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将军想转正》 第1章 雍州重逢 顾砚没想到会在雍州和姜瑶重逢。 他奉命来雍州巡查,雍州太守在英华楼设宴。他随着太守正准备上楼,便听见大厅吵吵嚷嚷起来。大厅的歌女被闹事的客人要求陪酒,顾砚最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人,准备教训一番,却看见一位书生装扮的男子与那闹事的客人争论起来。闹事的客人眼见说不过书生,便要动手打书生。顾砚示意身边的侍卫出手相助,侍卫一个飞身过去,将闹事的人踢飞。书生感激地向侍卫行礼道谢,侍卫说了些什么,书生又向楼梯这边的顾砚行了礼。顾砚不以为意,便准备随太守上楼。 “二郎,你没事吧。”顾砚听见一声温柔关切的女声。 是姜瑶的声音。 顾砚怔住了,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书生方向。只见姜瑶拉着书生的胳膊,一脸关切。 他与姜瑶分别半年多,姜瑶一如记忆般温柔明媚。他向姜瑶走去。 “阿瑶,你……好久不见。”顾砚语气僵硬地冲姜瑶打招呼。 姜瑶还未开口,书生却先开口了:“刚刚多谢大人出手搭救,在下裴浔,这是内子。”裴浔皱眉疑惑道:“大人与内子认识?” 顾砚听着“内子”二字,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他没想到和姜瑶分别仅半年之久,姜瑶已有良人相伴。 姜瑶见到顾砚,反应却不似顾砚那般惊喜。只听姜瑶冷哼一声,又礼数周全的向顾砚行了个礼,语气疏离地说道:“顾将军安好。” “顾将军?难道是定远大将军顾砚吗?”裴浔面露惊喜,定远大将军战功赫赫、声名远扬居然来到雍州。又想起刚刚的风波,忙关切地冲姜瑶问道:“阿瑶,刚刚的事没吓到你和孩子吧。” “孩子?”顾砚这才发现姜瑶小腹微凸。 裴浔兴冲冲地对顾砚说:“对呀,阿瑶怀孕五个月了。” 顾砚脑子瞬间清醒,他和姜瑶分别半年多,姜瑶怀孕五个月了,一定是假的。姜瑶是江湖游医,行走江湖时常假扮身份,当初他和姜瑶为了寻药也曾假扮过兄妹。 顾砚刚准备多问些,好看出二人破绽,却见姜瑶不耐烦地拉着裴浔的袖子,说道:“既然顾将军出手相助,此事定能妥善解决,我们走吧。”裴浔听了这话,便向顾砚行礼告辞,小心翼翼又充满爱护地搀扶着姜瑶出了酒楼。 顾砚见姜瑶着急走,越发确定他们是在假扮夫妻,便派人偷偷跟踪姜裴二人,又派人查探裴浔身份底细。 事毕,顾砚随太守一齐上楼赴宴。宴席上太守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迫切地想找姜瑶询问清楚。姜瑶为何会来雍州?和那个叫裴浔的书生又是如何认识的?他们假扮夫妻在查探什么东西? 入夜,顾砚找人寻了裴浔一点麻烦,将裴浔从房间打发走,便来到姜裴二人的客房门口。 顾砚推门进去,客栈的房间十分简陋,姜瑶披散着头发,身穿里衣,倚坐在床上看书。对于顾砚的来访,姜瑶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头也不抬,平静且冷淡地说:“顾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顾砚:“阿瑶,你怎么会出现在雍州?你……与裴浔假扮夫妻,是要寻查什么东西吗?” 姜瑶冷哼一声,说道:“顾将军,谁告诉你我和二郎是在假扮夫妻?” 顾砚:“我……我们分别不过半年多,如今你有身孕五个月,难道你和我分别后立马就与裴浔成亲了吗?你不是这么草率冲动的人。” 姜瑶:“顾砚,你根本不了解我。我这人面对感情一直是冲动随性的。” 顾砚:“你不必赌气骗我。成亲是大事,姜家也算是大户人家,婚姻大事总要讲究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怎么会这么短时间你就成亲怀孕五个月。” 姜瑶:“姜家算什么大户人家!比不上你们顾家满门忠烈,顾将军还要以身报国。” 顾砚有些无奈,祈求道:“阿瑶……我和你说正经的,你也好好和我说话好不好?不要阴阳怪气的。” 姜瑶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顾砚,眼神里满是讥讽。姜瑶说道:“半年前不是你自己说你要以身报国,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吗?怎么当时我哪里惹到顾将军了?顾将军前一晚拉着我浓情蜜意说着些山盟海誓,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连定情信物都要回去了。我现在的刻薄可比不上顾将军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顾砚面对姜瑶的话,连反驳都说不出口。当时的处境,顾砚不得不对姜瑶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他想说自己是有苦衷的,但是说出来也不能改变现状,哪怕姜瑶现在对他余情未了,他依然给不了姜瑶山盟海誓。可是他还是不信姜瑶会这么快就与别的男子坠入爱河、成亲怀孕,姜瑶的性格确实有些急躁,却不至于这么冲动就托付终生。 顾砚:“你和裴浔来雍州做什么?是有什么东西要寻查吗?我或许能帮忙。” 姜瑶未答话。只见她掀开薄被,从床上起身,赤脚踩在地上,向顾砚走近,在距离他一拳处停下脚步。顾砚看着朝思暮想的人离得这么近,近到他可以清楚地闻到姜瑶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心脏不禁“扑通扑通”疯狂跳动。 姜瑶抬头看着顾砚,眉眼温柔,语气平缓:“顾将军这么关心我和二郎做什么?你怀疑我们是假夫妻,我怀孕五个月是在作假?” 