抛开未来的英雄目前如此软弱不谈,霸凌本身已足够令人窝火。于是,在斜阳西下的角落,这个无人关注的地方,你行动了。 漆黑的影子如一阵旋风,袭卷至人群之间。你挡在那些人的对面。阴影落下时,白厄抬起头。那背影与傍晚的树阴何其相似,它们一样高大,连日光都只能绕其而行,在那轮廓上镀出遥不可及的色泽。 你回头相视。白厄眼中映出一双金瞳。 “哪来的乞丐!” 叫嚣声令他迅速回神,白厄正要出面维护,便见你从柴堆拔出一根手臂长的木棍,握着一端,用另一头在衣袖盖住的手上拍了拍。你说:“快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你将木棒竖起来,搭在肩上,仿佛自己手里正持着尤为趁手的神兵利器。 第2章 白厄(1) 他们跑了。你卸下“武器”,回身打量所助之人。 怎么好没骨气,真的是你残存记忆中的那位救世主吗? “你好,我叫卡厄斯兰那,请问你是……” “我叫_。” “小灰?好奇怪的名字。” “我不叫小灰,”你陷在思考里,机械地处理耳中听到的话,面无神色,缓声道,“干嘛突然开这么奇怪的玩笑?是想和我打架吗?” 还是听觉有问题…… “可你自己刚刚明明说,你叫小灰。” “是叫_。”你纠正。 这时,裤腰向一侧倾斜滑落。这裤子太大了,一段时间不卷着,就会这样往下掉。你行走时只能插兜,实则是在提裤子。所幸,刚才没有真的打起来,光靠气势就把人赶跑了,否则必然非糗即伤。 你将半挂在一边大腿上的裤子拉起来。 另一边,白厄似乎犯了难。他抓抓他那头旋风冰淇淋似的头发,眼睛眨啊眨,经历了复杂的思考,最后坦率道:“可你刚刚明明说,你不叫小灰。” “我说了什么?”你整理裤子的手一滞。现状有多糟糕,你好像懂了。你报出的名字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是有隐形的力量会扭曲自己的言谈,影响外人的认知吗? 白厄回答:“你说,‘是叫小灰。’” 好消息是,你听得懂他的话,对方也没搞错你的大部分意思。所以语言不通的问题没出现。 “上一句。”你道。 “‘我不叫小灰,干嘛突然……’”白厄模仿起你来。 “再上一句。” “‘我叫小灰。’”白厄虽然搞不懂你在干什么,但依然顺从得像听见命令似的执行。 你理解了:“行了,你就叫我小灰吧。” “可你刚刚明明说。” 你抬手阻止他说下去:“我就叫小灰。” “是”或“不是”的循环被你就此终结…… 而今有个很实际的问题。你心中的话翻来覆去,不知要如何说,被憋了许久,像壶底的茶叶,泡在这片夕阳余晖中。面对男孩纯真的目光,你转过头:“我帮了你。” “谢谢你。”白厄听了这话,马上点头。 “不用谢了。”你说,“作为报答,你收留我就行。”这番强硬的要求,过于无耻,你的语气不由得变怂。但是没办法,一路行走,现今饿着肚子,晚上再缩在寒冷的角落,这实在不是你能消受得了的。你是个普通人,没经历过流浪,也难以想象这种事落在自己头上。 白厄没有多复杂的反应。他只是朝你投来了意外的目光,但那绝不是对你的话有疑。那更接近于一种不可思议。他看过来时,仿佛在以自己那双蓝蓝的眼睛说,原来像你这样厉害的人,也会有没办法的时候。 那一刻,他恢复了助人者应有的地位。他向你伸出手,说:“可以的,但是得先跟爸爸妈妈说,让他们同意。请放心,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一定会接受你的请求的。” 白厄和你这具身体,身高差不多。你不好意思地抓住了他的手掌,本以为只是简单握个手,谁料他就这么牵着,不打算放了。 或许,在他心中,你是流浪而来的旅人,当然不认识路。你还得跟自己的裤腰周旋,于是只能将他的手揣进兜里,夹在自己的掌心与裤边之间。后者完全不在意。 那就这样吧。这么想着,你与这名熟悉却陌生的男孩,一边闲谈,一边在回家的道路上行走。在你们的背影消失时,从院墙对面的大树背后,探出一颗粉色的脑袋。 第3章 白厄(2) 温暖的木屋内,你大快朵颐。你平时胃口不大。会这样,一是因为穿越与行走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你几乎饿扁了;外加上,甜甜的蜂蜜一丝丝地融着麦香,蜂蜜烙饼很美味。