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单踹错屁股后》 第1章 这屁股… 《接单踹错屁股后》 文/小草不吃草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2025.7.31 * “纪少屁股踹起来,脚感怎么样?” “……” “是爆浆水感?奶油泥感?还是那种超慢回弹的扎实可塑感?” “……?” “你当他屁股是捏捏呢??” 滕染呛了下,没忍住说:“我要不给你出个脚感测评???” 姜予淇这个玩网鼻祖嗅觉何其敏锐,捋着挤出的双下巴深沉道: “你就出吧,这号一起一个不吱声。” 滕染:“……” 酒吧内,斑斓灯线频闪晃动。 节奏性极强的音乐鼓点一下劈过一下,引领舞池里年轻男女交身绰影的律动摇摆。 午夜时分,情绪杂糅的宣泄地,正值热火朝天的当口,鼎沸的尖叫噪声震人耳膜。 这一角不起眼的吧台相对清静,姜予淇对她的答案两眼持续性放光。 滕染人懒洋洋的,往前趴了点,慢吞吞地小口吸溜着杯海盐苏打冰沙。对这个关注点离奇的问题,狠狠地沉默住了。 在长达半分钟的沉默里。 她咬着吸管神思出走,疑似在仔细回味。 “说实话。” 姜予淇嘴歪成跷跷板:“哦?” 滕染“啧”了声,摇头惋惜:“当时穿的那双鞋鞋底太厚,没怎么感受出来。” 姜予淇:“……” 以上,关于两位花季少女对本城公子圈新来的那位大少爷屁股踹感的探讨。 事故还得从昨天晚上滕染接的一个外卖单子说起。 【把这杯冰咖啡给我泼他身上!!!一滴不剩!!!】 订单小票上,顾客备注的黑色加大加粗字体格外醒目。 哦吼。 吃瓜雷达呜哩作响,滕染特意打过去一通电话确认情况。 然后,她蹲在寒风呼呼肆虐的街头,听完了一场陌生小姐妹被劈腿渣模伤透心,从愤怒至极到嚎啕大哭再到心灰意冷感情层层递进的精彩solo哭戏。 听完的第一反应,滕染梗了一梗,一时不知是该先骂渣男,还是先顺着5G网爬过去撬开对面的头把那颗硕大的巨型恋爱脑取出来。 “不是姐妹你,他干那一行的……你走走肾就行了,走心咋想的啊?” “……”对面消了音。 似乎被问出了无比深刻的反思。 “呜呜呜他说了和我在一起后就金桶洗身上岸的呜呜呜……” 这种鬼话也信? 渣男欠揍,滕染听得火确实大,但她还是保持着一丝理…… “给个痛快话,你就说做不做吧姐妹,事成二百五!” “……” 这高风险的活儿,二百五赔她医药费呢? 把她当二百五呢? 滕染继续保持那一丝理…… “三百!” 一丝理…… “五百!不能再多了!他在外面最多值这个价!” “好嘞成交!” 那一丝理智,不是很重要。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钞票的侮辱和对渣男的包庇! 她业务熟练道:“叮——00号美少女泼手竭诚为您服务~” “……” 那头沉默了会儿。 显然已经后悔了,觉得花点他一次的钱只泼渣男杯咖啡不值当,就结合刚才的反思,临时下令。 “00号,你把他的屁股给我——” “踹!开!花!” 滕染:“???” 她脱口问道:“上帝您此言何故?” “曾经,有那么多类型的男模摆在我面前供我挑选,而我能看上他……” 小姐姐吸了口悔不当初的气,大展洪嗓:“就是因为他那对屁股够圆!够翘!!够有弹性!!!” “要不是他的屁股勾引我,我他妈能瞎了眼吗?!” 滕染:“………………” 这家伙咆哮的,她手机往外一撤再撤。 在那头复盘半天盘出个这啊? 真是够够的了。 一见钟情不稀奇。 一见钟臀还是头一回听说。 大千世界,无癫不有。 滕染活了二十年,见过颜控声控手控腿控喉结控青筋控发型控各种控,愣是头一回碰着屁股控的。 上帝姐的语气里,除了悔不当初,滕染竟然还品出了点以后都摸不到此等珍品佳臀了的遗憾。 该死的,是有多翘。 才能到这种地步都还无法让人完全死心。 在“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有多圆多翘多有弹性的何方神臀”的浓重好奇心驱使下,那五百块钱都成了次要。 最终,滕染拎着那杯被赋予讨伐渣男的光荣使命的冰咖啡,踏进了目的地—— 金梯里一家首晚开业的俱乐部。 金梯这光听着就壕气万里的名儿,是市中心东南区标志性建筑之一的别称,到晚上内楼外壁灯光一亮,金光闪闪,奢华气派。以人类渺小的视觉向上看去,犹如巨大一座直达夜空云霄的天梯。 此地大名鼎鼎,鼎就鼎在是富二代们醉生的金窝、梦死的天堂。 又称:二代同堂。 滕染跟这地儿能扯上的关系,也就外卖跑跑腿,保洁捡捡钱,Waiter收小费。 迈入那家俱乐部时,气氛正嗨上加皮。 一进去,她差点没被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的音浪给震得魂不附体。 适应了下听力,滕染根据上帝姐提供的大致方位和那位小嫩模杰出的屁股特征,用火眼金睛一扫,迅速锁定了目标人物。 进展比想象中的顺利。 本来她还以为俱乐部比较混乱,寻臀要费点功夫,但是多虑了。 蓦然回首,那臀就在中心卡座处。 茫茫屁海里,只见那对儿翘臀优越得尤为突出。 即使是在昏暗的环境下,强烈的彩灯炫瞎人眼,也没能淹没此臀的光芒。 该说不说,这屁股果真不是上帝姐还带着热恋期的滤镜尬吹的。 硬控她三分钟。 还有这大长腿,啧啧,团播里的特效都不敢这么拉。 大厅里最大最热闹的中心区域,独立于其他客位,分界线明显。 那人散漫无状地站着,半倚在单人座一侧展览各类名酒的欧古式立柱边。 他身旁,穿着吊带亮片短裙的长腿辣妹跟着音乐扭动身体,越扭越近,终于“一不小心”扭到他怀里,美眸对着他放电。 男人松松地叼着根烟,薄白烟雾丝丝上缭,隐约可见,他唇角勾得有些坏。 他身材高大挺拔,没站直也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矜傲感,并无过多肢体动作,甚至在女人想要与其耳语费力踮脚凑近时,连纡尊降贵地低点头都不肯。 线条简利漂亮的下颚微微抬着,怠着神色垂眼漠视。 从头至尾只是默许其小把戏,便足以叫人欲罢不能。 形态松弛,应对自如。 怀抱敞开,来者不拒。 典。 太典了。 典得不能再典了。 简直能抓起来做成标本供恋爱脑们避雷的渣男典范! 但是。 质疑姐妹,理解姐妹。 这等水准的高级钓王,除了像她这样心志坚定的标兵楷模,一般人还真难抵挡得住不良诱惑。 有时候,也不能苛责女人瞎了眼。 可能就是擦亮了眼,才会相中这种级别的货色。 倒也不像是至多五百的价格啊。 这人分明长了一副身价贼贵,又让人觉得掷千金睡一次就不枉此生的样子。 远观了个够,滕染是时候要近泼了。 她棉袄外面套着黄色的外卖服,在纸醉金迷的清凉酒池里像只走错片场的臃肿小黄鸭。 一路顶着周围异样的眼光,步履艰难地挤到这人跟前。 未得到回应的**被打断。 辣妹抱臂站正,很是不爽地蹙眉瞅她。 “您好,请问是黄希杰先生吗?有一份您的外卖。”该有的程序得到位。 满厅的灯光张牙舞爪地乱闪,嘈杂鼓噪的背景音下,男人眸光微低,落在眼前小姑娘的脸上,定住。 盯着她,他没说话。 烟尾星点灼红明灭。 仅仅几秒,却好似被放得尤其漫长。 滕染静静地等。 片刻后,男人将唇间香烟摘下,掐在指尖挪远。 而后不紧不慢地,上身前倾。 随着这动作,项前细条银链从他敞低的领口掉出,在距离逐渐缩近的两人间悬空晃荡出忽长忽短的光点。 半遮面的雾散,滕染也在这同时,把他那张冲击力十足的脸彻底看清楚。 无人知晓下,心率直线上升得非常莫名。 男人朝她靠过去,颇为体贴地弯下腰。 俯首,侧耳。 滕染防诈骗似的警觉,咻地一退。 随即反应了过来,又上前,冲他耳朵扯起嗓:“黄希杰先生!您的歪——迈——!” 那一瞬间,男人似乎是被她的大嗓门喊懵了下,不过转而即逝。 他直起身重新靠了回去,眉尾轻挑,还是没吭声。 目光却无端无由地停在她脸上许久,略带不清不楚的兴味。 滕染:“……” 是个妹就要用眼神把两下啊。 死渣男。 他盯得实在有点久。久到滕染从审判到心虚,对方才终于往卡台的方向稍抬下巴,声音懒腔笑调,似有若无裹着股欠劲儿,学她刚才喊劈的口音:“歪迈啊,放那儿就行。” “……” 滕染当然没放。 箭在弦上。 她又衡量了下这事儿的风险,可一想到五百块和有一位眼睛哭红的小姐妹此刻正在期待着她的凯旋,就什么犹豫都抛到脑后了。 这年头,像她这样正义的跑腿不多了。 捏了捏纸袋,像是拉动弓弦的信号。 你犯贱,我放箭,没毛病。 滕染眼一闭心一横,硬着头皮就是干。 电光火石之间,杀了渣男个措手不及。 一鼓作气泼咖啡,乘胜追击踹屁股。 临了还附赠朗诵了一篇小姐妹真情实感写的小作文,把臭渣男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着众人的面身败名裂!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事儿不像第一回干。 内场从癫狂到死寂,前后不过五分钟,滕染凭借一己之力使全场在闪耀灯球下蹦迪拼酒的人呆若木鸡。 “刺啦——” 音响拉过尖长而刺耳的白噪声。 余下的只是静默。 静到有点阴间的默。 “……” 滕染原本还有点怂,这会儿做完了反倒油然生出一种畅快感,特别是那篇小作文骂得她振奋不已,感觉正义女侠的天降披风此刻就系在自己肩上。 突然想在这场惩治渣男的行动中即兴发挥点自己的style。 她走到被踹翻在软座上的渣男前面,像他刚才那样居高临下地弯腰,抬手按上他一边肩膀,威风凛凛。 “看你帅得挺有水平的,靠脸干点什么正经的不好。” “……” “你说你,做鸭就做鸭吧,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你还非要祸害人姑娘的感情。” “…………?” “渣男啊——”滕染继续往下矮腰,和半个身子横撑在卡座里,湿缕发尖戳着睫毛,满脸滴滴答答淌着黑咖啡的男人对上视线。 近距离观赏自己再创新高的业绩,“是个容易被追杀的高危身份。” “长点记性,也要点脸。” 她手背拍拍他半边脸,半扇不扇的,力度不重,但极为挑衅。 “下次别再玩弄别人的真心,还连吃带拿的了,好吗?好的。” “………………” 就在滕染打算收回手的这时,她发觉周遭的静默已然蔓延至整个挑高的大厅。 朝着诡谲的方向发展。 滕染一抬头,就见那位有幸在近旁目睹了案发全程,方才腰肢还扭得灵活如蛇的辣妹僵直立正,像是原地入了兵。 正双目空空地看着她。 她还不忘能拉一个是一个,“美女,他是个火坑,我的建议是别跳,你要不……换个男人钓?” 辣妹:“……” 辣妹抽了抽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她的目光一言难尽。 “他是不是火坑另说,但是,他不是黄希杰啊……” 滕染:“……?” 心脏骤停的几秒傻怔后,她听到自己打起飘的声音,显得很呆:“那谁是?” 此时,鸦雀无声的层层人群中,一位白脸小模子一脸懵逼、哆哆嗦嗦地举起手。 “嗨喽?那个……我应该是……” “……………………” 蹦! 沙卡拉卡—— 也就一秒钟的时间吧。 那五百块仿佛折换成了五百颗威力非凡的炸.弹,一股脑当头砸向滕染。 炸得她原地肢解、血刺呼啦。 这里有个槽,她卧下…… 晚安玛卡巴卡了。 眼前一白又一黑,最后闪出两行五彩缤纷的警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妈呀她踹错屁股了!!!!!! 预收《先亲为敬》专栏可收藏~ #高敏嘴硬·炸刺混球X坚韧稳定·娇贵公主 #很纯情的大型犬X有态度的反差兔 桑雪桃摔回传说中穷酸老家的第一天,就在狭窄脏黯的废弃小巷撞见当地一帮混混解决私人恩怨。 其中一位令她印象深刻:能打,脸帅,屁股翘。 主要深刻在屁股翘。 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就迎来了被当屁人逮住视线的沉默场面。 少年扯唇,声倦人恹,嚣张的尾巴拽上天:“给钱了吗你就看?” “……” 短短几秒,桑雪桃对这位社会哥下了定义: 不好惹,以及——屁股收费。 她很懂规矩,从兜儿里掏吧掏,掏出张红色钞票。 亮晃晃甩到他面前,“现在能看了吗?” 对方:? — 桐延县有头凶名响当当的大型恶犬,是十里八乡家家户户教育小孩的反面教材,也是各片地痞混混见了捂着屁股就跑的可怕存在。 和恶犬意外同住屋檐下的第二天。 桑雪桃遭威胁,“以后,你最好是能离我有多远就离我有多远。” 和恶犬意外同住屋檐下的第N天。 这人喝了点酒,浑身涂了胶水似的黏着她,扒都扒不开。 桑雪桃把扎在怀里的那颗脑袋上的炸毛捋顺,边惬意撸毛边耐心安抚:“放心,只要你不乱咬人,主人是不会抛弃你的。” 唐岑:“……” — 起初身边朋友都看得出,唐岑对这位空降大小姐没半分好感,烦不胜烦。 玩闹时打赌,他们狗哥迟早会受不了把人赶出去。 结果某一天大半夜,小街口的天角稀寥点了几颗星。 有人瞅见唐岑单臂卷着自己的铺盖和家当,冷脸不高兴地往这边晃荡。 “……” 那场景活像幅写实的动态画——丧家之犬。 打赌那群人无一不好奇发生了什么。 轮流盯了几天的梢,盯来他们狗哥对着手机十几次取消发送的认错,最后彻底没了脾气,低声好气哄的一句:“嗳,晚上回去给你带小蛋糕,别生我气了成不成?” 一群人头挨头蹲在一起,沉默了会儿。 “算谁赢啊?” “难说。” 又沉默了会儿。 “那钱咋整啊?各回各兜儿?” “买小蛋糕吧。” “……” 后来,还是同一帮朋友,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向来颓戾难驯的少年收了刺,甘心俯首低颈,乖乖被少女套上专属项圈。 一步一步,情愿被套紧套牢。 — 唐岑和桑雪桃都有对折不断的翅膀。 她永远是公主,是最耀眼骄矜的月亮。 就算暂时跌落,有他捧出手接着,放心里护着。 他永远是明扬的烈火,逆着风刃炽盛不息。 就算暂时颓茫,有她抓住他的手,救他于深水,予他一世光。 他们牵手看过田野高山,也并肩享尽无上荣光。 ◎狗脾气变没脾气 ◎运动员X古典舞|体型差 ◎微群像|治愈救赎|县城青春文学 顽固而专一X爱要坦荡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这屁股…… 第2章 给她一个象 那个叫黄希杰的渣男躲过一劫。 命是真好。 对比之下,滕染就很命苦了。 比替罪羊脸上冒着冷烟的黑咖啡还苦。 可想而知,当时她和那个“一觉值千金”的千金哥大眼瞪小眼,整个俱乐部的空气极速被抽干成真空,致人当场昏厥。 而到这儿。 其实也只是个令人窒息的开始。 俱乐部开业现场的鱼龙混杂,滕染在一开始进去时就感受到了,但她没想到当时那种情况,竟然还有网红在开直播,还是百万级的粉丝量。 这乌龙笑料实时同步到了社交平台上,吸引来了泼天的流量,并且直至此刻,经过二十四小时乐子大军的鬼畜剪辑、精华解说,网友的转发搬运、传播玩梗,事态大有发展到普网同乐的趋势。 滕染还是后面自己刷到切片才知道,原来那个她泼错踹错骂错的倒霉男人,就是北城豪门金字塔尖纪家那位刚回国不久就臭名昭著的大少爷。 纪逍罗。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 怎一个抓马了得?! 这二十四小时内,大概只有滕染嘴角是向下的。 好好好,天将降大财于富婆也,必先尴其心智,尬其筋骨,掏其钱包是吧。 …… “所以,客户姐那五百块钱付给你了没?” “……”问到点子上了。 滕染咽了口哇凉哇凉的冰。 “给了二百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要,她硬打了赏,备注说是医药费水滴筹。”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勒个南极人的纯棉秋衣秋裤床上四件套都要笑漏风了……” “……”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在滕染为自己的钱包战战兢兢时,姜予淇很大声地嘲笑她就算了,眼神还透着贼光,非要从她嘴里对那位纪大少爷的屁股套出个一二三来。 滕染也是被问得没门了。 “事出从急,谁一门心思跟渣男战斗的时候还注意他屁股什么脚感啊。” “……”有道理。 可没两秒,她话头又一本正经地转了个弯:“但是……” 姜予淇邪恶栀子花笑:“但是什么?!” “据我由远及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目测,那位的屁股堪称——” “臀中极品。” “哇。” “鬼斧神臀。” “呃?” “惊天翘臀。” “……” “惊为天臀。” “????” “已经不是翘到可以顶起一瓶汽水那么简单了,翘到天要是塌了,有他的臀顶着。” 滕染活人微死地淡淡描述,姜予淇爆笑出声:“哈哈哈神经病啊,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牛逼形容啊卧槽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被自己含臀量极高的十六字评价说笑了,还是被姜予淇的魔音给带笑了,总之滕染的嘴角终于也是向上了。 她苦中作乐:“说真的,女娲零件作品大赛中他的屁股拿第二绝对没谁敢拿第一,他要是去给哪家整形医院做代言拍广告,那这家医院的臀部填充项目一定生意火到爆,轻轻松松入围世界百强,他本人还能在群星云集的微博之夜一举拿下最佳金臀奖一炮而红。” 滕染属于是梦到哪句说哪句,深耕在自己抽象艺术的freestyle里,也不管要笑抽过去的姜予淇。 “臀外有臀,跟他比起来,那个小白脸不值一提,根本就是小臀见大臀!” 姜予淇笑得拍台,动静太大,服务员和临近客人频频投来关注。 虽然人早就丢大发了,但滕染还是食指堵唇示意她小声点。 叹了口气:“谁成想,眼光错付了。” 说着,脑中自动弹出画面。 可能是被昨天那位小姐妹成功洗了脑,也可能是被花样给她p表情包的整活网友逼得人有点疯魔。 滕染忽然邪门地蹦出来句:“圆是够圆,翘也够翘,就是不知道摸起来,够不够有弹性啊?” 姜予淇笑疯了。 滕染这人,给她一个象,她能抽动整个地球。 “诶,不过话说回来……” 姜予淇揩掉眼角笑出的泪,纳闷道:“那位大少爷全程就任由你摧残他啊?” 那可不。 他但凡中途吭一声,她也不至于把整场闹剧进行到底,还喜获自由发挥的空间。 滕染苦涩地揉了把头发,瓮声瓮气:“说时迟那时快,小女子行如闪电快如疾风,估计他没反应过来吧。” 姜予淇:“……” 给自己加工成古风武学奇才了可还行。 余光瞥到一旁,滕染重新拿起手机。 屏幕上是张在热搜前排广为流传的照片。 围观群众吃瓜的视角,正中间的主角被笼在夜场迷离的光线里。像素暗沉发糊,这人立体的五官和轮廓却足够清晰明了。 他人几乎是仰躺进卡座里,手肘半撑着座面,长腿屈撂在扶手上。 滕染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 黑发被泼湿坠下,他往额上撩了把,冷白肤上很快就只剩一点浅渍水痕,松散衣领歪斜到一边,紧瘦的锁骨凹处还滑着一块冷咖啡里带的冰块,化开的水珠滴滴晶莹,没入半隐半现的领口里面。 如同一朵被摧折蹂躏的娇花。 “……” 滕染对自己无语了下。 记这么清你要考研啊。 而照片里的她,那只睥睨碾压渣男的小黄鸭,戴着笨重的头盔,只被拍到了侧面,但也丝毫不影响那横扫酒场的气势,嚣张得很。 滕染:“……” 这下好了。 本来是去吃瓜的,现在变成了瓜。 原想辣手摧鸭,不如洗洗回家,她马上就要美少女变悲伤蛙。 呱呱呱。 令她意外的是。 饶是在那样的状况下,这男人仍挺处变不惊的,顶多有些懵,其余半分失态都没有。 甚至胸腹前连片湿透的衬衫贴出起伏紧实的肌理,描摹出的荷尔蒙很够料。 再加上他那张神塑的脸。 很容易模糊重点。 居然,有种…… 滕染急忙甩甩脑袋,没敢往下想。 “纪少天生流量圣体啊,比明星还有话题度,这一回国整得跟出道似的。” 姜予淇感叹了句,也扒着图片,职业病发作地放大仔细观摩。 “哎蔷薇,你有没有觉得——” “纪少这张图有种难以言喻的湿.身.诱.惑啊?” “……” “咖色性感也是别有风韵,吼吼吼,好妖孽!” “……” “离限制级就差底下那一处欲盖弥彰的马赛克了!” “…………” “我说。”滕染脑门冒三点水,扁低了声:“出门在外,公共场合,没墙全是耳,咱聊点能聊的行吗?” 这说明什么。 她不敢想,有的是人敢想。 这也是此图能登上前榜传看不绝的原因。 就连热搜起的名都叫做:#咖妃狼狈,但实在美丽# 狼狈在哪一块了请问。 她怎么觉得,狼狈和尴尬全都留给她这个#骁勇鸭将#独享了…… 凭什么! 跟旁的姜予淇还在边欣赏边大胆开麦,只不过麦的音量调小了点:“瞧瞧这副易推倒被调教的神姿,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话,乍一看,还以为他是在跟你玩什么play呢。” “眼里没有被泼的恼怒,全是被玩的兴奋!” “……” 滕染:o.O? 乍、乍一看……是有点像。 但你先别乍。 让她先炸一会儿。 