顾砚斟酌该如何开口,姜瑶却掀起上衣,露出因怀孕而微凸的肚子。顾砚顿感局促,不知道该不该避开目光,有道是非礼勿视。 不待他反应,姜瑶已拉起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她因怀孕微凸的肚子上,说道:“顾将军,这下信了吧。” 手掌上温热的触感让顾砚愣住了,反应过来瞬间耳朵红了,姜瑶看顾砚害羞的模样,轻笑一声,将顾砚的手甩开,转身回到床上躺好,对顾砚说:“顾将军,麻烦你帮我熄个灯,怀孕疲累,我想歇息了。” 说完,姜瑶便翻过身背对着顾砚。 顾砚还有很多话想和姜瑶说,但姜瑶已经下了逐客令,看样子也不会再和他多说一句了。顾砚只得吹灭了房间的蜡烛,轻声关好门离去。 顾砚下了楼,却没有离开客栈,而是远远地观察着姜瑶口中亲密的二郎。只见裴浔在两名衙役的刁难下唯唯诺诺,手足无措,满头大汗。 “他一点也配不上我的阿瑶。”顾砚心里想着。 裴浔远远地瞥见了顾砚,像看见救星一般,兴冲冲地向顾砚挥手打招呼:“顾将军!” 顾砚大步走过去,裴浔也快步向顾砚走去,一把抓住顾砚的胳膊,拉着顾砚往两名衙役装扮的人跟前走。 裴浔边走边冲顾砚说:“这两位大哥是官府的,来找我盘问白天在酒楼的事呢!顾将军,你当时也在场,你快来帮我解释解释,我是路见不平,不是和那闹事的一伙的。” 两名衙役见到顾砚,忙向顾砚行礼。顾砚抽出被裴浔拉着的胳膊,冲两名衙役说:“白天的事与裴公子无关,我替他作保,你们先回去吧。” 两名衙役闻听此言,便行礼告退了。 “哎呀,顾将军,真是谢谢你!没有你,这事真是说不清。我都和那两位大哥说了我是路见不平,他们非不信,不许我走,拉着我盘问一堆细节。”裴浔连连向顾砚作揖道谢。 顾砚细细打量一番裴浔。裴浔生得相貌端正,气质嘛,挺符合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模样。顾砚想起裴浔白天插手歌女的事,若没有自己帮忙,可能就被闹事者打成重伤了,不禁在心里对裴浔一阵鄙夷。软弱无能还爱多管闲事,真不知道姜瑶喜欢他什么。 “对了,顾将军,我见白天你与内子似乎是旧相识。我问她你们的关系,她却不愿与我多言。顾将军,你是赫赫有名的定远大将军,内子一个江湖游医,怎么认识你这样的大人物?”裴浔眼神热切且真诚地看着顾砚,看起来对顾砚这个大将军满是崇拜。 顾砚对于裴浔的热情无动于衷,只觉得裴浔话多,为人聒噪。顾砚想起和姜瑶初遇时,自己总爱说话逗弄姜瑶,姜瑶也曾嫌弃自己聒噪。回忆往事,顾砚不禁面色柔和起来。抬眼看见裴浔的脸,面色又沉了下来,语气冷漠地说道:“阿瑶不愿意说,你还打听做什么?你们夫妻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裴浔听着顾砚的话,尴尬地挠了挠头。 顾砚看着裴浔唯唯诺诺的样子,越看越不明白姜瑶怎么会和这种人成亲,心想:“他与阿瑶要是在行医游历途中遇到危险,该不会还要阿瑶出手救他吧,他这个啰嗦的弱鸡。” 顾砚:“裴公子,阿瑶有说过你很聒噪吗?” 听顾砚提起自己的妻子,裴浔立刻来了精神,说道:“阿瑶怎么会说我聒噪呢!我与阿瑶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初遇时便相谈甚欢,后才定情。”说着说着,面露红晕。 顾砚听着却觉得这话刺耳,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与姜瑶初遇时,姜瑶只关心他身上的毒,并不热情。姜瑶总是沉默寡言,顾砚找她说话,她也不爱搭理。顾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许姜瑶本就不喜欢自己这样的人,喜欢裴浔那种文弱书生,他与姜瑶的感情不过是他一直努力强求的。就这一点强求的感情,最后也被自己搞没了。 裴浔“哎呀”一声,手拍了一下脑门,忙往客栈楼上走,边走边作揖告辞,说道:“顾将军失陪了。我出来许久了,留阿瑶一个人在房间里,实在放下不下,我要回去了。抱歉抱歉~” 顾砚看着裴浔离去的身影,只觉得今天宴席上喝的酒都在此刻化成了醋,酸得他浑身难受。 暗处的侍卫见已看不到裴浔的身影,便出现在顾砚面前,向顾砚报告裴浔的身份和底细。 顾砚越听越生气,没想到裴浔文弱的外表下却藏着狼子野心,姜瑶被骗了。 第2章 前去挽留 顾砚听了侍卫汇报后,一晚上也没睡。 他守在客栈走廊处,盯着姜裴二人的房门。他无数次想冲进去,告诉姜瑶,裴浔是个大骗子,又顾念姜瑶怀孕辛苦,需要好好休息,只好忍住待天明。 清晨,“吱呀”一声,姜裴二人的房门打开。 顾砚守了一夜的疲累瞬间烟消云散,紧张期待地盯着房门,却见裴浔挎着行囊从房里走出,顾砚沉下脸色侧身看向别处。裴浔看见顾砚,一脸兴奋地向顾砚大声问好:“顾将军,早啊!” 顾砚对于裴浔的热情打招呼,并不搭理。心里冷笑道:“虚伪的骗子,等会儿我就要和姜瑶拆穿你的真面目。” 裴浔似看不见顾砚的冷漠一般,自来熟地往顾砚这边走来,说:“顾将军,你怎么出现在这呀?你来找我的吗?可惜我不能和顾将军你闲聊,我和阿瑶今日出发去滇南,我要把行李送马车上。” 顾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会装,就这幅嘴脸骗得他的阿瑶芳心错付,更加心生厌恶,冷漠地说:“我来这里有公事。” “有公事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罢,裴浔便挎着行囊下楼。 顾砚见裴浔已消失在视野里,便闪身进入房间内。姜瑶看见顾砚有些诧异,顾砚忙关起房门,将门闩上,对姜瑶说:“阿瑶,我有事同你说!” 姜瑶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着发尾,冷淡地开口道:“不想听,你不必说。” 顾砚:“阿瑶!裴浔是个骗子!