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客》 第1章 月落前,满庭春 瑶台的雪似浸了仙泽,比凡世的更柔几分。落在白安羽发梢时,竟似恋慕他的清冽,迟迟不肯消融,凝作细碎银霜,衬得他眉眼愈发澄润如寒玉,清辉流转间,不染半分尘俗。 我立在朱漆廊下,指尖还残留着方才为他拢披风时的暖意,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住,黏在他身上,半分也挪不开。 他正临窗抚琴,一袭月白广袖长袍胜雪欺霜,束发的暖玉簪是三百年前我踏遍昆仑极寒之地寻来的。温润光泽顺着他修长脖颈淌下,与衣摆暗绣的流云纹缠缠绕绕,恍若谪仙临凡,指尖起落间,琴弦震颤出清越之音——初时如寒泉漱石,穿林而过;继而似松涛叠浪,绵长不绝。连廊外的雪絮都似被这音声绊住,飘得慢了,生怕扰了这满室清辉。 “倾年。”他忽然抬眸,睫羽如蝶翼轻颤,在眼睑下投出浅浅阴影,声线清润如浸了甘泉,“进来罢,廊下风急,仔细冻着。” 我推门而入,暖意裹挟着他身上独有的兰雪清芬扑面而来。案几上温着的雪顶含翠袅袅冒着热气,我轻执茶盏,指尖刻意绕开他方才触碰过的盏沿——他是九天敬仰的白仙尊,是我藏了三百年不敢宣之于口的执念,连他沾染过的器物,都似覆了层神性,不敢轻亵。 “今日怎的回来得早?”他放下琴弦,指尖在弦上轻轻一点,余音绕梁不散。那双手生得极好,骨节分明,肤色是常年不见尘俗的莹白,仿佛揉碎了月光凝进去,连抚琴时的弧度都带着说不尽的雅致。 “界内无事,便想着回来陪你。”我将茶盏递到他面前,声音放得极柔,似怕惊扰了他周身的静谧,“你身子畏寒,少吹些风才好。” 他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掌心,那触感轻得像鸿毛,却让我心口猛地一跳,漾开圈圈涟漪。他垂眸饮茶,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笑意,眼底似盛了漫天星辰,亮得让人移不开眼。“有你在,便不惧寒。” 这一句话,便足以让我摒弃所有杂念,甘愿为他战至身死魂消,在所不辞。 三百年前,我尚是乱葬岗里苟延残喘的孤魂,腐臭与冷寂缠身,是他踏云而来,月白衣袂扫过荒冢,伸手将我从无间泥沼中拉起。那时他说“众生平等,皆可向善”,声线清冽如寒玉,目光却暖得似能融雪。那一刻,我便认定,此生此世,只为他而活。 他是人间唯一的清辉,是我视若珍宝的月亮,连风都不敢扰他半分。瑶台的雪落了三百年,我守了他三百年,原以为时光会永远停在他抬眸浅笑的那一刻,原以为圣世安稳,天地可鉴,我们能这样岁岁年年,直至地老天荒。 “仙尊,白护法。”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许秋莲捧着描金食盒进来,笑意温婉,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恭顺,“我炖了些雪莲羹,想着仙尊畏寒,特意送来暖暖身子。” 她是近些年才到瑶台侍奉的,性子柔顺,手脚麻利,深得一众弟子喜爱。只是我总瞧着,她望安羽的眼神太烈,似要将这尊清冷出尘的仙人,硬生生拽进凡尘烟火里,染了俗气。 白安羽温和颔首,语气淡然:“劳烦秋莲姑娘了。” 许秋莲将食盒置于案几,开盖时,氤氲热气裹挟着雪莲的清甜散开。她舀起一勺,递到白安羽面前,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柔声道:“仙尊尝尝,我特意加了些蜂蜜调和,不那么苦。” 我眉峰微蹙,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自然接过她手中玉勺,指尖带着刻意维持的平和:“姑娘一路送来辛苦,我来吧。” 许秋莲的手僵了一瞬,随即恢复笑意,顺从地退到一旁,目光却仍胶着在白安羽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 我舀起一勺雪莲羹,细细吹凉了才送到白安羽唇边。他没有推辞,张口咽下,眉宇间的清冷淡了些,添了几分烟火气。“味道很好。” “你喜欢便好。”我心头柔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抬手替他拂去发梢残留的雪粒,指尖触到他微凉的头皮时,他睫羽微颤,似有片刻怔忪,却未偏头躲开。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是指尖到发梢的咫尺之遥。 “对了,倾年。”他忽然开口,语气添了几分凝重,清眸中凝着不易察觉的忧色,“近日我察觉到界内有邪气异动,似是冲着瑶台而来。” “我已派人探查。”我收敛心神,语气坚定如铁,“有我在,定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我此生所求,不过是守着这轮月,护着这方圣世,让他岁岁无忧,安然无恙。 他望着我,眼底盛着全然的信任,清声道:“我信你。” 廊外的雪还在落,琴音余韵尚未散尽,茶香与雪莲的清甜在空气中缠缠绕绕,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那时我不懂,所谓圣世,从来容不下完美的仙人;所谓天地,也未必会护佑纯粹的善良。我更不知道,我视若珍宝、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月亮,终有一天会被污名缠身,跌落尘埃;而我这个发誓要护他一生的人,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瑶台的雪还在下,可那满庭的春色,终究是停在了月落之前。我望着白安羽清冽的眉眼,心头却蓦地窜起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惑,似有暗潮在看不见的地方翻涌,正窥伺着这满室美好,欲将其撕得片甲不留。 第2章 清玄染尘,疑念生丝 瑶台的晨光似浸了露华,带着三分清润、七分柔暖,透过缠枝莲纹雕花窗棂斜斜洒落,恰好落在白安羽垂着的眼睫上。细密的绒毛被染成金红,随着他轻缓的呼吸微微颤动,宛若振翅欲飞的蝶。他正坐于案前翻阅古籍,指尖拂过泛黄纸页,力道轻得似怕惊起纸间沉睡的千年墨香——这便是上界人人敬仰的清玄仙尊,是我白倾年放在心尖上,护了三百年的月光。 “安羽。”我提着刚从昆仑冰泉打来的水进门,壶身凝结的冰珠顺着青釉纹路滑落,滴在青石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今日要去巡查南荒结界,我已备好你惯用的清心丹,还有那件织了避邪符文的白绫披风。” 他抬眸看来,眼底的清辉比晨光更盛,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似冰雪初融时的第一缕暖意:“又劳你费心。”说话间,他起身时衣摆轻扬,暗绣的流云纹在晨光中流转生辉,宛如仙人踏云而行。我忍不住上前一步,替他理了理微斜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微凉的颈项,那点凉意顺着血脉窜进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他这般纯粹圣洁,连尘埃都该绕着他走,怎会沾染半分污秽? “有我在,你只管安心。”我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他的微凉,“南荒邪气虽盛,我已布下三重锁妖结界,定能护你周全无虞。” 他轻轻点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满是全然的信任:“我信你。” 这份信任,曾是我此生最珍视的宝藏。那时我总以为,只要我足够强,便能为他隔绝世间所有风雨,让他永远做那尊不染尘埃的清玄仙尊,永远是我心头不可玷污的白月光。 可世事偏如蛛丝,悄无声息便缠上了洁净的月光。 巡查南荒的第三日,结界异动陡增。黑红色的邪气如潮水般撞向结界,发出刺耳的嘶鸣,我带着弟子们在前阵御敌,剑光劈开层层妖雾,白安羽坐镇中枢稳固结界,本该万无一失的局面,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护法!不好了!”一名弟子浑身浴血奔来,硝烟裹着邪气的腥膻味扑面而来,“仙尊的清心丹被人动了手脚,混进了噬心蛊!南荒几位散仙误食后,已然陷入疯癫,见人就砍!” 我心头猛地一沉,如坠冰窖,猛地回头望向中枢方向。白安羽的白衣在漫天硝烟中依旧醒目,宛如浊世中唯一的净色,可不知为何,竟让我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我疾步冲过去时,恰好撞见许秋莲扶着一位口吐白沫、状若疯魔的散仙,眼眶红得像浸了血,膝头重重磕在青石上,声音哽咽得断不成句:“仙尊……这清心丹是您亲手交给弟子分发的,怎么会……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她话未说完,便低下头,肩膀剧烈颤抖,模样瞧着委屈又无助,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周围的散仙们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白安羽身上,带着惊疑、审视,甚至隐隐的敌意。 “清玄仙尊向来慈悲为怀,怎会用噬心蛊害人?” “可丹药确实是从仙尊这里出去的,难不成有假?” “仙人也是血肉之躯,会不会是被邪祟缠上,失了心智?” 细碎的议论声如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头。我下意识地挡在白安羽身前,眉峰拧成死结,周身灵力骤然翻涌,沉声喝道:“此事定有蹊跷!清心丹是我亲手为安羽炼制、封装,绝不可能掺进半分杂物!” 白安羽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声线依旧清润如玉石相击,只是眼底那层亘古不变的澄明,似蒙了一缕极淡的雾:“倾年,莫急。”他转向众人,目光澄澈如洗,却难掩一丝疲惫,“此事我定会彻查到底,给诸位一个交代。”可他越是平静,旁人看他的眼神便越是复杂——世人总觉得,仙人就该完美无缺,一旦出现瑕疵,那份敬仰便会轻易动摇。 我看着他清冽的眉眼,心头忽然窜起一缕极淡的疑影,像蛛丝般缠上心口——昨夜分明是我将清心丹亲手交予许秋莲保管,嘱她今日按数分发,难道是她……可转念一想,许秋莲侍奉安羽多年,性子温顺恭谨,平日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又怎会做出这等恶毒之事?定是邪祟作祟,借机嫁祸。 我压下那丝疑虑,握紧白安羽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会彻查此事,从炼丹到分发,每一步都绝不放过!谁若敢陷害仙尊,我定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白安羽望着我,眼底的信任未曾减少半分,可我却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就像一张洁白无瑕的宣纸,被溅上了一滴不易察觉的墨点,虽不明显,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纯粹。 回程途中,许秋莲始终沉默地跟在身后,低眉顺眼,瞧着愈发安分。可我偶尔回头,却瞥见她抬眼望向白安羽的目光,那眼底藏着的,不是往日的温顺,而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与算计——只是那时的我,被“护他”的执念蒙蔽了双眼,未曾细究那目光背后的深意。 瑶台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落了,纷纷扬扬,落在白安羽的发梢、肩头,却失了往日的柔腻,反倒裹着几分砭骨的凉,似要顺着发丝渗进他骨子里。他走在我身侧,白衣依旧胜雪,却仿佛蒙了一层淡淡的灰雾,那抹清辉,竟黯淡了些许。 “倾年。”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片落在掌心,一触即化,“你说,世人对仙人的敬仰,是不是都建立在‘无瑕’二字上?” 我心头一紧,猛地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于我而言,你便是你。无论是否无瑕,无论世人如何看待,你都是我此生唯一想守护的人,从未变过。” 他笑了笑,那笑容却比雪还淡,比风还轻:“但愿如此。”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句“但愿如此”,终究成了奢望。许秋莲埋下的那滴墨点,会在日后被无限放大,染黑他的清名,撕碎我的信任。上界人人称颂的清玄仙尊,终会沦为世人唾弃的秽骨妖仙;而我,会亲手将我的月亮推入深渊,转身与陷害他的人,成为人人艳羡的莲月仙侣。 雪越下越大,漫天风雪模糊了瑶台的朱红廊柱,也模糊了白安羽眼底的清辉。我握紧他的手,拼尽全力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却觉得掌心的凉意,似乎比以往更甚,竟怎么也捂不热。 第3章 禁殿寒,疑丝结 瑶台禁殿建于山阴深处,常年浸在阴寒里,连风都似淬了冰,刮过肌肤时带着细密的痛感,终年不见半分暖阳。我立在殿门外,指尖攥得发白,指节泛青,玄色衣袍被风灌得微鼓,勾勒出肩背利落的硬朗线条,却掩不住脊背下翻涌的杂乱与惶惑。殿门紧闭,雕花铜环上落了层薄尘,像极了此刻我与白安羽之间,那道越拉越远、触不可及的距离。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砭骨寒气裹挟着淡淡的、近乎破碎的兰雪清香扑面而来,清冽中带着几分颓靡,让人胸口发闷。白安羽坐在窗边的榻上,白衣依旧胜雪,却失了往日的挺括清润,衣摆松松散散堆在膝头,沾了些不易察觉的尘灰,像被霜打过的白梅,褪了几分傲气,添了几分易碎的颓靡。他未束发,墨色长发如瀑般垂落肩头,遮住了大半侧脸,只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下颌线,线条冷峭得近乎锋利,却在唇角处微微抿起,藏着说不清的落寞。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眸。眼底没了往日流转的清辉,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寒潭,长睫上仿佛凝着未化的霜,轻轻一颤,便落下细碎的、无声的落寞。他清减了许多,眼下的青影愈发浓重,却愈发衬得眉眼精致得极具冲击力——那是一种破碎的清冷,是雪压寒梅、霜侵玉竹的绝境之美,美得让人喘不过气,又疼得钻心。 “你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禁殿特有的空寂回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半分喜怒,却像一片薄冰,轻轻覆在人心头。 我迈步上前,玄色靴底踩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殿中格外清晰。作为上界最年轻的护法,我向来以硬朗果决闻名,肩宽腰窄,面容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可此刻面对他,所有的果决都化作了手足无措的慌乱。“仙盟长老们……暂令你在此静思自省,我会再去交涉,定会还你清白。” 他没应声,只是缓缓转头,望向窗外。禁殿的窗棂又高又窄,只能望见一小片灰蒙蒙的天,几只寒鸦振翅掠过,留下几声刺耳的啼鸣,划破了殿中的死寂。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沿,那双手依旧骨节分明、莹白如玉,却不知何时添了几道浅浅的红痕,像是隐忍时指甲掐出来的,触目惊心。 “倾年,”他忽然开口,目光依旧黏在窗外那片灰天,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心里,是不是也信了?信那些事,是我做的?” 我心头猛地一紧,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没能立刻吐出一个字。噬心蛊的疑云尚未散尽,噬魂钉的“铁证”还摆在仙盟议事堂,许秋莲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总在脑海里盘旋;可眼前这张清冷破碎的脸,这双藏着无尽落寞的眼,又让我无法相信,他会做出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我……我不信你会害人,但那些证据……太过确凿。” “证据?”他终于转头看我,眼底翻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笑意,那笑意落在我身上,比禁殿的寒风更刺骨,“白倾年,三百年朝夕相伴,知根知底,竟抵不过旁人刻意拼凑的‘铁证’?”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像一把淬了冰的清冷长剑,直直刺穿我心底的犹豫与摇摆。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握他微凉的指尖,却被他猛地避开。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疏离,仿佛我是什么沾染了污秽的洪水猛兽,碰一下都是亵渎。“你曾说,无论我是否无瑕,无论世人如何看待,都是你想守护的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清晰,像针一样扎进心底,“原来,只是说说而已。”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步步生莲,打破了殿中的僵持。许秋莲提着描金食盒走了进来,一袭水粉色纱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银线勾勒的花瓣在禁殿微光中流转生辉。妖魅的五官被精致妆容衬得愈发明艳,眼尾微微上挑,天生带着勾人的风情,肌肤胜雪,唇色嫣红如血,一颦一笑都透着蚀骨的魅惑。 “护法,仙尊。”她将食盒轻轻放在案几上,语气温婉得能掐出水来,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算计,稍纵即逝,“禁殿寒凉,仙尊身子本就弱,我特意炖了参汤,补补气血。”她说着,舀起一勺参汤,递到白安羽面前,动作亲昵自然,仿佛他们才是朝夕相伴的人,却被白安羽侧身避开。 白安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清冷如万年寒冰,不带半分温度:“不必了,姑娘的东西,我不敢碰。” 许秋莲的手僵在半空,汤匙里的参汤晃了晃,溅出几滴在她素白的手背上。她随即眼圈一红,泪水便盈满了眼眶,委屈地转头看向我,声音带着哭腔,楚楚可怜:“护法,我只是一片好意……仙尊是不是还在怪我?可噬魂钉确实是在清玄殿偏殿找到的,我……我也是为了查明真相,才如实禀报仙盟的,绝非有意针对仙尊。” 她这副模样,若是不知情的人,定会心疼她的委屈与无辜。