姜予淇在一顿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输出中猛然发现了盲点:“蔷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纪少也许不是没反应过来,而是你的行为正中他下怀?!” 滕染:“?” 呵。 呵呵。 m豆吗他。 姜予淇忽又激动道:“哎!这么一总结,我有了!” 滕染直觉不妙:“有什么?” 姜予淇:“肚子里的……” 滕染:“?” 姜予淇坏笑:“墨水呀!” “……” “依我智慧独绝的眼光,完全可以另辟蹊径做几期热点选题跟一下,标题我都草拟好了——” “‘跪求开班教程!纪大少的绝世翘臀是怎样练成的!’” “‘公子哥和外卖妹的CP我先磕为敬!现实比小说的狗血味儿更浓!咖啡奇缘之命中注定我泼你!’” “‘被踹当享受?扒一扒纪大浪子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癖好!’” 说罢,姜予淇期待地看向她寻求共鸣。 “一胎三宝,怎么样?” “……” 真是资深老营销号人了,专研这届网友爱看什么。 “闺血馒头非吃不可吗。” 滕染共鸣不了一点,木着脸说:“你可以天马行空,但不能敲我丧钟。” 姜予淇:“……” 当事人不捧场反抗议:“这墨水就在你肚子里墨着吧,别一连三胎魔童降世,尤其是第二条。” “那不行。”姜予淇哼唧着一把抱住她,差点从高脚椅上扑下来,“我知道蔷薇宝宝最好最爱我啦……” “我宣布,你就是我的神!” “独家!缪斯!女神!!!” “……”滕染干笑,不敢居功:“还是纪少舍身做出的贡献比较大。” “嗯嗯嗯,信女在此立誓,每火一条,我就给纪少的屁股上三柱香!” “…………” 画面感,怎么,一下,就蹦出来了。 服了。 想象力太好也是种病。 都说当爱好变成工作,热情就会消磨殆尽,可姜予淇不是这样,此女执行力过强,已经开始在工作群里和瓜味相投的夜猫子同事们推进起来了。 滕染手背托着脸,眉心倦倦,耷眼,百无聊赖地看回手机屏幕。 酒吧此时的氛围和昨晚的重合度实在太高,聊来聊去又绕不开这些内容,导致她想放空会儿,相关画面却怎么也甩不出脑海。 摇滚不熄的乐声像是要将环绕式音箱震破,偶有一下,贝斯独奏的电音骤地推高,那拨片像是也拨在了她记忆上的关键点。 滕染看着眼前的图片,恍惚出了神。 仿佛转瞬间,被拉回昨晚初见男人的场景之中。 奢侈浮华之所,他无疑是最抓人眼球的。 无可挑剔的出众比例,宽直平坦的肩,薄墨灰的缎面衬衫,垂顺泛冷光,沿窄腰两侧斜斜下敛,不规整地松垮着,顶端两颗前扣凌乱又随意地扯开,恣性中几分斯文打底。 身周多的是朋友和女人,可他兴致缺缺跟谁也没聊过三句。玻璃方杯折射红光绿影,他压低眼眸,漫不经心把玩。 没喝几口就无聊地扔下,咬上烟,立马有眼尖的为他点火,难说是无意的顺手,还是有心的留意。 他稍稍偏头,接受得熟稔。 明明以放纵形骸的行事风格游戏其中,偏偏身上压着股清贵不染的气质,又让他仿若置身事外。 黑支细长的烟身,始终燃着一圈不规则的猩红。 云里雾里,矛盾感重重。 声色犬马的玩乐场,所有的人和物都靡丽陆离,搅成扭曲交杂的色块,看不真切。 男人凸显在这样浓墨重彩的画布中央,唯独清晰。 像一颗,崩坏的星,独行陨落,单调地重复这过程。 舞台上,时下热门乐队组合炸场,伴随着阵阵高呼,冷焰火一竖竖迸射,大团大团的浓烟泡泡喷发,在乌泱泱的人海上方弥散。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数不清有多少道灯光和人影,放肆无律地交错着,在两人之间盘旋跳跃。 倏然某个节点,男人似有所察,缓慢地抬眸。正巧在这一刻,场内全部的光束变幻为炽白,朝中心聚焦,将那片空中漂浮的烟尘颗粒都照透。 现场躁动着,混乱着,滕染隐匿在暗,就这么于错身间隙中,窥清了一双桃花眼。 极其深邃而漂亮。 眼尾自然上扬的弧角,都仿佛是工笔精心添就的恰好。 有一刹那,男人像是和她对上了视线,又像只是漫无目的地望向她的方向。 金属乐器碰撞而出的混响戛然而止,安静突兀地降临,一秒、两秒、三秒…… 很快,贝斯音弦一声弹动的厚重嗡鸣冲进耳道。 滕染心脏为之同频一颤,怦地跳空一拍。 就如昨晚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给她一个象 第3章 新晋大魔王 回过神来。 滕染怔怔地眨巴了下眼。 下一秒,拗起一口气。 猛吸冰沙清醒清醒。 啊啊啊!这男人…… 就算是星,也合该是颗入侵她大脑的有毒外星! “姐妹们!素材都麻溜搜罗起来啊,迅速抢占热点高地,纪少免费大碗的流量不蹭白不蹭!这波首创三连要是破百万赞,区区年终奖不就手到擒来?” 滕染歪歪头,姜予淇按着语音条,语气难掩激悦。 然后居然现场抱着手机就开始忘乎所以地敲起脚本大纲。 “……” 你们营销号,是年底冲业绩吗? 不忍心打扰她下笔如有神的创作,滕染将后面的讲述默默咽回。 事情当然是有后续的—— “对不起”三个字,昨晚在她嘴里滚了无数个轮回。 滕染整个人破碎得这一片那一片,pia地上抠不起来的那种。 在男人要坐起来的时侯,已经有不少人围上去询问搀扶,她更是卑微地躬身哈腰,急忙上前架起胳膊,配上那身黄色外卖战袍,活像个亡羊补牢的狗腿小太监。 有人提出先去楼上包间换身衣服处理一下,有人“哎呦哎呦”着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或许只是为了起到个表关心的作用,还有几个人,对着她头盔上的小黄鸭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一锅乱粥咕嘟咕嘟的。 男人似乎也嫌烦。抬臂,掌心朝外,略微扣腕下压,一个轻飘飘的手势示意,闭掉一众七嘴八舌。 忽视围上来的一群人,纪逍罗很是不客气且十分自然地将要撑沙发扶手的动作转为了搭住女生手臂。 承着他的力,滕染和他不可避免挨近。 当时怎么说呢?可能是她的左脑和右脑在争夺前额叶抚养权的离婚官司中引发了共同财产神经中枢黄金巨矿的泥石流,带出的很多神金通过血液循环的光合作用腐蚀了她的心动脉让她变成了缺心眼…… 她才会自以为是地想用另一只手去帮男人弄掉右边锁骨里盛的冰块。 于是就产生了二度尬穿地心的场面—— 众目睽睽之下,在大少爷锁骨里铲冰。 特别滑,特别冰。 她的手也特别抖,没知觉了一样。 铲一下、铲两下、铲三下…… “好玩么?” “……” 目光相对,一躲一定。 最后那块冰与其说是被她铲掉了,不如说是被她搓化了。 滕染扛不住准原告方的注视,小脑袋沉重地往下一栽,盔顶弹簧底座的小黄鸭耀武扬威地就朝他弹了过去。 “这位小姐。” 小姐完就没了下文。 滕染颤出波浪音:“奴才在~” 她听到一声自喉底呵出的轻笑。 “你的鸭头,怼我脸了。” “……” 啊!啊!啊!怎么有人能套娃式地捅篓子啊啊啊!篓子外是更大的篓子…… 感觉在他身上捅出了一集倒霉熊。 “抱……歉……” 滕染畏畏缩缩地又把头抬起来。 男人先看向小黄鸭,挑了眉。 意有所指:“咱俩,到底谁是鸭?” 滕染能伸能屈:“我……是。” 男人又看着她的眼睛。直面而视,滕染视出了自己下辈子的八字。 也就是这辈子的死期。 但想不到,比她的死期先来的,是这人的返评。 “你搭讪的方式,是我环球见过的,最猎奇的一种。” 滕染:“……”不是。 什么玩意儿她就搭讪了? 什么玩意儿她就猎奇了? 职业滑铁卢啊……没眼看。 这一下给她的信用评级从珠穆朗玛峰滑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 自己的重大失误,滕染没想推卸责任。 磕磕巴巴地解释完抬头,就见男人似是不喜旁人触碰,接过递来的纸巾,正慢条斯理地自己擦着。 平静自若的,面上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讲话。 忽然,他又抬手,这次是按住在一旁暴跳如雷并对她劈头盖脸噼里啪啦扔鞭炮的俱乐部老板。 掀起眼皮淡淡瞥去一眼,“受伤的是我,你蹦跶那么高干什么?” 老板:“……” 虽然但是,砸的是我的场子啊! “我心疼你被误伤啊逍哥。”老板一脸三叩九拜请来的镇店之宝被糟蹋了的悲痛,手怜惜地伸向他。 被无情打掉。 “先把人赶了,我是猴儿吗?被这么多人围观。” “……” 滕染在一旁默默心说:猴儿可能,还没你这么受欢迎。 老板听吩咐,对讲机一个呼叫,至少有几十个保镖鱼贯涌入。 场地开业主庆贺,大多是被邀请来的客人,更别说这片都是他觍着脸摇来的贵宾,一个比一个贵,实在不好驱赶,只能叫训练有素的保镖把事发中心的卡座区包围起来,以人墙作隔离圈。 滕染呆了,扫视着里三圈外三圈左三圈右三圈的黑衣墨镜保镖,个个魁梧粗壮。 “……” 有一种被十万天兵天将捉拿的既视感。 死到临头命归矣,泼猴儿竟是我自己。 她那时还不明这人的来头,只是通过别人对他毕恭毕敬和老板如临大敌的态度不难猜出此人身家不凡。 虽然他不是男模,但看起来贵是真的。 踹一个蹭桌的小白脸,和踹一个C位的贵公子,结局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在这种情形下,滕染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戴着头盔,能缓冲一下拳脚的压力。 没有狡辩的余地,以至于她平时的口才都派不上用场。滕染站好,深深埋着头,那会儿乖得像个犯了错等待批评惩罚的小学生。 等他擦拭的空档,摸出手机。 “干什么啊?”老板生性多疑,瞪着她,口喷白沫:“要报警啊,该报警的是我们吧,我说你这小姑娘……” “不是。”滕染说,“我录个遗言。” 老板:“…………” 沙发上,男人往后靠,像是没忍住,沉腔笑出来,“我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人。” 滕染也笑。 比哭还辛酸:“您可以直接说但是。” “但是,我这件衣服新买不久,第一次穿,就被你泼了个透。” “……对不起。”她唯唯诺诺,很没有底气蚊子哼咛似的地说:“我赔。” “那就好说。” 男人漆黑的眼锁住她,比了个“五”。 滕染压根没敢往三位数上猜,“五、五千?” 老板哼哧一声,表情说你可别开玩笑了。 “五万啊……”滕染脚底板发软。 男人摇头。 “……五十万?!” 纪逍罗但笑不语。 “……”滕染目光空洞。 那别想了,她赔不起的。 男人那双手指节修长,骨感优美。 滕染眼瞧着面向她的那只优美的“五”翻转手腕,屈三指并两指,对她勾了下,“过来。” 还要近啊…… 滕染慢腾腾,两小步挪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感。 “手机,解锁。” 滕染放弃无用的挣扎,像个执行指令的机器人,递给他。 他点开她的扫一扫。 又点开他的二维码。 叮的一声。 扫码成功,金币清空。 这都不是要她割大腿肉,这是要她五马分尸啊。 凄凄惨惨戚戚,呜呜嗷嗷嘤嘤。 生无可恋地做好了要输入六位支付密码的准备,手机回到手里,上面却是已经通过好友验证的对话框。 滕染:“……?” “恭喜你。” “?” 镖墙之内的范围,静得与外有些割裂。 纪逍罗说:“你搭讪成功了。” 滕染:“?。?。?。。。” “五十万么,我不缺,所以你可以——” 不……不用赔了? 纪逍罗:“慢慢赔。” 滕染:“……” 不懂就问。 这人颅骨里装的是一颗巨大的溜溜梅吗? 似是衣服浸湿太难受,他拎了拎领子稍作调整,笑得很是善解人意。 也笑得滕染心里发毛。 那道声轨嵌合独特音色,低低懒懒的,滑出悠慢而戏谑的调性:“无期限分期还款,还免利息。” “怎么样?第一次当债主,我是不是很良心?” 滕染:“………………” 呵呵哒。 你是良心了,我是心凉了。 好消息,没被揍。 坏消息,喜提一屁股债。 滕染心有余悸地下来后,玄乎其神的大数据就受了贿似的一个劲儿地给她推送他风风雨雨的热议事迹。 她被困进一个名叫“纪逍罗”的信息茧房里蒸了个汗流浃背的桑拿。 了解到。 纪逍罗,北城新晋大魔王,混名大噪,离经叛道,乖张无度。 是个病得不轻、疯得嚣张的野路子。 她也慢知慢觉过来。 这大少爷当时没发作,不是脾气好,是恶劣潜藏在迷惑性超强的皮表之下。 他那句“慢慢赔”,也不是宽限,是恣睢起意的捉弄。 言外之意大抵就是—— 我要你,陪我慢慢玩。 …… 很完钱,也很完蛋。 意识再次回到现实,滕染已经鬼使神差地点进了那人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动态的发布时间显示在凌晨00:36。 对她来说是兵荒马乱刚结束的时候。 而他……还有心思对镜自拍?! 浅灰简约格调的浴室,壁光偏暗几度。 异形镜面的冰川边缘氤氲湿雾,像自带背景虚化的效果,格外突出重点。 半湿额发散乱垂下,男人低头侧着身。那件衬衫即将被他脱下,扣子全解,欲敞不敞。 顶光下,衣料轻透滑着光,腹肌整齐的块垒拓着阴影隐隐显形,下牵人鱼线收窄,比流理台高出一大截的腰胯微微前顶,肩背曲线张着力量感,利落而下。 哦哟,这片儿拍的,大有玄机。 好像什么都露了,又好像什么都没露。 脸挡一半也挡不住满屏蛊惑勾人的…… 涩气。 溢出屏幕的涩。 连带着手机都犹如被下了什么东西,烫着手心。 滕染:“……” 骚成这样,朋友圈到底有谁在啊。 被泼成那样还有心情凹自拍,是有什么做纪念的必要吗。 还是说无边无际的海域里有太多条鱼要钓,那好歹把她这只欠债小黄鸭屏蔽一下。 她真的理解不动,被踹了屁股非但没生气,反而完全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他别真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她那一脚给他踹爽了吧…… 滕染两眼逐渐惊恐。 “背着我看哪位帅哥呢?”姜敬业突然斜眼幽幽道。 “啊。”滕染被惊一跳,缩小图片,指尖发抖地退出去,屏熄了几下才灭,稳住声:“就朋友圈一个……” “……花枝招展的公孔雀。” “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了句:“就一普通帅哥。” “嗯是是是。” 姜予淇伸出一根指头戳破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普通帅哥能把我们蔷薇看得小脸儿通红?” 滕染啪叽捂脸:“……” 她哪有!是她今天打的嫩妹腮红好不好! 三两句岔开话题,再划开手机时,界面退了一半,停在和纪逍罗的聊天框。 备注她都没改,验证通过的消息下原本应该是空白的,此时却赫然出现一小行字: 【我拍了拍“L”】 滕染瞳孔地震:“!!!” 什么鬼?她什么时候拍的?! 呼吸都给她吓得骤断,哆嗦着手发现还能撤回,滕染一口吊起来的气没松完,倏地—— 一前一后两条信息跳入眼底。 【L:说吧。】 【L:想拍哪儿?】 滕染:“…………” 她觉得网上对他的评价还是不够全面。 应该再加一条。 病得不轻,疯得嚣张。 ……骚得没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新晋大魔王 第4章 要接吻吗? 【不好意思,手滑……】 不行,删掉。 【其实我是打算来还第一期的钱……】 更不行,删掉删掉。 【纪少,我半夜梦醒惊坐起,还是深感对不起,过来给你再磕一个。】 “……” 啥呀这是。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滕染就是觉得,无论她回什么,对面那人都能借题发挥。 所以,再三斟酌后,她选择稳妥地装死。 姜予淇扭脸看到她端着手机在这喧嚣的红尘之地打禅静坐,四大皆空,又开始笑。 笑够了才跟她碰杯,安慰道:“行了别多想啦,既然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坐这儿跟我把酒言欢畅赏美男,说明人家纪少没想为难你,当个小插曲哼哼就过了吧。” “……” 滕染在心里嗷嗷叫。 五十万! 每天还二十七块三毛九的话!这插曲就是五十年啊!!! 没这么插的。 姜予淇:“也用不着有负罪感,换个角度看,你也没泼错。” 听她这么说,滕染肌无力的眼皮子勉强拎起来了点:“换成哪个角度看?” “都是渣男啊,泼哪个不是泼?踹哪个不是踹?” “同**同源,权当杀鸡儆猴了。” 姜予淇小圆脸大圆眼,无辜又无害地语出惊人。 滕染:“……” 滕染:“虽说话糙理不糙,但你也不能太**。” 姜予淇:“桀桀桀。” 的确,要数纪逍罗身上最火的标签,还得是臭名远扬的渣界红人。 滕染判屁股的眼光有误,断渣男的没有。 他确实是个能被做成标本的渣男典范。 若说网上有一半的人沉迷在咖妃的美色中无法自拔,那么还有另一半的人,誓死追随为女除害替天行道的外卖飞腿小女侠。 无他,只因这位纪大少爷回国不到一个月供人争议的花边新闻就汗牛充栋了。 踢馆浪子赛道,荣摘桂冠,一骑绝尘。 被以犀利话风著称的名家媒体头条报道:“流水的女人铁打的肾,每根头发丝都染着不同香味。” 网上这两拨人呢,水火不容。 后者骂前者三观跟着五官跑,雌激素麻痹大脑,判断系统里塞的全是烂棉袄,应划分为老了但凡推销员长得帅点就能刷爆银行卡全款购入保健品全家桶、家徒四壁了还帮诈骗犯数钱的品类…… 而前者骂后者…… 很遗憾,前者骂不过后者—— 【谁不知道他是废墟啊!说的跟这座废墟我能躺上去似的,我只是个早七晚十全月无休下了班就瘫在出租屋的折叠床上靠舔舔颜续命的可怜牛马,别骂了别骂了……[流汗小人举旗投降]】 【叽渣渣这套皮肤真的很顶啊,在我这儿是客观主观双事实(没有说他人好的意思青天大老奶们明鉴orz)】 当然也有极少数两者兼而有之左右串频的成分,比如姜予淇。 上一会儿还在犯花痴,这一会儿中二病犯了拦都拦不住:“吾家有染初长成,奥特曼的接班人,铠甲勇士的继承者,黑猫警长的首席关门弟子,魔仙堡的下一任女王……” “外卖飞腿小女侠,致力于让正道的爱情之光撒满四海八荒!” “颤抖吧渣男!收你们来了!” 手势连比带划,诠释精分本分。 “……” 若有所思半晌,滕染忽道:“我决定了。” “?”姜予淇对着比出的手枪吹了口气,“决定什么?把我们咖门的门楣发扬光大吗祖师奶?” 滕染:“……” 姜予淇:“我能自降辈分内定一个大师姐的title不?” “……”滕染回说:“你叫大虱子都没问题。” 姜予淇:“……” 滕染接着说:“我以后只干两件事。” 姜予淇接着插嘴:“哪两件事?把泼式绝学和如来神脚练大练强吗?” 这永黑案底……估计到七老八十姜老太呲着牙龈也还是会拿出来蛐蛐…… 滕染无言了会儿,“你能尊师重道先让祖师奶说完吗?” 姜予淇忍住没把一口酒笑喷:“遵命。” 滕染做了个深呼吸,“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做到两件事。” 姜予淇捧哏地比了个耶,洗耳恭听。 像在看一个亲生的弱智,滕染慈爱道:“倾家荡产去还债,砸锅卖铁把你医。” 姜予淇:“……” …… 夜越黑,人越嗨,到这个点,酒吧里的人数不降反升。 台上空降了位DJ嘉宾,小有名气,慕名来的人挺多。帅哥打完碟来到台前跳了一段,身上的无袖白T一半被汗水浸湿,一半被台下勇敢的女观众挤着扎了孔的矿泉水瓶浇湿。 0点倒计时一刷新,气氛愈发高涨,音浪欢呼声炸翻了天。 DJ帅哥在变得整齐划一的嘹亮起哄声下喘着气音笑,然后一把将上衣撕成两半,媚了个大的。 健硕的男性身材引得整个酒吧尖叫连连。 滕染被吵得脑仁疼,终于分过去一眼。 肘弯架在吧台上,蜷着手托脸,她倦意横生地打了个哈欠。 那事儿把她闹的,一宿失眠。下午好不容易眯了会儿,还梦到纪逍罗红着眼发了狠地撵着她追,以牙还牙非要踹够她屁股一百下才肯善罢甘休。 “咱坐得是不有点远,要不挪近点?”姜予淇放大镜头,男DJ的腹肌拍得不是很清。 没听到应声,她转头。 一旁的某女一个长达五秒的哈欠把泪花打了出来,“……” “不是吧,这么没劲?” 滕染闪着泪花又瞟了眼,“也就那样吧。” “啊,确实……”姜予淇了然,“你不喜欢这种**喷薄的类型,你喜欢若隐若现的男狐狸精。” 滕染:“……” “但也不一定。”没等她说什么,对她了如指掌的姜予淇又鬼迷日眼地肘击她一下,“说不定让你朋友圈那位公孔雀给你撕一个,你就有兴趣了。” “…………” 滕染:“把你那张死嘴给我闭上。” 还有你啊死脑,别想了! 有什么好想的,不就那人的腹肌比台上的多两块吗?! 可等她反应过来,从块数到形状再到肤色,下意识的对比结果已经生成——还得是那位大少爷的带感。 “……” 求求了。 掌管记忆的神。 能不能一键删除脑子里有关那男人的安装包啊! 滕染是真真感觉自己被下了降头,兀自开启了一场深深的……自我施(催)法(眠)。 连姜予淇中间出去接了个电话都没注意。 五分钟后。 姜予淇大呼小叫地回来:“薇宝!天塌了!” “我哥出差提前回来了!我怀疑他是专门为了逮我……完了完了,家里三堂会审,违者打断腿,我得在死限前赶回去。” “……” 也就是说这死丫头甜言蜜语地大晚上约她出来,啃了她的瓜,敲了工作大纲,拍了帅哥腹肌,然后就要抛下她回家。 