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第1章 自由的决心 简随肆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那张薄薄的诊断书。医生的话还在他脑子里打转,什么晚期,什么最多三个月。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医生刚才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他走到医院门口,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和车。阳光有点刺眼,他眯了眯眼睛。心里想着,哦,原来我就要死了啊。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房东。“喂,老王啊,我下个月不租了。对,东西我这两天就清走。押金你不用退了,就当补偿你的。” 电话那头的老王好像很惊讶,问他:“为什么突然不租了?”简随肆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想换个地方住。”他不想跟别人解释太多,反正解释了也没用。 他开车回到自己住的那个公寓。这里他住了三年,东西不多,但收拾起来也挺麻烦的。他找了个大纸箱,把衣服啊书啊什么的都往里扔。有些东西他直接就不要了,比如那个前任留下的咖啡机,他看着就烦。 收拾到一半,他停下来喘口气。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和一个年轻人的合影。那个人叫林深,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理解他的人。可惜啊,林深两年前就去世了,因为一场意外。 简随肆对着照片说:“深深,我可能很快就能见到你了。你说那边会不会比这边好啊。我在这边真是待够了,累得很。” 他把照片小心地放回钱包里。然后继续收拾东西。翻出来一个旧相机,这是他最值钱的家当了。他摸着相机外壳,想起以前和林深一起拍照的日子。那时候多开心啊,两个人背着相机到处跑,说要做最厉害的摄影师。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林深不在了,他的摄影梦也早就碎了。那个叫江浩的混蛋,偷了他的作品不说,还反咬一口说他抄袭。搞得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连吃饭都成问题。 算了,不想这些了。简随肆摇摇头,把相机装进背包里。他又找出来一个车钥匙,那是他去年买的二手越野车。本来想着哪天和林深一起去西部拍照,现在只能他自己去了。 他决定去墓园看看林深。这是他在这个城市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开车去墓园的路上,他一直在跟林深说话,虽然知道林深听不见。“深深,我要出趟远门,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你说我该去哪里比较好呢。我想去西北那边看看,你不是一直说想去拍沙漠吗。我替你去拍啊。” 到了墓园,他找到林深的墓碑。照片上的林深笑得特别灿烂,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烦恼。简随肆在墓碑前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两罐啤酒,一罐放在墓碑前,一罐自己打开。 “来,深深,陪我喝一罐。”他对着墓碑举了举啤酒罐,然后喝了一大口。“我今天去医院了,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了。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啊。当初要不是我非要拉你去那个摄影展,你也不会遇到那场车祸。” 他又喝了一口酒,眼睛有点发酸。“其实我知道不该怪自己,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是那天我们没出门该多好。你肯定又要说我钻牛角尖了是吧。可是深深,我真的好累啊。” 他在墓碑前坐了很久,说了很多话。说到最后嗓子都有点哑了。起身的时候腿都麻了,他扶着墓碑站了一会儿。 “好了,我该走了。”简随肆轻轻拍了拍墓碑,像是拍着老朋友的肩膀。“下次来看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过没关系,说不定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到时候你可要请我喝酒啊。” 他转身往停车场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开始认真规划接下来的行程。先去加油,然后把剩下的东西都处理掉。手机卡也得注销了,反正也不会有人联系他。至于去哪里,他想着一直往西开就好了,开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开到生命的尽头。 回到家,他继续收拾行李。把相机和镜头仔细擦干净,放进专用的包里。又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都是最舒服的款式。反正都要死了,就不用在意穿得好不好看了。 他打开电脑,查了查去西北的路线。看到那些地名,他突然觉得心情好了点。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去看看那些从来没见过的风景。 晚上他叫了个外卖,是他最喜欢的那家麻辣烫。一边吃一边想,这可能是他在这座城市吃的最后一顿饭了。以后就要靠泡面和饼干过日子了。 