可我看着她那妖魅的眉眼,看着她眼底刻意酝酿的泪水,心头却莫名升起一丝强烈的厌恶——这份厌恶藏了近百年,从未消减,只是此刻被疑虑搅得有些模糊,却依旧尖锐。 “安羽,秋莲也是奉命行事,并无过错。”我下意识地开口,话一出口,便见白安羽眼底的寒潭彻底冻结,连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都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 “奉命行事?”他低低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让人难受,带着蚀骨的失望与自嘲,“所以,在你眼里,她是恪尽职守,而我,是罪证确凿的嫌疑之人?”他缓缓站起身,白衣在禁殿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墨发翻飞如瀑,清冷的面容上满是失望,字字如刀:“白倾年,你终究是不信我。” 他转身走向内殿,背影孤绝而决绝,像要将这三百年的情分,连同我这个人,一并隔绝在那扇门后。殿门被他轻轻合上,隔绝了所有视线,也隔绝了最后一丝仅存的暖意,只留下满殿寒寂,将我裹挟。 许秋莲放下参汤,缓步走到我身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像毒蛇吐信:“护法,仙尊或许是被邪祟迷了心智,才会这般抵触旁人。您也别太难过,毕竟此事事关上界安危,仙盟长老们压力也大,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实在不易。”她说话时,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异香,不似她平日惯用的花香,反倒带着一丝妖异的甜腻,沁入鼻息。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却被满心的疑虑搅得未曾深究。 我望着那扇紧闭的殿门,心头像被千斤重物压住,喘不过气。白安羽清冷破碎的模样,许秋莲委屈无辜的神情,那些所谓的“铁证”,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我困在其中,动弹不得。疑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哪怕我依旧厌恶许秋莲,却也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白安羽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我三百年的守护,本就是一场错付。 而我不知,此刻禁殿的阴影里,许秋莲悄悄从袖中摸出一枚玄黑色符咒,指尖划过符咒上扭曲的诡异纹路,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妖异的红光,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狠笑意。昨夜她偷偷潜往妖谷,那枚“惑心符”正是用九十九个生魂炼制而成,只需让白倾年多闻几次她身上的异香,便能慢慢放大他心中的疑虑,混淆他的认知,让他一步步疏远白安羽,直至彻底反目。 禁殿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灰,也吹乱了我的心绪。我以为这只是暂时的禁足,只是一场需要查清的误会,却不知,这禁殿的寒凉,终将冻彻白安羽的心;而许秋莲的算计,才刚刚拉开序幕。那枚惑心符,会像毒藤一样,死死缠绕着我的理智,让我在怀疑的泥沼里越陷越深,直到亲手推开那个我曾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4章 妖息现,示警空 禁殿的浸骨寒一日重过一日,连白安羽身上那层与生俱来的清辉,都似被冻得黯淡蒙尘,裹着挥之不去的霜雾。他斜倚在冷榻上,墨发散乱铺展,几缕湿发黏在苍白颈侧,衬得那截肌肤愈发莹白剔透,却也透着一股风中残烛般的病态脆弱,仿佛稍一触碰便会碎裂。往日锐利如冰雪的眼眸此刻半眯着,指尖凝着一缕近乎透明的清光,正屏气凝神,细细捕捉着空气中残存的那缕异香。 那香气极淡,混在禁殿的霉味与寒冽里,若不凝神分辨,极易被当作寻常尘埃气息忽略。可白安羽是谁?他是上界修行千年的清玄仙尊,对正邪之气的敏感度远超常人。这异香绝非凡尘草木所有,初闻是勾人的甜腻,尾调却缠裹着蚀骨的腥气,分明是妖谷特有的“缠魂香”——需以千年妖力催动,方能悄无声息侵入人的识海,放大心中的猜忌、疑虑与怨怼,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迷失心智,沦为情绪的傀儡。 他心头骤然坠冰,寒意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猛地坐起身。白衣因动作牵扯,勾勒出单薄却依旧挺拔的脊背,墨发如瀑翻飞,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寒芒,清冽如出鞘冰刃。许秋莲……她果然藏着猫腻。前几日清心丹被动手脚,噬魂钉突兀出现在清玄殿,再加上这阴毒的缠魂香,桩桩件件,皆是冲着他来的连环毒计。而最让他心寒的,是白倾年的反应——那三百年的生死相伴、倾心相付,竟这般不堪一击,轻易就被妖法蒙蔽了心智,被表象搅乱了心神。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兀地划破死寂,白安羽抬手捂住唇,指缝间溢出一丝嫣红血痕,那血珠坠落在莹白指尖,如寒梅泣血,刺目得让人心尖发紧。禁殿的禁制本就压制仙力,再加上缠魂香日复一日的侵蚀,他的仙体已然出现反噬之兆,灵力紊乱得几乎难以自控。可他不能倒下,绝不能。他必须提醒白倾年,许秋莲是潜伏在上界的妖,是藏在暗处、伺机噬人的毒蛇,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沉稳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步步踏在金砖上,沉闷而清晰,是白倾年。白安羽立刻收敛了周身的戾气与不适,指尖的血迹被他飞快拭去,眼底的锐利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急切与焦灼。他起身时,白衣垂落,衣摆扫过榻沿,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拂动了案几上的烛火,光影摇曳间,更显他面容的清绝与脆弱。 白倾年推门而入时,玄色衣袍沾着霜尘,肩背依旧挺拔,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剑眉下的眼眸深不见底,像藏着翻涌的墨海,担忧与疑虑在眼底反复拉扯,最终凝作一丝冷硬的疏离。“仙盟长老们依旧不肯松口,”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熬夜交涉后的倦怠,“除非你愿意配合彻查噬魂钉的来历,自证清白。” “倾年,我有话要对你说,很重要!”白安羽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长睫剧烈颤抖,眼底烛火跳跃,亮得惊人,“许秋莲有问题!她身上藏着浓郁的妖息,那缠魂香是妖谷之物,是她用来蛊惑你的手段!前几日的清心丹、噬魂钉,全都是她的算计,是她故意嫁祸于我!” 他说得急促,语速极快,苍白的脸颊因激动泛起一丝薄红,反倒让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多了几分鲜活,却也更显脆弱无助。可这番掏心掏肺的示警,落在被妖法深度影响的白倾年耳中,却像是无理取闹的狡辩,甚至是恼羞成怒的污蔑。 白倾年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瞬间冷得像禁殿的冰棱,带着压抑的不耐:“安羽,你还要狡辩到何时?”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了白安羽伸过来的手,仿佛那是沾染了污秽的毒物,“秋莲温婉恭谨,侍奉你多年,若她是妖,上界这么多仙者,怎会无一人察觉?倒是你,自从被禁足,便处处针对她,难道是因为私藏邪器被查出,想找个人嫁祸脱罪?” 惑心符的效力如附骨之疽,早已深入识海,缠魂香的甜腻还在鼻尖萦绕,那些深埋的疑虑瞬间疯长成林,将最后一点残存的信任遮得严严实实。白倾年看着白安羽急切辩解的模样,只觉得对方是在垂死挣扎,甚至开始反感这种“颠倒黑白”的行径,心头的烦躁愈发浓烈,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我没有!”白安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与失望,眼底翻涌着破碎的光,“白倾年,你看着我!三百年前,是你在乱葬岗拉我起身,说此生只为我而活;是你在昆仑雪巅对我起誓,说无论我是否无瑕,都会护我一生!如今,仅凭一个外人的挑拨,仅凭那些伪造的证据,你就不信我了?”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指向白倾年的胸口,声音里满是绝望,“妖魅易辨,人心难测!原来你口中的深情,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冰的毒刺,狠狠扎进白倾年的心里,让他莫名地烦躁暴怒。他猛地攥住白安羽的手腕,指节泛青,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掌心滚烫的温度烫得白安羽一瑟缩。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压抑的怒火与被“背叛”的愤懑:“够了!白安羽,你别太过分!若不是我在仙盟长老面前苦苦求情,以性命担保,你此刻早已被打入锁妖塔受尽折磨,而非仅仅禁足于此!” 白安羽的手腕传来刺骨剧痛,可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看着白倾年眼中的怒火、厌恶与疏离,看着那双曾经盛满温柔与宠溺的眼眸,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怀疑与指责,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呼吸都带着疼。他缓缓垂下眼眸,长睫掩去眼底的破碎与绝望,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絮:“是了,我忘了,你现在心里,早已不信我了。” 他猛地挣开白倾年的手,手腕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与莹白的肌肤形成刺眼的对比,触目惊心。他转身走向窗边,背影孤绝如寒峰,墨发垂落如瀑,白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像一片随时会被吹散的雪。“你走吧,不必再来了。” 白倾年看着他的背影,心头莫名一堵,想说些什么,却被一股莫名的烦躁压了回去。他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玄色的衣袍在禁殿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殿门被重重合上,震起一地尘灰,也震碎了殿中最后一丝温情。 直到那道硬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白安羽才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清辉彻底碎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凉与荒芜。他抬手捂住胸口,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素白的衣摆上,像一朵凄厉的血花,绽放在冰雪之中,美得绝望而惨烈。 而此刻的妖谷,却是另一番阴森景象。 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暴戾的妖力波动。许秋莲褪去了瑶台那身温婉的水粉色纱裙,换上了一袭妖异的深红色长袍,裙摆绣着扭曲的黑色妖纹,随着妖力流转泛着诡异红光。她妖魅的五官此刻染上了几分狠戾,眼尾上挑,红唇嫣红得近乎妖异,指尖掐着繁复的妖诀,面前的炼妖炉中,黑色雾气沸腾翻滚,无数残魂在其中痛苦挣扎,发出凄厉的呜咽。 “蚀魂镜,快成了……”她低声呢喃,眼底闪过贪婪而阴毒的光芒,语气带着志在必得的狂妄,“白安羽,你这清玄仙尊的位置,你的白倾年,还有这整个上界,都该是我的!” 炼妖炉中,一枚黑色的镜子缓缓凝聚成型,镜面漆黑如墨,映不出半分影像,反而透着一股能吞噬心智、扭曲认知的邪气。这蚀魂镜,是她用三百个仙者的魂魄炼制而成,不仅能伪造出以假乱真的幻境影像,还能放大人心底的恶念与猜忌,只要用它照向白安羽,便能让上界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他作恶的模样,彻底坐实他的罪名,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许秋莲伸出手,指尖抚过蚀魂镜冰冷的镜面,嘴角勾起一抹魅惑而残忍的笑容:“白安羽,等着吧,很快,你就会从云端跌落泥沼,成为人人喊打的秽骨妖仙。而我,会和白倾年一起,站在你曾经的位置上,受万人敬仰,共掌这上界山河。” 洞穴深处,传来阵阵凄厉的魂鸣,而许秋莲的笑声,却带着无尽的得意与阴狠,回荡在整个妖谷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禁殿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灰,也吹凉了白安羽的心。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头一片荒芜,寒凉彻骨。他知道,许秋莲的下一次陷害,很快就会到来,而被妖法蒙蔽心智的白倾年,只会离他越来越远。这场圣世中的浩劫,他似乎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连挣扎都成了奢望。 第5章 暗香袭,疑微生 瑶台的春来得迟滞,残雪消融后,才勉强冒出几分嫩色。雕廊缠绕的紫藤萝抽了新芽,淡紫花苞缀在虬曲枝桠间,风一吹便晃出细碎甜香,混着雪后清冽的空气,漫在庭院里。 我倚在朱红廊柱上,望着庭中喂鹤的身影。白安羽依旧一袭素白长袍,墨发用那支昆仑玉簪束得整齐,玉簪温润的光泽顺着他莹白脖颈淌下,与衣摆暗绣的流云纹缠缠绕绕,连抬手投喂的动作都透着说不尽的雅致。丹顶鹤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他垂眸时睫羽如蝶翼轻颤,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像是把揉碎的月光全藏在了里面,清润得能溺死人。 “倾年。”他抬手召我,声音清冽如山涧泉鸣,“过来。” 我大步上前,玄色衣袍扫过阶前刚冒芽的青草,指尖自然接过他手中的鹤粮。他掌心微凉,不经意擦过我的指腹,那触感轻得像羽毛,却让我心口泛起熟悉的暖意——这三百年,我最贪恋的,便是他身上这份独有的清润与温柔,是凡尘俗世寻不到的净色。 “今日鹤儿格外黏你。”我看着丹顶鹤围着他打转,喉间溢出笑意,“许是知晓你心善,舍不得亏待它们。” 他轻笑出声,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柔:“它们通人性,知晓谁待它们真心。”说话间,他抬手拂去我肩头沾染的草屑,指尖的温度落在肩头,暖得让我几乎忘了身在何处,忘了那些缠绕的疑云。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步步生莲。许秋莲提着描金食盒走近,水粉色纱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眼尾微微上挑,天生带着勾人的魅惑,只是那刻意挤出的温婉笑容,在我看来,总透着几分不自然的讨好。“仙尊,护法。”她将食盒轻放在石桌上,开盖时溢出清甜香气,“春日易乏,我做了些桃花酥,给仙尊和护法解解腻。” 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前几日清心丹的事虽暂时压下,但我对她的戒心早已刻在骨子里。三百年的护短让我见不得任何人过分靠近白安羽,尤其是这个眼神炽热、心思难辨的女人。“不必了,安羽素来不喜甜食。”我抢先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疏离,不愿她有半分亲近的机会。 许秋莲的手僵在半空,眼圈瞬间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看向白安羽:“是我考虑不周,竟忘了仙尊的喜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模样楚楚可怜,若是旁人见了,定会心疼她的懂事与委屈。 白安羽轻轻摇头,声音依旧温和:“无妨,姑娘有心了。”他伸手欲拿起一块桃花酥,指尖刚碰到酥皮,却忽然顿住,长睫微垂,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异色,快得让人抓不住。 “怎么了?”我立刻上前,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只觉他掌心的温度比往常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他没立刻回答,指尖捻起一点酥皮凑近鼻尖轻嗅,清冷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起:“这酥里,掺了些东西。” 许秋莲脸色骤变,连忙摆手,声音带着急切的辩解:“仙尊说笑了!这桃花酥是我亲手做的,用料都是瑶台的干净食材,怎会掺东西?”她的眼眶红得更厉害了,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求助,“护法,您要相信我,我绝不敢害仙尊半分!” 惑心符的异香此刻淡得几乎不可闻,却依旧在我鼻尖萦绕不散。我看着许秋莲泫然欲泣的模样,又看向白安羽清冷沉静的侧脸,心头竟第一次泛起一丝微妙的挣扎——我信白安羽不会说谎,可许秋莲这副模样,倒像是真的被冤枉了一般。 “安羽,会不会是你多心了?”我下意识地开口,话一出口便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果然,白安羽抬眸看我,眼底的光瞬间淡了几分,那抹清润的温柔里,掺了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像碎冰投入温水,悄悄化开凉意。 “或许吧。”他收回手,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花瓣,“许是近日仙力波动,嗅觉失了准头。” 