滕染被气笑:“姜猪猪,我只是你年终奖的渠道吗?” “哎呀怎么会呢,宝贝千万别这样想,你怎么可能只是我斩获年终奖的渠道,你的笑话还是我接下来至少一个月的快乐源泉呀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滕染嘴角一提又一耷:“报笑。” 姜予淇摸摸她的头,有点歉意但不多,“有你是我的福气,乖啊,下次请你吃大餐。” 说完拎着包急冲冲地走人,没走几步又想起什么,返回弹了下她脑壳,“别再想纪少了。” 滕染:“…………” “蔷薇,你要知道。”姜予淇难得郑重其事,“人这一辈子长路漫漫……” 就在滕染以为她的好诡秘临走前终于能憋出来个好屁帮她疗愈受伤的小心灵时。 姜予淇后面的话崩了出来:“总有更尴尬的遭遇还在未来等着你,到时候回头看,这点小尬根本无伤大雅。” 滕染:“………………” 好一个劝杀式安慰。 安慰得她想把自己的未来之路趁早给绝了。 “是你自己把嘴缝起来还是我帮你?” 滕染笑得杀气腾腾,行中指之礼把笑嘻嘻的姜予淇送走。 …… 勤劳小黄鸭今晚倒是很闲。 神通广大的网友连她的接单账号都能扒出来,滕染这辈子都没想到外卖平台上还能涨粉,主页挂的手机副号都被打爆不能用了。 她这个“外卖界顶流”暂时要避避风头。 真可谓一脚踹出千层浪。 这千层浪差点没把她拍死在岸上。 对面舞池的劲歌热舞换了又换。 没跟着姜予淇后脚就走,滕染正以她优秀无损的4K超清视力见证着一对男女从搭讪、到聊嗨、到贴舞、再到这会儿……吻得难舍难分的连续小短剧。 她没别的看法,就是一直困惑她的好奇又冒了出来—— 两个嘴巴子到底有什么好亲的。 这么想着,滕染上下嘴皮碰了一下。 就像涂完口红抿开的那样。 ……? 和这有区别吗? 不过就算是好奇接吻的感觉,她也没有要草率尝试的打算。 所以在又打发走一个坐过来搭讪的人后,滕染扫了一圈周围多余的空位,干脆把包放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吧台内不知何时换了个眉钉个性、长发狼尾的调酒师,静悄悄地旁观和打量。 心想要不是这妹妹表情太丧,丧得有点不好惹,她旁边那位子的上座率绝必会更高。 吧台顶上的镶嵌射灯落下和缓柔光,映射在成排倒挂的高脚杯上,淌出一片流动的光彩。但丝毫不及坐在这不起眼角落的女生靓丽照人。 乌发雪肤,唇是自然的甜柚红,底色外好像还自带一层亮晶晶的玻璃釉。 鼻骨细挺,鼻尖精致秀翘,睫毛长得能在山根投下一弯弧线。 严实的米色呢子大衣、款式最普通的牛仔裤和运动白鞋,被她随手放在一旁作用等同于“勿扰”立牌的包像是在哪家机构兼职免费发的、用了很久的那种大帆布袋,洗得干净又有点皱,看上去又新又旧的。 简单到几乎可以用朴素来形容。 可她本人是明艳型长相,巴掌大点的脸面部折叠度极高,眉眼不着妆也透一点复古港味儿的浓郁风情,学生气的青涩感也未褪,两相融出了种分外纯净的娇媚。 极具辨识度,是过目难忘的漂亮。 漂亮到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的穿搭在这酒吧格格不入。 欣赏美是人的天性。 调酒师没多余想法,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手机震了下,滕染拿起来。 姜予淇已到家,发来消息吐槽。 【膝盖在受罪了……】 【我靠你是不知道多惊险,我哥直接杀过来的,我刚出去就被逮个正着,身上酒味还没散,被训了一路】 【呜呜呜我也太惨了,刚成年那时候管得严就算了,我们都二十了,此时不玩更待何时!难道要老了坐轮椅上吹香槟吗???】 【他还要管我管到多久?就该早日给他找个老婆!】 滕染不嫌事大:【你有本事拿这话跟你哥对峙】 那头没音了。 不是怂了,就是正在被制裁。 过了会儿,甩过来一张跪地仰视的她哥怒发冲冠要吃了她的抓拍,后头的叔叔阿姨悠闲看戏。 “……” 姜予淇她哥怕是不知道,他的形象在她们的聊天记录里毁得很彻底。 每次被拍得,比鬼屋的重头NPC还要可怕。 滕染被逗乐,笑着回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但旋即,笑意又慢慢地灭了。 列表除了姜予淇的消息,无外乎就是广告热讯公众号,专业班级兼职群。 她无聊地翻了几下,突然觉得甜甜的饮品都索然无味。 其实有人管的滋味挺好的吧。 如果也有人管她,起码她在惆怅的此刻可以肆无忌惮地点一杯酒喝。 但滕染在外从不轻易喝酒。 因为没人会来接她回家。 没有人管她。 眼皮开始发沉,滕染是真的困了。 把杯里剩下一点喝完,她从高脚椅上起身,准备付账离开。 刚拿起手机,蓦地感到背后有人靠近。 随步伐率先掠过来的是一阵微风,裹挟檀木与白茶调的清冽男香。 莫名熟悉的香气之外。 更为强烈的,是一份渐渐逼近的、说不出来的存在感。 让人后脊有点发凉,汗毛有点倒竖。 大事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买单的话卡在那儿,滕染下意识转过头的同时,那人已在她身后站定。 微微贴近的非正常社交距离使她蹙了点眉,可抬起头的下一秒。 看清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 “?” 卧槽。 轰隆隆—— 滕染整个人像是被一记猝不及防的惊雷劈成两半,瞌睡虫都被劈得灰飞烟灭,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哟,逍哥大忙人,今儿终于有空回家看看了?喝点什么,老规矩?” 调酒师认识他,语气熟稔地调侃。 男人似乎也是这里的熟客。 “不了,想尝点新鲜的。” 滕染难以置信,仅隔一天,她就再一次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嗓音。 磁性冷感,用实质点的比喻,就如她喝的那杯沙沙的冰。 话是对着调酒师说的,纪逍罗眸子却是低下来看着她。 “我和这位小姐缘分匪浅,就来杯和她一样的吧。” 他眉尾单挑,语调意味不明,仿佛他们之间的缘分有多么的美妙。 滕染:“……” 开始忙活的调酒师微妙地看了两人一眼。 讲真,有一丢丢嫌弃他逍哥。 在上场的这几名选手中,不出意外他年龄本来就是最大的,话术还土得出奇。 可是吧。 事实证明,搭讪成功与否主要还是得看脸。 女孩儿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对前面那几个都是恹恹地板着脸直接回拒,拒绝的话都不带变的,但这回,两三分钟过去了,她都没吭声。 愣愣地盯着他们大老板…… 好像看入迷了。 滕染正在宕机。 重启失败,她好像有点死了。 谁能告诉她。 这人是从,哪块石头,蹦出来的。 她右边蹭着高脚凳,前面挨着吧台沿。 男人站在她身后,并搭了一条胳膊堵在她左方。 “……” 所以即便纪逍罗其实并没碰到她,滕染也感到了一种被围猎的危险和心悸。 滕染就这么僵着转了半截身的动作,无法言语,无法动弹。 稍微一动,肩膀就有碰上他胸膛的风险。 鼻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烟草味儿。 大脑空白的滕染在这时,注意到了男人黑色风衣里的内衬。 “……” 无语住了。 对这件衬衫是有多爱不释身?您洗洗它晾两天不行吗? 穿着昂贵的五十万就不要出来招摇过市了好吗! 还有这不好好的能穿吗?您金子做的大少爷缺那五十万啊?! 屁股被踹都不在意,在意五十万啊?! 啊?!!! 内心狮吼得厉害,实际上猫怂得一批。 在此刻,滕染浑身上下只有那对儿清澈的眼珠子是敢动的。 他一直在看她,她知道。 她却万万不敢再直视那双眼。 于是,缓缓上移了一半的视线堪堪停在了男人的唇上。 他的唇形好看得像花瓣,颜色也像,边角薄翘,厚度适中,很软的样子。 刚不久前好奇的那个想法,不合时宜且横冲乱撞地又冒了泡。 ——接吻到底是什么感觉? ——和这样看上去卖相就上乘的唇接吻又会是什么感觉? 两秒不到。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并且还不自觉抿了下嘴巴的滕染:“………………” 不是。 她不是没看那双眼吗。 怎么还是被下了蛊啊啊啊啊啊啊! 这科学吗??? 更恐怖的是,她眼睁睁瞧着这人的唇角一点一点地,勾出了更明显的弧度。 滕染目光一跳,就这么跳进了纪逍罗低垂下来的、黑漆漆的视线之中。 仍旧是灯光缭乱的情景,震耳欲聋的音乐。 巨响砰砰,碎纸和彩带纷纷洒洒。 不真实感升腾而起。 就在滕染生出了种时空错乱或者她在做梦的感受之际,男人忽地低身。 另一手臂也抬起,掌骨抵在她身侧的高脚凳边。 高而阔的身形织缠的阴影如网,密不透风地覆顶兜下,刚好将她罩住。 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笼。 停在进可亲退可被亲的距离。 这人眸色很深,轻易窥不见底,似笑非笑的眼神总是浮着几分,显得虚无缥缈,腔调也总是混不正经,因此出口的话难辨真假。 能让人接触到的,就只有与这副游戏人间的顶级皮囊相符的、直截了当的两样—— 百无禁忌的大胆,和光明正大的玩味。 与她对视几秒,纪逍罗脑袋稍侧,继续低近。 直到灼热的气息拂过滕染耳朵,一种掺着轻微电流的麻意陌生而又新奇,始于耳后,连着绯红一块儿,从脖颈下延到背脊。 他没刻意压低声音,只将字咬得略轻,在她耳边开门见山地问: “要接吻吗?” 问得,特别像是,看透她所想,贴心地主动邀请。 滕染:“………………” 又是一声砰。 调酒师手里正摆弄的shake壶没拿稳,掉了。 ……他耳道没长毛吧? 第一次见面就亲亲啊? 逍哥,你牛逼。 调酒师无声地“我操”了句,东西都顾不上捡,只为不错过另一人的反应。 就在他紧张兮兮地为他逍哥捏一把汗,以为他逍哥挨打和挨骂势必要二选一的时候。 女孩儿嫣然弯唇,笑了。 又在他以为他逍哥不费吹灰之力就撩到妹子,两人真有可能Kiss上的时候。 女孩儿偏了点头,仰起脸,也在他逍哥耳边,开口了。 “接吻就算了。” 滕染口吻轻飘飘,脸上笑吟吟。 “但是如果下次有女同志把你打骨折的话,纪少可以来找我接骨。” “……” “我不仅免费。”她戳出一根手指把人推远,笑容加深,“我还没学过。” 调酒师:“…………………………” 错了。 大错特错。 这位不是妹。 是很有态度的一位姐。 姐,你也牛逼。 第5章 逗猫儿呢您 纪逍罗就着女生指尖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力度,顺势慢悠悠地站直,跟人拉开距离。 笑时喉结微动,满身玩世不恭的张扬,举手投足又慵懒随意。 有点逗了人见好就收的意思。 调酒师将一杯薄荷叶缀边的海盐苏打冰沙放好,分析完俩人刚才那番对话以及大老板这十分愉悦的笑,咂摸出点味儿来了。 两人认识是前提的话。 那大老板来这一出子未必真是为了跟人姑娘亲嘴儿。 真实目的很有可能是……皮痒了找抽儿。 显而易见,这目的达到了。 看,逍哥被言语鞭笞后,笑得多开心。 而这姑娘依然笑盈盈的,甚至多了些疑似害怕得罪他老板的谄媚。 乌亮的眼睛眨呀眨,眨出了几分不谙世事的懵懂,通俗讲……就是装傻。 装得方才那话完全不是在外涵他。 装出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间歇性失忆症状。 滕染将旁边凳子上自己的帆布包拽回怀里,做了个“请”的手势,“纪少,您坐。” 纪逍罗半敛下眼看她,轻呵:“不了吧。” 他长唉了声,拖了点儿很欠的调:“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全。” 滕染:“……” ……好,好好好,OK啊,没问题啊,肯恰那啊,随便你啊。 爱坐不坐。 她一定是跟这男人八字犯冲。 怕不是前世宿敌修来今生孽缘。 但逼也得逼出一丝笑,这是来自债务人和小卡拉米的自我修养。 “那我就先走了,为了能够早日还清欠您的钱,我还有后半夜的几局砖场,您喝好。” 千万小心点,不要被呛死。 “……” 调酒师心言,姐咱要不想笑就别笑了。 笑得对方好像那类杀千刀的黑心债主。 笑出了种马上就要吹着号角揭竿起义的被剥削感。 滕染胡诌了借口,着急忙慌的,只想赶紧结完账溜人。 裹着大衣在暖气开足的店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不嫌热,这会儿有点汗如雨下的兆头。 冷不丁地,那人在一边又发出声响:“这单我请。” 她顿住,稍稍诧异地看过去。 纪逍罗靠在暗色纹路的大理石台边,人倦淡地懈着劲儿,就这样身量太高还是快够到吧台顶,有蓬碎几簇发丝被暖光染成金色。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波可杯外壁,指尖沾了冷温化开的点点透明水光。 唇上也是。 滕染没兴趣猜测大少爷那异于正常人的逻辑,也没想对大款客气。 巴山楚水凄凉地,羊毛不薅是傻币。 一句从善如流的“谢谢”到了嘴边,正要说出来。 就听大款一声轻笑,后头跟了句:“至于你的钱,记得攒着赔我啊,小乖。” “…………” 乖你个头。 把你头拧掉就不乖了。 滕染默了半天。 然后退了半步,给他鞠了个躬。 主要是为了在低头的时候能对他翻个白眼。 这躬足有九十度。 主要是为了能多翻一会儿。 再直起腰时却俨然是副识时务者活得久的机灵模样,“感恩您大人有大谅。” 男人心安理得:“嗯。” 滕染:“……” “好了,账不用付了。”纪逍罗不咸不淡地笑了下,“那就谈谈吧。” 滕染:“?” ……谈什么? 见他这句还真不像在开玩笑,滕染边茅塞边回想,犹疑地问:“我和您之间,除了那笔五十万的纠纷……” “难道,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看似招待起别的顾客实则还在全神贯注吃瓜的调酒师:逍哥这时候要是来一句“有个恋爱要跟你谈谈”,那将是土味绝杀。 妹子姐可能会把怀里的大帆布袋套他头上。 遗憾的是,他又猜错了走向。 只见纪逍罗又笑了下,“那当然是……” “另外一笔新的纠纷。” 滕染:“……” 调酒师:“……” ber,你俩拿的啥剧本啊? 演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滕染印堂飞着一排问号,按兵不动地呆了会儿。 直到一段时长59:59的录音怼到她眼前。 “……” 猛一下地,像被什么魔咒束住身。 滕染杵那儿像人海里的定海神针。 良久的沉默和静止过去。 面对眼下的局面。 滕染的第一反应很平静:哦,这人早就在这儿了,还偷听了她的墙角。 滕染的第二反应也还是面无表情:丫的,忘记让姜予淇那张乌鸦嘴“呸呸呸”了。 可在极速地回顾完她和姜予淇都口出了些什么狂言后,滕染的第三反应不太平了。 她嘴快一步,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像个嘭地爆破的气球,倒反天罡地质问:“你怎么偷听?!还录音啊?!” 她的跳脚,衬得纪逍罗的神态是万分的闲然自得,他悠扬着慢调“啊”了声,“关于偷听,不是我想的。” 他懒散一耸肩,“只能说,你们的对话内容太过引人入胜扣人心弦,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尤其是,我这个当事人的注意。” “……” “所以,按道理,你这单确实该我请。” “?” 这跳脱出太阳系的关联听得滕染太阳穴突突直跳。 像是看出她的疑问。 男人主动解答:“背夸寡人之臀者,受上赏。” 滕染:“………………” 滕染:“??????” “而关于录音……” 她就由于不可思议脱口而出的一句,这家伙还分起条析起理来。 “我不该录吗?” 纪逍罗反问,瞧着精彩变化的小河豚表情大赏,眼角眉梢都荡出直白不掩的笑,“毕竟开庭的时候,空着手去拜访法官不太好吧。” “……” “我起码得,对得起我原告的身份不是。” “………………” 怕什么来什么。 来什么怕什么。 历经社会的煎煮烹炸,滕染早就学会了泰山崩于前而…… 跟着一起崩。 的破罐品质。 但还是耗尽最后一丝元神强行镇定。 就是笑赔不出来了,语言也有点乱码,狡辩到最后全凭本能:“渣男,你听我解释……” 纪逍罗挑眉,要笑不笑:“嗯?” “……” 四目相对。 纪逍罗:“我怎么不记得,我渣过你?” “……不是,我夸你呢。” “?展开说说。” “在我的心目中,您实在是一位……帅到掉渣的……男神……哈哈。” 音落,滕染给自己圆沉默了。 这说法,鬼都不信。 鬼不信,纪逍罗信。 “哦,行。” “看得出来,你的确对我别有居心。” 滕染:“……” 我不是对你别有居心。 我是对你别有杀心。 他又点点头,“那开始吧。” 又开始什么我的大少爷…… 真的,很少有能让滕染跟不上思路的人,“……什么?” 他大度道:“不是要解释么,给你答辩的机会。” “……哦。” “其实,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位,是我的同学兼好友,她失业、失恋、挂科三重打击,回家还被她哥痛骂,心情很down……” 然后呢,快,然后呢…… 滕染考普通话最后一题都没这么绞尽脑汁。 但就像考试时说出“我最喜欢的季节是母鸡繁殖季,因为可以吃到最喜欢的西红柿鸡蛋面,要做出一碗脍炙人口汤鲜不怕巷子深的西红柿鸡蛋面,有以下几个步骤……”那样。 她的眼神从自我怀疑逐渐变成自我肯定。 “然后我就决定……” “给她来场脱口秀。” “……” 纪逍罗又明白了,“逗她开心?” 滕染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是这样……” “那你拿我的屁股秀?” “……” “我屁股的通告费给了吗?” “…………” 滕染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这折寿的二十分钟的。 反正到最后,她是一个音节也响不出来了。 话不会消失,话会转移。 全到了对方口中。 他正了正身,仿佛要发什么大言,那范儿起的,滕染想把台上MC的话筒抢过来塞他嘴里。 “首先,感谢你在对我的屁股进行亲密接触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方位点评。” “……” “其次,在我的律师联系你之前,我不做过多回应。” “…………” “最后,有一点例外,我想我需要及时澄清一下——” “你期待的臀部整形代言广告,很抱歉,我拍不了。” “………………?” “因为我的臀。” “纯、天、然,未、填、充。” 他最后的六字澄清可以说是住的豪华单间。 以此至尊的待遇来不容置喙地宣告自己优良妈生臀的骄傲。 摸爬滚打,行走江湖。 滕染练就厚脸皮,也见过许多厚脸皮。 但这还是她头一次,和没脸皮的打交道。 遇见棘手的,她也习惯先发个癫,这样不管是人还是事儿,大概率就都不怎么棘了。 可是很显然,她的基操和套路不适用于对面这位。 因为他已经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大道至简地癫到了无人之境。 难逢对手。 看来她还是,练习不够。 …… 人走后。 纪逍罗坐在女生坐过的那个高脚椅上,踏地的长腿弯曲着。 把冰喝完。 那抹纤倩的身影拐过人进人出的折廊口,衣角不见,调酒师安熊收回视线。 落回到男人身上时,不由愣了下。 跟刚刚和人小女生吊儿郎当胡扯八道的简直判若两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类似的错觉。 虽然相处不久,但正常来讲且据他观察,逍哥和他们小老板陈二少是一路人。家里有钱,花天酒地,人缘好玩得开,凡是烧钱的皆为爱好,身边男女都趋之若鹜。 可就是会有像此刻这样,偶尔一下的短暂瞬间,又叫人觉得两人大不相同。 有时大老板坐那儿安静那么一两秒,情绪稍微不那么外显于形,气场就隔了道无影无形的屏障般,淡漠得不易近人。 再具体的,也说不上来。 安熊照旧没多想,思绪拉回来,趣笑道:“逍哥,刚和那姑娘怎么一回事?” “逗猫儿呢您?” 男人未置可否。 过几秒,抬了眼。 又说:“不比猫儿可爱么。” “……你来真的?” 安熊默了下,严肃劝谏:“哥,你到这年纪要真想好好谈个女朋友……” “?” 纪逍罗皮笑肉不笑地打断:“重新说。” “……” “……你来真的?” 安熊默了下,严肃劝谏:“哥,那你可得悠着点。” 纪逍罗:“嗯,继续。” “……” 怎么着啊,NG一回,还成敏感肌了…… 但小老板可以尽情反杠,刚回国的大老板是真有点怕。 安熊顺着过了的那条好话接着进言:“你这样容易逗得人小姑娘下回不来了。” “不来了?” 也不知想到什么,纪逍罗笑了声。 “是啊,哪儿有您这么个惨绝人寰的逗法……” 安熊趴台子上话还没说完,面前男人忽然站了起来,他跟着由平视到仰视,“?” 他正题还没切入呢,就被他点通任督二脉了? 