吃完饭,他给几个还有联系的朋友发了消息,说自己要出去旅行一段时间。没人起疑心,大家都以为他就是想出去散散心。 最后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起和林深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一会儿想起被江浩背叛的痛苦,一会儿又想到医生说的那些话。 他干脆坐起来,拿出相机翻看以前拍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和林深一起拍的,有风景,有人像,还有他们俩的合影。看着看着,他的眼眶就湿了。 算了,不想了。他把相机收起来,强迫自己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他要开始他人生中最后一段旅程了。 第二天天刚亮,简随肆就醒了。他把最后一点东西装上车,看了看这个住了三年的公寓,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开车出城的时候,正好是早高峰。他看着窗外拥堵的车流和匆忙的行人,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了。这些人都在为生活奔波,而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打开收音机,随便调到一个频道,正好在放一首老歌。是他和林深上大学时经常听的那首。他跟着哼了两句,然后把音量调大。 就这样吧,简随肆想,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开到哪儿算哪儿。反正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出了城,路上的车渐渐少了。两边的楼房变成了田野,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他摇下车窗,让风吹进来。 开了几个小时,他在一个服务区停下来休息。买了瓶水,站在车边喝。旁边停着一辆旅游大巴,一群大爷大妈正在叽叽喳喳地拍照。 他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以前和林深说好的,等老了也要一起出去旅游。现在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休息够了,他继续上路。导航显示他已经离开城市两百多公里了。天色渐渐暗下来,他决定在前面的小镇找个地方住一晚。 在小镇的一家小旅馆办好入住,他把行李搬进房间。条件很一般,但对他来说足够了。反正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他出门找了家小饭店吃饭。点了两个菜,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老板很热情,问他:“是不是来旅游的?”他点点头,说:“是啊,出来散散心。” 吃完饭,他在小镇上随便走走。这里很安静,没什么人。路灯昏黄,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旅馆,他给相机充上电。然后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这里离他生活的城市已经很远了,但他觉得还不够远。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看到江浩的名字时,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删除了。又把其他不常联系的人都删了,最后通讯录里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好了,这下清净了。”他把手机扔在床上,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他站在窗前发呆。明天就要进入真正的荒野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不过没关系,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死,而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他躺到床上,关掉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声。 “晚安,深深。”他轻声说,“希望今晚能梦到你。” 然后他就睡着了,睡得出奇地安稳。这是他被确诊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天还没完全亮。他收拾好东西,去旅馆前台退了房。 在路边早餐摊买了包子和豆浆,坐在车里吃完。然后发动车子,继续向西行驶。 今天他要进入戈壁滩了。那是他一直想去却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林深说过,戈壁滩的星空特别美,可惜他们一直没机会一起去拍。 现在他终于要去了,可惜林深已经不在了。 开着开着,两边的景色开始变化。绿色的植被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黄色的沙土和岩石。天空变得特别高特别蓝,云朵像是画上去的。 他把车停在路边,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风很大,吹得他的衣服呼呼作响。 拍完照,他回到车上,继续前进。收音机已经收不到信号了,只有滋滋的杂音。他干脆关掉,享受这份安静。 开了很久,前后都看不到一辆车。天地间好像就剩下他一个人。这种感觉很奇怪,既孤独又自由。 