异界的食物都是如此吗?还是说这得益于食材与烹饪技艺呢? 不管怎么说,白厄的父母果真是善良又热心的大好人。见到你时,白厄母亲很高兴:“难得见他带朋友回家。”朋友么……你打量起自己,可无论怎么看,你的这一副穿着都更像乞丐。 其父也忙活起来,把你作为最重要的客人招待,准备丰盛的晚餐:“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随便坐。” 于是,就有了现在。 但整件事,还是得说清楚。你坦言自己无家可归,是被白厄“捡”回来的,并借此机会表明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因。 “就是这样……他经千万次轮回,把我送来了。”说到这儿,你停下来,给他们一点消化的时间。毕竟,任谁听到自己的孩子受到过这等折磨,想必都会难以接受。 他们的反应与你预想中的大相径庭。 “可怜的孩子,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嗯,既然这小子把你带回来了,他就得负责到底。” 说的话又被篡改了,你有点失望。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一副失落的表情。你感受到手背上暖暖的触碰。原来是白厄放上来的手指,他一副想安慰你的样子。白厄牵住你的手,你也在心中感叹。 他才是最该被关心的。 夜晚,在白厄的房间里,你问:“我是怎么介绍来历的?”屡次向他询问自己的发言,你觉得自己在白厄眼里可能像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他总愿意回应你的诉求。 白厄说,你说自己是父亲经历千辛万苦、翻越千山万水,抗击黑潮,送到这里的。 你在心中迷茫地思考,仅有的这些情报也因为未知力量而无法传达,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你忽而想到:送你过来的人正是白厄。与白厄刚才所讲述的你的故事一比较,相同位置等量交换一下,不就是在说这家伙是你爹吗? 莫名奇妙被占了便宜,若不是希洛尼摩斯与奥妲塔(白厄父母)的反应不会有错,你有点怀疑这小子是存着坏心思诓你。 算了,不跟他计较。你看了坐在床上的白厄一眼:谁叫你可怜呢。你正准备打地铺,白厄又向你投来了有几分犹疑的目光。 他不确定你要做什么,但也猜到了七八分。而对于这种猜测,白厄显然是不乐意见到的,因此,他想让你改变主意,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毕竟,白厄甚至不知道你是否不愿意接近他,又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他表面上没说一句话,实则一切皆因那双大眼睛昭然若揭。一时间让人不知道该说这是天真无邪还是老谋深算。小孩子心里的戏都这么丰富的吗?你停下动作,抱着臂,与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长时间对视,若有所思地将此视为一种较量。 谁先退缩谁就输了。 结果,还是白厄的脸皮更厚。经过仿佛一个世纪长的时间,你最终败下阵来。“我漂流了那么久,身上肯定有味道。”你给出解释,尽管这借口可能不算走心。 白厄傻傻摇头:“我不介意。” 什么不介意啊!就算要反驳,也该实事求是地说“闻不到”吧。真是拿他没办法。 第4章 白厄(3) “我熄灯了呦。”白厄仰起身侧目说。在你回答“嗯”之后,他将灯中的火种熄灭。 事实上,就算没了灯火照明,四下里也不算暗。有种蓝紫色的光将夜晚照得微明。这里没有繁星也无月亮,光究竟是从何而来?它透过窗户,让你几乎能看清身旁的人。他正仰躺着,睡姿安稳,胸口的被子伴随呼吸轻缓起伏。你知道他没法睡下。 如此祥和的睡相,显然是刻意维持出来的。与其放松的样子截然相反,你看出白厄其实很紧张。仰身相看,你想这样不行。在床下,你用手指戳了戳他。后者一颤,应激地攥住你的手,声音也变得黏糊糊、没自信:“怎么了。” “转过去。”