听不出来是不是随口的玩笑。 纪逍罗朝出口迈离步子之前,悠懒着嗓调撂了句:“那我追过去。” 安熊:“……” 安熊:“?” 说追就追啊哥。 行动派都没你动得快。 再一个。 人家逗猫,用猫薄荷。 你用啥。 屁股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逗猫儿呢您 第6章 在咬他 出了酒吧。 迎面而来的是一整条街的霓彩招牌和飕飕刮骨的寒风。 滕染冷颤一下缩了缩脖子,立起衣领,裹紧大衣扫视一圈。 没扫到熟悉的共享单车的时候,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扫到一街不重样的超跑的时候,她觉得非常不对劲了。 ……姜予淇,你好样的。 如果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果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今晚一定不会屈服在这女人的花言巧语下。 然后被拉进这个她后知后觉看着就消费不菲的鬼地方。 她哪怕是在被窝里抹着泪清点存款,也比又碰上那人强。 造孽呀。 身后有咋咋呼呼的动静,喝醉的人大着舌头和口气跟同行人吹牛批。 凌晨一点多,熬不住的那批已退场,没玩够的那批要通宵,酒吧街上人迹渐变稀寥。还算空阔的路边,她走着跟那群人沾不着边的相反方向,然而那团混着烟酒味的浊气却移得越来越近。 不善的意欲昭然若揭。 为避免糟心事的发生,滕染加快步速。 但就在这同时,假装摔倒扑过来的男人撞到她后背,撞得她一趔趄。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啊美女,真是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这货的大舌头还是选择性的,在那儿拙劣地自导自演上一出烂戏,边上几位扮演搀扶的角色不但没有一丁点儿要劝拦的表示,还个个心知肚明又不怀好意地笑。 “这么晚了就你一个女生啊?多危险,诶你看,我们人多,一起走,别客气,哥哥们送你回家……” “……” 危险? 要没你们这群狗杂碎,大半夜劳资躺路边睡一觉都安全得很。 现实是,对着一帮喝了点酒本就稀缺堪忧的智力素质更是全自动大消除的成年男性,滕染反应不大,克制着火气和骂人的冲动,连皱眉都微不可察。 借着光,她也认出了其中“醉”得最严重、开口说话的这人。 ——舞池里和女生搭讪不超半小时就动手动嘴的那个男的。 一个弱鸡她能较量较量,但一群弱鸡她寡不敌众。 滕染没搭理,在他的咸鸡爪熏过来前,扭头疾走。 不料听后面的动响,那瘪犊子踢踏着鸡爪子还要追过来。 他大爷的。 这种人怎么还不断根然后去SPA。 就在她盘算着实在甩不掉要不要来个两百米冲刺,起跑的姿势都预备好了之时。 后头换了阵动静。 有人音很低调很高地提醒:“艹,你对象来了!你他妈还演什么演,赶紧的。” 不远处,出租车上匆忙赶下来一个素面朝天的女生,脚下生风,风中捎着怒意。 “喝成这样你还要不要命了?!” 响起来的女声,在这夜里,在这街边,愈地尖亮。 “这是第几次了?来你告诉我,打视频报备的时候跟我保证的什么?!我说的话你全当放屁是吧?!” 可笑的是。 那帮朋友这时候争相劝起来了。 “哎别生气嘛嫂子……” “这不大家玩高兴了都多喝了点,出来玩难免的事儿,又不是天天喝。” “说到底怪我们这群放飞的单身狗啊,没个节制,不比哥们儿有个对象管着。” “嫂子,我哥喝醉了一直念叨你呢,大半夜非要给你买束花回去,说什么都不行,要不然早到家了……” 装醉男在一声声掩护下哔哔哝哝:“老婆我爱你。” 大冬天的零下深夜,女孩儿只穿着薄款的睡衣拖鞋就跑出来了,可见有多担心和急切。 瘦小的身板,风往衣服里灌,吹着散着的头发。 她扒开狗皮膏药般往身上粘的男人,很用力地给他拉高了外衣拉链,话里的气却已消去大半:“行了,你给我老实点,冻死了,先回去再说。” 走。 走你的。 别多管闲事。 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会变得不幸。 尤其是他人的情感纠纷。 你只个路人。 教训还不够惨痛吗? 这个插一手连二百五都没。 放下助人情结,远离乳腺结节。 滕染握紧拳头,强制地命令自己的脚尖变转方向。 装醉男走到一半蹲那儿了,别管胃里有没有,哇哇大口开始吐。 三分醉演得女生又气又心疼地拍着他背喂他喝水。 女生正喂着,忽然被人从后拍了下肩。 “?”一转头,先愣了两秒的。 是个约莫二十都不到的年轻女孩儿。这美貌……在夜色下头顶光环晃人眼的程度,还以为是明星……特别还两眼弯弯,挂着友好无邪的笑,甜俏俏的。 明明心里还烦着,但女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发出陌生的夹子音,轻轻柔柔地问:“啊……请问有事吗?” 滕染就这么友好无邪地笑着,夺渣男狗命来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个人呀?” “?” 她指指“一人我饮酒醉”的入戏男,天真得似乎只是好心地来提个醒:“他女朋友还在里面。” “??” 女生顿时皱起眉了,多少会不悦:“你搞错了吧,我就是他女朋友。” 装醉男一阵一阵的,立马又不吐了,发起酒疯来,很有恶心得让人想把他挂拼多多上供新老用户都砍上一刀的丧尸感。 滕染敏捷一躲,在一堆干扰的咳嗽声中超大声:“诶?那就奇了怪了,姐姐,刚才在里面和他亲得昏了天黑了地忘了情的人好像不是你呀。” 比演技是吧,来,让你看看什么叫戏王。 “……” 装醉男脸登时青了,演都不演了。 “不,你他妈谁啊?瞎管什么闲事……滚不滚,信不信老子揍你!” 滕染一个丝滑走位忙躲到女生身后,比人家高了一个头,缩下来委委屈屈的。 “姐姐,我刚才可看到了,你男朋友喝得烂醉如泥像死了一样,但嘴巴没死,还会乱亲别人,可怕得很。” “……” “姐姐你看,他好像还要打我……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毕竟我只是说好像不是你,又没说真的不是你……” “……” 滕染躲在女生身后娇弱惹人怜,眼神却挑衅地瞄准装醉男: 就你这点道行,还不速速跪下给你爹虔诚拜三拜! 装醉男破口大骂。 他女朋友站在他面前,犹似灵魂出了会儿窍,但很快,就从天降霹雳的状态中醒了过来,还没从出租车上下来时愤怒,冷静得可怕,扭头问了句。 “小妹,你确定没看错,是他,对吧?” 确认过眼神,她没帮错人。 没跑了。 这姐姐的这种冷静说明,接下来登陆的不是一场窝囊气,而是一场暴风雨! 滕染唰地就站直了,她们这边的气势跟着也高了一截,她的语气也从林黛玉切换成了鲁智深:“包的!姐!” 就恨自己没拍张照留下证据,“他们是个连续剧,我从头看到尾。我5.3的视力看到,他还伸舌头了!” “……” “我%#*,你有病吧?!” “老婆,宝贝儿,你听我解释,我认都不认识她,这个神经病臭婊.子无中生有造谣我!我根本没伸舌头……” “……” 兵不厌诈这招还是太好用了。 暴风雨来临前的两秒平静后。 滕染让出战场:“面对疾风吧。” 呼啦—— 喂他的那瓶水也可以泼他。 啪啪—— 左右两巴掌,力度双倍爽。 又是一咵嚓—— 滕染惊了。着实没看出来,这姐是个深藏不露的,瘦小的身体蕴藏大大的能量,动作标准的顶膝,攻打下三盘鸡窝,最后一招有力的过肩摔帅气收尾。 比她那一套泼上加踹都利索。 咚—— 男的捂着鸡蛋跪倒,磕了个大的。 而他的好兄弟们,傻了眼,不约而同捂住鸡蛋。 滕染探头森森地笑:“你们留这儿,是收尸还是陪葬呀?” “……” 一句话清场。 眨眼间,渣男成了孤家寡人。 不偏不倚,他跪在戏王脚边。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啊贱男,真是不好意思戳穿你了……” “这么晚了就你一个男生啊?在外面出轨多危险啊,诶你看,这下我们人多了,两个巴掌够不够?不够姐姐们可以一起扇你的,别客气……” 滕染擅装乖会认怂,但能出气也绝不受着。 当场报完仇,余光注意到身旁哭了的女生。 滕染神色稍正,从包里翻出一包新的纸巾递去,心叹口气。 她也安慰不了什么,就说了句:“天太冷了姐姐,下次出来记得多穿点。” 女生一听,哭得更凶了。 “诶……?这……你……我……诶……” 滕染无措了半晌,能想出来的也就是给个大大的拥抱,“别哭了,不值得……” 词穷的恍然间,记忆的屉子被抽开一格。 滕染想起,有人曾在她哭鼻子时安慰过她的话。 于是陡来的两秒怔仲后,她又说:“你的眼泪是珍珠,宝贵着呢,掉下来只会便宜他。” 果然有成效。 滕染嘿嘿一笑,“看,这舒筋活血地运动了一下,身上冒热气了吧?” 女生:“……” 呜呜死渣男狗东西,再也不谈恋爱了…… 呜呜大妹砸你好香啊…… 头顶光环,是又美又善良的小天使。 女生回抱了下,说了声“谢谢”,红着眼眶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的司机大哥踩油门前比来一个佩服的大拇指,本来凝眉目送的滕染霎时明爽了。 呱唧呱唧鼓起掌。 为自己的日行一善。 正鼓得起劲儿,脚面突地被抓了下。 滕染跳着往后一步,“哎呦我……忘了还有你这么个玩意儿。” 这下是真得在丧尸从地上爬起来之前来个两百米冲刺了。 滕染再次预备起跑。 忽然间,一道高高大大的身影神出鬼没地闪现到她前面,跟个雕像似的挡住去路。 街边路灯拨下不黯不亮的光,在男人投下来的黑黢黢的影子里,滕染迟缓抬头。 “?” 有些背光,她眯起5.3X2的眼。 看清雕像本雕。 “……” 如果内心OS能实体化。 那冷风嗖嗖的现在,她身上应该会多一件由十万个省略号制作而成的保暖大棉衣。 身为一个夜夜笙歌,在众多销金窟之间无缝横跳的纨绔大少爷。 你此刻不赶着去赴下一场**风月,而是无所事事地出现在这儿,挡一个平民小女孩回家的道。 你就,不觉得,你闲得有点ooc了吗? 滕染想问。 这位太闲的纨绔大少爷仗着自己身高腿长肩宽背阔的优势,竖行霸道地立在她正前方。 离她不到十厘米。 男人笑着看下来。 相视几秒,他抬起手。 呱唧、呱唧、呱唧—— 用那金尊玉贵的双手。 赞赏地,倾情地,抑扬顿挫地,为她响起掌声。 滕染:“……” 没必要。 其实台下的观众就你一个。 神经病啊! 她忍无可忍,咬牙道:“好狗……” “不挡道”还没听个声,她就光速秒怂。 因为面前这厮阴晴不定、玩不起地脸色瞬变。 好吧。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棍。谁让这位她一根毫毛也惹不起。 可滑跪的草稿还没打好,身前影子就朝下降了降。 迫不及待要揍她! 情急之下。 滕染抱头:“啊啊啊!我错了别打我!” “只要不打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紧闭着眼,滕染感到耳侧的手腕被一只干燥的大手握住了。 ……手不会要断了吧? 她跟姜予淇吃过不少瓜,二代圈里就有那么些个从国外回来的,金没镀成,反学了一身坏毛病,私底下使哪种法子折磨人的都有。 这个一笑她就发毛的纪少,越看越像! 再怂也得先保命。 对刚才那姐姐攻打鸡窝的招式留了印象,滕染依葫芦画瓢,出其不意地抬膝。 她自认为她速度超然,然而直接被制住了腿关节。 啊哦…… 一手一腿都失守,她金鸡独立的样子很狼狈。 没关系,她还有尖牙利嘴。 纪逍罗正想说点什么,就见有只小鲨鱼嗷呜一大口啃上了他握着她的那只手。 “……” 他无声失笑,眸底竟自然而然地泄出几点纵容的宠溺。 ……这都不松手? 皮是有多厚!还没咬到痛觉神经? 滕染的牙尖加了把劲儿,那攥着她的手也加了点劲儿,她被轻拽着旋了下身。 手和腿还在敌人之手,于是,她以一种相当诡异的姿势单脚蹦了两下。 旋转跳跃我不停歇…… 眼中的问号晃了两晃,“??” 搞咩呀? 两人位置互换。 纪逍罗挡在了她和爬起来的装醉男中间。 因这一举动。 手腕被扯着带到了男人襟前,咬着他的滕染也几乎埋进了他胸怀里。 鼻息间的冷空气全替换成他身上自内而外传递出来的熨着体温的沉香。 睫尖一眨,就刷过他外套。 视野受限,其他感官便被侧重。滕染感到鼻头抵着的胸膛微震,带出男人冷冷沉沉过嗓的一句:“还不滚,等着老子揍你?” 这话是朝后说的。 滕染一愣。 很快就听到一串仓惶远去的奔逃声。 她才意识过来…… 天杀的那个丧尸男还在! 也就是说,纪逍罗不是要揍她,兴许是看到了她身后的丧尸男有了动作才变的脸。 所以,他是要帮她……? 那她在干什么? ……在咬他。 哦。 在咬他。 在不遗余力地、恶狠狠地咬他。 “…………” 此时此刻的她。 恐怕在他眼里看起来更像个…… 突发恶疾、 饥不择食、 随时随地大小咬、 ……的丧尸。 不说忘恩负义吧,也是不识好歹了。 这农夫与蛇的一帧不知定格了多久。 悬于头顶的那把嗓音再响时,适才冰锥般的锋冷已烟消云散,携着些不着调的轻佻,低缓飘下来。 “小乖,我们的关系,进展得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 “这才多久。”纪逍罗放下她的犯罪工具之一——左腿,轻哂一声:“目标就从我的后面转到前面来了?” “……” “就这么喜欢和我肌肤之亲?” “……”偷换概念这一块。 他动了动手腕,笑说:“还赞不松口啊?” “……” 滕染小脑袋退后,瞅着那一排红艳艳的牙印默住了。 姑娘脸上羞窘的红涨得飞快,在路灯的映照下,和那尘絮飞蛾一样纤毫毕现。 滕染表情麻木,不敢看他。 “不好意思……” 纪逍罗“哦”了声,“来先咬后歉这招?” “……我说我困得神志不清,刚才其实是睡着了,梦见了一个大火腿肠就咬上去了,你信吗……” 纪逍罗:“肉质怎么样?” “……” 不愧是比她多吃几年盐多走几年路的。她就欣赏大少爷这种见过大风大浪也听过胡说八道,遇癫更癫,从不把话掉地上的美好品德。 滕染点点头:“很鲜美。” 纪逍罗笑出声。 男人掌心的温度有些高,烫烫的。 松开她的手时,粗粝的指腹像是不经意地,摩挲过她腕内薄嫩细腻的皮肤。 脉搏异常地一突颤。 又是那种又僵又麻的电流感,左腿腿弯也是。 伴随着心跳加速。 滕染不得不怀疑。 这人可能是个电击小子。 “我没听错的话,刚刚好像有人说,只要不打她,让她做什么都行?” “……”这壶开了吗你就提。 纪逍罗凝视鹌鹑样的女孩儿,又说:“差点被打的可不是你吧。” 滕染闷头,一味耍赖:“不得了,你耳朵进菌子产生幻觉了。” “是么。”纪逍罗摸向口袋。 “突然想起来,我手机录音还没关。” 滕染:“……” 眼皮儿作孽地一跳,终于,她抬起了眼。 男人又懒不支身地斜倚上了路灯。 仿古做旧的双盏铜艺灯,昏黄普通的光晕在他身畔却能洒出油画般的滤镜质感,没什么款式的哑黑色风衣被他穿得挺拓时尚。碎发搭额,手插兜儿随随便便往那儿一靠,仿佛要拍什么夜景大片。 撞入他目光的下一瞬。 纪逍罗唇边扯出点儿痞笑,又逐字逐句复述一遍:“做什么都行?” “……” 滕染被锤在自己挖的坑底。 打算将自己一埋了之算了。 未等她编出什么说辞。 他又启唇了,这句更是重磅级: “做主人也行?” 滕染:“………………” 滕染:“??????” 哪个主?哪个人? 什么主人?哪种主人? 滕染:“。。。。。。” 想来想去。 只能怪她那句说到一半的“好狗”。 有人深更半夜路边骚扰女性。 有人深更半夜路边做狗认主。 一时居然对比不出来,哪个更变态一点。 有些人的笑声很富有,有些人的笑声很贫穷…… 而这人的笑声,纯有大病。 纪逍罗笑得两肩都在小幅度地抖动。在看了眼时间后,适可而止地收敛。 但话里的笑意还是很浓:“小朋友,再不回家天要亮了。” “……” 他朝她略歪了歪头:“路上注意安全。” 该说不说,大少爷亲口关怀,感动了。 “咋。” 滕染吸吸鼻子,感动地说:“你在路上派人伏击我了?” 纪逍罗:“……” 第7章 触手可及的她 沿街走到尽头拐角,冥冥之中,滕染回了个头。 距离已经有些远,但看得见长街中段,男人仍靠着街灯,疏懒姿态未变。 只不过,他身边多了个美艳女人,皮草红裙下的身段婀娜多姿。 挽着他的胳膊,仰着脸不知笑意吟吟地对他说了什么。 纪大少爷罕见地来了兴趣,把头低到女人耳边回话。 滕染没再看了,转过来头。 见过这么非比寻常的两面,她对纪逍罗的认知在潜意识里发生了点变化。 他也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渣男吧,也不太像网上传的“万花丛中过,片叶都沾身”那样滥情不堪。 像纪逍罗这种颜值家世都难得一见的顶尖人物,天生就会给异性带来无以复加的吸引力和挑战性,不计其数的女人尝试着追求、征服可以说是必然的现象。 成人世界,这都是你情我愿、各凭本事的事情。 滕染觉得,纪逍罗才是那朵花。 只要绽放就避免不了招蜂引蝶。 哪怕他那双形似多情的桃花眼其实芯里是口清冷空漠的潭,深浅莫测,无甚波澜。 哪怕他其实眼高于顶,对谁也不过分留心、过分特殊。 而沾不沾身给不给蜜的,很任性,全凭这朵花的心情。 哎,他的人身横竖跟她没啥关系。 高德地图上两公里开外的共享单车停放点跟她才有关系。 设那么远干什么,她就问! 万一人家富二代喝醉了想蹬个二轮的吹吹冷风醒醒酒呢? 真是的,一点也不穷性化。 又冷又困的,滕染受不了了,放出一滴血,打了个滴滴。 秒被接单,平台都生怕她反悔似的。 车辆的基本信息跳出来:【劳斯莱斯幻影北A66666,司机距您6m……】 劳斯劳斯幻影??? 北A66666??? 6m??? 傻眼间,车灯已经闪过来。 滕染三分惊疑三分懵圈四分怀疑人生地直起脖子。 对面距她6m的劳斯莱斯掉了个头,停在她面前。 滕染:6。 这是真6。 谁家少爷卡被停了? 嚯,还是个外国少爷。 大高个,燕尾服,金棕发,蓝灰瞳。 男人下车,走至后座,为她恭恭敬敬打开车门,微微欠身,举臂挡于车门顶。 沉稳道:“小姐,请。” “……” 像从贵族宫廷盛宴的欧洲名画上扣下来的纸片人,有种不管人死活的AI感。 礼仪是很得体。 但她是回家,不是回宫。 这是她花两分钟在小程序上抢优惠券再花五分钟计算出最大折扣该有的滴滴待遇吗? 荒诞了。 难不成这其实是……她在路边等车等睡着了做的梦? 又或者,她不会坐上车就会被困进贵族画里成为纸片人吧…… 本来想掐自己的,但想到个更好的办法。 滕染又回了个头。 男人凑巧看过来。 她和纪逍罗遥遥对了一眼。 不是梦啊……? 行吧,那就当她中了小小的彩票。 滕染夹紧自己的帆布包,小心翼翼地抬脚上了豪车。 待她坐好,外国帅哥发动车子前先用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依次给她介绍了手边披毯和暖宝宝、座椅的各种功能调节按钮、零食饮料储区和便捷充电设备。 滕染:“……” 大哥,服务这么全乎,你莫不是上一份赚零花钱的兼职在海底捞? 座椅加着热,车速也很平稳。 渐渐回暖的身体放松下来,躺得好不惬意舒服,滕染更困了。 犯起迷糊时还在想。 要不说这人类有钱了,就老爱琢磨点有的没的呢。 包括但不限于,凌晨两点多开着劳斯莱斯出来在酒吧街头恭候着当仆人。 * “纪少,那姑娘又是您哪位妹妹?” 顺着男人追远的视线,红裙女捡来开场的话题。 纪逍罗耷回眼,唇抿住烟,单手点火。 Santos de Cartier贵金属打火机,在他瘦长白净的指间开出声叮脆的轻响,方银机身泛冷光,映着窜动的橘火,交织着在男人眉眼撒下一叠明暗光影。 就几秒的光景,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 他一手抄回兜儿里,徐徐呼出口烟,在心中笑。 咬字一顿,说:“亲、妹妹。” “……” 语味平平的三个字,谈不上认真,也不像玩笑。 女人瘪了下言,娇嗔与媚眼同步,“就你惯会唬人,哪有跟亲妹妹眉来眼去的。” 听来这话,纪逍罗轻敲烟柄的动作顿了下,而后心里的笑忽就直接亮到明面上。 红裙女被他笑得迷惑。 既被他意外笑起来的俊朗容颜迷了神,又被他这笑弄得挺疑惑的。 然后就听见男人心情还不错的声音:“你看出来,她对我眉来眼去了?” “……” 你他妈跟我求证呢?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现在要跟你眉来眼去的是老娘我。 可纪逍罗没半点儿走心,言语像在敷衍。 密垂的鸦睫终于舍得提起来点时。 一双深眸却仍未落到女人身上,不动声色地划过斜对面某处隐蔽墙角。 那儿有一人鬼鬼祟祟,手里举着相机,正对着这边的摄像红点幽秘暗闪,甫一露头就被发现了还浑然未知。 没意思极了。多年过去,他那二叔真是坐的位置越高,手段越低级得招笑。 预料如此的事,顺水推舟多回,也不差送这一次。 所以在女人恰时试探着挽上来的时候,纪逍罗没推拒。 “还是说,纪少就喜欢妹妹仔那款?” 红裙女仰面巧笑道:“妹妹仔有的我也有,但我会的,妹妹仔可不一定会。” 纪逍罗低睨,勾了唇。 可不知是何缘故,这个回应她的笑模糊在烟气后,反而疏远又冷淡,竟让人心底生出了种怯场的惊悸感。 跟传闻中的纪渣渣半毛钱也不一样,红裙女腹诽。 