中午的时候,他在一个路标旁停下来吃午饭。其实就是面包和火腿肠,加上一瓶水。他坐在引擎盖上,一边吃一边看远处的山脉。 吃完午饭,他休息了一会儿。阳光很烈,晒得车顶发烫。他决定继续赶路,想在日落前到达计划中的露营地。 下午的路况不太好,有很多碎石。他开得很慢,怕爆胎。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车坏了可就麻烦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开着开着,他突然感觉车子往下一沉。下车一看,右前轮陷进一个沙坑里了。 他试着踩油门,车轮空转,越陷越深。这下麻烦了。 他看了看四周,茫茫戈壁,连个人影都没有。手机也没有信号。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算了,反正我也不赶时间。”他自嘲地笑笑,从后备箱拿出铲子,开始挖沙子。 挖了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戈壁滩的太阳毒得很,晒得他头晕眼花。他停下来喝水,看着这个困境,突然觉得很好笑。 “这就是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吗,在戈壁滩上挖沙子。”他摇摇头,继续干活。 挖了快一个小时,车轮还是没出来。他累得坐在沙地上喘气。看来今晚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近,好像是一辆车。 他站起来,朝着那辆车挥手。希望对方能看到他。 那辆车果然朝着他开过来,是一辆破旧的皮卡。车在他旁边停下,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年轻人跳下车,笑嘻嘻地看着他。 “需要帮忙吗?”年轻人说,露出一口白牙。 这就是简随肆和谢寻的第一次见面。在茫茫戈壁中,一个想要结束生命的人,遇到了一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旅人。 但简随肆当时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会改变他所有的计划。 他只是看着对方灿烂的笑容,突然觉得今天的太阳,好像没有那么刺眼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自由的决心 第2章 一起的旅行 简随肆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有点发懵。这家伙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皮肤晒得黑黑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穿着一件破旧的牛仔外套,背上还背着个巨大的登山包。 “需要帮忙吗?”那人又问了一遍,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简随肆愣愣地点点头。他确实需要帮忙,这车轮陷得比他想得深。 那人绕着车走了一圈,蹲下来看了看陷进去的轮胎。然后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问题不大,我车上有拖车绳。你车后有挂钩吧。” “有的。”简随肆赶紧点头。他看着这个陌生人走向那辆破皮卡,从后车厢翻出来一根看起来很结实的绳子。 两个人一起把绳子两头分别拴在两辆车上。那人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事。 “好了,你上车轻踩油门,我往前拉。”那人说着跳上皮卡驾驶座。 简随肆照做了。皮卡缓缓向前开,绳子渐渐绷紧。他感觉到自己的车在慢慢移动,然后猛地一下,车轮从沙坑里出来了。 他下车去解绳子,那人也下来了。“谢谢你啊。”简随肆说,“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在这儿困多久。” “没事儿,这地方我常跑,经常遇到陷车的。”那人摆摆手,还是笑呵呵的。“我叫谢寻,寻找的寻。你呢?” “简随肆。简单的简,随便的随,肆意的肆。”他很少这么详细介绍自己的名字,但对方帮了他,总得客气点。 “好名字啊,听着就自由。”谢寻说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就随便走走。”简随肆不太想多说。他看了看谢寻那辆破皮卡,车身上都是泥点,看起来跑了不少路。 “真巧,我也是随便走走。”谢寻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靠在车头上跟他聊起来。“这戈壁滩可大了,一个人开车多无聊啊。要不咱们搭个伴儿。” “不用了。”简随肆立刻拒绝。他这趟是去找死的,可不是来交朋友的。 “别这么冷漠嘛。”谢寻一点没被他的冷淡吓退。“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你再陷车怎么办。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真不用。”简随肆转身就要上车。 “诶等等。”谢寻叫住他。“那你至少告诉我下个镇子怎么走吧,我地图丢了。” 简随肆叹了口气。他其实也不知道具体路线,全靠导航。但现在没信号,导航也失灵了。 “我也不知道。”他老实说。“我就顺着这条路开。” “你看吧。”谢寻一拍手,更来劲了。“两个路痴一起走,总比各自迷路强。你放心,我不打扰你,就跟在你车后面。你要是不想说话,我绝对不烦你。” 简随肆看着谢寻那张笑得过分灿烂的脸,突然觉得很累。他实在没力气跟这个人纠缠下去了。 “随便你吧。”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反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太好了。”