你放下扶床的另一只手,身体往被子里挪的同时,以双臂协助白厄侧过身,背对着你。他虽然照做了,但仍然迷惑,用稚嫩的嗓音小声问:“做什么?” 你一手跨过白厄的上臂,环入颈侧,将人捞至自己正前。若非躺着,那动作大抵像凭手臂悬挂在兄弟背后。你令其垂头,用手拨弄其头发,凑近脸像是在翻寻什么,最后找到那被石头砸出的伤痕。好像有点红肿。希望没大碍。万一砸成傻子了,以后怎么救世? 如此一来,不就演变成了“一块石头毁灭世界”的灾厄?那些小孩真坏。他们不知道,自己不单是伤害了一个人,同时也破坏了自己的世界。对于灭世,每一个丢石子的人和他们手里的武器都有应负的责任。 “怎么了?”白厄问道。 “脑子疼吗?有没有嗡嗡响,晕乎乎的?” 你的关心令白厄心田一暖。 “没有。”他回答。你的掌心顺着垂落的趋势,摸着男孩的左胸膛,而后捶打两下,像农夫调查西瓜。以他的年龄而言,已经算相当厚实。骨头也足够硬。明明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为什么会让自己被外人欺负呢? 你搞不懂:“为什么不还手?” 白厄将你如今的手从腹下挪开,顺着衣摆抽出来,充分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还手”了。 察觉到他大约是想逃避你真正的问题,你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算傻瓜还是机灵。 彼时的他还有几分怕生和内向,而迟钝的你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近。白厄舍不得反抗,更怕将人推走:“他们有自己的原因。” “如果我全部告诉你,你能别被吓走吗?”白厄微侧头,试着问道,有点想通过你的表情确认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很没安全感。 你在一些部分极为敏锐。都说上帝给人关上一扇窗,也会给他开另一扇门,大抵如是。你耐心地倾听。白厄从来自身后的拥抱得到承诺。“不会。”你的声音似冰似水。 “我是‘黄金’的怪物,所以大家都害怕我。” “嗯。” 不就是黄金裔么?你还记得一些。大惊小怪就算了,怎么还被讨厌上了?“黄金裔不是受神谕指引,背负救世使命的人们吗?” “小灰知道这个传说?” “嗯。” “但泰坦一直在保护大家,我们却要杀死它们。而且,听说我们这些人,也干过很多坏事,甚至到处时不时打仗都是因为……所以才有人说,‘黄金’的怪物们是已经被侵蚀的人子,流着受诅咒的血,总有一天会变成疯子,杀死身边的人们,破坏一切。” 你安慰他:“你不会变成疯子的,也不会将杀戮对准自己的战友们,我向你保证。” 毕竟,无论是被送入轮回的开拓者,还是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你,想必都是为此,肩负心愿与使命,进入到缘分与因果中的。 “真的?”白厄牵着挂在自己肩头的手。 身后之人,明明年龄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却格外地有见识,懂得许多道理,像名长者,让人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是因为经历过很多事吗?白厄想起你的过去。 第5章 白厄(4) 手指被他捏在手心,你忽然觉得自己像有了个弟弟。哪怕你已经无法记得自己穿越过来以前的年龄,你相信不会比他小。 “嗯。”你回答他。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 白厄本以为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没想到你不仅没忘记“初心”,甚至从新的角度出发:“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爸爸妈妈?” 感受到他的身体又变得紧绷,你想起傍晚半路上的交谈。当他向你伸出援手时,你自然松了口气。