不管了。富贵险中求,帅哥勇中睡。 “纪少有没有兴趣,今晚和我走一个?” 这纪家大公子真人是个捉摸不定的,红裙女心觉很悬。 但她刚说完,反响寡淡的男人就确实又捉摸不定地到了她耳边回话。 远远看去,极为暧昧之态。 “走不了。” 他暧昧地回了这么三个字。 “……”女人再次瘪言,觉得他在耍人。 崩溃了,“为什么?!” “因为我不行。” “……???” 暗处的快门红光不要钱地咔嚓,纪逍罗乐意给足他人想要的素材,引人遐想地动唇: “因为年纪大。” “所以我肾虚。” “说两句就累。” “走两步就喘。” “另睡高就吧。” 红裙女:“……………………” 可以。 他妈的……理由给的很充分。 一石解决二鸟,烟只燃掉半根。 走远的红裙女余音绕街。 “谁他爹的给我传的信?!梁子结下了!” “纪逍罗是个绣花枕头不知道啊?!”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就是他已经到了花谢的年纪,身体的下半部分已经退休开始领养老金了!” “倚老卖老!还脑子有病!” 对此,纪逍罗没有任何的反应。 专注地目视着站在街头的小姑娘被那辆劳斯莱斯接走。 随即便转身走入街旁的一条巷子。 …… 装醉男这一会儿是真在吐,走哪儿吐哪儿。 街后巷道纵横,越往里越静,也越黑。 装醉男吐完,晕头转向地找路,路没找着,却打眼看见前头伫了一个人。起先他不以为意,走近了嘴里还骂咧着:“哪儿来的不长眼的,滚开,别挡爷的路。” 直到近到能看清这人是谁,装醉男虚浮的脚步绊得一退,双腿启动马达地开始抖。 “纪、纪少。” 来这地方玩的,不尽是些有钱的,也有装醉男这种没钱装阔的。 但有钱没钱的,绝没有不认识纪逍罗的。 酒劲儿反上来,又被突然出现在巷口的男人吓一激灵,装醉男几下绊得自己跌坐在地,冷汗飞流直下,怕得结了舌:“我我……我不是听您的滚了吗?” 纪逍罗像到这儿散步的,若无其事抽完最后一口烟。 黑寂中,他掐灭那点火星子,也掐灭地上人的最后一丝侥幸。 “你滚你的,我揍我的。” “谁也不耽误谁。” 装醉男:“……” …… 【先生,滕染小姐已安全到家。】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纪逍罗又重新靠回了那杆灯柱子。 脱下来的外套上间杂刺鼻的女人香水味和脏污的血锈味。 他皱着眉,嫌恶地不想多碰一下,丢进垃圾桶。 身上只剩下那件衬衫,随意两下挽到小臂上的袖子还未放下。 像是不觉冷。 另一个聊天框内,他耐心即将耗尽地敲字: 【三十秒。】 【再滚不过来,你就可以滚了。】 “本帅来辽!” 一秒的语音播完,低如兽吼的引擎声疾驰驶近。 一辆黑色兰博基尼Veneno甩过来,车形激进酷毙,拉风地炫了波漂移摆尾。 来人墨镜反戴,从头到脚的装扮不羁混搭骚包,很有二世祖领头人的叛逆态度。 接驾来迟的陈冠礼避重就轻道:“哥,金梯那边今儿特地为你组的局,你倒好,回店里干啥?” “什么局?” “还能什么局,给你赔罪的局么!” “害你屁股清白被毁的罪魁祸首小白脸还押在那儿等着给你请罪呢,我操——” 话说到一半,瞅见坐进来的他哥的手,骨节擦皮泛红,显然跟人动过手。 陈冠礼一惊一乍,扬调嚷嚷:“哪个孙子脸这么大,惊动我哥出手了?有人敢在店里闹事?” 说完抓起安全带就要下车。 “没。” 纪逍罗懒得解释,“冷,揍个人热热身。” “……” 陈冠礼噎了下,把安全带又扣了回去,扫量他一眼。 大冷天单穿一件凹风度,您不冷谁冷。 自从纪逍罗回国,陈冠礼越发看不懂他。 陈冠礼打小就讨厌他家里那位同父异母的哥,由是秉承着“亲哥的死对头才是我真正的亲哥”的理念,有事没事就爱上蹿下跳地跟着实力甩他亲哥百八十条街的纪逍罗,十年如一日地热脸追着他的冷屁股贴。 愈挫愈勇,坚持不懈。 然,见效甚微。 后来纪逍罗销声匿迹,风头和王座全让给了万年老二的他哥,年仅十七的陈冠礼大半年一蹶不振,大有哭淹北城的架势,哭完闹辍学闹离家出走要去找他异父异母的亲哥。 自然没找成,被揍一顿老实了。 陈冠礼就转变策略,在试图败光他哥财产的道路上眼巴巴盼他亲哥归。 然,盼了几年未果。 谁也没想到前阵子,纪逍罗突然大张旗鼓亮相回国,此前一点风声也没。 回国后第一个联系和亲近的居然是他,这点让陈冠礼万般受宠若惊。 但更惊的是。 也不知道纪逍罗当年出事后被送出纪家之后的这五六年间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能致使他如今从里到外跟换了个人似的。 以为他亲哥蛰伏多年王者归来后,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霸气夺回本属于他的一切: 纪家那后来者居上的父子抢走的家权是最主要的,然后就是他哥抢走的商界新一代传奇的威名…… 然,说纪逍罗在国外被人夺舍了他都信。 这大张旗鼓地回来了后,就开始大摇大摆地吃喝玩乐。 为人处事荒唐、疯癫、令人摸不着头脑。 陈冠礼设想的通通没有发生。 他亲哥漫天飞的花闻轶瓜把文娱榜尽收囊中,倒是把他好不容易打响的败家之主、浪子之首的名头一镰刀给割走了。 这波竟是冲他来的。 哥の改变。 堪比正负两极,黑白两端。 不过陈冠礼这人就是崇尚极端之徒。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对自己的定位都十分明确——他亲哥一成不变的舔弟。 比起纪逍罗回国后干的事儿,冷了抓个人打打拳热热身还真算平平无奇了。 陈冠礼不理解但尊重:“行行行,您老暖和了就行,没暖和待会儿到金梯接着揍。” “嗯。” 纪逍罗调远座椅,舒腿一窝,又说:“废话少点儿,车开快点儿。” 陈冠礼:“……” 陈冠礼一踩油门飙出去。 车能开快点,但他觉得他的每句话都不是废话,所以一句也没少。 “我听胖大海说,你跟外卖妹妹索赔五十万啊?” 胖大海本名江海,就是那家新开业俱乐部的老板,跟陈冠礼死党的交情,也是托他才请动的纪逍罗。 纪逍罗跟他们年龄不一个阶段,身份地位也是。 虽然不是曾经的大佬了,但是这哥凭实力成为了另一种大佬,还是跟他们这群享乐主义者的少爷们有更多共同话题、让他们更膜拜的大佬。 陈冠礼为了在兄弟面前充面子,要死要活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他哥搬去。 而他自己没帮着热多久的场子,就被女友一通闹分手的电话叫走了。 说白了纪逍罗受伤他也有一份护驾不严的责任,但向来无脑站他哥的陈冠礼在这件事上没有一分对他哥被误伤的关心和歉意。 话里话外不离那位外卖妹妹:“哥,你知道人家什么情况吗就狮子大开口?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纪逍罗嗤了声,抬眉。 “哦?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她是你未婚妻的养妹妹!论起来,人得叫你一声姐夫呢!” “……” “这妹妹出身不好,半路被接到豪门,孤苦伶仃的,本来就不受圈里那群排外的大小姐们待见,成年后更是自食其力不仰靠收养她的沈家生活,边上学边干着十根手指都数不完的兼职……” “妹妹够步履维艰了,你可好,张口讹人五十万!你还要不要人活了!” 陈冠礼一通叭叭,以为旁边人一声不吭的安静是在忏悔自己乱讹小女孩的行径。 结果等半天等来一个字:“谁?” “?”陈冠礼:“谁谁?” 纪逍罗说:“未婚妻。” 陈冠礼:“……” “沈、若、听。” “哦。” 这个“哦”听起来不像记起来了,像还有半句话没说——“不认识。” “……” 陈冠礼也是五体投地的服。 车行至十字路口,等红灯的余暇。 纪逍罗降了点窗,曲臂搭上车沿,垂着眸不知瞥的哪儿。 忽然问:“你很了解她?” “谁?滕染啊?” “害。”心想和亲哥也没隐瞒的必要,陈冠礼说:“我这不是动过追人的心思,就多做了亿点功课吗。” 滕染本人是个在豪门潜水的小透明,但顶着那张脸,再怎么透明也隐不了身。 陈冠礼纵然谈情无数,在一次宴会上就远观了滕染一面,惊艳至心,自此参透了—— “一眼万年,脸即真爱。” 此处应有掌声。 副驾的人又安静了。 纪逍罗思绪飘远,脑海里浮现女孩儿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面容。 真实的,生动的,他想念的。 瞳仁黑而明亮,透澈见底的水镜一样,盛着他的缩影,可看向他的目光中,只有尴尬窘然,以及陌生。 “不一定。” 就在陈冠礼都以为他对滕染心动过的这茬儿就这么在安静中过了的时候,又听纪逍罗莫名冒出了句。 “什么不一定?” 一眼万年不一定?还是脸即真爱不一定? 纪逍罗说: “她以后叫我什么,还不一定。” “……” 陈冠礼纳了会儿闷。 很快又嬉皮笑脸道:“也是,说不定以后跟着我喊你哥。” 纪逍罗不予置评,只笑一声。 “绿灯了。过去停一下。” 陈冠礼:“?” 纪逍罗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来开。” “没多远啊,马上就到了。” 见他还挺坚持,陈冠礼没多问,遵旨地把车靠边停下,换到副驾。 他发誓,这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没有之一。 片刻后,眼见车子离金梯越来越远,驶出主干道,上了外环高架,越来越快,陈冠礼出于对自己生命安全的负责必须得问问了。 可没有预警地。 低盘蓄势的跑车闷重一吼,下一步骤然爆发速度,如箭离弦似的冲出去。 硬顶被开成了敞篷。 陈冠礼被惯性砸在座背上,脸盘子要被风刀子刮裂,“?” “哥……?哥?!” 他的飙,和纪逍罗的飙。 不是一个等级的飙。 区别就在于,他哥不太惜命,他惜。 跑车只见飞翼残影,性能在纪逍罗的操向下肆意到极致,如同一只具有灵气的骑兽畅快撒欢,在空坦的高架桥上驰骋。 快到腾空失重,两边只有两条拉长不断的路灯线,亮度起不到什么作用。看不清前方是没被照亮的路,还是万丈幽远的夜。 那感觉……心脏受刑,跟升天别无两样。 “我滴锅!斯到普!!斯到普!!!” 回应他的,是纪逍罗泰然不动的侧脸,响彻云霄的轰鸣声,还有仪表盘上顺时针一加到底的码数。 陈冠礼到下车吐的时候也没想明白,他到底哪一句话招惹到这尊神了。 还想再替滕染求求情来着。 然,他哥飙得他嗓子喊废了,腿软得直打出溜。 从俱乐部出来迎接的江海驮着人一脸懵:“陈二货这咋的了啊逍哥?” 一帮人站富丽堂皇的“大殿”门口望眼欲穿地等了半天。 这会儿花红柳绿、叽叽喳喳、前呼后拥地聚向主角。 “你们围这儿,”又吵又挤,纪逍罗嫌得慌,不耐:“等我升堂还是等我点卯呢?” “……” 众二代弟叽叽喳喳散了。 纪逍罗食指套着车钥匙圈转着玩,朝里走着头也没回。 像是才想起后头还有人等他回话,云淡风轻的: “他中邪了。” “我带他兜了兜风,顺便,给他醒醒脑。” “……” 有损友扒开陈冠礼眼皮子问:“二货,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分不清大小王的蠢事儿了?” “……” 二货无应答。 江海也毫不怀疑这二货又犯二了,对着陈冠礼的脸哐哐就是两巴掌,“清醒了吗二货?” 陈冠礼:“……” 先不论清不清醒的。 他有点人事不省了。 第8章 擦得大方 滕染困得不行,在豪车上就半睡半醒地眯了一会儿,回到家给姜予淇报了个信儿,没等回复沾床就倒。 被一通电话吵醒时,天已经大亮。 陌生来电,她眯缝着惺忪的眼接起,嗓音睡得有点沙哑:“喂?哪位?” 对方小心试探的声音压抑着疑似追星成功的激动和兴奋:“……鸭姐?” “……” 干脆两张手机卡都别要了。 滕染被这俩字叫得神清气醒,换下睡着时没来得及脱的衣服,翻身裹被。 试图教一个没有边界感、爱窥探人**的不礼貌网友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语重心长道: “亲爱的网友,瓜在网上吃一乐呵就行了,我们给彼此留点私人空间好吗?大早上的问候我,你不觉得咱们这样暧昧得太超过了吗?” 对方:“可是现在中午了诶……” 滕染:“……” “哎不是,”可能是预感到她要挂,对方又急急说:“我不是你私生粉!” “是我啊00号!你的盟友!” 滕染:“……” 客户姐? 她彻底清醒了,睁开眼。 明人不说暗话:“我不包售后的。” 虽然她售错了。 “不是呀00号,我打电话是要跟你讲,我那个小模子渣前任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刚才哭着来找我给我下跪道歉求原谅,还把骗我的两百万一次性还清了!他那个怂货样儿,别提多出气啦!” “……”滕染失语一秒,“恭喜你啊。” “唉,也没什么好恭喜的,谈一场失败的恋爱劳心劳力劳泪的。” “不是。”滕染红从眼出,恨恨握拳,“我恭喜你多了两百万。” 客户姐:“……”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揍的他呀?” 报仇雪恨后,没了怨气和怒气,客户姐本音嗲嗲的,可爱轻快的那种嗲。 困意扇着小翅膀飞走了大半,滕染起床倒了杯水润喉。 觉得客户姐来这通电话是为了仗义地告知她渣男罪有应得令人乳腺通畅的后续,顺带找个人分享喜悦之情。 就很提供情绪价值地聊了下去:“嗯哼?” “是纪少!” “……咳…咳咳!!” 一口水呛得滕染红温。 “鸭!没事吧?”客户姐吓了一跳。 “没事。”滕染顺了口气儿,不可置信地将手机换了边耳朵听:“你说……是谁揍的你前男友?!哪个纪少?” “北城还有谁担得起纪少这称呼的?”客户姐轻快喜悦地给滕染带来了噩耗:“纪少让我向你转达——” “他向来不爱做好事。” “但好事做了就要留名。” “他说,他的名字就留你这儿!” 滕染:“…………” 挂了电话,客户姐发来微信好友申请,备注时淼淼。 通过后,滕染坐在床边看着列表里多出来的两个头像,陷入了沉思。 事情的走向……这对吗? 事已至此,再睡一觉吧。 再被吵醒时,天已经大黑。 一室一厅不到五十平的小房子亮着温馨的暖灯,外头叮呤咣啷的。 姜·田螺姑娘·予淇系着围裙,手举铁铲忙活—— 忙着将几份外卖铲进碗盘里一一摆好。 席面丰盛:麻辣烫、芝士烤肠火鸡面、螺蛳火锅、年糕炸鸡、水果蛋糕和两桶奶茶。 滕染:“……” “你怎么来了?” 姜予淇晃晃睡得蔫了吧唧的她:“你再不回消息不接电话我都要报警了!” “……” 防止再被电话吵醒,她关静音了。 熬夜坏处多,越睡越没精神,滕染伸了个懒腰,回卧室的卫生间洗漱。 姜予淇捏了个甜辣年糕条嚼着,过来靠着卫生间的门,八卦兮兮地问:“你凌晨两点多才到家,什么情况?” “我走了之后,你有艳遇啊?” “……” 滕染想起来就头疼,漱完口说:“艳遇没有,帮人解决的外遇倒是有一桩。” 姜予淇两眼喷光如柱:“快说快说!” 这一说,沾前带后的,滕染索性全说了。 说完的结果就是,一桌的外卖都在震。 滕染睡了一天没进食,肚子饿得咕咕叫。 任姜予淇笑得美乎快哉,她拿筷子搅了下麻辣烫,?出块儿黑焦焦的东西:“这里头咋还有糊了的锅饼啊?” 姜予淇立刻不笑了:“那是我亲手给你做的营养加餐,煎蛋。” “……” 熟练地换了两人的餐,滕染接着吃。 为证明她这次下厨有进步,姜予淇尝了口加餐。 尝完,默默将这份营养送进了垃圾桶。 滕染欣慰点头:“锅饼一扔掉,桌上干净多了。” “……” 姜予淇没多余的口水跟她贫,把桌上的美味珍馐全进嘴宠幸一遍,吸口奶茶。 “啊!这么多竞争对家,只有在我的胃里才能和谐共处。” “不愧是我,美食界维和大使!” 滕染:“……” “干嘛这么看我。”姜予淇羡慕又哀戚地说:“你是独居独爽了,我只能在你这儿偷开小灶饱饱口福了,上回在家小试牛刀煮了袋螺蛳粉,我哥就差把我扔进厨房一把火给一起烧了完事。” 姜予淇嘴里的话百分之五十是八卦,另百分之五十就是对她哥的控诉。 滕染习以为常,“你哥刚把你逮回家,这就允许你出来了?” “你一天音讯全无我担心啊!跟我哥说了后他亲自送我来的,晚上还要来接我,你说他控制欲可不可怕!” “不过还好我哥送我到楼上了,在门口碰上你对门那傻逼了。” 滕染拧眉,神情近乎一瞬凝重起来,声音刻上紧绷:“他没找你麻烦吧?” “没没,你别紧张,我哥在呢,你也知道我哥超凶的,把他瞪跑了。” 滕染松了气。 但拌着饭,没了神儿,也没了胃口。 为了方便自由兼职,滕染大二上学期攒够了点钱就从学校宿舍搬出来自己租房住了,这个小区是她一年多来租的第三个房子。 虽然在外面看着老旧得像随时会被拆迁的城中危房,但内里翻新的设施完善,也较之前两处安全,而且临着地铁口,交通便捷,离学校没多远。 最重要的是房东阿姨就住楼上,人很好很亲切,见她是学生租金收得便宜。 搬来住了几个月,邻里也和谐。 综合来看,滕染很满意,满意到可以忽视隔音不太好这点小毛病。 住户互相也自觉友爱,弄出的动静只要不过分大家都能体谅。 她也因此有了签长期租房合同的计划。 如果不是隔壁家的那个混混儿子不久前从外地回来了的话。 是在大约一个月前的一天夜里。 隔壁传来激烈的争吵叫骂声,和东西接连摔碎的声音,将人从睡梦中拉出来。 在寂静的夜晚听得人惊心。 滕染和同样下来查看情况的房东阿姨敲开了对面的门。 对门独住的一对老夫妇和善热情,在她刚搬来时事无巨细地给她介绍周边环境,平时也视她为孩子,对她多有关照。 开门的却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陌生男人,眉上一道疤斜贯半张脸,骇人的凶相。屋里遍地狼藉,老夫妇双双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这人手里拿着一卷红钞和几张银行卡,大步往外走。 这般情形,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户遭贼被洗劫一空了。 不敢有正面冲突,等他走后,房东阿姨要报警,却被下楼到一半的男人发现,上来骂着脏话一把夺走手机。 然后他盯住了同样在拨打“110”的滕染。 老夫妇连忙出来呵斥,解释男人的身份时气血上涌,险些晕过去。 男人拿钱走人之前,就那么一直阴沉沉地盯着扶住老太太的滕染打量。 从那天起,滕染不免有点害怕。 第二天帮老夫妻收拾家里时,老太太泪眼婆娑地跟她说,那混账拿了钱,一走就又不知是去何地鬼混,猴年马月才会回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不安。 所幸无事发生,男人确实没再回家。 可也只太平了几天,男人竟又回来了。之后,次数变得频繁。 正逢年前年后,本是喜庆的春节,整栋楼被他闹得鸡犬不宁。 没人敢惹,谁见了他都躲着走。 同时,滕染家的门缝里,开始隔三差五地被塞进烟头和一些污秽的小卡片。 拿着监控视频去协调,也只会把朴实的老夫妇气得捶胸口,骂了也管不住,男人怒了还会跟老人动手。 得知她门前安装的有监控后,男人不但没消停,甚至行为变本加厉。 混着垃圾丢一些使用过的计生用品在她门口或电瓶车上恶心人,蹲点堵她出门,不要脸地以此为借口说要跟她认识认识。 滕染不是没想过报警。 可鬓发花白的老两口最终含着泪跪下跟她承诺没有下次时,她无奈又犯难。 此外在没找到新房子确定要搬走前,滕染也有自己的思虑。 这种社会渣滓,犯事犯出了滑头,干一些小惩小戒的事,真让他拘留进去几天,出来还是屡教不改,只怕会因为记恨更加凶狠难缠。 “不行!我越想越危险,谁知道这种精神不稳定的超雄什么时候会发疯。” 姜予淇一拍大腿替她决定。 “吃完饭就收拾行李,先去我家住,剩的东西……再说吧,看你找房子的情况或者等开学回学校住,一直住我家也行嘿嘿。” 这事儿刚发生时,姜予淇就提过一次让滕染搬去她家住。但从小寄人篱下养成的她骨子里的那部分卑敏性格持续到大,滕染去别人家长住会局促不自在,也怕给别人家带来麻烦。 可是合适的新住处也不是说找就能那么快找到的,这段日子滕染回家和出行都提心吊胆的,她想了想去姜予淇家住保险点,也安心。 反正这房子的半年租期将尽,还有一周多就开学了,也麻烦不了姜家多长时间,滕染就没再拒绝。 …… 姜予淇她哥来接人的时候,一手帮滕染提着大号行李箱,一手捏着鼻子。 一句话不想多说,一口空气不想多吸。 俩姑娘一人拎一袋垃圾,跟在后面憋笑。 “要不是小染在,姜臭猪,我绝对会找个绳子把你绑车顶运回去。” 姜予成这个老大哥嫌弃归嫌弃,怕她们感冒也没开车窗透风。 “哼。你真是集小矮人的身高和白雪公主后妈的恶毒于一体。” 姜予成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在他妹妹的眼里恶毒得就是这么浓缩。 姜予淇边跟她哥一来一回地斗嘴,边在微信上给滕染分享了个压缩文件包: 【不保密文件*看到请疯传】 滕染好奇地解压文件: 【①纪逍罗黑料大汇总.pdf】 【②纪逍罗时间管理大师线梳理.pdf】 【③纪逍罗本月绯闻女友名单资料.xlsx】 “……” 滕染默三默。 退出文件,慢腾腾飘过去,小小声道: “说吧,你收了他仇家多少钱?