谢寻高兴得像中了彩票。“那你先走,我跟着你。” 简随肆没再理他,转身上了车。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谢寻蹦蹦跳跳地跑回自己车上,那样子完全不像个在荒郊野外遇到陌生人该有的反应。 他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后视镜里,那辆破皮卡果然跟了上来,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开了一会儿,简随肆忍不住又看了眼后视镜。谢寻的车还在那儿,稳稳地跟着。他有点烦躁,但又没办法。路不是他家的,总不能不让别人走。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毒,车里像个蒸笼。他把空调开到最大,但还是觉得闷。可能是太久没跟人说话了,突然多了个尾巴,让他浑身不自在。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前面出现了一个路牌,写着下一个服务区还有五十公里。他看了看油表,剩下的油应该能撑到。 这时后面那辆皮卡突然加速追上来,跟他并排行驶。谢寻摇下车窗,对他比划着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也把车窗摇下来。“怎么了?” “我车好像有点问题,得停一下。”谢寻大声喊,风声很大,把他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的。 简随肆点点头,打了转向灯,把车靠边停下。谢寻也跟着停了车。 “哪儿坏了?”他走到皮卡旁边问。 “不知道,就是感觉发动机声音不对。”谢寻打开引擎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两人凑在发动机前看了半天,谁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你会修车吗?”谢寻问。 “不会。”简随肆老实回答。他只会开车,其他的什么都不懂。 “我也不会。”谢寻挠挠头。“那怎么办,总不能推着走吧。” 简随肆看看表,又看看天。“要不你先坐我车去服务区,找修理工回来看看。” “好啊好啊。”谢寻立刻答应,好像就等他这句话。“那我拿点东西。” 看着谢寻兴高采烈地从皮卡里搬行李,简随肆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但话已经说出口,也不好反悔。 谢寻把背包扔进简随肆的车后座,然后很自觉地坐上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还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简随肆默默发动车子。车里多了个人,感觉整个空间都变小了。他不太习惯和别人离这么近。 “你这车不错啊。”谢寻一点不认生,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比我那破车强多了。” 简随肆没接话,专心开车。 “你一个人出来旅游啊。”谢寻又问。 “嗯。” “去哪儿玩啊?” “随便走走。” “哦。”谢寻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我也是随便走走。我都出来半年多了,从最东边跑到最西边。” 简随肆瞥了他一眼。“半年都在外面跑。” “对啊。”谢寻调整了下座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反正我没家没业的,到哪儿都是家。” “没工作吗?” “以前有,辞了。”谢寻看着窗外,声音轻了些。“觉得没意思,就想出来看看。” 简随肆没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他不想知道太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车里只有空调的声音。 “你多大了?”谢寻突然问。 “二十八。” “真巧,我也二十八。”谢寻又笑起来。“你看着不像啊,挺显小的。” 简随肆没接话。他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评价他的长相。 “你做什么工作的?”谢寻继续问。 “摄影师。” “哇,厉害啊。”谢寻一下子坐直了。“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以前是。”简随肆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现在不拍了。” “为什么啊?”谢寻很好奇。“多酷的职业啊。” “不想拍了。”简随肆的声音冷了下来。 谢寻似乎察觉到他不愿意聊这个,终于闭上了嘴。 又开了一段,简随肆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人家好歹帮过他,他这态度确实不太好。 “你饿吗?”他主动问。“后备箱有面包。” “饿啊饿啊。”谢寻立刻又活跃起来。“我早上就吃了个饼,早就饿了。” 简随肆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拿出面包和水分给他。 谢寻接过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样子是真饿了。“你吃吗?”他问简随肆。 “我不饿。”简随肆看着他吃,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和人一起吃饭了。 “你这面包挺好吃的。”谢寻一边吃一边说。“在哪儿买的?” “就上个服务区。” “哦。”