他没再坚持,只是转身走向殿内,白衣飘动间,我分明看到他指尖微微蜷缩,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我心头一紧,想追上去解释,却被许秋莲拉住了衣袖。 “护法。”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可我是真心想侍奉仙尊的。仙尊近日心绪不宁,会不会是……是被邪祟扰了心智?您可得多劝劝仙尊,莫要胡思乱想才好。” 她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我心上。我看着她妖魅却满是委屈的脸,忽然觉得,或许真的是白安羽近日压力太大,才会这般敏感多疑。那份对许秋莲的厌恶依旧存在,可心底却莫名多了一丝缝隙,让疑虑的种子悄悄钻了进来,生根发芽。 “我知道了。”我抽回衣袖,语气冷淡,却没再像从前那般直接呵斥她,连自己都未察觉,这份态度里藏着的松动。 许秋莲看着我离去的背影,眼底的委屈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抬手抚上发间的银簪,簪头藏着一枚极小的香囊,里面正是稀释后的缠魂香——今日这桃花酥里,她只加了极淡的蚀仙粉,不足以伤白安羽性命,却能让他仙力微滞,更能让白倾年觉得,白安羽是在无理取闹、颠倒黑白。 而此刻的妖谷,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弥漫着浓郁的妖力与血腥气。许秋莲的分身坐在炼妖炉前,指尖掐着繁复的妖诀,炉中黑色雾气翻滚沸腾,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蠕动挣扎。“蚀仙粉只是开胃小菜。”她低声呢喃,眼尾上挑,红唇嫣红得妖异,“白安羽,很快,你就会尝尝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身败名裂。” 炼妖炉中,无数细小的“噬仙虫”凝聚成型,通体漆黑,肉眼难辨,只需附着在衣物上,便能慢慢侵蚀仙者的仙力,还会让人变得烦躁易怒、心智紊乱。她要让白安羽在即将到来的仙门大会上出错,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他的“失常”,亲眼见证他的“堕落”。 洞穴深处,蚀魂镜静静悬浮,镜面泛着诡异的黑光,映出许秋莲阴狠的面容。她伸出手,指尖抚过冰冷的镜面,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白倾年,你对他那三百年的信任,终究会被我一点点碾碎。等他成了人人唾弃的妖仙,你就会知道,谁才配站在你身边,与你共掌这上界。” 我回到殿内时,白安羽正临窗而立,望着廊外的紫藤萝发呆。他的背影孤绝而清冷,墨发垂落在肩头,白衣被风拂起,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雪,透着一股易碎的脆弱。我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颈窝,贪婪地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试图驱散那份莫名的不安。 “安羽,对不起。”我低声道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方才我不该怀疑你。”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缓缓放松,抬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指尖微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只是倾年,人心易变,妖魅难防,你要多留个心眼,莫要被表象蒙蔽。” 我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守住这份摇摇欲坠的信任:“我只信你。”这句话我说得无比坚定,可心底那丝微妙的疑虑,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我有些不安,挥之不去。 他转过身,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微凉,眼神却无比认真,仿佛要将我的模样刻进骨子里:“倾年,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我从未想过害任何人,更从未想过负你。” 我望着他清冽的眉眼,心头一软,重重点头:“我记得,永远都记得。” 那时的我,以为这句承诺能抵过世间所有风雨,以为三百年的情分能扛住任何挑拨与算计。可我不知,许秋莲的阴谋早已如蛛丝般缠绕周身,妖法的侵蚀也在悄然进行,我对他的信任,正在被一点点蚕食、瓦解。而那根疑虑的刺,终将长成参天大树,将我们彻底分隔在两个世界。 廊外的紫藤萝开得愈发繁盛,清甜的香气弥漫在瑶台的每一个角落,可那香气里,却悄悄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妖异甜腻,像一场温柔的陷阱,裹着致命的毒液,等着我们一步步踏入,万劫不复。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所担忧的变故,很快就会降临;而我,这个发誓要护你一生的人,会亲手将你推入深渊,让你尝尽众叛亲离的滋味。 第6章 仙会前夕,虫噬仙元 瑶台的暮色浸着三分暖,金红霞光穿雕花窗棂斜斜漫入,淌在白安羽身上,将素白衣袍染得半明半暗。他正坐于案前擦拭佩剑“清玄”,剑身寒芒映着他莹白侧脸,眉峰清冽如远山含黛,睫毛垂落时投下浅浅阴影,连握剑的动作都透着不染尘俗的雅致。墨发松松束在脑后,昆仑玉簪斜插其间,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指尖轻动微微晃漾,看得我心尖发软,漾开圈圈涟漪。 我倚在朱漆门框上,玄色衣袍勾勒出肩背硬朗的线条,剑眉微挑,目光黏在他专注的模样上。三百年了,无论看多久,他依旧是那个让我挪不开眼的谪仙——肌肤是常年不涉尘俗的莹白,似捏碎了月光揉进去,指尖修长骨节分明,擦过剑身时带着说不尽的缱绻,连冰冷的剑器都似被他染上三分清辉,暖了寒芒。 “在看什么?”他忽然抬眸,眼底盛着碎金般的霞光,像盛了半盏蜜糖,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笑意,“明日便是仙门大会,不去查验结界,反倒在这里偷懒。” 我迈步上前,自然接过他手中的剑,指尖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暖意相触时心头一颤:“有弟子们盯着,不差这一时半刻。”我低头细细擦拭剑身,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兰雪清芬,“倒是你,近日总说仙力滞涩,要不要我为你渡些灵力?” 他轻轻摇头,抽回手时指尖不经意划过我的掌心,触感轻得像蝶翼掠影,却让我心口猛地一跳。“无妨,许是连日筹备仙会累了。”他起身时衣袂翩跹,衣摆暗绣的流云纹在霞光中流转生辉,“你陪我去庭中走走吧,透透气。” 庭中的紫藤萝开得正盛,淡紫花瓣铺了满地,风一吹便卷起漫天花雨,落在他的发梢肩头。我跟在他身后,目光胶着在那抹孤绝清润的背影上,脑海中忽然闪回三百年前的画面——那时他也是这样走在前面,白衣胜雪,于乱葬岗的尸骸堆中向我伸出手,声音清冽如泉:“跟我走,我护你。” 那时的我,是挣扎在泥沼中的孤魂,周身裹着腐臭与绝望,而他是踏云而来的仙,是照亮我黑暗人生的第一束光。我曾在心底立誓,此生定要护他周全,让他永远做这世间最纯粹、最无忧的清玄仙尊,做我心头不可玷污的白月光。 “在想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身看我,眼底带着温柔笑意,“脸色怎么沉了?” 我回过神,伸手替他拂去发梢的花瓣,指尖触到他微凉的头皮时,他微微一怔,却未躲开。“在想三百年前,你带我离开乱葬岗的那天。”我声音放得极柔,似怕惊扰了这片刻静好,“那时我便想,能护着你这样的人,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他的脸颊泛起一丝浅浅红晕,清冽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如冰雪初融,暖得人心头发烫。“傻瓜,”他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指尖温度微凉,“这些年,明明是你在护着我。” 风卷着紫藤萝的清甜香气漫过周身,花瓣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那一刻,岁月静好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我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他的微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这样陪着他,岁岁年年,哪怕付出性命也值得。 可我不知,暗处的毒蛇早已盯上了这抹清辉,正吐着信子,伺机而动。 夜深人静,瑶台的角落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响动,若不凝神分辨,极易当成虫豸低鸣。许秋莲一身黑衣隐在紫藤萝架后,妖魅的五官在夜色中透着阴鸷,眼尾上挑,红唇嫣红得近乎妖异。她指尖捻着一枚极小的黑色虫卵,正是妖谷秘制的噬仙虫——通体漆黑,肉眼难辨,只需附着在仙者身上,便能悄无声息钻入经脉,一点点啃噬仙元,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仙力紊乱,却查不出半分异样。 她指尖轻弹,噬仙虫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黑影,悄无声息落在白安羽的衣摆上,随即钻入布料,消失无踪。做完这一切,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阴笑,转身化作一道青烟,隐入沉沉夜色。 而此刻的妖谷,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暴戾的妖力波动。许秋莲褪去了黑衣,换上一袭妖异的深红色长袍,裙摆上的黑色妖纹在烛火下流转着诡异红光。她坐在炼妖炉前,指尖掐着繁复妖诀,炉中黑色雾气沸腾翻滚,无数噬仙虫在其中蠕动挣扎,发出细碎的嘶鸣。 “清玄仙尊,”她低声呢喃,眼底闪过贪婪与阴毒,“你的仙元,你的地位,还有白倾年,很快就都是我的了。”她抬手一挥,炉中飞出数十枚噬仙虫卵,被她收入一个黑色香囊中,“明日仙门大会,便是你第一场‘失误’的开始,也是你跌落神坛的序章。” 洞穴深处,蚀魂镜悬浮在半空,镜面泛着蚀骨邪气,映照出她妖魅而残忍的笑容。她指尖轻抚镜面,声音带着蛊惑:“白倾年,你对他的信任,就像这镜面的裂痕,会一点点扩大,直到彻底破碎,再无修复之机。” 第二日清晨,仙门大会如期举行。瑶台的广场上挤满了各界仙者,人声鼎沸,却在白安羽出现的那一刻瞬间沉寂。 他依旧是一身素白,墨发用昆仑玉簪束得整齐,肌肤莹白如玉,眉峰清冽,眼底盛着清辉,一步步走上高台时,衣袂翩跹,宛如谪仙临世。所有仙者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中满是敬仰——他是上界公认的清玄仙尊,是慈悲为怀、法力高深的象征,是真正的“圣世之辉”。 我站在高台一侧,玄色衣袍衬得面容愈发硬朗,剑眉紧蹙,目光紧紧锁住他。不知为何,今日的他,虽依旧清冷绝美,却总让我觉得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脚步也似乎比往常轻了些,像是踩着云端,带着几分虚浮。 仙门大会的第一项,是仙尊们演示护身仙法,作为表率。白安羽走到广场中央,抬手结印,指尖凝聚起淡金色的灵力。可就在灵力即将成型时,他忽然眉头一蹙,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指尖的灵力竟微微晃动,险些溃散。 广场上响起一阵细微的议论声,仙者们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之色。 “怎么回事?清玄仙尊的仙法怎么会不稳?” “是啊,这可是最基础的护身仙法,他从前演示时从无差错!” “难道真如传闻所说,他近日仙力受损了?” 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下意识想上前,却被身旁的许秋莲拉住了衣袖。她今日穿了件水绿色纱裙,妖魅的五官被妆容衬得愈发清丽,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算计,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护法,您别急,仙尊许是昨夜为筹备大会操劳,没休息好。” 她的话看似贴心,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在场仙者的心上,暗合了众人的疑虑。我皱紧眉头,猛地甩开她的手,语气冰冷如霜:“不用你多嘴。”——哪怕到了此刻,我对她的厌恶依旧未减,总觉得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格外刺眼,透着说不出的虚伪。 广场中央的白安羽深吸一口气,再次结印。这一次,淡金色的灵力终于稳定成型,化作一道璀璨光幕,笼罩在广场上空,引来一片赞叹声。可我看得清楚,他结印的指尖微微颤抖,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莹白的下颌线滑落,砸在青石地上,碎成一片浅浅水渍,刺得人心头发紧。 演示结束后,他回到高台,我立刻上前扶住他,掌心触到他的手臂时,只觉得一片冰凉。“你怎么样?”我声音急促,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靠在我肩头喘了口气,气息微凉:“没事,只是刚才忽然觉得仙力有些紊乱。”他抬眸看我,眼底带着一丝困惑,“许是近日太过劳累了。” 我握紧他的手,心头却莫名升起一丝疑虑——他的修为早已登峰造极,怎会因劳累而仙力紊乱?这疑虑刚冒出来,便被我强行压了下去。我告诉自己,一定是我想多了,他只是累了,我要信他,一如既往,三百年的情分怎可轻易动摇。 可我没看到,不远处的许秋莲望着我们相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与算计。她悄悄从袖中摸出那个黑色香囊,指尖捻起一枚噬仙虫卵,趁人不备,再次弹向白安羽——这一次,她要让他在仙门大会的重头戏上,彻底失态,让所有仙者都亲眼见证他的“陨落”。 而妖谷的洞穴里,炼妖炉中的噬仙虫愈发活跃,许秋莲的笑声带着无尽的得意,回荡在阴暗的洞穴中:“白安羽,等着吧,你的陨落,才刚刚开始。” 仙门大会的重头戏,是仙尊与各大门派弟子的切磋。轮到白安羽时,对面走出一位年轻弟子,眼神中满是崇敬与忐忑。白安羽缓缓抬手,示意弟子先出手,可就在弟子的灵力即将近身时,他忽然闷哼一声,身体踉跄了一下,仙力瞬间溃散,竟被那道微弱的灵力震得后退了两步。 广场上瞬间炸开了锅。 “天啊!清玄仙尊竟然被一个小辈震退了?” “这不对劲!他的仙力怎么会弱到这种地步?” “难道……难道他真的修炼了什么邪术,导致仙元受损?”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惊疑、揣测,甚至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在白安羽身上。我心头一紧,立刻挡在他身前,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息:“休得胡言!仙尊只是一时失神,岂能容你们妄加揣测!” 白安羽拉住我的衣袖,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一丝倔强:“倾年,我没事。”他站直身体,白衣虽有些凌乱,却依旧挺拔如松,清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锐利,“再来。” 可这一次,他刚抬手结印,便脸色一白,一口鲜血猛地从唇角溢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襟。那抹嫣红刺目得很,像一朵凄厉的血花,绽放在冰雪之中,美得绝望而惨烈。 “安羽!”我惊呼出声,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心头的慌乱瞬间放大,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靠在我怀里,气息微弱,眼底的清辉黯淡了几分,却依旧执着地望着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倾年,我没有……我没有修炼邪术……” 我紧紧抱住他,感受着他在我怀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周围仙者们怀疑的目光,听着那些刺耳的议论声,心头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我知道他没有,可此刻的场景,却由不得人不信。 而人群中的许秋莲,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随即又换上了委屈担忧的模样,对着身旁的仙门长老低声道:“长老,仙尊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事……会不会是前些日子的邪祟还没清除干净,反而侵入了仙尊的仙元?” 她的话似是而非,却精准地戳中了长老们的顾虑。几位长老对视一眼,脸色都沉了下来,看向白安羽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我抱着白安羽,感受着他在我怀里逐渐发凉的体温和微弱的气息,看着周围仙者们猜忌的眼神,听着那些如针般刺耳的议论声,心头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就像一张洁白无瑕的纸,被溅上了第一滴墨点,虽不明显,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纯粹。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他还站在光里,可那束曾照亮天地的清辉,已经开始出现裂痕。而我还不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无数次陷害与误解,会一点点将这束光彻底熄灭,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别怕,有我在。”我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 那时的我,以为这句话能守住我们的一切。