有这种赚钱的渠道不分享给我?” “不是我搞的,是沈若听粉丝……”姜予淇用气声说,瞟了眼前座的她哥。 “算了……这么聊着不爽,此瓜到家待我给你详细切来。” 滕染:“……” 不是很明白纪逍罗和沈若听粉丝能扯上什么关系。 但滕染吃不到瓜不会像姜予淇那般抓耳挠腮烈火焚心,必须在三秒内弄清每一粒瓜籽。 不在意地将瓜暂抛脑后,消灭起一天没看的列表红点。 一如往常,基本没需要她回复的。 新多出的那两个头像,除外。 客户姐给她转了二百五的尾款。 “……” 讽刺。**裸的双倍讽刺。 而那位大少爷……大少爷换了头像。 一杯咖啡的大头照—— 没错,就是她泼他的那个牌子。 两句没被回复的下面,又多了两句: 【L:忘了问你。】 【L:想试试么?】 滕染百思怼一问号:【?】 半天前的消息了,滕染怼完,胡思乱想地发起呆: 这个点,疯狂的夜生活初具雏形,大少爷应该刚起床吧。 那录音…… 那录音应该就是吓唬她的吧…… 又没坐一起,真能录到她说的话吗? 录到了真能录清晰吗?酒吧那么吵。 好烦哦。 烦死了。 本以为,忙于投身疯狂夜生活的纪逍罗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空鸟她这个债务卡拉米。 但出乎意料,他回得很快。 守机待鸭的快。 还是那句话,怕什么来什么。 他发来一段七秒的录音截取片段。 明知道可能面对的是什么。 滕染戴上耳机,闭了闭眼,还是毅然决然地点开了这段七秒录音。 然后她就又碎了一次。 ——“圆是够圆,翘也够翘,就是不知道摸起来,够不够有弹性啊?” 能。 没坐在一起,能录到。 在那么吵的酒吧,能录清。 她的声音,字、字、清、晰。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问世间尬为何物,直教人脚趾织布。 滕染不想回,也不知道能回些什么。 给了她两三遍听录音的时间,这人紧接着又发: 【L:我想了下。】 【L:你摸的话。】 【L:可以插队。】 滕染:“………………” 咋的!你屁股开过光啊! 想摸你的人从北城排到法国?! 她就不该发那个问号。 给了这人犯病的机会。 —有病。 —有毛病。 —大病特病。 针对他那三句,滕染想回这三句。 但也只是想想。 不够有病都不配跟这人聊天。 这个男人的出现,就像一把大癫勺,将她豆腐脑般本就脆弱的人生癫得更加稀碎……易入口。 那就,撒点糖喝了吧。 滕染已读乱回: 【叮咚——】 【听到亲亲的呼唤,客服00号快马加鞭上线啦,为您提供最优质的添堵服务哦。】 【亲,这边看了下您的问题~建议您删除录音再换个头像可以返现0元并获得参与转账给我一百万的店铺活动机会呢~】 【L:?】 【是这样的亲亲。】 【时长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录音非常地占手机内存呢,会产生诸如在您和美女聊天的时候消息接收发送延迟卡顿等现象给您带来恋爱不便哈~】 【至于您头像上的这款平价咖啡,配不上您高贵的身份和逼格呢亲亲。】 对方正在输入中…… 【L:从它出现在我脸上的那刻起】 【L:它就是,这么的】 【L:高贵。】 “……” 滕染:【那这边更建议您不如去代言呢亲亲。】 和这人聊天太费脚趾。 她得干点别的事歇歇。 随手打开朋友圈。 【L】三小时前发了张无配文的静图。 新头像来源的那杯咖啡在茶几上放着,露了一半logo。 纪逍罗靠坐在茶几后的棕皮沙发上,上身是件……和酒吧那位空降DJ同款的白背心—— 撕成两半版。 照片的拍摄机位在茶几上,水平线略低。 有点像是,咖啡杯长了手,偷拍的视角。 两片可怜的布料成了橱窗里挂在高级货上的点缀,男人身材健劲有型,不夸张。他胳膊后搭沙发背,肩线流畅到肌肉薄覆的手臂,到松垂的长指。 那双折着的大长腿往两边大剌剌敞得闲适。下身穿的灰色卫裤当间,多了一抹欲显不显、欲盖弥彰的……限制级马赛克。 他昂头低眼,颈喉微扯出锋锐性感的线条。 看向镜头的方向,又不像真的在看镜头。 擦得大方,表情却淡。 窗外有恰到好处的一束落日光照进室内。 硬朗、洁净而又带了点情趣?的男人味。 仿佛在,袒胸露肌地,邀人品尝。 “……” “???” 上张暗引,这张明勾。 没见过这样式儿给人手机下病毒的。 这男人,发的烧把她手机烫够呛。 很不妙的是。 那烫度诡异地沿着滕染的指尖,大有赛博传染到她全身的兆势。 顾忌着开车的姜予成,不小心瞥到照片的姜予淇鬼一样的幽声飘过来: “纪大孔雀又在朋友圈开屏了?” 滕染:“……” 男人肤色白到发冷,所以即便指骨上那点擦伤的红范围很小,也异常引人注意。 姜予淇也发现了:“蛙趣,渣男是纪少亲手揍的啊?事必躬亲,纪少这人能处。” “……” 滕染不语。 胡乱退出微信,胡乱切了个软件,胡乱点开首页首条热点图文推荐: 【纪少最新一朵桃花妹妹知情爆料:威名当当的纪大少私下竟是个肾虚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说两句就累,走两步就喘,动两下就射。】 【果然!男人过了二十五就六十了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购物车链接:肾虚救星,硬到天亮!]】 姜予淇噗地笑喷了声。 “……”滕染淡定用她的裙角擦去喷屏上的口水,“所以吧,不太像。” “嗯?” “虚成他这样,不太像是揍人的主干。” “就他那点擦伤,大概率也是在别人揍人的时候,他在旁边充当吉祥物捡捡漏,梆梆补两拳。” 姜予淇:“……” 俩人在后座嘀嘀咕咕咬耳朵,姜予成探了眼后视镜。 也不晓得在讨论什么。 他妹趴人家肩上咯叽咯叽地笑。 而另一个小姑娘,一看吓一跳。 囫囵个儿红成了煮熟的虾。 — “逍哥,真不来玩会儿?” 金梯俱乐部三楼的内部熟人包厢,几个人又聚一起打牌,江海朝一头招呼了声。 男人陷坐在角落寻清静,旁桌搁了一杯见底的威士忌。 正沉浸打字,嘴角勾了点笑。 闻声,他眼也没抬,“你们玩儿,我有事。” “你们说,逍哥是不有新欢了?抱着手机敲敲打打的。”有二代弟问。 “不是吧,我刚偷瞄了眼,”陈冠礼一口被废的破锣铜嗓,翘着二郎腿出牌,“……我哥好像是在跟客服沟通。” 众二代:“?” 陈冠礼:“对方一口一个亲亲,但没一点亲亲的意思。” 众二代:“?” “倒像在骂我哥……”陈冠礼缓了下,嘶哑的嗓子自带音效:“傻哔——” 众二代:“………………” 第9章 来夜店睡觉 滕染是在十四、五岁时从南方茶乡被接到北城新起之秀沈家的,高一下学期入学转进北城私高,和姜予淇同班又同桌成了好朋友。 那时的姜家名不见经传,在无处不强调家世等级的一流贵族私立高中,排不上号的姜予淇和披着沈家养女身份的滕染一样被瞧不起。 一个人会被可怜地孤立。 两个人抱团……也没能取到暖。 但遥想当年姐妹俩背对背,两张嘴各朝一方,骂战是骂爽了。 几年后的现在,滕染踏实念书的同时一心存钱远走高飞。在另一边的沈家,极少数情况下需要她露个脸走个过场的时候,滕染也仍旧安分守己地做好背景板中的敬业小龙套。 她从未尝试过,也从未想过要走进那个水深火热的圈子挣来表面光鲜。 姜予淇就不一样了。 一朝望父成龙,望母成名,望兄成才。 躺平小咸鱼无痛当上名媛小千金,勇闯豪门挖不完的瓜田。 现今的姜家就如几年前的沈家,家底升资,家门升咖,一跃跻身北城新贵。 不久前,举家搬进了这栋6 2层豪华江心大别墅。 进了大门,姜父姜母正在新闻联播祥和的片尾声中嗑着瓜子聊话。 姜母:“两家真要联姻啊?” 姜父:“纪老爷子亲提的,保是内部官方正瓜!” “这桩婚事在六年前确是沈家方方面面高攀了,但搁现在再提,纪家老大那德行,沈家的好女儿嫁过去跟跳火坑有什么区别?” “纪家那老大早先在商场上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材料,要不是……唉、唉、、唉……” 在姜父忧郁地连叹三声以表对英才早堕的扼腕时,姜母听到玄关的动静,哒哒哒地笑脸相迎跑过来。 一闻见味儿,笑脸一转,又哒哒哒地跑回客厅。 “咦,也没跟我说接回来俩臭宝啊?” “问你女儿。”姜予成一刻不停地奔回房间洗澡。 滕染站好,乖巧地笑:“叔叔阿姨好,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看看你这孩子,说这话多见外。”姜父温和道,“早该来住了,小姑娘家一个人在外住本就不安全,那些客房空着也是没用,你安心住下,权当在自己家,该干嘛干嘛,千万别客气。” “是啊是啊小染,好孩子……”姜母千言万语在被捏紧的鼻子下汇聚成一句:“你俩先去洗澡吧……” “看吧,我说了他俩巴不得你来住,天天跟我说你要是他们亲女儿就好啦。” 也不能怪姜父姜母想换女儿,姜予淇转着蓬蓬裙像个欠抽的小陀螺,到处在这个家标记螺蛳臭味。 滕染和她一对眼就憋不住笑,心里也有颗小小的石头轻轻落地了。 滕染在姜家留过几次宿,但都是和姜予淇住一起,这次住了客房,姜予淇非来找她一起洗澡。 “刚才听到了吧。” “什么?” “纪家和沈家要联姻啊!” 姜予淇在玫瑰牛奶浴池里游啊游。 “我发你那个黑料压缩包就是沈若听粉丝整理出来的。联姻消息这才刚有苗头,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但沈若听那庞大的粉丝帝国一听直接就暴动了。” “为了不让他们家女神嫁给纪渣渣,集体游网抗议,公开喊话纪沈两家,两大集团官博都给屠了。” “纪少惨不忍睹的名声更是被骂得雪上加霜!” 姜予淇概述完一扭脸,一句“元芳,你怎么看”改成了:“……元芳,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滕染:“我该有什么反应?” 姜予淇:“……” “那可是国民女神沈若听!纪逍罗未来很有可能要娶沈若听诶!换句话说——” “你未来很有可能要叫他一声姐夫!” “……”滕染的脸上终于像被姜予淇游动的水面一样起了波澜,“也就是说,问我要五十万还不够,未来很有可能还会从我兜儿里往外掏出另外的份子钱?!” 受不了。 她想骂脏。 姜予淇也受不了:“你能不能用一颗认真严谨且敬畏的心对待八卦?” 滕染认真严谨且敬畏地想了想,说:“他要娶的是国民男神,我还能赞一句他不走寻常路的癫公人设不倒。” “……” “呵呵,我看你俩才是绝配。一个不走寻常路,一个不说寻常话,你们这故事后续不按照姐夫和小姨子的豪门禁忌之恋发展下去,都对不起我从小到大看的狗血电视剧和小说。” 滕染皱脸,“……哈基瓜你这家伙。” 有一说一,姜予淇发自内心地有点期待。 换了单刀直入的说法:“你对纪少,真就没点感觉?” 滕染扒拉泡沫的动作一停。 忽然,捂住心口的位置,“也有吧……” “什么?!” “好帅。” 姜予淇引导型瓜人,“然后呢?!” 滕染一掌把泡沫拍死了:“滚远点。” 姜予淇:“…………” “你捂着心口一脸娇羞的样子,不应该是情窦初开吗?” “你理解错了。”滕染把心比出来,“我对他的心,是杀心。” “……”姜予淇捧起她比牛奶浴还滑嫩白软的脸,捏了一把过手瘾,“那你是打算用你这张脸美死他吗宝宝?” “这张脸要是还有这个用途……”滕染摆出大姐大的坐姿背靠大浴缸,无实物夹烟,沧桑地抽了一口,“也不枉它跟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 姜予淇:“……” 好好的美女,怎么就长了张会说话的嘴呢。 在八卦的沐浴中洗完澡,滕染在房间简单收拾行李。 她全部的东西加起来都不算多,一个大号行李箱完全可以把必需品和重要物品打包完。 合上箱子时,啪嗒—— 夹层里塞的一个本子掉在地上。 滕染陌生地捡过来,又熟悉地一怔。 这是个正常大小的纯白素描本。 里面的每一页,铅线勾描的都是同一个人的身形轮廓。 各种角度,各种场景。 可惜,每一张他都坐在轮椅上。 也可惜,每一张他的眉眼处要么空白,要么就戴着大大的墨镜。 也正是因为缺了双眼睛,让画中人看起来像一个没有灵魂、毫无特色的空架子。 仿佛谁的脸都可以往上套。 可是,别人都不是他。 刚来北城的那会儿,滕染每天都要画好几张,画着画着就忍不住掉眼泪,掉着眼泪也要继续画。所以这本子前面好厚一沓的纸页上每张都有被少女泪水砸湿成片又干涸的痕迹,皱巴巴地揪在一起,如她那时的心情。 忘了是从何开始,她不再画了。 只知道,她越画,那个人的模样就越模糊地离她远去。她越画,就须得承认时间最大的残酷之处,就是会无声无息地侵蚀人的记忆胶片,从而淡化掉,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脑海里的存在。 外婆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不会彻底遗忘。但当回忆变得吃力时,回忆也就变得难过。 滕染拿起笔的勇气都没了。 她不敢画了。 不然就像是在自虐地提醒自己,分开的时间已是相处时间的好几倍。 提醒自己。 她没有找到他的本领,也等不到他。 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就是。 也许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叫她一声独一无二的: 小蔷薇。 好像,他真就只是个命运失手才会落在她人生扉页上的墨水点。 往后好长好长的几十余年里,有关她的故事百页千页,平淡也好,精彩也罢,五味杂陈却也都不会,再和他有一个字的交集。 滕染眉心紧并,一动不动,腿蹲麻了也没察觉。 吹风机的低噪声停了,姜予淇走过来。 “哦对,我忘了。” 她也蹲下,看着摊开的素描本,“我家蔷薇有个白月光哥哥,情窦早就初开过了。” 姜予淇现在都还深刻地记得,高中那个从乡下转来的漂漂亮亮不卑不亢,能和她一起跟没事找事者激情对骂的女生,一画这个人就会偷偷躲起来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 问她,她也只说是想家了。可是姜予淇后来知道,滕染八岁就寄养在大伯家,过的并不是会让人怀念不舍的好日子。 以此可推,她想的,只是她画的这个人。 姜予淇虽然八卦,也不会没底线地刨问好朋友不想说的**。 她只知道,这人是蔷薇一个大她好几岁的邻家哥哥之类的人物,是对她很重要的人,但是两人因为一些原因失联了。 滕染趁起身时揉了揉眼,转头已经恢复好表情。 对于姜予淇微有揶揄的话,她也没否认。 把素描本塞回了夹层,放好行李箱。 这点被勾起的小伤感。 在她拿起手机看到微信列表顶上那个咖啡大头照时,散得荡然无存。 微信能不能出一个置底的功能? 对着列表思考几秒后,滕染把咖啡大头照的对话框掩耳盗铃地删了。 另置顶了一堆群聊。 还把不怎么玩的微信状态针对性极强地设成了[睡觉]。 捣鼓完,她优哉游哉打开了【纪逍罗黑料大汇总.pdf】。 ……是够黑的。 不是一般的黑。 是乌漆嘛黑。 这里边集内网外网信息渠道整理出来的纪逍罗,简直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有暴力倾向还爱乱搞的“国际恐怖分子”。 回国一个月不到,电子量刑都十年起步了。 姜予淇趴在床边,噼里啪啦在笔记本上码她的三胞胎,斜了一眼问:“你说这些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听了你对纪少的描述,觉得纪少不是这么可恶的人。” “?”滕染不认账:“我不记得我给他洗过白。” “不是不是,网上被抨击的纪少坏得太有逻辑,太刻板印象了。”姜予淇说,“而在你的描述中,他只是个不讲逻辑需要紧急就医的神经病而已。” 滕染:“……” 这人的名声是无力回天了。 不讲逻辑的神经病……而已,还是洗白后的说法。 滕染又上网兜了一圈,赶巧路过了国民女神粉丝帝国的示威游行现场。 没参观多久,就亲眼见证了女神本人新鲜出炉、直爆热搜榜一的微博发声。 @沈若听_V:未知全貌,不予评价,网络恶言伤人,造谣传谣更是违法行为,希望各位尤其是我的粉丝朋友们都能三思言行,拒绝网暴,共同维护网络空间清朗! “我去!”姜予淇“蹭”地坐起,“读出俩大字没?!” 不等滕染回,她就道:“护!夫!” 我还阿道夫呢。 滕染:“请问你个无关人员一脸不服是要闹哪样?” “废话!我无关你有关啊!我站姐夫和小姨子的!” 滕染下意识就辩论道:“那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也得人俩结婚后才——” ……成立、吧? 她争辩这个干什么? 姜予淇的一脸不服变成了一脸奸笑。 滕染:“……” “沈女神不惜打自家粉丝的脸也要下场为他发声,本瓜之使者看出了两点。” 姜予淇就差拉个小黑板:“一,纪少那张脸,沈女神也未能免俗,二,纪少可能真是被抹黑的!” 滕染觉得,可以把“可能”两个字去掉。 并不是她单凭两面就自诩有多了解那位大少爷,而是网上的风向太有节奏了,黑水追着人淹,几乎要把纪逍罗这个人全盘否定,恨不得一劳永逸地将其钉在恶臭柱上。 黑料真假尚待证实。 能盖棺定论的一点是,多的是人不想让这位归国的纪家大少爷好过。 滕染也看出了两点: 一,纪沈联姻秘于圈内的消息不胫而走本就蹊跷,粉丝帝国明摆着被当大炮使了,显然沈若听正在挽救。 二,以她对这位沈家挑大梁的长姐稍微多了那么一丁点的了解…… 她直觉,沈若听对纪逍罗的态度,还真有种朦胧而微妙的特殊。 滕染盖好被被,望着天花板: ……??? 她为什么要拉小黑板?! 她又是为什么要有这种直觉?! 与她无瓜。 还是蒙头睡觉吧,争取把这段尬中煎熬的日子睡过去! 十五分钟后。 活力四射的姜予淇两条腿儿在楼上楼下咚咚咚跑酷,拧门冲进来。 “你怎么又睡啦?睡什么睡!” “?” 姜予淇风风火火地拽她起床。 “我哥总算被我逮到一次了,他要去金梯谈生意!走走走,姐姐带你去拥抱夜生活,品鉴上流男人!” “……” 在滕染眼里,金梯是大富大贵不错,但跟谈生意和上流男人这俩词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不去,我对这地方ptsd。” “那更要出发了!gogogo!脱敏喽!” “……” 滕染看了眼时间,晚上快十点了,很难不质疑:“谁家正儿八经的商务人士谈生意大晚上的去金梯谈?哪个挂闲职的混蛋富二代耍你哥玩呢吧?” “那敢情好!咱去看他被玩!哎呀你都休眠一天了哪那么多瞌睡虫?走嘛走嘛,我好不容易说服我哥带我们去的!” “大好的黄金青春,要睡也得躺在帅哥腹肌上睡!” 在姜予淇吹响的青春号角中。 二十分钟后。 熟悉的金梯,熟悉的俱乐部,三楼的某间私密包厢。 滕染和她口中的那位挂闲职的混蛋富二代隔着张牌桌,几步之遥地撞上了视线。 “……” 苍天啊! 大地啊! 连着三晚。 鬼打墙,都没这么邪乎。 更邪乎的是。 男人一见她就笑。 繁致浮雕镶边的水晶屏风内,玩牌的加上看牌的,人不算少。 看样子,一局刚定输赢。 勃艮第红天鹅绒的英式沙发,纪逍罗独自霸占着最里面的阔敞主位,坐得舒展自在,单手斜支着脑袋。宽松休闲的装束,也没抵消分毫逼人的贵气,落拓而又率意。 看到她,男人浓眉稍稍一抬。 狭长勾翘的暗眸中多出的不是惊讶,是盎然亮起的趣味。 对他们再三的缘分,接受得,十分良好。 纪逍罗朝她一晃手里的手机,口吻中押了点儿似是而非的亲昵。 像是与她有着别样的熟识。 “来夜店睡觉?” “……” 滕染绝望地闭上眼。 当众念她的微信状态,跟当众念她的个性签名异曲同工! 包厢内正玩着的、新进来的众人,似乎都没搞清状况。 一时默契地静了音,如同都不存在。 男人也确实旁若无人,直勾勾地盯她。 浸过醇烈香酒的声线颗粒感分明,在隔挡屏风内的这一方空间凸响得清晰,抓耳的哑欲中带调笑,不疾不徐地拖长尾调: “——这么养生啊。” “小、乖?” 第10章 弹走鱼尾纹 江海呆定定瞅着进来的这女生,烟头烫着皮肉才呲牙咧嘴回神儿。 这是一个人吗?靠啊,外卖妹妹要早换了那劳什子外卖服、摘了破鸭子头盔,那晚别说踹逍哥屁股了,全场客人想踹谁踹谁,他自个儿指定也撅着屁股上去排队了。 但他没别的心思,准确来说,是给他八千个胆子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逍哥真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怪不得加微信赖上人家还玩什么分期无限还款,收拾完小白脸还让人传话。 他当时就纳闷,多管闲事不是逍哥的作风啊! 合着索赔五十万是障眼法,看上人家才是真面目! 狗!这是真狗! 另外他想PS一点。 他这儿不是夜店! 是高档!私人!会员制!嗨玩Club! 跟心思活络的江海对照,另一头有个看不清形势的实心蛋。 活脱脱一个毛染成五颜六色的开朗萨摩耶脱了绳,爆冲到人跟前。 陈冠礼:“泥嚎,^*…*^%_$#&~(我们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滕染:“?” 这人破锣铜嗓叽里呱啦,有点滑稽。 不敢笑。 怕是什么特殊人群。 “你听懂了吗?”她小心翼翼问姜予淇。 姜予淇小心翼翼回答:“听懂了!