可你依旧别扭,毕竟自己说过强硬的话,所以哪哪觉得不舒坦。 你与自己的内心搏斗得厉害,像有精神分裂症。现在的你,咒骂过去的你不是个东西。你担心白厄是因为受胁迫感到害怕,这容易留下心理阴影。于是你只能自食其果,亡羊补牢道:“你怎么这么老实。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白厄看过来,摇头:“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帮了我……” “不是在撒谎?”你也不能完全确定,“别把我当傻子。” “那小灰呢?为什么会找我帮忙。”白厄稍微受到你的压力,便像要溃不成军了,刺激着你的罪恶感。你说:“你先说。” “因为你看上去很需要我的帮助。” “哦,”你说,“我就是觉得你肯定会帮我。” “那如果我拒绝了呢?” “我就一路跟到你家里去,告诉你的爸妈,你被其他人欺负了,是我帮了你,然后他们大概会邀请我。我再想办法留下来。” “别告诉他们。” “哦,为什么呢?” 白厄不答。临登门前,他还侧头拜托你。 “别跟他们说那个事,可以吗?” 你也不发一言。饭桌上,他像犯了错一样,闷头吃。目光与你相遇时,他又露出请求的神色。你什么都没说,但不是不在意。 回到现在,白厄理当为这件事做个交代:“他们都很辛苦……我不想再让他们担心。” “你这样只会让人更不放心。” “我知道。可如果我说了,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那些孩子的父母。本来就是因为我想跟他们交朋友,才会发生这种情况,要是我害他们挨骂,就更没有人理我了。” “我觉得自己被砸也没关系……”白厄想到,这么说可能又会让你不愉快,显得你的话没其他人重要。但不是的,他声音变小。 你精巧的逻辑回路却在此刻偏向了常人难以驶入的角落,因而整件事的其余部分,便都因为这个发现,被你当成带来干扰的细枝末节舍弃了。 你并没太多想法,只问道:“原来你是想交朋友?”你认为自己已经从白厄涂鸦似的内心世界,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一扇门扉。 你相信自己没有搞错。哪怕你听到他在前边嘴硬:“是因为妈妈想让我交到朋友。” “算了。”你释怀了,至于村中不懂事的小孩,都不是什么大麻烦,有你在,就不会再让白厄被他们伤害,“我先来给你当朋友。” 第6章 白厄(5) 清闲、惬意的田园生活开始了。上午,你们睡了个懒觉,一起在静悄悄的家里吃完实为午饭的早饭,白厄带你到田野上玩耍。 在自由月,他不需要帮父母一起干农活。 正午阳光普照,你俩各自脱得光溜溜的,跳进清澈的溪中,在暖流上游泳、休息。归根结底,还是得依靠对彼此“坦诚相待”。 你俩的关系被极大地拉近。 白厄与你相处时,也开始不再拘谨了。 他骨子里从来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在这个季节,他也惯以这种自在的形式洗澡。 你在岸上捡起灰白色布料,将衣袍往身上一裹,把本应系在身上的白布挂至肩头。 一起回到家中,白厄从阴凉的屋里翻出坛子。你们爬到小山冈上,草地像一席绿毯,你与白厄二人盘坐着畅饮。“干杯。” “干杯?” 你搂近他,点头举杯:“干杯。” 白厄虽然不知道这词的含义,但也跟着露出欢笑:“干杯。”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传入耳中。贴在一起的指背才分开。 许久,你们肩并肩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清风拂过,让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活了过来。无忧无虑地酣睡,直至日头渐斜。 于黄昏时回家,一天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白厄问:“怎么了?小灰。” 你站在原地,摇摇头。不行,不能光顾着享乐了!还有重要的使命,你握紧拳头。 