他——” 姜瑶“啪”得一声将梳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打断道:“顾将军,你大清早找我就是为了来诋毁二郎吗?” 顾砚:“阿瑶,我无需诋毁他,他本就是个骗子!裴浔装扮成书生模样,实际上就是个地痞流氓,四处坑蒙拐骗,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你唤他二郎,他可不是在家排行老二,他是地痞流氓中的老二!” 顾砚看着镜子里姜瑶一脸不信的模样,准备向姜瑶诉说裴浔的恶劣形迹,却见姜瑶转头看向顾砚,蹙眉问道:“你查他做什么?” 顾砚解释道:“我怕他实非良人,不堪托付。” 姜瑶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若喜欢一个人,他是什么身份于我而言不重要。” 顾砚说道:“你不在意他的身份,那他早就娶过妻子,这事你可知?他前两年便与一名名唤戚若瑄的南疆女子成了亲,成亲后不久那女子便有了身孕。一年前,那女子已怀胎七八个月,他们二人去滇南,不知遇上了什么事,那女子命丧滇南,一尸两命。” 姜瑶一脸“你在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的表情,故作惋惜的语气说道:“没想到二郎竟然有这么伤心的过往,戚姐姐真是可怜,我和二郎这次去滇南,一定要好好祭拜她。” 顾砚恨铁不成钢:“阿瑶!你怎么这么单纯!好好的人怎么会一尸两命,你如今也怀有身孕,他要带你去滇南做什么?这事肯定有猫腻!你赶紧与他断了!” 姜瑶沉吟片刻,说道:“那怎么办?我父母兄长还不知道我和他的事,如今我怀有身孕,若和他断了,我该何去何从?” 顾砚没想到姜瑶这么草率就与人私定终身,没有通知姜家亲长。心里直道姜瑶糊涂,又想这裴浔惯会伪装,装作文弱书生一幅单纯懵懂的样子,姜瑶涉世未深,才会被他骗了。 顾砚叹了口气,说道:“你遇人不淑,这事我也有责任,当初是我将你气走,才致使你遇上裴浔这奸诈阴险的小人。姜家不知情此事,你怀着身孕孤身回去,确实不妥。既如此,我来安置你。雍州事还未毕,我先派人送你去京城,防止裴浔对你百般纠缠。你到京城后,在顾府安心养胎。” 转念又觉得不妥,说:“不行!你不能去京城,更不能在顾府养胎!” 顾砚见姜瑶疑惑不解的样子,解释道:“皇上多疑,你怀着身孕住进顾府,他会以为你的孩子是我的。雍州事毕我便要去戍边,你独自在京城,若是遇到什么事,我鞭长莫及。” 姜瑶蹙眉道:“那顾将军打算将我安置在哪?” 顾砚正思考着,便听见裴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瑶!你怎么把门关起来了?”顾砚冲姜瑶摇头,示意姜瑶不要开门。谁知姜瑶站起身,绕过顾砚,打开门闩。 裴浔见到顾砚在房间内,满脸震惊,问道:“顾将军,你怎么在这?你的公事……和内子有关?” 只见姜瑶笑着对裴浔说:“顾将军告你的状呢!”说罢,二人便并肩下楼。 顾砚属实不明白姜瑶的行为,他明明已经和姜瑶说了裴浔为人深沉,满口谎言,姜瑶为什么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难道姜瑶和裴浔相处短短半年就情根深种了吗?还是因为怀孕有孩子,不忍心孩子出生便没有父亲?顾砚怀着疑惑跟随姜裴二人一齐下楼。 姜裴二人走到马车跟前,却停下脚步,不知在说些什么,只听见裴浔突然发怒,厉声冲姜瑶喊叫:“你和顾砚什么关系!不清不楚!” 顾砚心爱之人被别人怒喝,手比脑子快,“唰”抽出剑,向裴浔刺去。 眼见剑要刺中裴浔,裴浔闪躲不及。姜瑶一时情急,想护住裴浔,便徒手将剑推开。锋利的剑身划过姜瑶的手掌,瞬间鲜血淋漓。 姜瑶怒气冲冲瞪着顾砚,厉声质问道:“你发什么疯?!堂堂定远大将军要当街杀人吗?” 裴浔一脸心疼,拉着姜瑶受伤的手,口中连连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顾砚没料到这样的变故,心疼又内疚,忙解释道:“阿瑶,对不起!我看他……” 姜瑶:“与你何干?!”姜瑶用没受伤的左手在身上翻找,拿出止血的药粉洒在鲜血淋漓的右手伤口,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递给裴浔。裴浔接过手绢,温柔小心地为姜瑶包扎。 顾砚拿着垂下的剑,一时手足无措,恨自己的莽撞冲动误伤了姜瑶。顾砚想帮忙,但看起来好像也不需要他。 裴浔包扎好了,抬头看向顾砚,似乎要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却听见姜瑶语气里满是怒火说:“闭嘴!走了!疼死了!” 话毕,姜瑶便怒气冲冲上了马车,全程没有给顾砚一个眼神。裴浔见姜瑶上了马车,便没开口,上了马车驱动缰绳,向远方驶去。 顾砚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裴浔的身份做假,心里满是对姜瑶的歉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该对裴浔下杀手,裴浔好歹是姜瑶孩子的父亲,他们之间虽然相处时间甚短,但也有些夫妻情分在,自己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去插手。 顾砚呆站在那许久,心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不论裴浔是书生还是地痞流氓,若姜瑶喜欢便好。可是,裴浔前一任妻子死得实在蹊跷,现在姜瑶怀孕,裴浔还要带她去滇南,这事定有古怪。 顾砚向客栈借了匹马,追着姜瑶马车方向疾驰而去。快马加鞭,很快他便看见了姜瑶的马车。他在后面呼唤着姜瑶:“阿瑶,阿瑶——我有话同你说。”马车却没有停下。顾砚只得加快速度冲到马车前头,猛地拉住缰绳,瞬间尘土四起,马随着他的动作横停在马车前头,驾着马车的裴浔也只能勒马停车。 