他说纪少是个照骗!” “?” 这女人眼就没往这儿看,全心全意品鉴大少爷的真容:“啊啊啊平面还是太局限了!纪少三次里帅成啥了……” “……” 滕染一边鄙视她一边想,直接走开是不是不太礼貌。 于是。 她笑一笑,然后走开了。 陈冠礼:“……” 江海见状,搁后头笑得裤链都要崩开了。 陈冠礼感觉很丢人,跟上去,重复一遍叽里呱啦,还比上了手势。 更滑稽了,滕染更不敢笑了。 滕染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了现场她唯二脸熟的人——为了维护纪逍罗对她噼里啪啦扔过鞭炮的俱乐部老板。 “内个……麻烦您给翻译一下?” 江海哪儿还敢有眼无珠地放炮,脸盆上胖肉堆起,眯眯眼都笑没了,但他也没听懂,叫陈冠礼再说一遍。 “不用管他。” 最靠里的边几上,丢着一盒亚路黑壳系列的香烟和一支卡地亚的银质鹤纹打火机。 厚底岩石杯落下,磕出声脆响。 三人齐刷刷看去。 纪逍罗单一回视着滕染,把酒咽下,漫不经心笑道:“他找宝娟呢。” 滕染:“……” 江海:“……” 陈冠礼:“………………” 呦呵。你一个常年在国外的老留子,甄学倒学得不赖。 “小染,你和纪总认识啊?” 在这样的场合,身着正装提着公文包还跟着个助理的姜予成显得老实巴交的。 滕染摸着耳垂:“……见过,不、熟。” 姜予成瞧着别扭的小姑娘,又看了看老神在在的男人…… 他按下心中疑虑,先是一番客套而不失真诚的场面话,又礼节性地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和她朋友,听说我要来金梯跟您谈合作,想来见识见识,还请纪总不要介意。” 他再清楚不过,金梯是圈子里一些玩物丧志的富家子弟们用华丽的物质堆砌起来寻欢作乐的地方,也还是用上“见识”的字眼。 两人年纪差不多,姜予成却斟词酌句端得恭敬。 跟财大势重的百年富企纪氏比起来,刚起家的姜氏渺如一粟,这次的合作对纪氏来说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常规小项目,不然也不会中途移交给刚回国的纪逍罗当作过渡。 这项别人家大少爷回归的练手作,却关乎着姜家后续能否在北城站稳脚跟。 谈妥了就是开门红,新虎添新翼。 姜予成从初期起就谨慎再谨慎,在被通知换了项目交接人并且要来金梯谈事儿时,心悬起了,在出门前被姜予淇拦在车前吵着闹着要跟来玩时,心凉凉了。 来了一看……凉了的心终于死透了。对方那视工作如儿戏的态度,简直目中无人。 纪逍罗是不认真。 但他目中可太有人了。 滕染瞪不过这狗男人,单方撇开脸…… 也没用。 那目光依然如化形的丝线,细细密密地贴上来,拂痒她的侧脸。 蜘蛛精用肚脐吐丝,这人用眼睛结网。 呔,盘丝男妖精! 纪逍罗看女孩儿绷着白皙的脸蛋,肤上的粉色渗透得愈深,绷了几秒后,伸手把别在耳后的头发全扒下来。 也挡不全,正面的表情是看不到了,但碎发后的侧脸明显气呼呼地鼓圆了点,像颗半熟的水蜜桃,光照下软茸茸的。 好可爱。 怎么这么可爱。 以前也没来得及发现。 这朵小蔷薇这么好逗。 纪逍罗低声一笑。 他回复姜予成:“小朋友么,正是贪玩的年纪。怎么会介意?” 声音和话里听不出一点正形儿:“我求之不得呢。” “……” 你、你求什么……?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很忙,姜予成掏了掏四个口袋最后抽出胸前的巾帕擦汗。 江海呛了下烟,咳咳起来。 哎哟逍哥,您这眼神跟上了胶水似的黏在人妹妹身上,当哥的还不得吓死。 他忙圆场道:“逍哥的意思是,人多好,人多玩起来热闹嘛,我们这帮人最爱热闹,去去,起开起开——给合作哥让座。” “……”合作哥递了张名片。 陈冠礼抻头瞅了眼,竖起大拇指,公鸭嗓嘎嘎嘎的。 江海这回听懂了,同款大拇指翻译:“好名字!” “予成予成,大有所成!来兄弟们,给成哥让座!” 姜予成和他助理:“……” 助理挠挠头,悄道:“老板,咱是不是被做局了?” “而且传言这个纪总玩得可花了,我觉得他看滕小姐的眼神不清白!” “……嘘!见机行事吧。”姜予成又擦擦手汗,“不行待会儿你带她们俩先回去。” 姜予成在牌桌西位落座,姜予淇次之。 滕染正打算挨着坐下—— “三个人坐一起多挤。” 纪逍罗拍了拍旁边至少还能再坐三个人的空位,“妹妹过来坐?” “……” 妹你妹个妹。 滕染当没听到,继续往下坐。 姜予淇瓜头瓜脑灵光一闪,一把端着她腰臀就把她推了过去。 “我哥屁股大,坐不下了!” 姜予成:“?” 滕染直接被姜·豌豆·予·射手·淇精准投放到了左侧纪逍罗的旁边,且……姜予淇手快没控制好力,滕染猛一后仰墩地坐下,又在饱满的软垫上墩墩墩地弹了几下,才稳住。 她身子有些歪,膝盖碰上男人大腿外侧。 感觉到他绅士地收了点腿。 不到一秒,又绅士……个屁地碰了回来。 还说:“年轻人,就是弹力好。” “……那可不。” 滕染直起脊梁不甘示弱,“弹弹弹,刚好能弹走你的鱼尾纹。” 纪逍罗:“……” 姜予成:“……咳!咳咳!” 江海:“咳咳咳咳咳咳!” 陈冠礼:“嘎嘎嘎嘎嘎嘎!” 二代们有咳学咳,室内混混乱乱地听取咳声一片。 这不是明嘲他们逍哥老年人么! 完球了呀!这外卖妹妹要遭殃了,他们逍哥最是忌讳年龄一事! 不用他们一屋子人提醒,那话滕染出完口就后悔了。自己逞这没用的嘴瘾干嘛,要是因为她影响到姜家和纪家的合作就罪大了。 坐正,仰眸莞尔一笑,正要卖乖补救,男人突然低下头来,与她拉近距离。 “哥哥保养得当,没有鱼尾纹。” “……”毫无防备地,滕染愣住了笑。 “不信啊?”纪逍罗一近再近。 滕染甚至觉到了男人比她要炽热三分的鼻息,轻轻地飘下来,烫落到她的唇珠上,“那我离近点你看看?” 陈冠礼&江海&二代弟们:“……” 不管你是哪个勾栏派的狐狸精,先从我们逍哥身上下来! “没有没有我看清了……您肌、肌肤娇嫩,整张脸满满都是胶原蛋白!” 这个人总给她一种上一秒还能相安无事地胡说八道但下一秒就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的未知疯感,滕染蜗牛挪窝儿般地想坐远点。 可没等她挪动,纪逍罗又在这时靠了回去。 男人似乎也总能在她惊得要缩壳时,适时收回触手。 仿佛不慌不忙又耐心至极的猎人,掌握猎物的习性,洞悉猎物的内心。 纪逍罗靠是靠回去了,视线却未收。 “不叫人?” 滕染抿紧的唇分开,不知屏了多久的气,胸前随着暗暗的吐气倏地一松。 “纪少。” “生疏了吧?” “……” 我和你,难道不该生疏吗?! “这样称呼您,显得尊重一点。” “不尊重的事儿,你对我做的还少?” 纪逍罗微笑,右手抬起放上桌边,超绝不经意地露出手背上拜她所赐的两排牙印。 “……” 滕染干脆眼瞎耳聋不接话了。 把头一扭,发现大家都不言一语地注视着他们俩,尤其是姜予淇,笑眯眯地啃瓜皮又色眯眯地磕西皮。 “……哈哈,好安静。” 滕染:“我以为你们这种局永远有话讲。” “……”更安静了。 确实太尬了,有人提议道:“要不,放首歌吧。” 江海立马向着嫂子妹道:“妹砸想听什么?” 滕染想了两秒。 “《We don''t talk anymore》吧。” “……”场子冷得死掉了。 纪逍罗嗓底溢出声笑。 余光瞥到他嘴唇动了动,滕染紧急避险先发制人,“不不,我又一想还是换首歌吧。” 纪逍罗还是说了:“想换什么?” “《You don''t talk anymore》。” ——你别talk,大家可以talk。 纪逍罗:“……” 第11章 拉着她的手 大家想笑不敢笑,于是就以咳代笑,又咳起来了。 就连姜予成巾帕都擦到了嘴边掩笑。 滕染眼扫一屋,悔恨捶腿:“唉呀,早知道批发点止咳糖浆来了,肯定很畅销。” 一屋:“…………” …… 歌一放,气氛闹起来了,新一轮的牌局也开始了。 姜予成规规矩矩,出牌又束手束脚的,怕输更怕赢,也不敢随便妄断那位的脾性。 陈冠礼看不下去他优柔寡断的打法,“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姜予成问:“你说什么?” 损友添如乱:“他说他是岛民。” “……” “没猜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姜予淇根据他的表情和句式纯纯盲猜,“道长,我们这里是酒吧?” 暗号对上,陈冠礼眼神一亮,朝她举杯:“Cheers!” 姜予成还是没懂:“这又是什么意思?” “干杯啊!” “……不是,上一句翻译过来的中文。” “老哥,你也太老土了,跟你出来都丢我的人。”姜予淇教育道。 “……” 姜予淇把他领带抽了,解了俩内扣儿,公报私仇地抓乱他一丝不苟的头发,又反手炸了纪逍罗的牌,这把赢了。 “就是这个意思。” 姜予成:“……” “你放心大胆地打吧哥,没事儿,你看纪少赌翁之意在牌吗?” “……” 滕染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她穿了件姜予淇来之前精挑细选的服装——长袖长尾让她哥看不出毛病但又有着小巧思。 她这件仙气飘飘的清纯小白裙刚开始她还没发现巧思在哪儿,结果一坐下,侧边一道叉从脚踝劈到大腿,露出底层薄透的白蕾丝。 这会儿,她正烦躁地又捞了把滑溜溜的开叉裙身,抬头一看,纪逍罗输了。 筹码外还要罚酒,旁人给他满上杯,男人仰脖爽快饮尽酒液,下颌线角硬挺明晰,喉结侧看如峭利峰尖,连续耸动着。 这要是摸上去,会不会割手啊? “想喝?” 突来的问话让滕染眼睫颤着一抬,纪逍罗已经喝完了,唇亮亮的,偏过头来看她。 姜予淇不靠谱,但姜予成在,尝一点也不会有啥大问题的吧。滕染刚想点头,包厢门被人拉开:“逍哥,你外卖——” 二代弟把外卖递过去。 纪逍罗接过其中一个,转手给滕染。 滕染: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不是幻觉。 纪逍罗把那印着某咖啡品牌logo的打包袋塞她手里,“小朋友喝什么酒。” “夜也挺深的了,喝咖啡吧。” 滕染:“……” 收到示意,跑腿二代弟把另一杯咖啡给了姜予淇。 “我也有?!谢谢纪少。” “当然有。”纪逍罗看都不看桌面,不计输赢地任意丢张牌出去,“代言谈下来了,咖啡管够。” “……?” 纪逍罗又道:“整形代言不切实际,咖啡代言的可行性还是很高、的呢,亲亲?” “……” 聊天记录犹在眼前。惊掉下巴之余,滕染实在是没忍住质疑:“就你这名声,还能接到代言呢?” 纪逍罗又输了,阔绰一推牌。 “带资代言,了解一下。” “…………” 按他这乌漆嘛黑的名声,反向代言费得有多少个五十万啊。 人在穷且无语的时候真的想扇人。 这还没完呢,跑腿弟又把第三个包装严密的白色手提袋给纪逍罗,“款式最新的,内存最大的。” 多嘴问了句:“逍哥你买新手机干嘛?” “啊,我存录音用。以免占内存,耽误我跟人,谈情说爱。” 滕染:“………………” 强忍住才没按人中。 比不过,不比了。 谁能病入膏肓到他这个程度。 简直神到要位列仙班。 滕染自闭了两局,拆开纸袋扎吸管,想喝口苦咖啡压压惊…… 什么苦咖啡。 这他妈不是热牛奶吗? 她咂咂香浓奶郁的味儿,顿时脑袋一甩看向纪逍罗,细软的发尾带香,卷过他的腕骨。 男人唇角扬着弧度。 又一局结束。 “逍哥,你今晚手气不行啊。” “怎么回事啊逍哥哥,为兄则刚,给弟几个发零花钱呢?” 一群人哄笑。 纪逍罗一直在输。 姜予成都想,再打下去还谈什么谈,项目首期的资金都要回本了。 滕染吸溜着甜牛奶,消声咕哝了句:“床技不行,怎么牌技也差成这样……” 她一手压着总想趁她不备妖娆一下的小白裙,等着看下一局狗男人能不能逆风翻盘,但桌上良久不动,像是被谁按下暂停键。 滕染察觉过来的时候,空气也停滞了。 江海眼睛从来没这么大过。 “妹妹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没说话啊……” 瞥到姜予淇的暗示,滕染虚虚的小心脏乘着过山车翻山倒海。 我丢……? 啊?不会吧…… 啊??啊?!!! 她无辜眨眨眼,战术性吸牛奶,“我真的没有说话呀,怎么了?” 看女孩儿那双不解又纯澈的眼,众人也当是听错了,都齐齐松一口气。 滕染也松了口气。 下一刻,近旁响起声谑笑。 “……” 敌军来袭。 男人上半身歪向她,倾压过来。 滕染又闭气,忘了动。 别人看得到纪逍罗手伸向她身后,是要拿沙发另一侧的外套,但是滕染看不到,心跳得要炸裂。 而在另一面,没人听得到纪逍罗擦过女生肩时悄无声息附到她耳畔低语说的一句话,但是肩头凹进男人Q弹的胸肌并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的滕染脸上一直浮着的玫粉直接爆红。 屏风上的水晶折漫出虹彩般的光泽,细细碎碎的璀璨点在他睫尾,为他的桃花眸更添几分勾情的妖冶。 “怎么。”纪逍罗对她说:“你睡过我啊?” “……” 滕染攥了一手的裙子,充血发晕的脑子像变成了只会嗡嗡嗡的破旧风扇,她本能地想站起来逃离。 忽然,有重量不轻的东西落到她腿上。 男人坐直后,跟什么也没说一样,续上前面的牌,眉眼闲淡。 看着像是顺手而自然的动作,将手里的棒球服外套扔到了她腿上盖住。 …… 卫生间里。 滕染掬着凉水哗哗往脸上泼。 由外及里的热意,总算被冷水激退一些。 将头发绑成低马尾,圆额洇湿大边,脸侧的八字刘海长度越过下巴,一滴水从乌软发梢坠下。滕染照着镜子,目光却虚焦着走神。 这一想,画面和话音卷土重来,薄脸皮儿上烧出来的红晕复返,似蘸了霞色的云彩。 下腹突然传来的一阵绞痛扯回她思绪。 她皱了点眉尖,靠住流理台,弓肩捂住小肚子,捂了一小会儿,她眉头又展开。不是生理期,滕染也就没当回事儿,抽纸擦脸。 小高跟噔噔噔尖脆的响音,是姜予淇找了过来,边啊啊啊地失声尖叫边打了套未命名的组合拳。 “你怎么谎报军情啊!” 姜予淇叹:“我靠了个靠,纪少翘着狼尾巴都撩成这样了,避都不避人,你也是真能把持住啊斋女。” “?”滕染瞪眼,“撩我??!” “嗯啊?!你没感觉吗?” 滕染:“我他喵,撩什么撩啊?他就是闲的贩剑,记恨我,玩儿我呢!” “……人真是媚眼抛给你这个瞎子看。”姜予淇说,“我就不该听信你的一面瓜词。纪少开屏求偶有什么错,我看要紧急就医的是身患直女重症的你吧!” 滕染:“……” 两人出去,往包厢走。 姜予淇瓜心不死:“你真的真的没对纪少来点感觉?” 滕染不言。 “蔷薇蔷薇蔷薇蔷薇蔷薇蔷薇蔷薇……” “停!” “他那儿又不行!我跟他来什么感觉?!” 滕染被问急了,怒出正太音,整条走廊前后回荡着她炸毛的回音:“义结金兰好姐妹的感觉吗?!” “……” “那帖子你又不是没看到,他那方面虚到要喝肾宝,我对他再有感觉也萎了吧。” “好吧……”姜予淇失落,“但我们在他的地盘上还是小点声吧,万一转角遇到——” “……嗨,纪少。” 滕染:“………………” “额,你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来了,我这个塑料姐妹找哥去了。”姜予淇闯完祸就跑。 滕染真要哭了。 双腿灌铅,行走如酷刑。 “半个小时不到,两次说我不行。” 纪逍罗侧肩抵着墙壁,在女孩儿皱巴着苦瓜脸,踏着小碎步经过身边时,动作不算温柔地扯过人细腕,拽到跟前。 “详细说说?” “说什么……”滕染声音飘忽,挣不过他的力气,头越来越往下低。 而后,下巴掉在男人伸来的手心上。 纪逍罗接什么宝贝玩意儿似的,托着她小脸一点点向上抬,垂眸直直凝住她眼瞳,有点儿像是被气笑了。 “说,我哪儿不行,嗯?” 一副她不说出点什么就不放人的架势。 果然男人受不了被说不行。 “不是我说的。”滕染没气势地说,在手机上翻找小红书浏览记录自证给他看,“我刷到这个帖子上说的你那啥……” 纪逍罗只撇一眼就撇到了那句“动两下就射”,眉峰重重一压。 “你多大了?” “?”滕染闷不吭声,想先从他手心里移开下巴,却被他收拢手指捏住脸颊,她被捏得嘴巴嘟嘟,老实道:“快20了……” “那不信谣不传谣的道理,没学过?” 见小姑娘低眉顺眼,睫毛颤颤,蹭到他虎口的呼吸轻得都要没了,怕真凶到她,纪逍罗顿了一下说:“我这待字闺中的清白之身,被毁了你赔啊?” “我呸。” 纪逍罗:“?” 滕染:“???” 卧槽,她怎么呸出来了? 四目静静相对。 她清嗓—— “管你小众大众我呸 管你是小清新是重口味我呸 管你是哪一类甲虫 我呸我呸都呸都play ay~” 一级紧急公关也不过如此。 滕染嘟着嘴,哼唱和说话都有点含糊:“这首歌是蔡依林老师的《我呸》,纪少听过吗,很好听,安利给您。” “……” 纪逍罗盯着她叭叭的小嘴,心底在笑,捏了捏掌心里熟透了的水蜜桃。 滕染:“……” 士可忍孰不可忍…… 没错她就是士。 忍了半晌。 纪逍罗终于肯放过她的脸,但又捉起了她的手,将人带得离自己更近。 走廊光可鉴人的瓷滑地面晰映出两人紧紧相依的影子和体型差。 身形颀长的男人转过些身,换成肩胛平靠墙的懒散姿势,被他衬得格外小鸟依人的女生踩上他白鞋尖。 滕小鸟被他扯得前栽,要往他敞着“欢迎光临”四个大字的怀里扑。 另一只手赶紧扶住了墙。 然后她反应了两秒,人有点麻。她抬手扶墙的高度,刚好手臂穿过他腰间。 有一种被迫低配版壁咚他的感jio。 滕染迷迷懵懵的,张口动了动唇,话还没说出声,接之而来的是—— 被抓着的手就这么被他牵带着,从他衣摆下方钻了进去,无隔物地覆上了他的腹肌。 “摸吧,别客气。” “?” “……” 啊…………?!?!?! 这这这!!! 流氓! …… 好像是她? 滕染一急之下巴掌都准备好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 手掌被新鲜的、热腾腾的、手感相当不错的腹肌硌着,她觉得这巴掌,得甩她自己脸上清醒清醒。 ……甩上去时,估计还带着腹肌的温度。 调戏她? or 被她调戏? That is the question. 色令智昏。 滕·既得利益者·染昏得脑系统崩盘,整个人如同一个全身滋滋漏电的人机。 “你、你、你想干嘛?” “我想,要不要对你澄清一下。” 纪逍罗扬眉,“我行不行这件事儿。” “……” “你跟我,不……你跟我澄清什么?” 滕染抽手后退,男人绕臂到她背后,拦她纤细的腰。 “!!!” 纪逍罗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你什么?” “要不要试试。” “?” 纪逍罗眼型细看其实是锋利的,若千千万万桃花中最特别的那朵,为她微微弯折,似笑非笑的混不吝样儿,有些无赖。 眼底秘为人知的深暗处,却埋着一线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偏执。 像要用眼神将她占有。 他拉着她的手,从前腹,摸向后腰。 再往下…… “试试,摸我的……” 第12章 小没良心的 “住手!” 滕染觉得,她是应该喊上这么一句的。 但是,话又又说回来…… 这可是不花另外的价钱就能占到的,债主的便宜…… 就天人交战了那么两三秒。 手背摩擦着他的衣物,手心贴着男人偏热的温感,感受着光溜溜的劲瘦腰肌,滕染很不争气地没吱声,每根指头都绷得死紧的手也没动。 这人却在最后关头,仿佛才想起自己还有张老脸,说:“算了,清者自清。” 滕染:“?” 纪逍罗从衣服里拿出她的手,他并不一下就利落地松开她,反是拖泥带水地,从虚圈着她花枝般易折的手腕,到放任她的小手从他大手里滑下去的掌面相擦。 像是因为小姑娘瞠圆了眼眸,呆到有点傻萌的神色而忍俊不禁:“我觉得,我还是得矜持点儿。” “??” 滕染僵住,想问那你刚是…… 精怪上身了? “也不能太快就让你得逞吧。” 他又说,“新鲜感,是个好东西。” 滕染:“。” 她得……她逞……她得逞? 她得哪门子的逞? 依照男人旁敲侧击的说法,那种从一开始她就对他预谋不轨别有企图的念头,趁她大脑全片空白之时,如木马病毒般,死乞白赖地植入她的CPU。 让她不禁怀疑了自己零点零一秒—— 难道我他妈,真看上他了?? 难道是我主动要摸他的??? 这里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去往卫生间的必经之路,很快就有几波男男女女的脚步声和笑谈声兀响在拐角后的不远处,渐近。 听到几道在包厢里听过的耳熟声音,滕染慌慌地推他。 这人比墙还牢固,岿然不动。 “你还要干什么?放开我……” 她试图用未来不久真可能联结在两人间的那层伦理关系叫醒他的良知。 “姐夫!别这样!” “我真没空陪你闹了!” 听到这称呼,纪逍罗茫然一愣。但没两秒就反应过来。他挑起唇,眉开眼笑,笑出了点不拘的坏,“你喜欢这么叫?” “……” “以后再叫也不迟。现在,先叫声别的听听?” “最好是,甜点儿的。” 男人说话末尾喜欢扬着点醇慢的调,像把羽毛做成的小弯钩,钓着又低又磁的声线轻扫入耳,蛊得人难以拒绝。 犹如猎人布置引诱猎物的陷阱时,使用的最为得心应手的工具。 “不好意思,甜不了。”滕染极力忽视掉只是听他的声音就敏感发热的耳尖,一身反骨地犟嘴,“苦咖啡喝多了。” “……” 很怪。 这人邪就邪在,她拒绝他逗小孩儿似的无理甚至有些取闹的要求该是理所应当的,可她同时,好像也在拒绝另一个莫名其妙会小鹿乱撞的她自己。 