可后来才知道,有些黑暗,不是仅凭一句承诺就能驱散的;有些误解,一旦生根,便会疯狂生长,直到将所有的信任与爱意,都吞噬殆尽。 灭心中灯火易,护心头月光难。 我的爱人是圣世清辉,是天地皎洁, 我曾以为能护他一世无忧, 却不知,圣世本就藏污纳垢,天地本就不公。 第7章 谗言惑心,毒散暗生 仙门大会的喧嚣散去时,瑶台的暮色已染了霜色,寒风吹卷着残阳,将天际抹得一片凄红。我抱着白安羽踏回清玄殿,他的白衣浸着斑驳血迹,像霜雪地里骤然绽裂的红梅,刺得人眼睛发疼。他软靠在我肩头,气息微弱得似风中残烛,墨发凌乱地垂落,几缕沾在苍白的颊边,衬得那双往日清冽如寒泉的眼眸,此刻只剩一片蒙胧水雾,连聚焦都显得费力。 “倾年……”他无意识地攥着我的衣襟,指尖冰凉刺骨,骨节泛白如霜,“体内像是有无数细虫在啃噬仙元,每一寸经脉都在疼……” 我心头一紧,脚步愈发急促,玄色衣袍扫过殿阶的枯叶,带起一阵仓促的风。殿内暖炉早已燃旺,橘红火光映得梁柱发烫,可他周身的寒气却似渗进了骨血,怎么也捂不热。我将他轻轻放在榻上,伸手探向他的经脉——往日澄澈如溪的灵力此刻浑浊紊乱,像被泥沙淤塞的河道,指尖触到之处,尽是细碎的刺痛感,那是噬仙虫在经脉中肆意啃噬的痕迹。 “我为你渡灵力。”我掌心凝聚起自身仙元,刚要贴上他的背心,却被他猛地按住手。他艰难睁眼,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光,眼底是极致的清醒与痛楚,像碎冰扎进温水:“别……我的经脉已成污秽之地,这虫性烈,会反噬你。” 他的肌肤莹白得近乎透明,脖颈间的青筋因隐忍疼痛微微凸起,那截被昆仑玉簪衬得温润的颈项,此刻竟透着一股易碎的脆弱。三百年前,乱葬岗上,他也是这样不顾自身仙元损耗,为重伤的我渡灵,只轻声说“有我在”。如今角色互换,我却连替他分担半分痛苦都做不到。 “胡说什么。”我固执地将掌心贴上他的背心,温热的仙元缓缓注入,“你是我要护的人,哪怕同坠深渊,我也认。” 可话音未落,他忽然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在素白枕巾上,红得刺眼,像燃尽的火。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底的清辉瞬间黯淡,像是被狂风骤然熄灭的烛火。我慌忙收力,却见他缓缓摇头,唇角挂着凝血,声音轻得像叹息:“没用的……那虫子专噬仙元,避不开,也驱不散。”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许秋莲提着食盒走进来。她今日换了件月白色罗裙,妖魅的五官刻意淡了妆容,眉梢眼角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眼尾微微上挑,既显楚楚动人,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护法,仙尊怎么样了?”她将食盒轻放在案几上,目光落在白安羽染血的枕巾上,眼圈瞬间红了,“都怪我,若是昨日我多劝劝仙尊,不让他强撑着参加大会,也不会……” 她话未说完,便抬手拭泪,指尖沾着的银粉在烛火下闪着微不可察的光——那是浓度加倍的缠魂香粉末,顺着空气钻入鼻腔,带着妖异的甜腻,让我心头莫名升起一丝烦躁,连对她的厌恶都淡了几分。 “与你无关。”我冷声道,语气里的排斥依旧,可不知为何,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竟没有了往日那般强烈的抵触,反倒觉得她的担忧似乎并非作假。这念头刚冒出来,便被我强行压下——白安羽还在承受蚀骨之痛,我怎能对陷害他的人产生半分动摇? 许秋莲像是被我的语气吓到,往后退了一步,委屈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护法还在怪我,可我真的只是担心仙尊。”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极低,却恰好能让门外候着的仙盟长老们听见,“前些日子在清玄殿找到噬魂钉时,我就觉得奇怪,仙尊向来慈悲为怀,怎会私藏邪器?如今想来,许是那邪器影响了仙尊的仙元,才让他修炼出了岔,引来了这噬仙虫……” 她的话似是而非,却精准地戳中了长老们的顾虑。殿门外传来几声沉沉咳嗽,几位白发长老推门而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为首的玄虚长老目光落在白安羽身上,带着审视与难掩的失望:“清玄仙尊,此事你需给上界一个交代。噬魂钉乃禁器,你私藏不说,如今仙元紊乱,还引来了噬仙虫,莫非真是修炼了邪术?” “我没有!”白安羽猛地撑起身子,白衣滑落,露出肩头细密的红痕——那是噬仙虫啃噬后留下的印记,与莹白的肌肤形成刺眼对比。他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看向玄虚长老,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噬魂钉是被人陷害放置,噬仙虫也是旁人所种,我从未碰过半点邪术!” “可证据呢?”另一位长老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清心丹掺蛊,清玄殿藏邪器,如今仙元紊乱引虫噬,桩桩件件都指向你。空口无凭,如何让上界信服?” 我立刻挡在白安羽身前,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气息,护犊之意溢于言表:“长老明察!安羽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他心怀慈悲,连蝼蚁都不忍伤,怎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定是有人暗中陷害,挑拨离间,意图污蔑仙尊清誉!” “陷害?”许秋莲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与“大义凛然”,“可除了仙尊,谁还有机会在清玄殿藏邪器?谁还有本事在仙尊的衣物上种下噬仙虫?”她看向我,眼底满是“不解”与“担忧”,“护法,我知道你护着仙尊,可事关上界安危,我们不能自欺欺人啊。仙尊或许是被邪祟迷了心智,才会做出这些事,我们该帮他清除邪祟,而不是一味地包庇。” 她的话像一根淬了毒的细针,精准扎在我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我看着白安羽苍白破碎的脸,又看向许秋莲“句句在理”的模样,再想起那些所谓的“铁证”,心头的疑虑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理智,勒得人喘不过气。三百年的信任告诉我,白安羽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可眼前的景象、长老们的质疑、妖法的侵蚀,却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真的被邪祟所扰,失了本心? “倾年,连你也不信我?”白安羽看着我迟疑的神色,眼底的痛楚瞬间放大,那片蒙胧的水雾终于凝结成泪,顺着他莹白的脸颊滑落,砸在我的手背上,凉得刺骨,像冰棱扎进皮肉。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像一把清冷的剑,直直刺穿我心底的犹豫与动摇。我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竟在微微颤抖:“我信你,可……” “可你还是怀疑我,对不对?”他低低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让人难受,唇角的血迹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三百年朝夕相伴,知根知底,终究抵不过旁人的三言两语,抵不过那些伪造的证据。白倾年,你所谓的守护,原来这般廉价。” 他猛地抽回手,身体向后倒去,重重落在榻上,随即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垂落,像蝶翼收拢,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只留下一片死寂,连呼吸都变得微弱。我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心头像被千斤重物压住,喘不过气。我想说不是的,我想说我依然信他,可话到嘴边,却被一股莫名的烦躁堵了回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玄虚长老叹了口气,语气沉重:“清玄仙尊,即日起,你需在清玄殿闭门思过,不得擅自离开半步。白护法,此事就交由你彻查,务必在三日内查出真相,给上界一个交代。” “是。”我低声应道,目光死死盯着白安羽毫无血色的脸,心头一片杂乱,像被狂风搅乱的湖面。 长老们离开后,许秋莲走到我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缠魂香的甜腻愈发浓郁:“护法,您也别太为难。仙尊现在的状态,确实需要好好静养,查清真相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她的话像温水煮蛙,看似有理,却在悄悄侵蚀我的理智,让我对她的戒心渐渐淡去,竟觉得她的提议有些道理。 “你先回去吧。”我挥了挥手,语气疲惫不堪,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 许秋莲顺从地点点头,转身离开时,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笑,快得让人抓不住。她不知道,我虽被缠魂香影响,心底对她的戒心未灭,只是这份戒心,已在妖法的日夜侵蚀下,变得越来越淡,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而此刻的妖谷,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血腥味与暴戾的妖力波动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许秋莲褪去了月白色的罗裙,换上一袭妖异的深红色长袍,裙摆上的黑色妖纹在烛火下流转着诡异的红光,像活物般蠕动。她坐在炼妖炉前,指尖掐着繁复的妖诀,炉中黑色雾气翻滚沸腾,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生魂在痛苦挣扎,发出凄厉的呜咽。 “惑心散,还差最后一味药引。”她低声呢喃,眼底闪过阴毒的光芒,抬手一挥,一只通体漆黑、长着七只眼睛的毒虫被扔进炉中,发出刺耳的嘶鸣。这惑心散,是以百个仙者的痴念、千个妖魂的怨念炼制而成,再加上缠魂香的催化,只需让白倾年服下,便能彻底混淆他的认知,让他将对於白安羽的信任与爱意,尽数转化为厌恶与憎恨,再也无法逆转。 “白安羽,”她抚摸着炼妖炉冰冷的炉壁,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眼底满是贪婪与怨毒,“很快,白倾年就会彻底属于我,而你,会成为人人唾弃的秽骨妖仙,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洞穴深处,蚀魂镜悬浮在半空,镜面泛着蚀骨的邪气,清晰映出白安羽在清玄殿中孤寂脆弱的身影。许秋莲看着镜中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怨毒:“你占据清玄仙尊的位置太久了,占据白倾年的心思也太久了。这一切,都该物归原主了。” 她指尖凝聚起浓郁的妖力,猛地打入炼妖炉中。炉中黑色雾气瞬间暴涨,无数凄厉的魂鸣响彻洞穴,而许秋莲的笑声,却带着无尽的得意与阴狠,回荡在整个妖谷之中,令人不寒而栗。 我守在白安羽的榻边,看着他沉睡的模样。他的眉头紧紧蹙着,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在烛火下泛着微光。烛火跳动,映在他莹白的脸上,竟让我生出一丝陌生感。三百年的相伴,他始终是清冷高洁、从容不迫的,从未这般脆弱,也从未这般……让我捉摸不透。 “安羽,”我抬手,想要拂去他眉间的褶皱,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像被无形的屏障阻隔,“你告诉我,那些事,真的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回应我的,只有他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和体内偶尔传来的、细不可察的虫鸣。 殿外的风越来越大,卷起廊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鬼魅的低语。我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头一片茫然。护他是刻入骨髓的执念,可怀疑是悄悄爬上心墙的藤蔓,越勒越紧,让我喘不过气。 我曾以为,只要我足够强,便能为他隔绝世间所有风雨;我曾以为,三百年的情分,足以抵过世间所有挑拨与算计。可如今才明白,圣世本就藏污纳垢,人心本就易变,而那些悄然滋生的误会与猜忌,终将像毒藤一样,死死缠绕着我们,直到将所有的信任与爱意,都吞噬殆尽,连一丝痕迹都不留。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你可知,灭心中灯火易,护心头月光难。而我,似乎正在一步步,亲手熄灭你在我心中的那束光,将你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8章 伪证如刀,清辉难抗 瑶台的晨雾如纱,裹着砭骨的寒,漫进清玄殿的回廊,打湿了朱红廊柱,也洇凉了掌心。我握着那本从白安羽书房暗格中翻出的古籍,指尖冰凉刺骨,书页上的字迹扭曲如蛇,泛着淡淡的黑气,墨色像是浸了毒,顺着纸页纹路蜿蜒,透着说不尽的诡谲。这是许秋莲“无意间”提醒我,说仙尊书房近日常有异动,我才循着线索寻到的“罪证”。 书页间画满了繁复诡异的符咒,末尾一行字如淬毒的针,刺得我眼睛生疼:“以清玄仙元为引,借妖力破界,可得永生。” 字迹模仿得与白安羽有七分相似,却少了他惯有的清润遒劲,多了几分刻意的晦涩诡谲。可惑心散的药力在体内翻涌,缠魂香的妖异甜腻萦绕鼻尖,我竟下意识忽略了那违和感,心头的疑虑如潮水般漫上来,几乎要将残存的信任彻底淹没。 “护法,您看……”许秋莲站在身侧,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痛心。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纱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白梅,妖魅的五官笼在晨雾里,竟显得几分无辜柔弱,“仙尊他……真的在修炼邪术?” 我猛地攥紧古籍,指节泛白,玄色衣袍下的肩头绷得僵硬如铁。厌恶她的情绪还在骨子里作祟,像一根未拔的刺,可眼前的“证据”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三百年的情分与信任。“不可能。”我咬牙道,声音却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若是从前,我定会当场撕碎这所谓的“罪证”,护他毫不犹豫;可如今,那根名为怀疑的刺,早已扎得太深,稍一碰触便疼得钻心。 许秋莲似是被我的语气吓到,往后退了半步,眼圈瞬间泛红,泪水盈盈欲滴:“我也不愿相信,可这古籍……还有前些日子在仙尊寝殿角落找到的妖鳞,都在指向他。”她抬手拭泪,指尖的银粉簌簌落下,混在晨雾里,“或许仙尊是被邪祟缠得太深,才会一念之差行差踏错……护法,您若狠不下心,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三百年情分,哪能说断就断。不如让长老们来处置,也好帮仙尊迷途知返。” “不必!”我厉声打断她,转身走向内殿,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晨雾中,我的身影硬朗如峰,可只有自己知道,心底的城墙正在一点点轰然崩塌。 内殿的暖炉早已熄灭,寒气顺着窗缝钻进来,裹着陈旧的木香。白安羽斜倚在榻上,墨发散乱地铺在素白的被褥上,衬得他肌肤莹白如纸,近乎透明。他闭着眼,长睫上沾着细碎的水光,像落了层霜,唇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嫣红与苍白交织,透着一股破碎到极致的清冷。那截昆仑玉簪松松插在发间,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似随时会坠落。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眼,眼底的清辉黯淡如残烛,却在看到我手中的古籍时,猛地绷紧了身体,原本微弱的气息瞬间滞涩。“你从哪里找到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风中残絮。 “你的书房暗格。”我将古籍重重扔在案几上,纸张翻飞间,黑气浮动,声音冷得像殿外的晨雾,“安羽,这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吗?那些邪术符咒,你真的在修炼?”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的痛楚,随即化为极致的冰冷,像寒潭结了冰。“白倾年,”他缓缓撑起身,白衣滑落,肩头细密的红痕在莹白肌肤上蜿蜒,像一道未愈的伤疤,刺得人眼疼,“三百年朝夕相伴,知根知底,你竟觉得我会修炼邪术,会背叛圣世,背叛你?” 我喉结滚动,掌心冒汗,惑心散的药力让我心头烦躁难耐。看着他苍白却依旧清冽的眉眼,看着他眼底未干的泪痕,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怒意,像是在为自己的动摇寻找借口:“不然呢?清心丹掺蛊,清玄殿藏噬魂钉,如今又有这本邪术古籍,桩桩件件,证据确凿,难道都是旁人凭空陷害,恶意栽赃?” “是!”他忽然提高声音,眼底的泪终于再也忍不住,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榻上,碎成一片冰凉,“所有的一切,都是许秋莲的算计!她是妖,是潜伏在上界的毒蛇,她的目标是我,是上界,更是你!倾年,你醒醒,别被她的妖法蒙蔽了心智!”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带着最后的希冀想要触碰我,却被我下意识侧身避开。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寒潭,连最后一丝涟漪都归于平静。他缓缓收回手,指尖蜷缩,像是握住了什么,又像是空空如也。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比哭还让人难受,声音轻得像叹息:“信任是掌心里的月光,清透易碎,一旦摔碎,就算勉强拼凑,也满是裂痕,再也照不亮最初的模样。