顾砚利落下马,朝马车走去。裴浔放下勒马的缰绳,往马车门边一靠,又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展开折扇,悠然自得、满脸玩味地看着顾砚走近。 马车里的姜瑶皱眉看着顾砚掀开帘子。顾砚见姜瑶这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显然刚刚那意外的一剑,姜瑶怒气还没消。 顾砚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阿瑶,你下车来,我有话同你说。” 姜瑶扫了顾砚一眼,说道:“你往后退十步,我便下车。” 隔十步两个人说话声音总不能太低,那裴浔这第三人定要听见,顾砚闻言没有行动。姜瑶一脸“你不后退我不会下车”的表情,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着。 裴浔摇了摇折扇,看看马车里的姜瑶,又看看顾砚。裴浔见两人都不妥协,便收起折扇,抵在顾砚的胸膛上,推着顾砚往后退,语气贱嗖嗖地说:“顾将军,叫你后退十步,没得商量,别站着了。” 顾砚思量一番,裴浔说得倒也在理。只好向后退十步,站定后冲马车喊道:“阿瑶,你下车吧。” 裴浔学人精一般:“阿瑶,你下车吧~” 姜瑶掀开帘子,确定了距离这才下了马车。 顾砚见姜瑶这么防备自己,心中泛酸,转而看见姜瑶包扎的手,关心道:“阿瑶,你的手还疼吗?” 姜瑶一脸“你在明知故问么”的表情,答道:“疼。” 顾砚歉疚道:“对不起,阿瑶,我不是故意伤你的。” 裴浔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道:“对对对,不是故意,是有意的。阿瑶呀,顾将军那一剑要是刺中我,你的二郎我呀,非死即残!残!” 顾砚瞪了裴浔一眼,恼自己那一剑没刺中裴浔的喉咙,让他还有机会在这挑拨离间。顾砚说道:“阿瑶,裴浔他实非良配。他若是真心待你,应该去姜家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你,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让你怀着身孕,与他四处奔波。” 姜瑶一脸不耐烦,想伸手捂住双耳,却因这动作拉扯到右手的伤,“嘶”了一声又放下手,说道:“这样的话我不想听。” 裴浔“啧啧啧”起来:“顾将军,你怎么当着我面说我坏话,这实非君子所为。” 顾砚见姜瑶拉扯到伤口,心中又是一阵懊恼,看着裴浔悠哉悠哉的样子,心下更加恼怒,说道:“阿瑶,裴浔之前的妻子死得蹊跷,你不能和他去滇南。你今日就与他断了,同我走,待我雍州事毕,便送你回姜家。” 姜瑶沉思了一会儿,似乎觉得顾砚说得有道理,迟疑道:“我怀着身孕回家,怎么和兄长交代?” 顾砚见姜瑶有所动容,心下一阵宽慰,姜瑶总算是听进去了。顾砚说道:“我会同你兄长说,你怀的是我的孩子,若是你兄长向你发难,一切后果我替你承担。” 裴浔将折扇收拢,冲顾砚拜了拜,一脸“顾将军真是大义”的表情,说道:“行吧,我愿意将阿瑶许配给你。” 姜瑶转头瞪了裴浔一眼,说道:“谁要你把我许配给他!”裴浔冲姜瑶挑了挑眉,神色颇为得意。 顾砚看二人亲密的小互动,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对姜瑶说:“阿瑶,我现在还不能娶你。一来天下未定,边疆多战事;二来皇上多疑,一直忌惮我,我若娶妻生子,只会连累你和孩子。虽然我不能娶你,但是我发誓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绝无二意。” 姜瑶还未开口,裴浔率先哈哈哈大声嘲笑道:“顾将军,你还说我不堪托付,对阿瑶虚情假意,我看你也没有多少真心实意。我都说了,你要是真心喜欢阿瑶,我愿意成全你,将阿瑶许配给你。你却拿什么天下、皇上来托辞拒绝,不愿意娶阿瑶。” 顾砚见裴浔屡次插话挑拨,瞬间怒从心头起,厉声喝斥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和阿瑶的事!” 裴浔没有被顾砚的喝斥震慑住,神色自若地展开折扇,挡着脸,露出一双眼睛,狡黠地看着顾砚,不再言语。 姜瑶笑了,笑得明媚又灿烂。顾砚一时间不知道姜瑶是在笑裴浔挑拨离间被自己喝斥,还是笑自己多管闲事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只得静静看着姜瑶。 姜瑶收敛笑容,对顾砚说:“顾砚,你回去吧,我不会同你走的。” 顾砚疑惑不解:“为什么?裴浔哪点比我好?你同他在一起,未曾知会亲长,怀着身孕还要四处漂泊。我虽然不能三书六礼迎娶你,但是我会和你回姜家,让姜家长辈做个见证,你可以留在姜家安心养胎,不必四处浪迹。” 姜瑶不为所动,冲顾砚摇摇头,转身扶着马车门边提着裙子要上车。顾砚忙向前走去,拦着姜瑶。姜瑶见顾砚向自己走近,停下动作,转头向顾砚厉声呵斥:“退后!” 顾砚停下脚步,却没有往后退。 顾砚:“阿瑶,为什么?” 为什么我明明告诉你裴浔居心叵测,你还要同他在一起?为什么我们只是分别半年之久,你就对别人情根深种。为什么我承诺你一生一世的誓言,你却不为所动? 姜瑶没有答话。裴浔见姜瑶要上车,便伸手去拉姜瑶。 顾砚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神色一沉,拔剑飞身向裴浔刺去。 “噌——”折扇在裴浔手中转了个圈,扇柄和剑锋交汇,发出刺耳的声响,闪身落地。 顾砚大惊失色,惊呼道:“你会武功?!” 第3章 旧情难忘 顾砚提剑向裴浔刺去,裴浔镇定自若用扇子格挡。 二人绕着马车过了几招,一时间尘土飞扬。顾砚有心想探裴浔武功的底,招式凌厉,裴浔只防守不做进攻,竟也游刃有余应付下来。