每次见到他,她都觉得她的心反常得跟不是她的一样。 更甚者,在这个男人靠她过近时,蓄意招惹人的浪荡玩性显露得明明白白,可就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脏不听使唤地急速鼓胀,像是要冲破胸腔,奋不顾身地跳向他。 还伴有奇奇怪怪的、隐隐约约的,似是血肉撕扯开的轻微刺痛感。 时间为使少女不再哭泣,日复一日用长流的细水愈好了心表因别离而生的裂痕,可发生过的羁绊永不消逝,完好无损的表面下,千丝万缕的根芽正撕扯着要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雾蒙月容,心跳先一步给出指引。 滕染后来总在想,好可惜,她那时不懂。 好可惜,她没能早点懂。 她也想了。 最主要的原因…… 还不是怪他! 变得她一点都不认识了。 “不叫啊?也行。” 纪逍罗框在她腰后的小臂忽地内收。 滕染神思回笼,猛然发觉,他们不知怎的就到了半拥半抱的暧昧情态。 他敛眼看着她笑,恣意又混蛋得很,“那再抱一会儿,抱到他们走过去为止。” “……” “哥哥——!” 她急声喊道。 滕染抬着的胳膊是夹在两人中间唯一的阻隔。 贝齿咬得柚唇泛白,不敢太大的声音放柔放软:“哥哥……放开我,好不好?咱俩这样被人看到,传出去会被说闲话的……” “哦。”纪逍罗不足介意,“会被说什么闲话?” “会被说,我这颗嫩草吃你这头老牛!你怕不怕!” 纪老牛:“?” “说我倒是没什么,”滕嫩草慢慢地、小心地一厘一厘撤退,“毁了您待字闺中的清白之身就不好了……” 这下总能堵上他的嘴了吧,用狗男人自己说的原话。 “那也得看我这清白毁在谁身上,我这人还挺双标的。” 纪逍罗意味深长地弯唇,眸光在她脸上流转,碾重字音:“毁在你身上,未尝不可。” “……” 沉默。滕染大大的沉默。 两人互看了一会儿,在那波说说笑笑的人过来前,纪逍罗彻底放开了她。 女生像只被解了绳网的红耳小狐狸,转眼就窜没了影儿。 纪逍罗摸出烟和打火机。 低头,瞧着鞋头上小狐狸加重踩下的一枚脏脚印,唇弯深了些。 以前,这朵小花儿总缠着他,叫他许多声的哥哥。 会一大清早就出现在小院门口。少女稚甜的声音比栖枝的晨雀还要清脆,边喊边晃着腕上的铃铛吵他,赶都赶不走。 她喜欢赖在他那儿待着,也会主动捧起他的手放在她脸上,带着他的指尖,细细描摹她轮廓的每处。 饱满的额头,细绒的弯月眉,卷翘的睫毛很长,鼻梁小巧,软唇像果冻。 脸颊摸起来柔滑细腻,像梨花乡的花季她塞到他手里的那瓣余香弥久的落花。只是没什么肉,瘦得可怜,下巴尖儿都硌手。 小姑娘定是比洋娃娃还漂亮。 他想象过,不止一次。 他借此捱过伤痛病疾的日夜折磨,心神都被少女占满,也不再耗心去想,如何了结那副残败僵重的身躯。 后来生死场里经几浮沉,她留给他的声音和触感,仍是他身处暗域的珍稀明灯,支撑着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光下,走回她面前。 现在,他人站在她面前了,想从她嘴里再撬出一声哥哥,讨点甜头,可真是难。 ——“阿罗哥哥,你的手记住我长什么样了吗?” ——“嗯。” ——“那如果有一天,我们像伯母看的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分开了,再遇见的话……假如啊,你的眼睛已经好了,你能一眼就认出我吗?” ——“嗯。” ——“嗯嗯嗯!你也太敷衍了吧!我不要跟你讲话了,冰冻大萝卜!我要把你雪藏!” ——“……” 呵。 不认人的到底是谁。 小没良心的。 “逍哥,咋不回包厢啊?等你开新呢。” “抽根烟。” 过来的那人乐了,“金梯哪个包厢也不敢禁逍哥你的烟啊。” “不方便。” 纪逍罗眼睑微垂,声音也淡下来,“不有女孩儿在呢么。” 几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傻了一下马上就心领神会,上完厕所,有瘾的都在外面抽完才回去。 …… 亏了。 这老狗…… 以身为饵地耍她,恶心人真有一套! 被他白白戏耍一通,滕染肠子都悔青了。 她该早点看穿他的阴谋伎俩的!就该把手变成搓澡巾,在他腹肌上使劲儿地搓! 还差最后一步,没摸到! 可恶! 也不知究竟是懊恼于自己在这场较量中没发挥好,还是遗憾于终究没能体验到精品翘臀的手感,滕染抓耳挠腮烈火焚心…… 就跟姜予淇三秒内吃不到瓜一样。 “年龄差有,体型差也有!这不是佳偶天成是什么?!” 滕染就知道姜予淇不可能老实回去,必会猫在哪块犄角旮旯看热闹,结果没想到她不仅看了,还拍了。 那照片,摄像头露在墙根偷拍的,纪逍罗靠墙站得不太直,而她顺着他那不太直的斜度几乎趴在他身上,壁咚他。 拍的还挺有技术,借了走廊的反光,人和地面上的倒影形成巧妙的对称,构图有,氛围感也有。 然鹅。 滕染无情道:“限你一秒,不,半秒内,删了。” “我还怪有当狗仔的潜质呢。”姜予淇充耳不闻,“这不妥妥的言情小说封面!” “美中不足的是,纪少要穿的是V领黑西装配你的小白裙就更有张力了!再戴个白蕾丝choker和你露出来的小巧思呼应,就更完美啦!” “……” 给个麦你呗。 滕染还想再加以威胁,余光瞥见纪逍罗绕进屏风,迅速伸手直接关掉了姜予淇的手机。 她是假淡定,男人是真淡定,就像只有七秒钟记忆的渣渣鱼,做过什么不光彩的事七秒后就全忘光了。 纪逍罗坐回她身旁时,拎起他那件在边上放得好好的外套,在那么大个沙发上硬是嫌占地方碍事似的,又丢在了她腿上。 滕染:“……” 把她当衣架了这是。 不知是不是谁摇人了,包厢里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打扮精致的年轻女生,男生也没人抽烟了,女孩子们香香甜甜的味道渐渐在包间弥漫开。 姜予淇这个自来熟秒融入女生团,朝滕染招招手来玩。 一根手指戳了戳纪逍罗的胳膊肘。 “纪少,我去找她们玩了,你的外……” “嗯,去吧。” “……” 谁问你了? 谁去玩还要征求你的同意了?你谁啊? 她是想说:你的外套,不要扔了! 滕染乖乖把外套一递。 纪逍罗看她一眼,“可以。” “?” “拿去盖吧,不用谢。” “……” 于是,滕染去吧台那儿跟新认识的小伙伴们玩游戏聊天时,他的外套就老老实实地盖在她动不动就劈叉的裙子上。 “00号!” 吵闹中,听到一声熟悉的可爱嗲音叫出一个熟悉的代号,滕染下意识循声望去。 就见一只刚进门的多巴胺小花蝶,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翩翩朝她飞来。 ——客户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00号!!!见到你辣!好开心呀!!” 时淼淼熊抱上她的盟友。 另两个女生不明:“我们这是……撞上网恋面基现场了吗?” “死女人我吃醋了!”姜予淇二话不说也熊抱上去。 “如果这是交朋友的仪式感,那我们刚才认识得是不是有点随便了?” “重新认识吧。” “嗯嗯!” 另两个女生若有所思,统统抱了上去。 被压在最下面的滕染:“?” 等、一下。 女生们散开的时候,滕染大腿顿感一凉。 视线下移,她盯着掉在地上并被踩了几脚的外套,陷入了肃默。 “谁踩的?” 看她脸色瞬变严肃,第一个女生赶忙和她道歉:“是我,对不起……” 第二个女生也说:“我也不小心……” 时淼淼咬着手指,“那个我好像也……” 滕染捡起来,一副大仇得报的快意,“干得好三脚客!” 三个女生:“……?” 姜予淇猪哇乱叫:“呀咦——!这纪少的外套!” 两个女生神情惊变。而时淼淼和姜予淇信号塔一连,吃上了同一口粮。 滕染拍拍灰,“没事儿,看不出来。” “真没事呀宝宝,纪少不会生气……找你麻烦吧?” “他还要谢谢你们呢。” “?” “不干不净,穿了治病。刚好他有病。” “……” 时淼淼一来,话题就有趣了,围绕滕染的英勇传说。 鸭神本尊在此,一圈女生笑笑闹闹,聊得津津有味。 “其实我当时是刷到了网上的段子,刚好喝了点酒上头了,越想越气,才会想copy一下,没想到你会call过来,还这么讲义气!素未谋面说干就干!” 滕染:“……” 她一直以为,“视频为演绎效果,请勿模仿”这种话是给审核看的。 没想到啊,真有人模仿。 滕染嘬了口养乐多,神情郑重宣布:“也罢,就让往事随风。” 不愿再提。 “哎对了鸭鸭,尾款你怎么没收呀?”时淼淼拿出手机确认。 “哦,我嫌少。” 滕染说,“你既拿回了两百万,怎么不给你的盟友多加两个零。” 时淼淼不说话了。 镶钻的美甲在手机屏上戳戳哒哒。 “好啦!” “?” 滕染一看手机。 【时淼淼(客户姐)向你转账25000元】 “……” 天。啦。噜。 这是哪个地主家的傻白甜大小姐出来劫己济贫了。 滕染把两笔转账都退回去,认真地问了个问题:“你的朋友,应该很多暴发户吧?” 姜予淇也说:“姐妹,你这大手笔,还被渣男骗钱,你家里人也不管管?” 时淼淼:“我家里没人,只有钱。” “………………” “不用害怕孤单的,宝宝。”滕染安慰。 “既然我们喝了同一排养乐多,那么以后你的家里将会多个我。” “还有我还有我!” 姐妹群聊说建就建—— 【养乐多五结义】 第13章 草莓牛奶糖 俱乐部一楼大厅正是狂欢的火热阶段。 有几方人随机拼桌,一起玩游戏,滕染她们刚从包厢下来,就被邀请组队。 过程中少不了要喝点酒,滕染没玩几局就离座。 洗手间去了好几趟,这会儿肚子已经疼得要命,从勉强能忍的阵痛,到路都走不成了。 她没走多远,捂着肚子靠住了墙,支撑不住地滑下去,要联系人,手机没拿稳“啪”地摔在地上。 屏幕朝下,原就碎了几道的六旬战损老膜又添了个大大的蜘蛛网。 滕染心疼死了,但肚子更疼。 屈起的膝盖骨咚地跪到地面,滕染刚把手机够回来,时淼淼的声音就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及近:“鸭!你怎么了呀?” 滕染闭着眼,死咬着泛白的嘴唇,等这阵抽痛缓过了点,正想说话,就见时淼淼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她拨得简短干脆,滕染以为是120,想拦下说自己还没那么严重。 就听见电话秒被拨通后,时淼淼对那头直奔主题地指使:“喂!纪少在不在你旁边,你让他快点来一楼女卫生间,鸭鸭晕倒了!” “?”只是疼得短暂闭眼的滕染两眼一翻又睁开了,“姐姐,你让他来干嘛啊??” “呃……啊?”时淼淼被问住了。紧拧的眉一松,担忧变为了茫然:“是哦,我为什么会想着先找纪少呢?” 为什么,她对这俩人,不知道受谁所托但就是想要不辱使命地助攻呢? 良久,她唱出回答:“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就这一句,音调都能跑去南极,企鹅听了都想迁徙。 “……” 滕染这下是真想晕了,觉得打个120还是很有必要的。 地上冰凉,她就穿了件秋裙,时淼淼扶她起来想先在一旁的楼梯台阶上坐下。 几米的距离还没走到,那双被她踩了一脚的白球鞋就出现在垂低的视线里。 滕染小小一呼:“好快……” “嗯,从三楼跳下来的。” “……” 滕染抱着肚子,整个人弯成了一张紧绷绷的弓,没抬头,也看不到他表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纪逍罗用正常的声音和语速说话,又带了点不正常的关切和着急。 “哪儿不舒服?” 滕染没脸说。 她总不能说,她刚才输了游戏喝的那杯酒是导火索,激化了麻辣烫火鸡面螺蛳火锅年糕炸鸡蛋糕奶茶这些个美食界竞争对家的矛盾,从而在她胃里引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吧。 太羞耻了! 不等她说,纪逍罗也没再多问,将被她团成球的外套从她怀中抽出来,披到她身上裹紧裹严实。 腰背下俯,直接将人从时淼淼手中横抱了起来。 突然的悬空,以及突然箍上腰间和腿窝的男性力量叫滕染愣了一瞬,“诶你……!” 仿佛能抓准她的心理,纪逍罗出声:“别动,还嫌不够疼是不是?” 语气不容反抗到有点冷硬。 而就是这微带训斥,又冷又硬,像冰雕石头不近人情却实为关心的声音,让她在剧烈痉挛的腹痛中还能分出一丝精力游思。 “你……” 她不乱动了,安生蜷在他怀里。抬眸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又卡住。 望着微微低头也在看她的男人,滕染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说什么。 小姑娘一身细汗,肤温却很凉。 纪逍罗只短短瞥了她一眼,抱着人大步往外走:“衣服是拿来穿的,不是让你当娃娃抱着玩儿的。” 滕染:“……” 就这么一路被他抱到露天停车坪,最外侧单独停着一辆黑宾利。 滕染被他塞进副驾,又被系上安全带,拉上外套拉链。 纪逍罗半身躬进车里,笼在她前。车内有些暗,扣安全带时两人离得最近,他在她脸旁顿了下,鼻尖又朝下低了低,几乎到她颈窝。 似乎是嗅了她一下。 沾上的酒味和喝了的酒味是不一样的。 男人从出现在她面前到拧油门发车也就不超过五分钟,每步动作都迅速,又很轻柔。 车子入路时,纪逍罗偏头,又睨了眼女生拧在一块的眉头和疼出泪晶的眼角。 接着,半阖着眼的滕染感觉到,脑门被这人屈起的指关节硬邦邦敲了下。 “谁让你喝酒的?” 男人笑的这声刮着冷意:“还是疼轻了。” 滕染:“……?” 这个……不是……你……啊?? 教训她也太不客气且熟门熟路了吧…… 搞得她莫名就想对他认错,跟什么条件反射似的。 …… 医院急诊。 确诊是急性肠胃炎。 医生开了单子,嘱咐了些事项,“待会儿领完药去对面注射室。” “……要打针啊?!只吃药行吗?”滕染颤音都出来了,坚强地挺了挺腰,“我忽然觉得不疼了。医生,我好了。” “没镜子照照手机吧小姑娘。”医生看她眼,“小脸儿惨白的。” “……那是我生而就白。” 小脸儿惨白,且倔强。 医生笑了,“我会的是医术不是法术,往我这儿一坐就好了,这么神奇呢。” “……” 把滕染逗没话了,医生转而看向纪逍罗,呵呵乐道:“你家小妹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针啊?” 纪逍罗低掠一眼被她紧紧攥住的衣角,话接得自然,跟真是她哥一样,“昂,可不。” “我妹妹皮儿薄,怕疼。” 医生递去单子,半带哄的:“去吧,打一针好得快,你这大姐姐给那边的小弟弟做个榜样。” 滕染没表情地转过头。 对面注射科室里,一小屁孩儿为了不打针在地上撕心裂肺哭嚎着撒泼打滚。 “……” 这招丢人,但有效。一圈大人拿他没辙。 唉,等她小了她也这样。 哦,不行。 这招在她这儿行不通,她忘了,她小时候根本没人会管她生不生病打不打针。 现在也是。 …… 出了急诊室。 记着仇的滕染低头咕噜眼珠,咕咕叽叽:“你皮厚,就你皮厚,哼。” “说什么呢?” 纪逍罗托着她手臂,扶她在注射室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没什么……” 他笑了一声,弯腰撑膝,歪了点头凑到她脸前:“没偷着骂我两句吧?” “……没,我说的是,”滕染都快习惯了这人的突袭,熟练地往后,靠上椅背,“谢谢纪少。” 纪逍罗没起来,侧过头,右耳对着她:“谢谢谁?” “……” 滕染颊边血色回升了点,嗫嚅改口:“谢谢哥哥。” “行,等着吧。”纪逍罗捏着单子,“哥哥给你缴费拿药去。” 滕染:“……” 这人究竟在爽些什么? 没有妹妹命,偏生妹控病。 …… 怕打针的小孩儿比过年的猪都难按,比案板上的鱼扭得还要灵活。 所滚之处明亮如镜,都不用拖地了。 哭天抢地的声音使注射室的气氛更加紧张焦灼。 “好儿子、乖儿子不闹了啊,咱最勇敢了是不是。再哭!人家都笑话呢,小小男子汉最棒了,来来,丢不丢人……你的偶像奥特曼看着呢,下回打怪兽都不喊你……” 走投无路的妈妈看到了被橡胶带勒住静脉的滕染,如获救星,“你看姐姐,姐姐打针都不哭,我们不打针了,去看姐姐打针好吧?” 一瞬间,注射室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滕染:“……” 我授权了吗? 小男孩果真被转移注意力,爬到滕染腿边刚站起来,就被隐身埋伏的他爸看准时机抓了回去,被几个大人按在注射床上。 “好粗的针!我不要打针!妈妈坏!爸爸坏!爷爷奶奶也坏!我不打针哇啊啊救命!!姐姐救我!” 滕染:“……” 姐姐自身难保。 前有注射器密封袋撕开的刺啦声割在神经上,后有小男孩尖锐的哭叫刺穿耳膜。 滕染等待针扎的心,像被狠狠揉按摔砸后更僵硬了的面团。 护士拍了拍血管的位置,涂在手背的碘伏液挥发出凉意。 呜呜。 她讨厌打针,讨厌医院,更讨厌一个人在医院打针呜呜呜…… 纪逍罗!大坏蛋! 善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问都不问就擅自给她干医院打针来了,他自己说走就走…… 好人都做了,就不能再多做几分钟吗! 讨厌鬼! 滕染不敢看,整个身子朝外坐,不自觉咬紧牙。 既害怕针头刺入,又心急怎么还没好。 针尖冒凉。疼和怕交加,滕染被消毒水的化学味儿呛得鼻腔一酸。 眼底不受控地漫开一片湿意。 忽然,听到有人朝她走近的声响。 她眼虽闭着,也能察觉到周围的光线被人挡暗几度。 拢共不过是见的第三面,滕染却惊觉,她对这人的气味已经很熟悉了。干燥微夹辛辣的檀木质香,白茶调醇粹,烟草味略淡,糅合出男人身上特有的记忆点。 他没走。 滕染这么想着,眨开润湿的漆睫,慢慢抬起了头。 纪逍罗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垂在左侧的手里多了个不大不小的袋子。 滕染根本无心管他拎了袋什么,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他抬到半道的右手。 “我就一会儿没在,怎么还哭了?” “嗯?” “不哭了。” 纪逍罗无奈一哂,“还离不了人了啊。” 右手一翻,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玩意儿。 滕染不声不吭,掉了两颗豆大的泪珠子。 她手指微动,视线糊掉又变清,盯着手心里那根草莓牛奶味儿的棒棒糖。 “买来奖励乖小孩儿的。” 下巴坠着的泪被人轻而快地用指背拭去。 纪逍罗说:“现在成哄人的了。” …… 输液室(二)的人不多。 最里头的座位。 滕染扭着头面朝大白墙,假寐,眼比扎针时闭得还要死。 太丢脸了…… 她!居然!因为!打针!哭了! 哭就哭吧,还被纪逍罗目击了! 啊啊啊!太没出息了!啊啊啊!被敌人抓到把柄了!啊啊啊! 男人在她旁边的陪护椅上坐着,听动静像是从袋子里翻出了盒什么,拆开。 滕染竖着耳朵,然后忽地听来一句: “腿伸过来。” ……要她腿?什么意思? 纪逍罗定眼瞧着她。 小姑娘穿上他的外套过于宽大显得空荡,猫儿大点的人,窝那儿不带动的,对着他的后脑勺写着“已睡着”,手里的棒棒糖倒攥得越来越紧。 他哑然笑:“那我帮你掀裙子了。” “?!”滕染装不下去了,转过脸,警惕地盯他,“干嘛?” “膝盖疼不疼?” “?” 视线落到他拆的那盒东西上——是瓶跌打损伤药剂喷雾。 “腿伸过来,裙子掀上去。”他又说一遍。 说着命令的语气,干着伺候人的活。 哪个门派的邪修?耍的什么招式? 偏偏滕染发现,她没有理由拒绝。 因为左膝在捡手机时磕了下,确实在隐隐作痛。 淤了一大块儿青紫,中草药味儿的雾体喷上去,凉得滕染咧嘴“嘶”了一声。 纪逍罗勾着她的裙边放下来,合上盖子把药瓶放回袋子,“再光着腿出来,小心年纪轻轻老寒腿。” “……” 你啰嗦了。 滕染问:“你有吗?” 纪逍罗:“什么?” “老寒腿。”滕染说:“看你过来人经验丰富的样子。” 纪逍罗:“……” 沉默少刻。 滕染又问:“你不走吗?” “用完就扔?不良品德跟哪儿学的。”纪逍罗又从袋子里摸出来个夹式加温贴,在输液管的底端固定住,被伤了心的口吻:“哥哥为你跑前跑后的,有没有点良心?” “……” 滕染看着他算是在照顾她的行为,心底的动容中又陷着股不可名状的怪异。 重复地试探:“你真……不走吗?” 从她两次的确认中听出了点什么,纪逍罗黑睫微掀,和她目对几秒。 唇侧轻扯,“想让我留下就直说。” “你……你想多了!”滕染闪开眼,“我的意思是,你没义务待这儿,况且挺无聊的。” “哦,那我走了。” 纪逍罗站起来,“你一个人无聊吧。” “……” 滕染圆溜溜的眸子瞪他,眼神骂得很脏。 纪逍罗笑了:“不走。” 出去前,他把车钥匙留给她,又道:“不然某人再哭鼻子,倒成我的错了。” 滕染:“……” 她就知道! 他会抓住这点嘲笑她! 呀呀呀别让她逮到他的薄弱点,否则她定会狠狠攻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草莓牛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