白倾年,你掌心里的月光,早就凉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扎进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想反驳,想说我还信他,想说三百年的情分不会这么不堪,可话到嘴边,却被古籍上的字迹、许秋莲的“证词”、周身萦绕不散的妖异甜香堵了回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破碎绝望的模样,怕再多看一眼,心底的防线就会彻底崩塌:“仙盟长老等着回话,我会将古籍上交,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守了三百年的圣世,护了三百年的苍生,待上界赤诚,待你真心,最后却要在自己的殿宇里,被最信任的人怀疑,被妖魅陷害,这就是你让我的好自为之?” 我脚步一顿,心头翻涌着愧疚与烦躁,两种情绪反复拉扯,几乎要将我撕裂。最终,我还是咬了咬牙,大步走出殿门,玄色衣袍扫过廊下的寒雾,像扫过我们之间日益加深的鸿沟,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而我不知,在我转身的那一刻,白安羽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襟,像一朵凄厉的血花绽放在冰雪之中。他扶着榻沿,缓缓坐直身体,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的清辉——他终于察觉,所有妖法的核心,都来自妖谷的蚀魂镜。那镜子不仅能伪造天衣无缝的证据,还能放大人心底的恶念,而他体内的噬仙虫,正是被蚀魂镜的妖力操控,啃噬他的仙元,扰乱他的神智。 他抬手凝聚起仅剩的仙元,指尖泛着淡金色的清辉,微弱却坚定,试图逼出体内的噬仙虫。可就在仙元触及经脉的瞬间,遭到了剧烈的反噬。蚀魂镜的妖力顺着噬仙虫蔓延开来,像无数根毒针,扎进他的四肢百骸,疼得他浑身痉挛。他闷哼一声,身体重重摔回榻上,墨发铺散开来,昆仑玉簪从发间滑落,“嗒”地一声砸在青石地上,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内殿里格外刺耳,像一根针,扎碎了最后一丝温情。 “圣世的公正,从来都是对无辜者的凌迟。”他喃喃自语,眼底的清辉被痛苦与绝望彻底笼罩,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絮,“天地的皎洁,从来容不下纯粹的善良。” 此刻的妖谷,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暴戾的妖力波动。许秋莲正抚摸着蚀魂镜冰冷的镜面,镜中清晰映出白安羽痛苦挣扎的模样,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狞笑。她指尖捻起一把惑心散,粉末泛着诡异的紫光,妖异而致命:“白倾年,很快,你就会彻底厌恶他,憎恨他;白安羽,很快,你就会沦为人人唾弃的秽骨妖仙,被整个上界抛弃。” 她将惑心散融入一盏清茶中,茶汤瞬间染上淡淡的紫晕,散发着与缠魂香同源的甜腻气息。她唇角勾起妖魅的笑容,眼底满是算计:“接下来,该让仙盟长老们,‘亲眼看到’清玄仙尊修炼邪术、残害仙者的模样了,到那时,就算白倾年想护,也护不住了。” 我提着古籍走进仙盟大殿时,长老们早已等候多时,殿内气氛凝重如铁。许秋莲跟在我身后,适时递上那盏掺了惑心散的清茶,声音温婉:“护法,您连日彻查,不眠不休,定是累了,先喝口茶润润喉,再向长老们回话不迟。” 茶香混合着缠魂香的甜腻,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我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燥热从心底升起,对於白安羽的疑虑瞬间被无限放大,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堤坝。古籍被放在大殿中央的案几上,所有长老都围了上来,看着上面的邪术符咒与那句逆天之言,脸色愈发阴沉,眼底满是失望与愤怒。 “清玄仙尊,果然修炼了邪术!” “枉我们敬重他数千年,视他为圣世楷模,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此等行径,动摇上界根基,必须严惩,以正风气,以儆效尤!”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拍打着殿内的梁柱,也拍打着我的心。我站在大殿中央,听着那些刺耳的话语,心头竟没有了往日的反驳之意,反而生出一丝“果然如此”的悲凉与麻木。我曾以为,护他是此生唯一的执念,是刻入骨髓的信仰;却不知,当信任崩塌,执念也会变成最锋利的刀,既伤人,也伤己。 走出仙盟大殿时,瑶台的雾还未散,浓得化不开,像心头的阴霾。我望着清玄殿的方向,心头一片荒芜,连风都带着刺骨的凉。白安羽清冷的眉眼、破碎的笑容、那句“你掌心里的月光,早就凉了”反复在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 我曾以为,我是他的守护者,是他最坚固的铠甲,能为他隔绝所有风雨;如今才明白,我不过是压垮他的众多稻草中,最沉重、最致命的那一根。圣世藏污,天地不公,而我,正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将我心头那轮独一无二的月光,一点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灭于圣世者,非邪祟,非劫难,而是人心深处最不堪的猜忌;陨于天地者,非弱小,非怯懦,而是彼此交付却终究破碎的信任。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 你曾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是我跨越三百年风雨也要守护的皎洁, 如今,我却成了亲手熄灭这束光的人,成了将你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第9章 审讯前夕,清辉蒙尘 瑶台的云低得像压在心头的巨石,铅灰色天幕沉沉欲坠,将整个仙山笼在一片压抑的阴霾里。通往仙盟大殿的石阶被晨霜染得发白,每一级都浸着刺骨的寒,踩上去咯吱作响,像踩在人心尖上。我立在清玄殿外,玄色衣袍被风猎得猎猎作响,肩背依旧挺拔如孤峰,剑眉却拧成了死结——仙盟长老的传讯刚至,三日后,将在大殿公开审讯白安羽,罪名罗列得字字诛心:“私藏邪器、修炼邪术、勾结妖谷、危害上界”。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剑柄的云纹被我摸得光滑温润。三百年前,这把“护心”剑是白安羽亲手为我锻造,他执起我的手,将剑柄按在我掌心,指尖微凉的触感混着兰雪清芬,轻声道:“倾年,持此剑,护己,亦护心之所向。”那时他眼底的光比昆仑玉还亮,清辉流转间,是藏不住的温柔与信任。而此刻,我心之所向的人,正被困在这殿宇深处,承受着漫天非议与无形枷锁。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兰雪清香扑面而来,清冽中裹着颓靡,刺得人鼻头发酸。白安羽坐在窗边的榻上,未束发,墨色长发如瀑般垂落,铺满素白衣襟,几缕湿发沾在苍白颈侧,衬得那截肌肤莹白得近乎透明,连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他膝头盖着厚厚的绒毯,却依旧止不住地瑟瑟发抖,肩头被噬仙虫啃噬的红痕透过薄衣隐约可见,像雪地里渗出血的伤口,触目惊心。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眸。那双往日清冽如寒泉的眼,此刻蒙着一层浓重的水雾,长睫上沾着细碎的霜花,轻轻一颤,便落下冰凉的水珠,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的五官本就极具冲击力,清冷得像雪山之巅的寒梅,此刻添了破碎感,竟让人看得心口发闷——眉峰依旧清冽,却染了化不开的倦意;唇瓣莹润,却失了血色,泛着淡淡的青;连那枚松松落在发间的昆仑玉簪,都似蒙了层灰雾,没了往日的温润光泽。 “倾年。”他声音轻得像风拂柳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抬手时指尖微微颤抖,似连抬起的力气都快耗尽,“他们……要审我?” 我迈步上前,在他身边坐下,掌心的温度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试图将暖意传递过去。惑心散的药力似乎淡了些,缠魂香的妖异甜腻也被殿内的寒气冲散了几分,此刻涌上心头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我会护你。”我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刻在骨血里的誓言,“三日后,我会站在你身边,向所有人证明你的清白,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底的水雾渐渐凝结,却始终未落下。良久,他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容比殿外的雪还凉,带着无尽的疲惫与释然:“倾年,世人信的是‘铁证’,不是‘信任’。”他抬手,指尖抚上我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你护了我三百年,够了。若……若真到了那一步,不必为我与整个上界为敌,不值得。” “胡说!”我攥紧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节,指节泛白,“我白倾年此生,只认你一人。上界若要伤你,便是与我为敌,哪怕战至魂飞魄散,我也绝不退缩!” 我的面容本就硬朗,剑眉斜飞入鬓,下颌线锋利如刀,此刻眼中翻涌着怒意与决绝,更显悍烈。白安羽望着我,眼底闪过一丝微光,像濒死的烛火被风撩起,微弱却执着。他缓缓靠在我肩头,气息微凉地拂在我的颈侧,带着熟悉的兰雪清香:“有你这句话,我便无憾了。” 他的发丝蹭过我的脸颊,柔软得像云,那一刻,殿内的寒气仿佛都消散了些。我收紧手臂,将他拥入怀中,感受着他单薄得近乎透明的脊背、微弱得随时会断的呼吸,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护住我的月亮,护住这世间仅存的清辉。 可暗处的算计,从未停止,反而愈发汹涌。 妖谷的洞穴里,阴暗潮湿,血腥味与暴戾的妖力波动交织得愈发浓郁,令人作呕。许秋莲一袭妖异的深红色长袍,裙摆上的黑色妖纹在烛火下流转着诡异的红光,像活物般蠕动,衬得她妖魅的五官愈发明艳逼人。眼尾上挑,带着天生的魅惑,唇色嫣红得近乎妖异,指尖掐着繁复诡谲的妖诀,面前的蚀魂镜悬浮在空中,镜面泛着蚀骨的邪气,黑沉沉得能吞噬人心。 “清玄仙尊,白倾年……”她低声呢喃,眼底闪过阴毒的光芒,像淬了毒的匕首,“三日后的审讯,便是你们彻底决裂的开始,也是你们坠入地狱的日子。”她抬手一挥,炼妖炉中飞出数十个凄厉挣扎的生魂,尽数被吸入蚀魂镜中。镜面瞬间亮起,映出一幕幕伪造得天衣无缝的画面——白安羽在清玄殿中盘膝而坐,身前绘满邪术符咒,黑气缭绕;他将噬魂钉藏入书房暗格,动作熟练而隐秘;他甚至对着妖谷的方向跪拜,眉眼间满是虔诚与诡异,与平日的清冷高洁判若两人。 “这些‘铁证’,定会让上界众仙深信不疑,让他百口莫辩。”许秋莲抚摸着冰冷的镜面,笑得残忍而得意,“白安羽,你会从人人敬仰的‘清玄仙尊’,变成人人唾弃的‘秽骨妖仙’;白倾年,你会亲眼看着你心头的月光,变成肮脏不堪的秽物,到那时,你对他的爱意,只会变成蚀骨的厌恶与憎恨,再也无法回头。” 她指尖凝聚起浓郁的妖力,猛地打入蚀魂镜中,镜面的画面愈发清晰逼真,连白安羽的微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还有这‘噬心咒’,”她从袖中摸出一枚刻满诡异纹路的黑色符咒,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得意,“只需在审讯时悄悄催动,便能将白倾年心中的疑虑无限放大,让他再也无法相信白安羽的任何辩解,哪怕是掏心掏肺的真话。” 洞穴深处,无数噬仙虫在漆黑的容器中蠕动,发出细微的嘶鸣,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阴谋欢呼雀跃。许秋莲的笑声回荡在洞穴中,妖异而刺耳,穿透层层岩壁,令人不寒而栗:“圣世清辉又如何?天地皎洁又如何?终究抵不过我的算计,抵不过人心深处的猜忌与贪婪。” 瑶台的流言,在审讯前的这三日里,像疯长的野草般蔓延,无孔不入。 “听说了吗?清玄仙尊不仅修炼邪术,还与妖谷勾结,意图颠覆上界!” “难怪前些日子南荒结界异动,死伤惨重,定是他在暗中搞鬼!” “枉我还把他当成毕生信仰,日日祭拜,原来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妖邪!” 这些话语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在我心上。我每日守在白安羽身边,为他渡入微薄仙元压制噬仙虫,替他擦拭身体上的血痕,听他偶尔说起三百年前的往事——他说第一次见我时,我像只浑身是刺的小兽,在乱葬岗的尸骸堆里挣扎求生,眼神里满是倔强与绝望;他说我修炼时总爱逞强,每次受伤都瞒着他,躲在殿外偷偷疗伤,却不知他早已看穿,悄悄在我丹药里加了凝神的草药;他说瑶台的雪落了三百年,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他最庆幸的,是这三百年有我相伴,让清冷的瑶台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说这些话时,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清冽的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像冰雪初融,暖得人心头发烫。我看着他,心头的疑虑便会被这温柔冲淡,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与执念;可一想到那些伪造的证据、许秋莲那张楚楚可怜却藏着致命算计的脸,疑虑又会悄悄冒头,像一根细刺,扎得我不得安宁,反复拉扯。 审讯前一夜,我坐在白安羽的榻边,烛火跳动,映着他沉睡的模样。他的眉头依旧紧紧蹙着,似在做什么噩梦,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唇瓣微动,喃喃地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微弱却执着:“倾年……信我……” 我抬手,轻轻拂去他眉间的褶皱,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肌肤,心头一软,酸涩涌上眼眶。“我信你。”我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无论世人如何说,无论证据如何‘确凿’,我都信你。” 可我不知,这句话,在三日后的审讯现场,会变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不堪一击。 圣世的公正,从来都带着偏见与私心;天地的清明,从来都藏着污秽与暗箱。 我以为我能护得住心头的月光,能为他驱散所有阴霾, 却不知,有些阴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密不透风; 有些误解,一旦生根,便会在人心的土壤里疯狂生长,遮天蔽日。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 三日后的大殿之上, 我会站在你身边, 可我终究不知道, 我能否抵得住那铺天盖地的“铁证”, 抵得住那被妖法无限放大的猜忌, 抵得住,人心深处那该死的动摇。 第10章 大殿惊变,清辩无凭 仙盟大殿的白玉柱直插穹顶,鎏金纹路在阴沉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一道道凝固的寒霜。殿内肃静得可怕,数百位仙者分列两侧,衣袂翻飞间,目光如淬了冰的箭,齐刷刷射向殿中央的身影——白安羽。 他依旧是一身素白长袍,墨发用昆仑玉簪束得整齐,只是衣袍下摆还残留着未洗去的淡红血迹,像雪地里凝固的红梅,冷艳而凄厉。莹白的肌肤在周遭冷厉的目光中愈发剔透,却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连脖颈间的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眉峰清冽如远山含黛,长睫垂落时投下浅浅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下颌线,线条冷硬,透着不容侵犯的风骨。哪怕双手被玄铁锁链缚住,仙力被暂时封印,他依旧挺拔如孤松,周身萦绕的兰雪清香,在满殿的戾气与猜忌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倔强地不肯消散。 我站在他身侧,玄色衣袍衬得面容愈发硬朗,剑眉紧蹙如峰,掌心早已攥出冷汗,指节泛白。目光落在他被铁链磨红的手腕上,心头像被钝刀反复切割——那双手,曾抚琴弄弦、曾炼药制丹、曾为我拂去发间落雪,如今却要承受这般屈辱与桎梏。惑心散的药力尚未完全褪去,缠魂香的妖异甜腻若有若无,可此刻,护他的执念如烈火烹油,压过了所有摇摆的疑虑,我只想将他死死护在身后,隔绝这满殿的恶意与锋芒。 许秋莲站在长老们身侧,穿了件月白色罗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线梅纹,妖魅的五官刻意弱化了风情,显得温婉又无辜。眼尾微微上挑,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肌肤胜雪,唇色嫣红如樱,垂眸时眼帘轻颤,像极了受了委屈却默默隐忍的良善之辈,引得几位心性柔软的仙者暗自怜惜。 “清玄仙尊,”玄虚长老沉声道,声音震得殿内梁柱嗡嗡作响,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今日公开审讯,你需如实交代,是否私藏噬魂钉、修炼邪术、勾结妖谷,危害上界安宁?” 白安羽缓缓抬眸,眼底的清辉穿透长睫的阴影,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无波无澜。“没有。”他的声音清冽如冰泉漱石,没有丝毫慌乱与怯懦,“噬魂钉是栽赃,邪术古籍是伪造,勾结妖谷更是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许秋莲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像被戳中了心事,“仙尊,您怎能这般矢口否认?”她抬手一挥,一枚通体漆黑的镜子凭空悬浮在大殿中央,正是那枚蚀魂镜。