夜里,“只有这些了。”白厄把全家的书都翻了出来,“是不是太少了?”他不好意思地摸头,“不够的话,我们明天可以去找~帮忙,她的爸爸妈妈是村里的学者,家里有很多书。”你暂时不知道白厄在说谁。 你打开一本书籍看了两眼后:“目前够用了。” 你翻过一页又一页纸,不知不觉,白厄也坐在了你的身边,正用他的小臂扶在你的肩上。看了彼此一眼后,他帮你拿着书的另一半。更晚些时,房间外传来声音:“该睡觉喽,小灰、小白,明天早点起来玩也一样。” “知道了,妈妈。”白厄应道。 他平时看上去很听话,其实心里有不少鬼点子。白厄找来提灯,用被子将你们二人连同一书一灯藏起来。在被窝里,你觉得很安静。又因为是和挚友一起躲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偷偷干坏事,刺激感油然而生。 你翻阅《泰坦颂诗》。它讲述的是有关创世的故事,共十二章节。它们彼此交织,描绘了一个泰坦和人共存的世界。因为语言比较优雅抽象,外加上需要将各个章节联系起来理解,所以显得晦涩、难理清。 你读得很慢。耳边传来白厄的呼吸声,你知道时间不早了。将提灯拿出去熄灭,你小心翼翼地从腋下搂着白厄,往上挪。 差不多后,你将被子也往上拉,盖住白厄的肩膀。自己齐头躺下。既然要改变翁法罗斯的命运,还是得从过去发生过什么入手。“开拓者”的记忆里有一段很长的空白,贯穿自星穹列车进行车厢分离式降落,到最后在白厄记忆中的哀丽秘榭分别。 “毁灭”、“铁幕”、“33550336”,是重要的记忆锚点。这颗星球上的灾难是星神搞的鬼吗?会不会与本地人信仰的泰坦有关? 本应与“开拓者”同行的丹恒去了哪里?记忆中的三月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要是能与星穹列车取得联系就好了,就算自己不是他们认识的同伴。联合大家的力量肯定能更快解决困境,无论是为了“开拓者”,还是你。怀着种种思绪,你陷入睡眠。 第7章 追寻自由之月(1) “这不是奥妲塔家的卡厄斯兰那吗?”开门的是一名女子,她有些惊讶,“是来找~的吗?抱歉,她不在家呢,现在应该不知道在哪片林子里乱窜吧。”她的女儿,~,据白厄说,是个友善的人,偶遇时,经常主动笑着打招呼。那女孩和白厄是哀丽秘榭的小孩中,唯二的黄金裔,但白厄和她不算太熟——男孩和女孩不常有共同话题。 更何况,对方虽然聪明,但也内敛。 “不是的,阿姨,”白厄道,“是他想从您和叔叔这里,借一些书回去。”他抓着你的两肋,往前推,颇有展示新“玩具”的架势。 白厄对待女子的态度,像面对亲戚,想来两家人关系不错。考虑到两个家庭里的孩子都是黄金裔,互相打好关系也在情理之中。 她问:“这位是?” “小灰。”今天的白厄简直像打了兴奋剂,变得格外开朗。 看到他自豪地抢了你的话,负责介绍,女子展颜一笑。“原来就是你啊,奥妲塔昨天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个懂事的小孩。” 她伸手抚摸你的头。那热情令你却之不恭。唯有承受……“孩子她爸,家里来新客人了。别再捣鼓你那破土片了。”女子朝屋里喊。 她将你们请进家,准备茶点。四人两两相对而坐,你见到了~的父亲。他是名学者,蓄有胡髭,形成“一”字,粗黑眉毛,初见时给人一种富有学识又可靠的印象。 他看上去挺年轻,其实也是个风趣、亲切的大叔。“想要跟泰坦、黄金裔、历史有关的书籍啊,”男人点头,“来意我都明白了。这位小朋友,我可以向你了解一下你关心这些事情的原因吗?”他问,“当然,就算你不想说,我们也会把书借给你,别紧张。” 白厄也投来目光。在三人或好奇或等待的注视中,你说:“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哈哈,”~的母亲掩住嘴,“抱歉,小灰,我不是想笑话你。只不过,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其丈夫也是面带悦色:“没想到,还是我看轻你了,小兄弟。” “这志向可不一般。”男人弯起眉眼,与身旁的妻子相视一笑。他们是真心夸赞你。 “小灰,”白厄还没缓过神,有点在发愣,“原来小灰是想做这么伟大的事情呐。” 女子假意笑话他:“你不知道小伙伴要做什么,就跑过来了?”白厄摇摇头:“真不知道,小灰问我家里有没有书,我就想到了叔叔。”男人问:“《泰坦颂诗》、《凯撒军记》之类,较为完整的资料都看过吗?” 你摇摇头,扼住始作俑者的后颈:“才刚开始看。不好意思,这么心急地跑来打扰。”白厄转过头,对你,又对夫妻二人合十双手,表示歉意。“没关系,提前准备嘛。”女子向白厄眨了眨眼,“总归不是件坏事。” “我也是想说,有机会可以彼此交流学习一下。要是小朋友有不懂的地方,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男人拄着下颌,和气道。 告别时,男人挥手:“大概要一两天,等我们整理好了,麻烦两位小学者再过来搬回去。”他又对白厄单独说:“要是挖出了新‘宝藏’,也欢迎像以前一样来找我们调查。” “好的,谢谢叔叔阿姨。”白厄挥手道别。 你:“谢谢叔叔阿姨。”回过身时,你勾住白厄的脖子,左手捏紧硬邦邦的拳头,眼看着就要砸在他的肚子上。白厄“使劲”地挣扎,腰向后弓。那拳头最后却停在他的衣前,吓唬完后,随手臂一起松开劲垂下。 这坏小子,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你个惊喜——他做的这些也确实可以算是个惊喜。 女子望着你们互动的背影,目送其远去,对丈夫道:“感觉有新的变化要来了呀。” 第8章 追寻自由之月(2) 次日,你与白厄又在阳光下做着白日梦。昨日那事过去后,他已多次旁敲侧击地试探,想了解更多你的过去——比如,遇到过哪些怪物,它们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可怕…… 白厄大概是将你看成了史诗中的英雄。 然而,你根本不记得所谓“翁法罗斯的怪物”长什么样,更别谈遭遇或应敌的见闻了。 你总说不知道。他以为你不愿重提往事。在不想让你难过的同时,白厄又因为那小小的憧憬,心里痒。它像幼芽顶开土皮。但它没有再往前一步,只躲在原地小心地偷看你,也融入周遭的小草们,与你躺一起。 感受到盖在脸上的书被人点了点,你随口说:“别捣蛋了白厄,不然别怪我把你的小秘密都抖出来。”身边传来迷糊的咕哝:“我什么也没干啊。”白厄坐起来,揉揉惺忪睡眼。见到粉色头发的少女,他清醒了。 的确,你仔细想:白厄离你更近的一只手,刚才一直与你贴着。如果他有所动作,一定会像现在一样,地上的动静会先被你发现。 白厄看身边的伙伴还懒散地躺着,特别没形象,遂动动手,抓住你的掌心摇了摇:“小灰,有女孩子找你。”他将你脸上的书也取下。 你忙起身。怠慢了陌生人可不好。粉发少女站立着,间隔一段距离,小幅摇手打招呼,随后将双手藏到身后:“爸爸让我来告诉你们,资料都备齐了,让你们去取。” 她总是一副欢快的样子,仿佛世界没有悲伤。你与白厄一起向其道谢。后者说着“不客气”,便转过身像七星彩虫一样引路。 你与白厄互相瞅了一眼,跟在后面。尴尬在所难免,你用手背撞了一下白厄的手背,暗示他该出马了,那可是他的同乡。 白厄在心中寻找话术。可无论如何,好像都不太好。应该说,正因为对方太聪明,所以越发显得难以接近。他向你摇头。 你知道任务困难,没说什么。二人像小若虫一样,缀在~后面,跟她来到家里。 这一次拜访,白厄比上一次不那么随意了一点。但也还好,面对堆成小山的书本和手稿,他摇摇你,并感叹:“好多哇。” “爱学习是一件好事,所以就额外奖励你们一些。”~的母亲说,“回去要加油哦。” “嘿嘿,”白厄道,“是小灰比较好学啦。” “意思是,你要偷懒吗?” “不。”见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不小心暴露,白厄忙捂嘴,摇摇头,“我也会努力。” “等你们把这些搬走,家里又能空出不少地方。”对方说。她的丈夫在工作间里,闭关研究石板。~帮忙招待你们。随着茶水斟满,你与白厄向女孩道谢:“谢谢。” “不客气。”她偏了偏头,没有笑,更显得优雅。随后,她与你们同行,帮忙一起把书搬回去。在白厄的房间,~看见一本写了各种笔记的稿子敞开着。