谢寻三下两下把面包吃完,又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水。“谢谢你啊,不然我真要饿死了。” 简随肆没说话,发动车子继续上路。 这次谢寻安静多了,可能是吃饱了犯困,没一会儿就靠着车窗睡着了。 简随肆看了他一眼。睡着的时候,谢寻看起来没那么闹腾了,眉头微微皱着,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转回头专心开车。戈壁滩的路很直,几乎不用怎么动方向盘。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暖洋洋的。他也开始有点困了。 为了提神,他打开了收音机。还是只有杂音,他赶紧关掉,怕吵醒旁边的人。 但谢寻还是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到哪儿了?” “还早。”简随肆说。“你继续睡吧。” “不睡了。”谢寻伸了个懒腰。“我睡觉打呼吗?” “不知道。”简随肆实话实说。“我没注意。” “那就好。”谢寻放心了。“我前女友就是嫌我打呼才分手的。” 简随肆挑了挑眉。“前女友。” “对啊。”谢寻叹了口气。“她说我整天到处跑,不着家。可是我就是待不住啊,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浑身难受。” 简随肆理解这种感觉。他也不是能安定下来的人,只是原因不同。 “你结婚了吗?”谢寻问。 “没。” “有女朋友吗?” “没。” “男朋友呢?” 简随肆瞥了他一眼。“没。” “真巧,我也没有。”谢寻笑嘻嘻地说。“咱俩真是同病相怜。” 简随肆不想讨论这个病不病的问题。他得的是真病,会死人的那种。 又开了一会儿,终于看到服务区的指示牌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简随肆说。 “好啊。”谢寻坐直身子,往前张望。“希望能找到修车的。” 到了服务区,简随肆把车停在加油站旁边。谢寻跳下车,跑去问工作人员哪里能找到修理工。 简随肆下车活动了下筋骨。开了这么久车,腰有点酸。他看了看这个服务区,不大,但该有的都有。餐厅,超市,卫生间,还有个汽车维修点。 谢寻跑回来,脸上带着笑。“问到了,那边就能修车。不过得把车拖过来。” “怎么拖?”简随肆问。“服务区有拖车服务,但是挺贵的。”谢寻挠挠头。“我钱可能不够。” 简随肆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可怜。“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啊。”谢寻一脸苦恼。“要不我在这儿打个工,挣够拖车费再说。” 简随肆看看天,已经下午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找什么工作。 “我借你吧。”他说。“你先去把车弄过来。” “真的吗。”谢寻眼睛一下子亮了。“你真是好人。我一定还你,等我找到取钱的地方就还你。” “不用了。”简随肆拿出钱包。“就当谢谢你早上帮我。” “那不行。”谢寻很坚决。“一码归一码,我肯定还你。” “随你吧。”简随肆数了钱给他。“快去快回。” 谢寻拿着钱跑了。简随肆去加了油,又把车洗了洗。等他忙完这些,谢寻也回来了,说拖车已经去了,估计晚上才能把车拖回来。 “那你怎么回去?”简随肆问。 “我跟你车回去啊。”谢寻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在那附近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修车。” 简随肆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现在出发,到下一个镇子天也该黑了。 “行吧。”他说。“那走吧。” 两人再次上路。这次谢寻话更多了,不停地讲他这半年在路上遇到的趣事。哪个地方的羊肉最好吃,哪个客栈的老板最抠门,哪片沙漠的星星最好看。 简随肆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他在听。但不可否认,有个人在旁边说话,时间过得快多了。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就一条街,几家旅馆和饭店。 他们找了家看起来还干净的旅馆。“我要一间房。”简随肆对前台说。 “我也要一间。”谢寻赶紧说。“在他旁边。” 前台是个胖胖的大妈,看了看他们。“只剩一间标间了。” 两人都愣住了。 “要不换一家。”简随肆说。 “这条街就我们一家旅馆。”大妈说。“其他家都满员了,最近是旅游旺季。” 简随肆和谢寻对视一眼。 “我睡车上也行。”谢寻说。 “算了。”简随肆叹口气。“就这间吧。” 办完入住,拿着钥匙上楼。房间在二楼,不大,但还算整洁,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个床头柜。 简随肆把背包放在靠窗的床上。“我睡这儿。” “行,我睡那边。”谢寻把行李放在另一张床上,然后直接躺了上去。“累死我了。” 简随肆没理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觉得今天过得有点魔幻。早上他还是一个人上路,现在居然和别人住一个房间。 出来时,谢寻已经坐起来了。“吃饭去吧,我饿了。” “楼下有餐厅。”简随肆说。他也有点饿了。 餐厅人不多,他们找了张角落的桌子。点了两个炒菜,等菜的时候,两人相对无言。 “今天谢谢你啊。”谢寻先开口。“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简随肆看着窗外。小镇的夜晚很安静,没什么灯光。 “你明天什么打算?”谢寻问。 “继续走。” “去哪儿。” “不知道,就往西开。” “真巧,我也往西。”谢寻眼睛又亮了。