镜面骤然亮起,映出一幕幕清晰得近乎真实的画面——白安羽在清玄殿暗格里藏起噬魂钉,指尖划过禁器时眼神阴鸷;在烛火下绘制诡异符咒,黑气缭绕周身;甚至对着妖谷方向躬身行礼,模样虔诚又诡异,画面逼真得连他衣袍上的流云纹都清晰可辨。 “众仙请看!”许秋莲的声音陡然拔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这便是我偶然间用本命法宝记录下的场景,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仙尊,您还有何话可说?”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仙者们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冲破了大殿的肃静,目光中的敬仰与尊崇瞬间化为厌恶与鄙夷,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砸向白安羽。 “原来竟是真的!我就说清玄仙尊近日状态诡异,仙力紊乱得反常!” “披着仙人的皮囊,干着妖邪的勾当,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种败坏上界风气的妖仙,就该打入锁妖塔,永世不得超生,以儆效尤!” 恶毒的话语像细密的针,密密麻麻扎在白安羽身上,他却依旧平静,只是长睫微微颤抖了一下,像蝶翼被寒风冻伤。“这镜中并非我。”他抬眸看向蚀魂镜,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此乃妖谷邪器蚀魂镜,能伪造幻象、操控人心,许秋莲,你以为凭这等伎俩,能瞒得过所有人?” “仙尊,您怎能如此污蔑我?”许秋莲眼圈一红,晶莹的泪水瞬间滚落,顺着脸颊滑落,模样楚楚可怜,“这是我师门传承的上古法宝,怎会是妖器?您为了脱罪,竟不惜诋毁于我,难道真的被邪祟彻底迷了心智,失了本心?” 她一边哭诉,一边悄悄掐动妖诀,藏在袖中的噬心咒悄然发作。我只觉得一股燥热从心底骤然升起,脑海中瞬间闪过古籍上的邪符、白安羽紊乱的仙元、被栽赃的噬魂钉,那些被强行压制的疑虑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理智,勒得人喘不过气。看着白安羽平静无波的面容,竟莫名生出一丝“他在强装镇定”的念头,心头的挣扎愈发剧烈——一边是三百年的生死相伴与刻入骨髓的信任,一边是眼前铁证如山的“幻象”与妖法的蛊惑,两股力量反复拉扯,几乎要将我撕裂。 “白倾年,”玄虚长老转头看向我,目光沉沉,“你与清玄仙尊相伴三百年,情同手足,他近日可有异常之举?那本邪术古籍,你亲眼所见,亲手寻得,难道也是伪造?”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包括白安羽。他望着我,眼底的清辉里带着一丝微弱的期待,像黑暗中唯一的光,脆弱却执着。那目光太过灼热,烫得我心口发疼。我张了张嘴,想说“他是被陷害的,这一切都是阴谋”,可话到嘴边,却被噬心咒放大的疑虑堵了回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古籍……确实是在他书房暗格找到的。”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犹豫,“他近日……仙力确有紊乱,甚至被噬仙虫侵蚀,状态不佳。”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白安羽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那片清辉满满的深泉,瞬间冻结成冰,只剩下死寂的寒凉,连一丝涟漪都不复存在。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那笑容比哭还让人难受,苍白的脸颊上,竟泛起一丝病态的嫣红,像血涌上喉头。 “连你也不信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淬了冰的针,精准扎进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不是的!安羽,我……”我急忙辩解,眼眶发热,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我信他,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我想护他,可妖法的蛊惑让我摇摆不定,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硬朗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措与慌乱,像个迷路的孩童。 “够了。”白安羽打断我,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转向满殿的仙者,清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与疲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世不公,天地无眼,既然无人信我,我多说无益。” 他的目光扫过许秋莲,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像利刃划破她伪装的无辜:“妖魅作祟,终有败露之日。只是可惜,上界众仙,竟被区区妖法蒙蔽双眼,分不清是非黑白,认不清忠奸善恶。” “放肆!”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怒喝出声,仙力激荡得衣袍翻飞,“你这妖仙,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污蔑众仙!” 许秋莲适时开口,声音带着悲悯与担忧:“仙尊,您就认了吧,长老们心怀慈悲,定会从轻发落。您若再这般执拗,不仅自己难逃罪责,还会连累白护法啊。”她这话看似为我着想,实则绵里藏针,暗示我与白安羽早已绑定,他的罪责终将牵连于我,挑拨我与他的关系。 果然,几位长老的目光瞬间变得不善,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与警告,像在提醒我不要执迷不悟。 白安羽猛地看向我,眼底的冰寒中,竟掺了一丝痛惜与不忍:“倾年,我从未想过连累你。”他抬起被铁链缚住的手,指向许秋莲,声音急切了几分,“她才是真正的妖!蚀魂镜、缠魂香、噬仙虫,都是她的算计!你……你一定要看清她的真面目!” 他的话还没说完,许秋莲忽然尖叫一声,身体踉跄着后退数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月白色的罗裙,像雪地里溅上了红梅,触目惊心。“仙尊,您怎能对我下杀手?”她捂着胸口,泪水涟涟,声音微弱而委屈,“我知道您恨我揭穿真相,可我也是为了上界,为了您能迷途知返啊!”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众仙的怒火。 “这妖仙不仅作恶多端,还敢当众伤人,毫无悔意!” “不能再留着他了,快动手除了他!” “杀了他!以正上界风气,还圣世清明!” 愤怒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几位性情刚烈的仙者甚至直接祭出法宝,灵光闪烁间,朝着白安羽攻来。我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周身仙力暴涨,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将袭来的攻击尽数挡下,震得掌心发麻。 “谁敢动他!”我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悍烈的戾气,硬朗的面容上满是决绝,“没有确凿证据,谁敢伤他分毫,便是与我白倾年为敌!我白倾年在此立誓,定护他周全,不死不休!” 众仙被我的气势震慑,纷纷停手,却依旧怒目而视,议论声不绝于耳。许秋莲看着我们相护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与不甘,随即又换上委屈巴巴的神色:“护法,您醒醒吧!仙尊他已经被邪祟彻底控制了心智,您再护着他,只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啊!” 她一边说,一边再次催动噬心咒,同时悄悄释放出更浓郁的缠魂香,甜腻的气息弥漫在大殿中,无孔不入。我只觉得头痛欲裂,疑虑与信任在脑海中激烈交战,眼前的白安羽,一会儿是三百年里温柔护我的谪仙,一会儿是古籍上修炼邪术的伪君子,两个身影反复重叠,让我分不清真实与虚幻。掌心的冷汗越来越多,身体竟开始微微颤抖,连仙力都有些紊乱。 白安羽看着我挣扎痛苦的模样,眼底的痛惜愈发浓烈,像被针扎了一般。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倾年,”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释然,“若信我太累,便不必再信了。” 他的指尖微凉,触在我的肌肤上,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妖法的层层蛊惑。我猛地回过神,看着他清冽而痛惜的眉眼,看着他被铁链磨红的手腕,看着他衣袍上凝固的血迹,心头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愧疚与心疼,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信你!”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像刻在骨血里的誓言,“安羽,我信你!无论世人如何说,无论有多少‘铁证’,我都信你!此生不渝!” 可我的话音刚落,蚀魂镜忽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镜面映出的画面陡然一变——白安羽“亲手”将噬仙虫注入一位仙者体内,那位仙者瞬间疯癫,状若狂魔,嘶吼着攻击身旁的同伴。画面太过逼真,连白安羽脸上的“冷漠”与“残忍”都清晰可见,仿佛身临其境。 “这……这是真的?” “连无辜仙者都敢残害,真是丧心病狂,罪该万死!” “白护法,铁证如山,你现在还要护着他吗?难道你也要与他同流合污,背叛上界?” 众仙的质疑声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浓浓的失望与愤怒,玄虚长老沉声道:“白倾年,证据确凿,不容置喙!你若再执迷不悟,护着这妖仙,休怪我们不念旧情,将你一同治罪!” 许秋莲看着我再次动摇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悄悄加大了噬心咒的力道,缠魂香的甜腻愈发浓郁,死死缠绕着我的理智。 我看着镜中的血腥画面,又看着身边白安羽苍白憔悴的面容,心头再次陷入剧烈的挣扎,比之前更甚。信任与疑虑反复拉扯,像要将我的心撕裂成两半。护他的执念从未如此强烈,可眼前的“铁证”、众仙的指责、长老们的警告,又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几乎要跪倒在地。 白安羽看着我,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从最初的期待,到失望,再到最后的死寂,像燃尽的烛火,只剩下灰烬。他缓缓松开我的手,后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那一步,像跨越了三百年的鸿沟,再也无法逾越。“不必了,倾年。”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信与不信,都改变不了什么。” 他转过身,面向玄虚长老,清冽的目光扫过满殿仙者,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世若容不下清白,那这仙位,这清白,我便弃了!只是,我白安羽在此立誓,今日所受之辱,所蒙之冤,他日定要加倍奉还!害我者,辱我者,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的身影孤绝而挺拔,素白的衣袍在满殿的戾气中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弯折的旗,在狂风暴雨中坚守着最后的风骨。那一刻,他依旧是那个清玄仙尊,是我心头不可玷污的月亮,可这月亮,却已被圣世的污秽与人心的盲目,蒙上了厚厚的尘埃,再也照不亮身前的路。 灭心中灯火易,护心头月光难。 当圣世成了栽赃的帮凶,当天地成了污蔑的幌子, 我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妖邪,不是劫难, 而是人心的盲目与偏执,是信任的脆弱与不堪, 是我拼尽全力,却依旧护不住你的无力与绝望。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 大殿之上,我站在你身边, 却终究没能替你挡住所有流言蜚语, 没能让世人看见你的清白,没能护你周全。 而这场针对你的劫难,才刚刚拉开序幕, 往后的路,怕是只会愈发黑暗,愈发艰难。 第11章 寒牢锁月,骨钉暗炼 寒牢的寒气是钻骨的冷,比瑶台最烈的雪夜还要凛冽三分,似带着淬毒的冰刃,顺着毛孔往骨血里钻。石壁上凝结着参差的冰棱,泛着青黑的冷光,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青石地上,敲出单调而绝望的声响,在空寂的牢狱中反复回荡,像催命的鼓点。我站在牢门外,玄色衣袍上还沾着夜露与尘土,剑眉拧成死结,目光穿透锈蚀的铁栏,死死锁在那抹素白的身影上。 白安羽被玄铁锁链缚在石壁中央,手腕脚踝处的锁链深深嵌入皮肉,渗出的血珠在寒气中瞬间凝结成冰,与莹白的肌肤形成刺眼的红与白,触目惊心。他的白衣早已脏污不堪,沾着尘土、血渍与寒牢的霉斑,却依旧遮不住那骨子里的清冽风骨,像被霜雪摧折却未弯折的寒梅。墨发散乱地垂落,几缕湿发黏在苍白的颊边,那支昆仑玉簪歪斜地插在发间,温润的光泽被寒牢的阴郁衬得黯淡无光,像蒙尘的明月。他垂着头,长睫如蝶翼轻颤,遮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只露出一截削尖的、毫无血色的下颌线,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却又倔强地挺着重脊。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眸。那双往日清冽如寒泉的眼,此刻蒙着一层厚厚的冰雾,没有怒意,没有怨怼,甚至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像被冰封的古潭。肌肤在寒牢微弱的天光下愈发剔透,却透着一股近乎透明的脆弱,唇瓣干裂发白,连说话的力气都似被寒气抽干,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来了。” “我带你走。”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翻涌的心疼,抬手便要凝聚仙元劈断铁栏。玄色衣袖翻飞,掌风凌厉如刀,却在触及铁栏的瞬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弹开,震得我掌心发麻,气血翻涌。 “没用的。”白安羽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比寒冰还凉的笑,“这寒牢布了九转锁仙阵,除非仙盟三位长老同时解锁,否则无人能破。”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冰雾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像针一样扎进我心,“倾年,不必白费力气。你若强行劫狱,只会落得与我同罪的下场,不值得。” “我不在乎!”我握紧腰间佩剑“护心”,剑眉倒竖,硬朗的面容上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什么仙盟规矩,什么上界声誉,在你面前都一文不值!今日我便是拼了魂飞魄散,也要带你出去!” 我再次凝聚周身仙元,玄光暴涨,衣袍猎猎作响,正要强行破阵,身后却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步步生莲,打破了寒牢的死寂。许秋莲提着一盏羊角灯笼,缓步走来,月白色的罗裙在黑暗中像一朵诡异绽放的白罂粟。她妖魅的五官笼在昏黄的光里,眼尾上挑,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担忧,肌肤胜雪,唇色嫣红,看上去楚楚可怜,仿佛真心为我着想:“护法,您快住手!” 她拦在我身前,灯笼的光映得她眼眶泛红,泪水盈盈欲滴:“您怎能如此糊涂?这寒牢是仙盟禁地,布下多重杀阵,您强行劫狱,不仅救不出仙尊,反而会让他罪加一等,甚至被长老们直接废去仙元,永世囚禁在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厉声呵斥,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像看一条毒蛇。缠魂香的妖异甜腻此刻又悄然袭来,钻入鼻腔,可护白安羽的执念早已压过一切迷障,我只想推开这个屡次作梗的妖女,冲到他身边。 “怎能与我无关?”许秋莲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罗裙上,晕开点点湿痕,“我知道您护着仙尊,情深义重,可您也要为自己想想啊!您是上界最年轻的护法,前途无量,怎能为了一个身负重罪的‘妖仙’,毁了自己的一生?”她抬手拉住我的衣袖,指尖的温度带着一丝妖异的微凉,像毒蛇的信子,“护法,您醒醒吧!仙尊他……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清玄仙尊了,他被邪祟所控,早已失了本心,您何必为了他,与整个上界为敌?” 她的话像一根淬了毒的细针,精准扎在我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可我此刻只想挣脱她的阻拦。正要动手将她挥开,远处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仙盟长老们怒不可遏的喝问:“白倾年!你竟敢擅闯寒牢,意图劫狱,背叛上界!” 是许秋莲提前通风报信!我心头一沉,看向她的目光瞬间燃起熊熊杀意。许秋莲却像是被我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一步,瑟瑟发抖,委屈地对赶来的长老们说:“长老们,快劝劝护法!他只是一时糊涂,被妖仙蒙蔽了心智,并非有意背叛上界,还请长老们从轻发落!” 