顾砚见裴浔武功高强不在自己之下,当下更加担心姜瑶跟着裴浔的滇南之行。 姜瑶见二人打起来,出声制止道:“你们不要打了!” 二人却都像没听见一般,谁也不停手。 “顾砚!顾砚!你快住手!”姜瑶焦急地喊顾砚停手,顾砚置若罔闻,与裴浔缠斗起来。 “阿砚~我肚子疼。”姜瑶语气里满是委屈。 顾砚听见姜瑶说肚子疼,当下担心起来,朝姜瑶看去,只见姜瑶皱着眉头,弯着腰,手捂着肚子。顾砚看着姜瑶不舒服的样子,手上的剑也出的慢了些,裴浔抓住机会,一脚将顾砚的剑踢飞,又是反身一脚,直直踢在顾砚胸膛上。这一脚力度极大,顾砚被踢得后退了好几步,一声闷哼,吐出一口血。 顾砚顾不上自己的伤,便想去看看姜瑶。抬眼却看见裴浔已站在姜瑶身旁,神色得意。姜瑶刚刚不舒服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神色如常。顾砚这时才明白,姜瑶刚刚的不舒服是在做样子,哄骗自己,好让自己分心。顾砚露出了一个苦笑,可还是担心姜瑶,往姜瑶的方向大步走去。 “顾砚,你站在那里吧。”姜瑶语气温柔,神色平静。 顾砚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大步向前。 姜瑶见顾砚置若罔闻,顾砚往前走一步,她便往后退几步。顾砚走到姜瑶原先的位置处,裴浔拿着折扇拦住了他,对顾砚说:“顾将军,你停住脚步吧,阿瑶有话同你说。你们俩一进一退,僵持到明日,这话都没法说了。” 顾砚闻言止住了脚步。 姜瑶:“顾砚,梅花树下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顾砚想起了姜瑶在梅花树下说的话。 “顾砚,既然我的爱意于你而言是束缚,是枷锁,是禁锢,那我成全你。簪子还你,以后你的任何东西我都不要了,包括你的人你的心。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所以,顾砚今天是带不走姜瑶了,哪怕裴浔居心叵测,实非良人。 姜瑶见顾砚不再执着带她走,便上了马车。 裴浔冲顾砚无奈地摊手,一脸深表遗憾,跟后上了马车,驾车而去。 顾砚看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心痛如绞。伸手向怀中摸出一根断了的寒梅玉簪,苦笑起来。刚刚裴浔踢向他胸口的那一脚,他听见清脆细微的断裂声,因担心姜瑶无暇顾及,原来是怀中曾经的定情信物寒梅玉簪断了。 为什么会是簪子断了?还不如是肋骨断了?顾砚嘲弄地想着。 渐渐地,顾砚视线开始模糊,体内“浮生若梦”的毒开始发作。 顾砚握紧手中断裂的玉簪,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喃喃道:“阿瑶,这次毒发失的是视觉……” 无人回应。 顾砚苦笑,自己的专属神医,终于弃他而去。 两年前,皇上秘密召他入宫,让他到江南搜查瑞王通敌谋反的罪证。瑞王是皇上的叔叔,这事非同小可,需得秘密行事,他只带了十几名亲信来查案。顾砚到了江南,夜探瑞王府。谁知瑞王早有防范,布下天罗地网。顾砚武功高强,身陷埋伏本可以全身而退,可是此时突然视觉、听觉、嗅觉、味觉都失灵,五脏六腑疼痛难忍,不知中了什么毒。手下的亲信拼死才为顾砚杀出一条生路。顾砚虽摆脱瑞王府的追兵,但身受重伤,又中了五感异常的毒,奄奄一息,昏迷在河边。 是姜瑶救了他。 姜瑶告诉他,他中的是一种叫“浮生若梦”的毒,一开始中毒没有任何症状,中毒七日之后会突然爆发,五感异常,视觉、听觉、嗅觉、味觉都失灵,痛觉却会被放大,三日内被这毒痛苦折磨而亡。姜瑶用药压制了毒,让顾砚不至于立马丧命,但压制的毒每月都会爆发一次,不及第一次那般凶猛,但是五感中随机一感异常,无规律。 他曾与姜瑶四处游历,只为找到“浮生若梦”的解药。可惜,姜瑶还未研制出解药,他却要回到京城做回定远大将军,平定边乱。 他恢复了将军身份,给他下“浮生若梦”的人也在提醒着他,不能娶妻生子,不能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他哄骗姜瑶,“浮生如梦”的解药皇上已派太医为他研制,故意气走姜瑶远离京城,远离充满阴谋诡计的地方。 他想,或许他的困境解决了,他还能挽回姜瑶的心,与姜瑶重新开始。可是,姜瑶再也不会给他机会了。 ...... 边疆主帅营帐内,顾砚盯着从京城送来的信,是姜瑶寄来的信,心里忐忑又期待。 距离和姜瑶分别已经过了四五个月。那日雍州分别后,顾砚派人跟着姜裴二人。裴浔混迹市井多年,为人敏锐警惕,很快就发现并甩开顾砚派去的人,顾砚只能让人守在滇南。几个月里,守在滇南的人一直没寻到姜瑶的踪迹。雍州事毕后,顾砚回到京城汇报情况,又被皇上遣派到边疆戍边,不能亲自去寻姜瑶,没想到今日却收到姜瑶的信。信是先寄到京城顾府的,顾府又安排人寄来边疆。 姜瑶的孩子应该出生了吧,这信是来报喜的吗?她与裴浔分开了吗?她现下又在哪呢? 顾砚思绪万千,打开了信。 信是裴浔写的。 “顾将军安。我与阿瑶已从滇南回到姜家,一切顺利,将军勿挂念。我喜得一女,甚是可爱,名唤阿念。阿念未足月出生,身子孱弱,将军若是有什么稀世药材能赠与我,为爱女滋养身体,我感激不尽。顾将军得空可来江南,我与阿瑶定好生招待你。另附爱女画像一张。” 顾砚气得牙痒痒,看着裴浔满是炫耀的语气,脑海中浮现裴浔得意的神色,只觉得可恶。姜家是医药世家,又是江南一带药材铺子的大东家,怎么会缺稀世药材,裴浔这么说不过是来炫耀的。 顾砚打开信里夹带的画,展开一看。黑白的简笔画,画中裴浔怀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婴儿在裴浔怀中显得很是瘦小,平平无奇。 是姜瑶画的,顾砚认得。姜瑶平时会画一些草药,画人物也是这般简单形象。 “这孩子......未足月出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阿瑶才会早产生下这个孩子。”