“要不咱们还是一起走吧,互相有个照应。” 简随肆没说话。菜上来了,他拿起筷子开始吃。 谢寻也没再追问,专心吃饭。他吃得很香,好像很久没吃过热乎饭了。 吃完饭,两人回房间。简随肆先洗澡,洗完出来看见谢寻在玩手机。 “没信号。”谢寻说。“这地方太偏了。” “嗯。”简随肆擦着头发。“你去洗吧。” 谢寻去洗澡了。简随肆坐在床上,看着另一张床上谢寻的背包。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谢寻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跟着他。 也许明天该想办法甩掉他。简随肆想。他这趟旅行不需要同伴。 谢寻洗完澡出来,只穿了条短裤,露出精壮的上身。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很漂亮。 “你看什么?”谢寻注意到他的目光,笑嘻嘻地问。 “没什么。”简随肆移开视线。“关灯睡觉吧。” “行。”谢寻关了灯,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简随肆躺在床上,听着另一张床上谢寻的呼吸声。他很久没和别人睡一个房间了,有点不习惯。 “睡了吗?”谢寻在黑暗中小声问。 “没。” “你说,明天能修好车吗?” “不知道。” “要是修不好怎么办?” “那就再住一晚。” “哦。”谢寻翻了个身。“晚安。” “晚安。” 简随肆闭上眼睛。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他听着谢寻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这一夜他睡得很沉,一个梦都没做。 第3章 甩不掉的牛皮糖 第二天早上,简随肆是被阳光晒醒的。窗帘没拉严实,一道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他眯着眼睛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原来的家里,而是在一个陌生小镇的旅馆里。 另一张床上谢寻还睡得正香,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简随肆轻手轻脚地起床,怕吵醒他。但谢寻还是醒了,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头发乱糟糟的。 “几点了?”谢寻的声音还带着睡意。 “刚七点。”简随肆说,“你继续睡吧。” “不睡了。”谢寻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得去看看我的车修好没有。” 简随肆没说话,进去卫生间洗漱。等他出来的时候,谢寻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在叠被子。这倒让简随肆有点意外,他以为谢寻是那种不爱收拾的人。 两人下楼吃了早饭。旅馆提供的早餐很简单,馒头稀饭咸菜。谢寻吃得津津有味,一连喝了三碗稀饭。 “你胃口真好。”简随肆忍不住说。 “是啊,我吃嘛嘛香。”谢寻咬着馒头说,“你吃这么少,不饿吗?” “不太饿。”简随肆放下筷子。他确实没什么食欲,可能是昨天太累了。 吃完饭,他们一起去修车厂。谢寻的车已经拖到了,修理工正在检查。 “师傅,怎么样啊?”谢寻凑过去问。 “问题不大,换个零件就行。”修理工头也不抬地说,“下午就能好。” “真的啊,太好了!”谢寻高兴地拍拍简随肆的肩膀,“听见没,下午就能修好。” “嗯。”简随肆点点头,“那你可以自己走了。” 谢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你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没有。”简随肆移开视线,“你不是要往西走吗?” “你不是也往西吗?”谢寻盯着他看,“一起走多好啊,路上有个伴。” 简随肆没接话,走到一边点了根烟。他很少抽烟,但现在突然很想抽一根。 谢寻跟了过来。“给我也来一根。” “你不是不抽烟吗?”简随肆记得昨天谢寻说过。 “现在想抽了。”谢寻接过烟,笨拙地点上,呛得直咳嗽,“这什么烟啊,这么呛。” “便宜货。”简随肆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想笑,“不会抽就别抽。” “谁说我不会。”谢寻又试着吸了一口,还是呛得不行,“算了,不抽了。”他把烟扔地上踩灭。 简随肆默默抽完自己的烟,看着修车厂里来来往住的人。这里挺忙的,不断有车开进来维修。 “我们在这儿等着吗?”谢寻问。 “你想等就等。”简随肆说,“我回旅馆收拾东西。” “我跟你一起。”谢寻立刻说。 简随肆看了他一眼。“随你。” 两人回到旅馆。简随肆开始收拾行李,谢寻就在旁边看着。 “你东西真少。”谢寻说,“我就一个背包,你呢?” “我也差不多。”简随肆把相机装进包里。其实他带的东西不少,但都整理得很整齐。 “你是专业摄影师吗?”谢寻看着他的相机问。“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啊?摄影多有意思啊。” 简随肆拉上背包拉链,没有回答。 谢寻好像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赶紧换了个话题。“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好?” “不知道。”简随肆站起来,“看你。” “我都行啊。”谢寻说,“我就是随便逛,去哪儿都行。” 简随肆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这个小镇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山顶还有积雪。 “要不去看雪山吧。”