几位长老快步上前,周身仙力涌动,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团团围住。玄虚长老沉声道:“白倾年,念在你往日为上界立下赫赫功劳,今日之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再执迷不悟,执意护着这妖仙,休怪我们不念旧情,将你一同治罪!” 我看着牢中的白安羽,他依旧垂着头,仿佛对外面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压抑的情绪。寒牢的寒气裹着他身上淡淡的、近乎破碎的兰雪清香,飘到我鼻尖,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安羽……”我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愧疚与无力,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只能发出绝望的低吼。 白安羽缓缓抬眸,看向我,眼底的死寂中,竟泛起一丝极淡的光,像暗夜中最后一点星火。他轻轻摇头,嘴唇微动,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走。” 那一刻,我知道,我今日终究是救不出他了。我若强行动手,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甚至可能激怒长老们,对他痛下杀手。我握紧拳头,指节泛白,玄色衣袍下的肩头绷得僵硬如铁,最终只能狠狠瞪了许秋莲一眼,将所有的恨意与不甘压在心底,转身离去。 走出寒牢的那一刻,我听到身后传来铁链碰撞的清脆声响,叮叮当当,却带着无尽的绝望,像敲在我心上,一下又一下,痛得我几乎无法迈步。 而此刻的妖谷,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血腥味与暴戾的妖力波动交织得愈发浓郁,令人作呕。许秋莲褪去了月白色的罗裙,换上一袭妖异的深红色长袍,裙摆上的黑色妖纹在烛火下流转着诡异的红光,像活物般蠕动。她妖魅的五官染上了几分狠戾,眼尾上挑,红唇嫣红得近乎妖异,指尖掐着繁复诡谲的妖诀,面前的炼妖炉中,黑色雾气翻滚不休,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尖锐的铁钉在蠕动,吸附着周围的血腥与怨气。 “蚀骨钉,就快成了。”她低声呢喃,眼底闪过阴毒的光芒,像淬了毒的匕首,“白安羽,这蚀骨钉,是以百个仙者的骨血、千个妖魂的怨念炼制而成,一旦打入你的经脉,不仅会让你仙元尽散,还会让你受尽蚀骨之痛,日夜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抬手一挥,炼妖炉中飞出数十枚黑色的铁钉,铁钉上泛着蚀骨的邪气,针尖锋利无比,透着一股能穿透骨髓的寒意。这蚀骨钉,不仅能彻底摧毁仙者的仙元根基,还能在伤口处留下妖异的黑色纹路,让人一看便觉得是妖邪作祟,坐实他的罪名。 “清玄仙尊?不,很快,你就会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骨蚀妖仙’。”许秋莲抚摸着蚀骨钉冰冷的钉身,笑得残忍而得意,“白倾年看到你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定会彻底厌恶你,再也不会护着你。到那时,你便只能在寒牢里,一点点被蚀骨钉啃噬仙元、撕裂神魂,直到神魂俱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洞穴深处,蚀魂镜悬浮在空中,镜面映出寒牢中白安羽孤绝脆弱的身影。许秋莲看着镜中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怨毒:“你占据白倾年的心太久了,久到让我恶心。很快,他就会彻底属于我,我们会成为人人艳羡的莲月仙侣,而你,只会成为我们名声下最肮脏的垫脚石,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她指尖凝聚起浓郁的妖力,猛地打入炼妖炉中,炉中黑色雾气瞬间暴涨,无数凄厉的魂鸣响彻整个洞穴,而许秋莲的笑声,却带着无尽的得意与阴狠,回荡在妖谷的每一个角落,令人不寒而栗。 我站在寒牢外的山巅,望着下方云雾缭绕的瑶台,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衣袂翻飞间,满是压抑的怒火与不甘。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想要破阵时的灼热感,心头却被无尽的寒冷包裹,比寒牢的冰棱还要刺骨。我曾以为,只要我足够强,便能护他一世无忧;我曾以为,三百年的情分,足以抵过世间所有劫难与阴谋。可如今,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寒牢,受尽屈辱与折磨,而我,却无能为力。 寒牢的寒气穿透云层,仿佛冻住了我的心。我知道,许秋莲的算计绝不会就此停止,她还会用更恶毒的手段陷害白安羽,想要彻底摧毁他。而我,必须尽快找到她勾结妖谷、陷害安羽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哪怕走遍天涯海角,哪怕与整个妖界为敌。 灭心中灯火易,护心头月光难。 当寒牢锁住了我的月亮,当妖魅织就了天罗地网, 我才明白,最无力的不是战败,不是身死, 而是我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却无法为你拂去一丝尘埃, 无法带你走出这无边的黑暗与绝望。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 寒牢虽冷,冻不住我对你的执念; 妖魅虽毒,毁不掉我护你的决心。 等着我, 总有一天,我会劈开这寒牢的铁栏, 驱散所有流言蜚语与阴谋诡计, 让你重见天日, 让圣世看到你的清白无瑕, 让天地见证你的皎洁无双。 第12章 妖踪初现,骨痛蚀心 瑶台的夜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裹着砭骨的寒,漫过青石山道,将周遭的光影都揉成了模糊的晕染。我踏着玄色流光,潜行在僻静的林间,剑眉紧蹙如峰,掌心攥着一枚从许秋莲住处暗角搜到的黑色鳞片——鳞片泛着妖异的紫光,边缘凝着未散的妖力,指尖触碰时竟带着一丝黏腻的凉意,与那日在清玄殿找到的“妖鳞”如出一辙,只是这枚更鲜活,残留的腥甜气息更浓郁,像刚从妖身剥离。 三日前寒牢一别,我便暗中盯紧了许秋莲。她表面依旧温婉恭顺,侍奉仙盟长老左右,暗地里却总借着“采买疗伤药材”的名义溜出瑶台。今夜我循迹尾随,竟一路追到了瑶台结界边缘的迷雾森林,那片森林深处,正是上古便存在的、通往妖谷的秘径,常年被瘴气笼罩,仙者避之不及。 雾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与许秋莲身上那股妖异甜香同源,却更显凛冽,像是淬了毒的蜜。我隐匿在古树枝桠间,玄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硬朗的面容绷得紧绷,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只见许秋莲站在一块刻满扭曲妖纹的巨石前,指尖掐着诡异法诀,红唇轻启,念出晦涩的妖语。巨石应声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涌出浓郁的妖力,暗红瘴气翻滚,隐约能听到洞穴深处传来的凄厉魂鸣。 “谷主,蚀骨钉已炼成,今夜便去了结白安羽。”她的声音褪去了平日的温婉,染上了妖特有的尖细与阴毒,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淬了冰的钩子,“白倾年那蠢货,还在为白安羽四处奔波找证据,正好给我可乘之机。等他仙元尽散,沦为妖邪,看谁还会信他、护他。” 缝隙中传来低沉的妖鸣,似在回应她的谋划。许秋莲轻笑一声,笑声妖异刺耳,转身时裙摆上的黑色妖纹在雾中闪了闪,随即化作一道红光,朝着瑶台方向掠去,速度快得像一道影子。 我心头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起,瞬间冻结了血液——她要对安羽动手! 不等多想,我提气纵身,化作一道玄色闪电,朝着寒牢方向疾驰。衣袍划破夜雾,风声在耳边呼啸,掌心的黑色鳞片被攥得发烫,愧疚与愤怒在胸腔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若不是我执着于找“实证”,若不是我离开寒牢追查妖踪,安羽怎会陷入这般险境? 寒牢的寒气比昨夜更甚,远远便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闷哼声,破碎而凄厉,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每一声都扎得人心尖发疼。我疯了似的冲到牢门外,只见铁栏内的景象,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忘了。 白安羽瘫倒在冰冷的青石地上,素白的衣袍被鲜血浸透,后背裂开数道狰狞的伤口,黑色的蚀骨钉深深嵌入经脉,钉尖渗出的妖力化作蛛网状的黑色纹路,顺着莹白肌肤蔓延,像墨汁滴入雪地,触目惊心。他的墨发散乱地铺在地上,沾着血污与尘土,那支相伴三百年的昆仑玉簪早已不知所踪,苍白的脸颊因极致的剧痛扭曲,长睫紧紧攥着,眼角渗出的泪水混合着血珠,砸在地上,碎成一片冰凉的水渍。 玄铁铁链依旧缚着他的手腕脚踝,此刻却成了加剧痛苦的枷锁,每一次无意识的挣扎,铁链都会摩擦伤口,带出更多鲜血,在地上晕开一朵朵凄厉的血花。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莹白的指尖死死抠着青石地面,指甲断裂,渗出的血珠在寒气中迅速凝结成冰,可他却始终没发出一声求饶,牙关紧咬,下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只偶尔泄出的闷哼,破碎得像风中残絮,透着深入骨髓的隐忍。 “安羽!”我嘶吼着劈向铁栏,这一次,我不惜燃烧自身仙元,玄色仙力暴涨,硬生生劈开了九转锁仙阵的一角。铁栏轰然断裂,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冲进去,一把将他小心翼翼地搂入怀中。 他的身体烫得惊人,与寒牢的酷寒形成诡异的反差,后背的蚀骨钉带着刺骨的妖力,哪怕隔着衣料,我都能感受到那股啃噬骨髓的痛感。他在我怀中挣扎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清辉早已被痛苦淹没,只剩下一片涣散的水雾,看清是我时,他干裂的唇瓣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倾年……” “是我,我来了。”我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硬朗的面容上满是慌乱与滔天的愧疚,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后背的伤口,将他搂得更紧,“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他的头靠在我的肩头,气息微弱地拂在我的颈侧,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与淡淡的、近乎破碎的兰雪清香。“不怪你……”他轻轻摇头,长睫蹭过我的脖颈,带来一阵细碎的痒,却让我心头更疼,“是我……没护住自己。” 话音未落,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溅在我的玄色衣袍上,像绽开的墨梅,刺目得让人心头发紧。后背的蚀骨钉似乎被这剧烈的咳嗽催动,妖力暴涨,他的身体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臂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掐碎我的骨头,可他很快便松开,像是怕弄疼我。 “疼……”他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脆弱,与平日清冷绝尘的模样判若两人,像个受了重伤却无处可依的孩子。 我心头一痛,眼眶瞬间泛红,滚烫的泪水险些落下。这是三百年里,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他向来隐忍,哪怕受伤再重,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无妨”,可如今,蚀骨之痛竟让他破了所有伪装,泄露出心底的无助。 “我帮你拔出来!”我咬牙,掌心凝聚起最纯净的仙元,正要触碰蚀骨钉,却被他死死按住手。他艰难地睁着眼,眼底闪过一丝清明,轻轻摇头,气息微弱却坚定:“别……蚀骨钉与经脉相连,强行拔除,会废了仙元……甚至……会让妖力反噬……” “那我带你走!找最厉害的仙医!”我抱起他,转身就要冲出去,却见牢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许秋莲。 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罗裙,妖魅的五官带着虚伪的担忧,眼底却藏着毫不掩饰的得逞笑意,像猫捉老鼠般看着我们:“护法,您怎么能私闯寒牢?仙尊他……他这是邪力反噬,怪不得旁人啊!” “是你!”我怒目而视,周身玄光暴涨,杀意凝成实质,几乎要将空气割裂,硬朗的面容因愤怒而紧绷,剑眉倒竖,眼底的厌恶与恨意像烈火般燃烧,再也无法掩饰,“是你用妖器伤了他!许秋莲,我今日定要你魂飞魄散,为安羽偿命!” “护法,您可不能血口喷人。”许秋莲往后退了一步,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滚落,模样楚楚可怜,引得远处闻声赶来的几位仙者面露怜惜,“我只是好心来看仙尊,送些疗伤丹药,怎会伤他?仙尊身上的是妖邪纹路,分明是他修炼邪术反噬的证据,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怪我?” 她的声音带着浓郁的缠魂香甜腻,却再也无法蛊惑我半分。我抱着白安羽,步步逼近,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周身的戾气让空气都变得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方才在迷雾森林,你与妖谷勾结、密谋害安羽的模样,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以为,你那点拙劣的妖法,能瞒多久?这枚妖鳞,便是你勾结妖谷的铁证!” 我抬手甩出掌心的黑色鳞片,鳞片泛着妖异紫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许秋莲的脸色瞬间变了,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却依旧强装镇定,厉声辩解:“护法,您定是被妖邪迷惑了心智!我从未去过什么迷雾森林,这妖鳞定是你为了护着仙尊,故意栽赃于我!” “不必狡辩!”我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落在她腰间暗藏的黑色香囊上,那里面定是装着更多妖器与妖粉,“今日我不杀你,是要让你当着所有仙者的面,承认你的罪行,让你身败名裂!但你记住,你今日对安羽所做的一切,我会让你千倍、百倍地偿还!” 我不再看她,抱着白安羽转身冲出寒牢。他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压得我心头沉甸甸的,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后背的蚀骨钉还在散发着霸道的妖力,他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可他却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攥着我的衣襟,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力道微弱却执着。 “倾年……”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依赖,还有一丝不舍,“别……为我,与整个上界为敌。不值得。” 我低头,看着他苍白破碎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抹不愿我受伤的清辉,心头的愧疚与心疼几乎要将我淹没。“傻瓜,”我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温柔,还有不容置疑的坚定,“护你,从来都不是选择题,是刻入我骨血的宿命。别说与上界为敌,便是与天地为敌,我也心甘情愿。” 妖谷的洞穴里,蚀魂镜清晰映出白倾年抱着白安羽离去的背影,许秋莲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阴毒与不甘。她指尖捻着一枚泛着黑光的蚀骨钉,妖力萦绕,声音冰冷刺骨:“白倾年,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蚀骨钉一旦入体,仙元会一点点被吞噬,妖纹会慢慢蔓延全身,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人人唾弃的妖邪模样,浑身散发着妖力,到那时,你再护着他,只会被他连累,一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抬手一挥,炼妖炉中再次飞出数十枚蚀骨钉,妖力比之前更盛,泛着嗜血的红光:“游戏,才刚刚开始。白安羽,白倾年,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我抱着白安羽,踏在晨雾弥漫的山道上。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微光穿透浓雾,却暖不了他滚烫的肌肤,也驱不散他体内的妖力。他靠在我的肩头,气息微弱,后背的妖纹还在缓慢蔓延,像一张无形的网,要将他彻底拖入黑暗。我知道,许秋莲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蚀骨钉的妖力霸道狠戾,若不尽快找到拔除之法,安羽的仙元终将耗尽,甚至可能真的沦为妖邪,被整个上界追杀。 可我不在乎。 哪怕他仙元尽散,沦为凡人;哪怕他被妖力侵蚀,变成妖邪模样,他依旧是我的月亮,是我三百年执念所在,是我此生唯一想护的人。圣世可以唾弃他,天地可以不容他,仙盟可以追杀他,可我白倾年,定会护他到底,至死不休。 灭心中灯火易,护心头月光难。 