顾砚一阵心疼。 再过几日,他便可以回京述职,到时候绕路去江南,他要去姜家看一看姜瑶。 …… 顾砚趁着述职之际,绕道来到江南。 现下正值腊月,家家户户都忙着备年货,街道上热闹非凡。顾砚奔波数日,整个人狼狈不堪,找了家客栈洗漱休整一番,来到姜府门口。 顾砚曾随姜瑶在姜家住过一些时日,姜府的门人见了顾砚,便去通报主人。 “顾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见裴浔笑意盈盈地来迎接顾砚。 顾砚无视裴浔的热情,伸头向里看,却没有见到姜瑶身影。转眼看裴浔一副主人家的做派,心中不悦。裴浔向顾砚解释道:“顾将军来得不巧,阿瑶和兄长去药庄了,可能很晚才能回来,只能由我接待你了。” 说着引着顾砚进内厅。 顾砚见到了画像中姜瑶的女儿——阿念。怎么说呢,姜瑶的画很写实,这个小娃娃羸弱瘦小,面色萎黄,病怏怏的。 “和阿瑶一点也不像。”顾砚心想。他曾幻想过和姜瑶的孩子模样,眉眼要像姜瑶一般温柔,性格要像自己活泼开朗,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 顾砚看着裴浔满脸慈爱地逗弄着阿念,心里一阵泛酸。裴浔虚伪狡猾,姜家的其他人知道吗?为什么裴浔能留在姜家?还一副主人做派?顾砚细细打量着裴浔,虽然他很瞧不上裴浔,但他不得不承认,裴浔生得很不错,五官俊美,身材颀长,气质儒雅。 顾砚曾两次对裴浔拔刀相向,裴浔倒不记仇,拉着顾砚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显得十分熟稔。裴浔一会儿说自己从前行走江湖遇上的趣事,一会儿说阿念这个小婴儿成长飞速,一天一个模样,有多么可爱。顾砚向他打听滇南之行发生了什么事,致使姜瑶早产生下阿念,裴浔却又将话题引到阿念身子孱弱,他照料得十分辛苦。 转眼天就黑了,姜瑶却还没有回来。裴浔客气地邀顾砚留宿,顾砚也不推辞,应下了。裴浔给他安排的院子离姜瑶的房间很远,顾砚心下不快,这不是他曾在姜家的住处,便开口问了裴浔。 裴浔却只道是姜瑶的嫂子陆夫人安排的,他也不知为何这般安排。这院子偏僻荒凉,但有一株梅花树开得正盛,满院飘香,倒也有几分风雅。 顾砚听闻院子里有梅花盛开,想起之前他与姜瑶梅花树下的事,姜家人素来护短,想来陆夫人有心敲打敲打自己,便不再多言。 晚饭时分,裴浔邀顾砚到暖阁把酒言欢,还说什么不醉不归。 几壶酒下肚,顾砚倒还算清醒,裴浔却醉趴在桌子上。顾砚见裴浔已然喝醉了,便试探地套话。 顾砚:“裴兄,你和阿瑶滇南之行可遇上什么事?” 裴浔听顾砚提起滇南之行,突然潸潸落泪,喃喃道:“若瑄,我好想你啊~” 顾砚没想到裴浔还对亡妻念念不忘,顿时怒火中烧,本有的几分醉意被愤怒冲击得荡然无存。随即站起身来,“唰”抽出腰间的剑,横在裴浔脖颈上,质问道:“你对戚姑娘念念不忘,将阿瑶置于何地?” 姜家的管家见二人争吵起来,连忙上前劝顾砚冷静,又安排人去知会陆夫人。 冰凉的剑架在裴浔脖子上,裴浔却不惊慌,只是抬头眯眼冲顾砚打量一番,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顾砚看裴浔莫名其妙的笑起来,不懂他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握紧剑柄,往裴浔脖颈又凑近了一些。 裴浔摇摇晃晃地起身,脖颈因他的动作而被剑划出细小的口子,他却丝毫不在意。裴浔站定后,将顾砚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随即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剑刃推向一旁,对顾砚说道:“你想嫁给阿瑶!哈哈哈哈,你想做姜家的赘婿!阿瑶不理你,你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帮不了你啊!” 顾砚听裴浔挑衅的语气,怒气冲冲地抓起裴浔的衣领,怒声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裴浔拍拍顾砚的手,晕晕乎乎地说道:“松开松开!你不可对我如此无礼!小心我叫阿瑶再也不理你。” 顾砚冷哼道:“阿瑶若是知道你对亡妻念念不忘,她只会不理你。” 顾砚话音未落,便看见姜瑶向厅中走来。 姜瑶远远地便看见顾砚提着裴浔的衣领,不禁皱起眉头,冷声对顾砚说道:“顾砚!你又与他打起来做什么?” 顾砚松开裴浔的衣领,忙迎上姜瑶,冲姜瑶告状道:“裴浔他酒后吐真言,说他心里还挂念着亡妻,丝毫不在意你的感受。” 姜瑶没理会顾砚,指挥着小厮将裴浔送回房间休息。顾砚疑惑不解道:“阿瑶,你不是大度之人。” 姜瑶瞪了顾砚一眼,随即对一旁的仆从道:“顾将军喝醉了,送他回房休息。” 顾砚等了一天才见到心心念念之人,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没喝醉!阿瑶,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说。” 姜瑶却转身离开,顾砚想追上去,却被两名仆从一左一右叉着胳膊拦住了,说:“顾将军,请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顾砚放弃抵抗,心里盘算着晚点再偷摸溜出来找姜瑶。 顾砚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开门准备去找姜瑶。一开门便看见那两名小厮守在门两侧,顾砚解释道:“夜色正好,我逛逛消消食。” 两名小厮恭敬行礼,齐声道:“顾将军,请您回房间。” 一名小厮解释道:“我们夫人怕您乱逛到小姐院子里,您还是安心休息吧。” 顾砚心想,陆夫人真聪明。