她在第二趟途中问道:“你们也喜欢探索书里的事?” 白厄立刻帮她深入说明:“~的爸爸一直在寻找各种记录,研究翁法罗斯的过去。” “史学家?”你跟他说。 白厄:“对!” 你在想如何向她解释:自己不是出于对历史的兴趣,而只想借它们解决救世的命题。 白厄灵机一动,在你尚不清楚他要干什么时,吹捧起你:“小灰懂的可多了,见识特别广,还知道很多村子外的东西,所以……” 两人简直心有灵犀,像约好了一样。~在白厄话未说完时,回头道:“那小灰一定有很多故事?” 白厄垂下头,看着抱在手里的那一沓书。他很快又坚定起来,转头看向将要回答的你。 第9章 追寻自由之月(3) 仿佛那是个多重要的时刻,内心悄然改变的两人,向你投来注视,都对神秘有着探索的渴望。可你只是个来历不明,实际上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这一次你没法再轻易打发走白厄。除却人生平凡,破碎的记忆也使你不知道从何说起;想说的,又因为未知的力量,无法诉说。 你叹了气:“那我就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曾经有一个人,他的体内有一枚星核……” 白厄:“‘星核’是什么?” “谁知道呢,大概类似于星星的核心?” 白厄问:“‘星星’又是什么?” “一般来说,是一个球。对,就像刻法勒(负世泰坦)背的‘黎明机器’。但它非常非常大。可能,翁法罗斯比我们大多少倍,它就比翁法罗斯大多少倍,甚至不止。” “这么大?!” “嗯,而且非常重——” 白厄问:“那它住在哪儿呢?” “天上。” 白厄手上捧着的书一抖,他紧张道:“星星一坐下来,我们不是都要被压扁了?” 你被他逗笑。 “如果真掉下来,应该会吧。但是放心,它离我们很远。只要够远,就算泰坦坐下来,哀丽秘榭也不会有事吧?所以,有生之年,我们也不需要担心星星撞上这颗星球。” “星球?” “像翁法罗斯这样的地方,就叫星球。” “所以,翁法罗斯像一个球!是圆的?” “应该吧?我不确定。” “太惊人了……”白厄仰头道,“我现在看到的就是星星吗?因为它太大,所以没办法看全?” 黄昏之下,~也在抬着头。 “那只是天空。”你像二人一样望向无垠的天,“还记得我说,星星离我们很远吗?它远到我们从地上只能看见一个小点。” “我怎么看不到?”白厄眯起眼。 “别白费劲了,我也看不到。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可能得问问艾格勒(天空泰坦)吧。”你严肃地对他说,看上去心事重重。 “或者欧洛尼斯(岁月泰坦)。”女孩子补充。 白厄问:“小灰,以前见过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你们也会看见。” 即便你这么说,在翁法罗斯,泰坦即是神明,要与这些存在沟通、要看到天空背后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多么不可思议…… “你能不能告诉我星星长什么样?我想象一下。” 白厄闭上眼。你腾手拉了他一把,防止他走歪。“像把沙子丢进水里,但是它们会闪,亮晶晶的。”白厄:“星星不止一只?” “天上有无数星星,比你见过的沙砾都多。” 白厄:“比泰坦多。” “这么多星星,在翁法罗斯外面。”他感慨道,“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壮观的地方。” “它被称为‘宇宙’。你们到了那里,会感觉自己像悬浮在水下,所以也有人管它叫‘星海’。我要说的那个人,就是在星星的海洋中旅行的——开拓者。”你总算引回主题。 可紧接着,他们又追问你:宇宙有多大、银河是什么、列车长什么样……这故事讲得尤为缓慢,以至于分别时,也只起了个头。 倒是得益于此,你存下更多可以接着讲的东西。 你耐心的叙述,令二人沉浸其中。白厄还想听。“下次,一起的时候,再继续吧?”你说。白厄接受了。为此,~双手微合,对你们说:“谢谢。”她露出感激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