当蚀骨钉啃噬着你的仙元,当妖纹缠绕着你的清白, 我才明白,最痛的不是你承受的撕心裂肺的苦难, 而是我看着你受苦,却无法立刻为你分担半分的愧疚; 是我明明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却因没有“铁证”让仙盟信服,无法立刻让她血债血偿的愤怒与无力。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 别怕,有我在。 我会寻遍三界四海,找最厉害的仙医、最珍稀的仙草, 拔去你身上的蚀骨钉,驱散你体内的妖力,抚平你满身的伤痕; 我会收集所有证据,让许秋莲的罪行昭告天下, 让她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千倍百倍的惨痛代价,让她魂飞魄散! 等着我, 我会护你走出这蚀骨之痛, 护你重归皎洁,护你一世无忧。 第13章 雾隐疗伤,妖器暗筹 瑶台以西的雾隐山藏在常年不散的云霭中,山涧流水淌过青石,溅起的水花带着草木清润,恰好冲淡了白安羽身上的血腥气。我寻了处避风的溶洞,燃起身篝火,橘红火光跳跃着,映得洞壁上的钟乳石泛着暖光,却驱不散白安羽周身的寒气与妖异。 他侧卧在铺好的绒毯上,素白中衣被我小心剪开,后背的伤口狰狞可怖,三枚蚀骨钉深深嵌在脊椎两侧的经脉中,黑色妖纹像蛛网般蔓延,顺着莹白如玉的肌肤爬向肩胛,与他本身清冷剔透的气质形成极致反差,刺痛得人眼热。墨发松松散散铺在绒毯上,几缕沾着血污的发丝贴在苍白颈侧,长睫垂落如蝶翼,因疼痛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音,却依旧咬着唇,不肯发出一声示弱的哼鸣。 这便是上界人人敬仰的清玄仙尊,是我护了三百年的心头月光。他本该立于瑶台之巅,受万仙朝拜,而非蜷缩在阴冷溶洞中,满身伤痕,承受蚀骨之痛。我指尖凝聚起纯净仙元,小心翼翼地覆在他伤口边缘,试图压制妖力蔓延,掌心触及之处,只觉他肌肤烫得惊人,与那刺骨的妖寒交织在一起,像冰火两重天,折磨得他浑身绷紧。 “疼就说出来,别硬扛。”我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身为上界最年轻的护法,我向来以悍烈果决闻名,肩宽腰窄,剑眉斜飞入鬓,下颌线锋利如刀,可面对他此刻的脆弱,所有的硬朗都化作了小心翼翼的温柔,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碰碎这尊易碎的谪仙。 白安羽缓缓睁开眼,眼底蒙着一层水汽,清冽的眸光因疼痛变得有些涣散,却依旧精准地落在我脸上。他的唇瓣干裂发白,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渍,却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容比篝火更暖,却又比寒冰更凉:“不疼……有你在,就不疼。”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我心头最软的地方,愧疚瞬间翻涌成潮。若不是我轻信了许秋莲的伪装,若不是我没能早些识破她的妖计,他怎会落得这般境地?我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角,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安羽,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 他抬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眉峰,动作温柔得能溺死人:“与你无关,是我……识人不清。”指尖划过我剑眉下的眼角,带着一丝怜惜,“别皱眉,你皱眉的样子,不好看。”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眉眼愈发清绝。哪怕满身伤痕,他依旧是那个极具冲击力的清冷美人,苍白的面容透着破碎感,反而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捧在掌心,隔绝所有风雨。我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他的微凉,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拼尽我毕生仙元,也要将他从这绝境中拉回来。 疗伤至深夜,白安羽终于沉沉睡去,呼吸渐渐平稳。我守在他身侧,借着篝火微光,细细描摹他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削尖的下颌,唇瓣虽干裂却依旧饱满,还有那垂落的长睫,浓密得像小扇子。三百年前乱葬岗初见时,他也是这般清冽出尘,白衣胜雪,伸手将我从泥沼中拉起,说“众生平等,皆可向善”。那时我便认定,此生只为他而活。 思绪未落,洞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妖异甜香。是许秋莲的人!我眼底瞬间燃起杀意,小心翼翼地为白安羽掖好绒毯,起身时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周身仙力凝聚,硬朗的身影在篝火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带着悍烈的戾气。 “白护法,擅自带着罪仙逃离寒牢,可是大逆不道之举啊。”洞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随后走进来四名身着黑衣的妖修,个个气息阴鸷,眼神贪婪地盯着洞内的白安羽,“许姑娘有令,带清玄仙尊的残躯回去,饶你不死。” “就凭你们?”我冷笑一声,剑眉倒竖,周身玄光暴涨,掌心凝聚起护心剑的灵力,“想动他,先踏过我的尸体!” 话音未落,我已纵身掠出,玄色身影如闪电般穿梭在妖修之间,掌风凌厉如刀,每一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这些妖修虽修为不弱,却哪里是我的对手?不过片刻,便已倒在血泊中,气息断绝。我收掌时,玄色衣袍沾了些妖血,更添了几分悍戾,目光扫过洞外,确认没有其他追兵,才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洞内忽然传来白安羽的闷哼声。我心头一紧,急忙冲回去,只见他蜷缩在绒毯上,浑身剧烈颤抖,后背的妖纹竟又蔓延了几分,蚀骨钉周围的肌肤泛起青黑,显然是妖力又在作祟。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安羽!”我连忙俯身,再次渡入仙元压制,却发现这一次,妖力竟异常霸道,我的仙元刚一触及,便被瞬间吞噬。 而此刻的妖谷深处,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许秋莲正站在炼妖炉前,妖魅的面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她褪去了温婉的伪装,一袭深红色妖袍衬得肌肤胜雪,眼尾上挑,带着天生的魅惑,唇色嫣红如血,指尖掐着繁复的妖诀,炉中黑色雾气翻滚,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其中蠕动,发出刺耳的嘶鸣。 “断灵散,成了。”她低声呢喃,眼底闪过阴毒的光芒,抬手一挥,炉中飞出一瓶黑色粉末,泛着蚀骨的邪气,“白安羽,有了这断灵散,你的仙元会被彻底封锁,蚀骨钉的妖力会慢慢吞噬你的神魂,就算白倾年有通天本事,也救不了你。” 她身边站着一名黑衣妖修,正是方才追杀我们的妖修头目,此刻正单膝跪地,低声禀报:“回谷主,白倾年实力太强,属下没能带回清玄仙尊。” “废物!”许秋莲厉声呵斥,指尖弹出一缕妖力,狠狠打在黑衣妖修身上,打得他口吐鲜血,“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过没关系,”她话锋一转,抚摸着炼妖炉冰冷的炉壁,笑得残忍而得意,“断灵散已成,我自有办法让它落在白安羽身上。白倾年再能打,也护不住一个仙元断绝、神魂将灭的废物。” 她抬手,将断灵散交给另一名心腹妖修:“去,想办法混入雾隐山,把这断灵散撒在白安羽身边。记住,别惊动白倾年,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心头的月亮,一点点变成毫无生机的顽石,让他尝尝,什么叫绝望。” “是,谷主。”那妖修领命,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洞穴深处。 许秋莲望着炼妖炉中翻滚的雾气,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执念:“白安羽,你占据清玄仙尊的位置太久了,占据白倾年的心也太久了。这一切,都该物归原主了。等你神魂俱灭,我会和倾年一起,站在瑶台之巅,受万仙朝拜,成为真正的莲月仙侣。” 洞穴深处,蚀魂镜悬浮在空中,镜面映出白安羽在溶洞中痛苦挣扎的模样,许秋莲的笑声带着无尽的阴狠,回荡在整个妖谷,令人不寒而栗。 我守在白安羽身边,看着他渐渐平复下来,却依旧苍白脆弱的脸,心头满是焦虑。蚀骨钉的妖力太过霸道,我的仙元只能暂时压制,若想彻底拔除,必须找到上古仙草“凝魂花”。可凝魂花生于极北苦寒之地的万妖冢,那里妖力纵横,危机四伏,是仙者避之不及的绝地。 但为了他,别说万妖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我轻轻为他拂去额角的冷汗,指尖触及他微凉的肌肤,心头涌起一股坚定的信念。白安羽,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凝魂花,拔去你身上的蚀骨钉,驱散你体内的妖力,让你重新站在阳光下,做那个不染尘埃的清玄仙尊。 至于许秋莲,还有那些助纣为虐的妖修,我会让他们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血债,必须血偿。 篝火渐渐弱了下去,洞外的天泛起了鱼肚白。我望着白安羽沉睡的容颜,眼底满是温柔与决绝。护他,是我此生唯一的执念;灭妖,是我此刻唯一的目标。 灭心中灯火易,护心头月光难。 当妖雾笼罩了前路,当妖器威胁着你的性命, 我才明白,最坚定的不是誓言,而是护你的决心; 最无畏的不是仙力,而是为了你,敢与天下为敌的孤勇。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 你且安心沉睡, 待我归来,定护你一世清宁, 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第14章 万妖途险,断灵暗袭 万妖途险,断灵暗袭 雾隐山的晨雾还未散尽,带着草木的湿冷,漫进溶洞。我将最后一块暖玉塞进白安羽掌心,那玉是三百年前我在昆仑冰脉深处寻得,常年蕴着温和灵力,能暂护他经脉不受妖力侵蚀。他还在沉睡,长睫如蝶翼轻颤,苍白的脸颊在晨光中泛着一层薄瓷般的莹润,哪怕满身伤痕,那份清冷绝美的冲击力依旧未减,像被霜雪欺过的白梅,脆弱却倔强。 “我去万妖冢找凝魂花,很快就回来。”我俯身,在他额间轻轻印下一个吻,掌心小心翼翼地拂过他后背未愈的伤口边缘,声音轻得怕惊扰他的梦境,“这里布了三重护阵,寻常妖物闯不进来,你乖乖等我,别乱跑。”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眉心微蹙,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的暖玉,干裂的唇瓣动了动,却没醒过来。我心头一软,又替他掖了掖绒毯,目光在他脸上流连许久,才狠下心转身。玄色衣袍扫过溶洞的青石地,带起一阵轻微的风,硬朗的背影在晨雾中愈发挺拔,像一根撑天的柱,承载着护他周全的执念。 万妖冢在极北之地,跨越千山万水,途中还要穿过三道妖力弥漫的结界,凶险莫测。我御剑而行,玄色剑光划破天际,风在耳边呼啸,衣袂翻飞间,满是决绝。掌心的护心剑微微发烫,那是白安羽当年亲手为我锻造时,注入的一缕清辉,如今成了我心中最坚定的念想——只要能救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值。 行至中途,一道黑色妖雾突然从下方山林窜出,化作数道利爪,直扑我面门。为首的是一只独角妖狼,眼冒红光,气息暴戾,身后跟着数十只低阶妖修,个个獠牙外露,凶相毕露。“白护法,留下买路财,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妖狼嘶吼着,声音粗哑刺耳。 我冷笑一声,剑眉倒竖,周身玄光暴涨:“就凭你们这些杂碎,也敢拦我的路?”护心剑出鞘,寒光凛冽,我纵身跃下,玄色身影在妖群中穿梭,剑光所至,妖血飞溅。这些妖修虽数量众多,却哪里是我的对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已死伤大半,剩下的妖修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头就跑。 我收剑而立,玄色衣袍沾了些妖血,更添悍戾之气。指尖抹去唇角溅到的血珠,目光锐利如刀,望向极北的方向。这点阻碍,不过是开胃小菜,只要能拿到凝魂花,再多的妖物,我也能杀过去。 而此刻的雾隐山溶洞,白安羽缓缓睁开了眼。掌心的暖玉还带着白倾年残留的温度,溶洞中却少了那道熟悉的、让人安心的硬朗身影。他撑着身子坐起,后背的伤口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黑色妖纹隐隐发烫,似在蠢蠢欲动。墨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眼底的落寞,他抬手抚上额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白倾年的温度,清浅而灼热。 “倾年……”他轻声呢喃,声音微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三百年了,无论遇到什么危险,白倾年总会挡在他身前,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可这一次,他要独自面对这蚀骨的妖力,独自等他归来。 就在这时,溶洞外传来一阵极淡的异香,与许秋莲身上的妖甜气息同源,却更隐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涩。白安羽心头一警,清冽的眸光瞬间变得锐利,他下意识地凝聚起仅剩的仙元,护住心脉。可那异香来得极快,顺着呼吸钻入鼻腔,瞬间便蔓延至四肢百骸,原本被暖玉压制的妖力突然暴涨,后背的蚀骨钉像是被激活,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浑身剧烈颤抖,险些栽倒在地。 是断灵散! 他猛地捂住胸口,一口黑血从唇角溢出,滴在绒毯上,刺目惊心。仙元像是被无形的枷锁锁住,无论如何催动,都无法运转分毫,蚀骨钉的妖力顺着经脉疯狂蔓延,黑色妖纹已爬至他的脖颈,像一道狰狞的枷锁,要将他彻底吞噬。 “许秋莲……”他咬牙低语,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却因剧痛而渐渐涣散。他蜷缩在绒毯上,墨发铺散,苍白的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长睫紧紧闭合,却依旧不肯发出一声求饶,唯有额角渗出的冷汗和不断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他承受的折磨。 而妖谷的洞穴中,许秋莲正通过蚀魂镜看着这一幕,妖魅的面容上满是得逞的笑容。她一袭红袍,裙摆上的黑色妖纹在烛火下流转,眼尾上挑,红唇嫣红如血,指尖把玩着一枚刚炼制好的妖符,眼底闪着阴毒的光芒:“白安羽,断灵散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的仙元已被封锁,不出三日,蚀骨钉就会彻底吞噬你的神魂,到那时,你便会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再也无法碍我的事。” 她身边的炼妖炉中,黑色雾气翻滚得愈发剧烈,隐约能看到一柄泛着妖异红光的长剑正在成型,剑身刻满扭曲的妖纹,透着一股能吞噬一切的邪气。“这柄‘噬魂剑’,是用九十九个仙者的魂魄炼制而成,”许秋莲抚摸着炉壁,笑得残忍,“等白安羽神魂俱灭,我便用这柄剑,除掉白倾年身边所有忠于白安羽的人,再慢慢让白倾年相信,是白安羽自己修炼邪术走火入魔,与我无关。” 洞穴深处,传来阵阵凄厉的魂鸣,与许秋莲的笑声交织在一起,阴森可怖。她望着蚀魂镜中白安羽痛苦挣扎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占有欲:“倾年,很快,你就会彻底忘记白安羽,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们会成为上界最受敬仰的仙侣,共治三界,永世长存。” 我在途中突然心口一窒,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夺走。护心剑发出轻微的嗡鸣,剑身上白安羽注入的清辉竟黯淡了几分。是安羽!他出事了! 我心头一紧,再也顾不得隐藏气息,催动全身仙元,玄色剑光暴涨,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朝着雾隐山的方向疾驰而去。风在耳边呼啸,刮得脸颊生疼,可我却浑然不觉,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安羽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我曾答应过他,要护他一世无忧;我曾发誓,要让他永远做那不染尘埃的清辉。若他出事,我便是背弃了所有誓言,辜负了三百年的情分。 断灵散的阴毒,妖修的狡诈,许秋莲的狠戾,此刻都化作了我心头的怒火,燃烧得愈发炽烈。我白倾年此生,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许秋莲,你若敢伤安羽分毫,我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雾隐山的轮廓越来越近,晨雾却比之前更浓,透着一股不祥的妖异。我御剑俯冲而下,玄色身影冲破雾气,直奔溶洞而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我的心脏,让我呼吸困难。 安羽,等着我,我来了。 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灭心中灯火易,护心头月光难。 当远方的心悸牵扯着魂魄,当归途的风都带着不祥的预兆, 我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万妖冢的凶险,不是妖修的獠牙, 而是我拼尽全力奔赴的守护,终究慢了一步的恐惧; 是想到你可能独自承受苦难,无人依靠的心疼与焦灼。 我的月亮,我的清玄仙尊, 你一定要撑住, 等我穿过这漫天迷雾, 等我回到你身边, 定将所有伤害你的妖邪,尽数斩灭, 定护你周全,再无半分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