讪讪地关上门,回到房间休息。 顾砚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便听见姜瑶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你们下去吧!” 顾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忙整理仪表,准备去开门。 却听见“嘭”地一声,门被姜瑶踹开。 第4章 寒夜温存 顾砚看了看桌子上姜瑶端来的醒酒汤,又看了看站在桌边一脸不快的姜瑶,尴尬地开口:“这醒酒汤……裴浔有吗?他喝得比我多。” 姜瑶:“没。” 闻言,顾砚坐下,拿着勺子在醒酒汤里舀了舀,心里一阵甜蜜,姜瑶只为他熬了醒酒汤。抬头又见姜瑶很是不情不愿的模样,略有担心地说:“这汤……该不会有毒吧?” 姜瑶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说道:“一点点穿肠烂肚的毒药。” 顾砚见姜瑶说得坦荡,心下明白这碗醒酒汤里确实有毒,但不是穿肠烂肚的毒药,只是喝下会让自己受点苦头。顾砚端起碗,准备一饮而尽。碗刚到嘴边,姜瑶却拦住了他。 顾砚看着姜瑶夺走了碗,心里又是一阵甜蜜。开口想和姜瑶叙旧:“阿瑶,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哗——”地一声,姜瑶将醒酒汤尽数泼在顾砚身上,泼完将碗随意掷在桌子上。瓷碗“噔”地在桌子上打了个转才稳住。 顾砚愣住了,他只说了一句话,还是句道歉,姜瑶为什么要泼自己?因为他将剑架在裴浔脖颈上,为裴浔出气?可是裴浔对亡妻念念不忘,自己是在为她不忿。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得一脸无辜看着姜瑶。 姜瑶并未为此举做解释,说:“然后呢?” 顾砚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阿瑶,对不起。之前在顾府我和你说的话,害得你伤心离开京城才遇到裴浔。且不论裴浔有何过往,单凭他对亡妻念念不忘,便是没将你放在心上。” 姜瑶见顾砚又在挑拨她和裴浔的关系,面露不悦道:“不要提别人,只说你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自己的什么事?此行江南,为的是看一眼心心念念之人。如今见到了,心中升起妄念。既然姜瑶不在意裴浔对亡妻念念不忘的事,是否代表姜瑶并没有多喜欢裴浔,和裴浔在一起不过是当初赌气之举,如今有了孩子牵绊,勉强生活在一起罢了。 顾砚从湿漉漉的怀中掏出修补好的寒梅玉簪,双手虔诚地奉上,说道:“阿瑶,这簪子上次断了,我已找工匠修补好了,希望你能收下……”我们重新开始好吗?顾砚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酒壮怂人胆。 姜瑶睨了一眼,没有伸手接下玉簪。顾砚在心里长叹了口气,从前他送出这玉簪又要回,现在再想送出,姜瑶已不屑收了。 姜瑶说道:“顾将军,这是何意?” 顾砚讪讪开口道:“我想你对我应该还有几分喜欢的。”顾砚这话脱口,心虚地看了一下姜瑶。一抬眼,正撞上姜瑶嘲弄的目光。顾砚瞬间血气上涌。自己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姜瑶对自己有十分的厌恶差不多。 姜瑶见顾砚面红耳赤的模样,噗嗤笑出声。顾砚听见姜瑶笑自己,决定壮着胆子将不要脸贯彻到底,讨佳人一笑也值了,鼓足勇气继续说道:“世间没有别的男子能比我更爱你!裴浔不堪托付,你这么单纯善良,日后要是还遇到像他一般的骗子怎么办?只有我能给你幸福。”顾砚感觉醉意上来了,说话毫无条理。自己怎么敢大言不惭道“只有我能给你幸福”。 姜瑶听完,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姜瑶走到床边,抽出倚靠在床边的剑,转身将剑抵住顾砚的脖子,开口道:“我看你又在说些醉话。” 顾砚目光全程跟随着姜瑶的行动,抬头仰起脖颈,真诚地对上姜瑶的目光,说道:“阿瑶,我是真心想与你重新开始的。” 姜瑶收回抵在顾砚脖子上的剑,手腕一转,将剑柄抛给顾砚,说道:“你先表个真心吧。”见顾砚接住,姜瑶继续说道:“上次你把我的手刺伤了。” 顾砚将玉簪放在桌子上,伸出左手,持剑在掌心划拉一刀,鲜血淋漓。抬眼看着姜瑶,却见姜瑶眼中并无半分心疼。姜瑶说道:“顾将军,你糊弄我呢!上次你伤我的是右手,现在你划伤左手做什么?” 顾砚尴尬一笑,将剑放在桌子上,举起鲜血淋漓的左手,说道:“我已经划伤左手了,右手先欠着,下次还你。” 姜瑶扫了一眼顾砚哗啦啦往下流血的左手,默许了。随即在顾砚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抓起顾砚受伤的手,从怀中掏出止血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姜神医的药自然是极具奇效的,伤口流血的速度瞬间变缓。姜瑶掏出手帕,低头包扎起来。 姜瑶:“疼吗?” 顾砚嘴硬,答道:“不疼。” 闻言,姜瑶勒紧手帕。这下顾砚开始疼了。 顾砚看着姜瑶为自己温柔细致地包扎伤口,心中泛起涟漪。如果他能一辈子守在姜瑶身边就好了。不,姜瑶现在还有个女儿。要是他能一辈子守在姜瑶母女身边就好了。说道:“阿念出生时,你一定很辛苦吧。” 姜瑶怔了一下,停住动作,回忆了一下姜念出生时的场景,点了点头。 顾砚一阵心疼,懊恼自己不该以爱之名推开姜瑶,致使姜瑶遇上裴浔这个虚伪奸诈的骗子,怀孕还四处奔波流浪,致使早产生下孩子。顾砚突然心中又有些窃喜,裴浔对亡妻念念不忘,倒给了自己机会。 顾砚:“今日你也看到了,裴浔他心里还想着故去的妻子,丝毫不顾念你和阿念。你打算怎么办?” 