谢寻也凑过来看,“我还没见过真的雪山呢。” “随便。”简随肆说。反正他也没什么具体计划。 “那说定了啊。”谢寻高兴地说,“等车修好我们就去看雪山。” 中午两人在旅馆附近的面馆吃了饭。谢寻特别能吃辣,往面里加了好多辣椒油,吃得满头大汗。 “你不辣吗?”简随肆看着他红通通的嘴。 “不辣,爽得很。”谢寻吸着鼻子说,“你要不要也来点?” “不用了。”简随肆吃的是清汤面。他胃不好,不能吃辣。 吃完饭,他们又去修车厂。车已经修好了,谢寻付了钱,高兴地围着车转了好几圈。 “太好了,我的老伙计又活了!”他拍拍引擎盖。 “现在能走了吗?”简随肆问。 “能,马上就能走。”谢寻跳上车试了试,“没问题了。” “那走吧。”简随肆走向自己的车。 谢寻赶紧把车开出来,跟在他后面。这次他没有保持距离,而是紧跟着,生怕跟丢了。 开出小镇,又回到了戈壁滩上。今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的,能见度特别高。 开了一会儿,简随肆从后视镜里看到谢寻在对他招手。他减慢车速,摇下车窗。 “怎么了?”他问。 “休息会儿吧。”谢寻喊道,“我想拍个照。” 简随肆把车停在路边。谢寻跳下车,拿着手机到处拍。 “这景色真棒。”谢寻一边拍一边说,“你不拍吗?” 简随肆摇摇头。他今天没什么拍照的**。 “来嘛,给我拍一张。”谢寻把手机塞给他,“要拍得帅一点。” 简随肆无奈地接过手机。谢寻跑到一块大石头旁边,摆了个特别土的姿势,双手叉腰,仰头望天。 “这样行吗?”谢寻问。 “丑死了。”简随肆说,“正常点。” “哦。”谢寻换了姿势,就随便站着,“这样呢?” “好多了。”简随肆按了几下快门,“给你。” 谢寻跑过来看照片。“拍得真好,你果然专业。” “就随便拍的。”简随肆把手机还给他。 “你用什么相机啊?”谢寻看着他的相机包,“能给我看看吗?” 简随肆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相机包。他用的是一台老款单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保养得很好。 “哇,真专业。”谢寻想摸又不敢摸,“很贵吧?” “以前买的。”简随肆轻轻抚过相机机身,“现在不值钱了。” “能给我拍一张吗?用你的相机。”谢寻期待地问。 简随肆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拿出相机,调好参数。谢寻又跑到那块石头旁边,这次没摆什么夸张的姿势,就微笑着看着镜头。 简随肆按下快门。“好了。” “我看看我看看。”谢寻跑过来。 简随肆把相机屏幕转向他。照片上的谢寻笑得很自然,背后的戈壁滩和蓝天构成了一幅很好的背景。 “真好看。”谢寻惊叹道,“你技术真好。” “还行吧。”简随肆收起相机,“该走了。” 两人继续上路。这次谢寻安静多了,可能是拍照拍累了。简随肆反而有点不习惯这种安静。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简随肆主动问,“在辞职之前。” “做设计的。”谢寻说,“在一家广告公司,天天加班,烦死了。” “所以你就辞职了。” “是啊。”谢寻叹了口气,“有一天早上醒来,突然觉得这样活着没意思。我就把工作辞了,买了辆车,开始到处跑。” “你家人不说你吗?” “我爸妈早就不在了。”谢寻的声音轻了些,“就我一个人,没什么牵绊。” 简随肆愣了一下。“对不起。” “没事。”谢寻又恢复了轻松的语气,“都过去好多年了。” “我也是一个人。”简随肆突然说。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很少跟别人说自己的事。 “真巧。”谢寻笑了,“那我们俩真是同病相怜。” 简随肆没说话,但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他确实和谢寻有点像,都是一个人,都在流浪。只是他是去找死,谢寻是去找活。 下午他们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城镇。这里明显热闹多了,街上人来人往的。 “我们今晚住这儿吧。”谢寻说,“明天再去看雪山。” “嗯。”简随肆点点头。他也有点累了。 他们找了一家旅馆,这次要了两个单人间。简随肆觉得还是分开住比较好,他需要独处的空间。 放好行李,谢寻来敲他的门。“出去逛逛吗?” 简随肆本来想拒绝,但看着谢寻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城镇比之前那个小镇繁华多了,有超市有商场,还有很多饭店。谢寻像个孩子一样,对什么都好奇,东看看西看看。 “你看那个。”谢寻指着一家卖民族服饰的店,“我们去看看呗。” 简随肆跟着他走进店里。店里挂满了各种颜色的民族服装,还有很多饰品。 “这个好看。”谢寻拿起一顶帽子戴在头上,“怎么样?” “丑。”简随肆实话实说。 谢寻撅着嘴把帽子放回去。“你真没品味。” 简随肆没理他,自顾自地看着店里的东西。他看到一个银制的手链,样式很简单,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你喜欢这个啊。”谢寻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随便看看。”简随肆放下手链。 老板走过来介绍说,这是当地的一种护身符,能保平安。 简随肆笑了笑。他不需要保平安,他需要的是早点解脱。 “买一个吧。”谢寻说,“挺好看的。” “不要。”简随肆转身走出店门。 谢寻赶紧跟出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简随肆快步走着,“就是有点累。” “那回去休息吧。”谢寻说,“明天还要早起呢。” 回到旅馆,简随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发呆。他觉得自己对谢寻的态度有点过分了。谢寻只是热情了点,话多了点,但没什么恶意。 