姜瑶反问道:“你觉得呢?” 顾砚:“你与他本就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干脆断了。姜家若是顾念名声,怕你和阿念难以自处,我可以做阿念的父亲。” 姜瑶翻了个白眼,说道:“美得你!” 顾砚见自己心中算盘被姜瑶发现,也不装了,一脸诚恳地承诺道:“我会把阿念视若己出的!” 姜瑶放下顾砚包扎好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随你。” 顾砚见姜瑶同意自己做姜念的父亲,心中欢喜。拉着姜瑶的手,装可怜说道:“阿瑶,我真的离不开你。上次雍州分别,我的毒便发作了......” 姜瑶来了兴趣:“哪一感?” 顾砚指了指眼睛。 姜瑶胳膊抵在桌子上,歪头看向顾砚的眼睛。姜瑶的目光温柔澄澈。 顾砚被盯得有些口干舌燥,清了清嗓子,与姜瑶探讨起来分别的这几个月来毒发情况,说道:“上次失的是听觉,上上次......” 顾砚还没说话,却见姜瑶凑近,轻轻地在顾砚的耳垂上落下一吻。 顾砚整个人都僵直住了,不知道如何回应。 姜瑶站起身来。顾砚怕她要走,忙握紧姜瑶的手。却见姜瑶起身后没有走,而是岔开坐在顾砚的腿上,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顾砚,温柔地问道:“衣服湿了不难受吗?脱了吧。”说着,手伸向顾砚的衣带。 顾砚一把抓住姜瑶的手。仅这么短时间,姜瑶对自己的态度就天差地别了,顾砚有些不敢相信。姜瑶一脸“你在拒绝我”的表情看着顾砚。顾砚咽了咽口水,问道:“真的吗?” …… 一夜温存。 顾砚看着身旁已经空了的床榻,心里一阵甜蜜。 收拾整齐后,开门便看见姜瑶在树下折梅花。顾砚走近,轻轻环住姜瑶的腰,亲呢地唤着:“阿瑶。” “顾将军请自重。”姜瑶语气冷漠地说道。 顾砚如遭雷击。昨晚明明还那般甜蜜,现在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顾砚尴尬地收回手,想着该怎么哄姜瑶,却看见一名小厮走了过来。 小厮恭敬地向顾砚行礼,说道:“顾将军,我们大爷有请。” 小厮说的大爷是姜瑶的兄长,姜瑀,现在是他当家。顾砚想不出姜瑀找他是为什么事,他与姜瑀倒没什么特别交情。 顾砚随小厮见了姜瑀。 没想到姜瑀是来下逐客令的。姜瑀说年底事忙,招待不周,想来顾将军也是大忙人,便不多留他了。 姜家话事人都赶人了,顾砚不得不回房间收拾东西,看见那修补好的寒梅玉簪还在桌子上,心下黯然,灰溜溜地离开了姜府。 入夜,姜瑶在窗前的桌子上低头看书,突然一阵梅花香扑鼻而来。不待姜瑶抬头,便看见一支梅花伸在眼前,抬头便看见顾砚俊朗不凡的脸。 顾砚白天虽离开姜府,却没有立刻离开江南。入夜又偷偷潜入姜府,折了一支梅花,来到姜瑶窗前。 姜瑶有些惊讶道:“你不是走了吗?” 顾砚:“你兄长叫我走,我不好意思赖在姜府。但是白天你的态度,我想问问清楚。阿瑶,明明昨晚你对我柔情蜜意,白天却冷淡至极,我要问个明白。” 姜瑶:“师承顾将军。” 顾砚:“……你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气呢,那你不是真的恼我,对不对?我还以为……” 顾砚没接着说下去,姜瑶疑惑道:“以为什么?” 顾砚脸红到耳朵根,闷声道:“我以为是我昨晚横冲直撞,你不满意。” 姜瑶闻言笑了起来,没想到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会因为这事不自信。 顾砚尴尬地恨不得钻雪地里。 好半晌,姜瑶才止住笑。 顾砚:“阿瑶,你什么时候和你兄长说你我的事?” 姜瑶疑惑不解:“我和你什么事?” 顾砚见姜瑶装不懂,着急道:“昨晚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你和裴浔断了,我做阿念的父亲吗?” 姜瑶一脸天真无邪:“你要做阿念的父亲,你和阿念说,和我说做什么?我又不能让小小婴儿喊你爹。” 顾砚咬牙切齿道:“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 姜瑶却起身推着窗户外的顾砚往后,“吱呀”一声关起了窗户。 顾砚想开窗和姜瑶继续理论,却听见裴浔焦急的声音从连廊传来。 “阿瑶!阿瑶!阿念生病了!你快来看看。”裴浔抱着阿念,怀中的阿念哭声微弱,像小猫叫声般。 姜瑶打开门,裴浔抱着阿念进门来。 “阿念她身上的毒发作了。”裴浔语气里满是担心忧虑, 顾砚隔着窗户细细听着,疑惑不解,阿念一个小小婴儿身上怎么会有毒? 姜瑶翻出针灸包,为小小婴儿施针。 “阿瑶,看来那件事要提前了?顾砚会配合你吗?” 姜瑶听见裴浔提起顾砚,立刻伸出手指放在唇边,示意裴浔隔墙有耳。 顾砚听见裴浔向窗边走近,立刻飞身上房顶。 裴浔打开窗,没有看见人,冲姜瑶摇摇头。 房顶上的顾砚思考着裴浔的话。什么样的事,需要自己配合他们?昨夜并没有听姜瑶提起。所以,昨夜的温存也是姜瑶和裴浔设计好的吗?只是为了让姜瑶利用自己对她的情意,好配合她的要事?或许连裴浔邀自己喝酒,酒醉后对亡妻念念不忘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就是为了好让姜瑶顺利施展美人计。难怪姜瑶昨夜送醒酒汤时不情不愿的,醒酒汤自己也没喝上,全被姜瑶泼身上了。 顾砚心下一阵悲凉。 “阿瑶,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不不不!一定是阿瑶太过单纯善良才受裴浔的蒙骗!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一定要带阿瑶摆脱裴浔的纠缠,再也不让任何男人接近阿瑶,欺骗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