他拿起手机,想给谢寻发个消息道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还是放下手机,决定明天对他好一点。 晚上简随肆睡得不太好,做了很多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医院,医生拿着诊断书对他摇头。然后又梦到了林深,林深在对他笑,说在那边等他。 他惊醒过来,满头大汗。看看表,才凌晨三点。他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整理照片。 他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一张张地看着。大部分是风景照,只有少数几张有人。他看到昨天给谢寻拍的那张,谢寻笑得特别开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简随肆看着照片出了神。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有人笑得这么开心了,也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早上六点,谢寻来敲他的门。“起床了吗?” “起了。”简随肆打开门。 “你眼圈好黑啊。”谢寻说,“没睡好吗?” “有点。”简随肆说,“你起这么早?” “兴奋啊。”谢寻说,“今天要去看雪山呢。” 简随肆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突然觉得去看雪山也不错。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看看这么美的风景。 他们收拾好东西,在旅馆吃了早饭,然后就出发了。今天谢寻非要开车,说让简随肆休息一下。 “你行吗?”简随肆有点不放心。 “当然行。”谢寻拍拍胸脯,“我开车技术好着呢。” 简随肆只好把驾驶座让给他。谢寻开车确实不错,很稳,就是话太多了,一边开一边不停地说话。 “你看那边,有羊群。”“哇,那只羊好胖啊。”“快看快看,老鹰。” 简随肆被他吵得头疼,但又不好说什么。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越往西走,景色越荒凉,但也越壮阔。 开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雪山。远远地,雪山矗立在天际,山顶覆盖着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美啊。”谢寻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在这儿拍几张吧。” 简随肆这次没有拒绝,他拿出相机,开始拍照。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拍照的冲动了。 谢寻也很兴奋,拿着手机到处拍,还自拍了好几张。 “给我和你拍一张吧。”谢寻说,“我们合影。” 简随肆愣了一下。他很少和别人合影,除了林深。 “来嘛来嘛。”谢寻把手机塞给一个路过的大叔,“大叔,帮我们拍一张。” 大叔接过手机,简随肆只好站到谢寻旁边。谢寻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简随肆身体僵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拍好了。”大叔把手机还给谢寻。 谢寻看着照片,笑得特别开心。“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简随肆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的他确实在笑,虽然笑得有点勉强。 “该走了。”简随肆说,“还要赶路呢。” “好吧。”谢寻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继续上路后,谢寻还在看那张合影。“我把这张照片发给你吧。” “不用了。”简随肆说。 “为什么啊?”谢寻不解,“拍得挺好的。” 简随肆没说话。他不想留下太多痕迹,反正他迟早要消失的。 谢寻看他不想说,也没再问,但明显情绪低落了。 简随肆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里有点乱。他开始习惯有谢寻在身边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这趟旅行不需要牵挂,更不需要让别人牵挂他。 但他不得不承认,有谢寻在,这一路确实没那么孤单了。 第4章 真实就是悲伤的吗? 次日,他们又继续了他们两个人的旅途,车子在笔直的公路上行驶,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今天是他们正式同行的第一天,简随肆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始终落在前方。 谢寻坐在副驾驶座上,显得特别兴奋。他不停地调整坐姿,一会儿把车窗摇下来,一会儿又关上去。 “这风景真壮观啊。”谢寻望着窗外感叹,“你看那些山,光秃秃的,但是很有味道。” 简随肆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视线扫过后视镜,注意到远处有一片特别的山峦,于是减缓车速,拿起放在手边的相机,对着窗外按了几下快门。 “你不是不喜欢拍照了吗?”谢寻凑过来看,“这有什么好拍的?不就是一堆石头吗?” “感觉对了就拍。”简随肆简单回答,把相机放回原处。 谢寻似乎不太理解,但还是点点头。“你们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要是我,肯定拍那些好看的,比如花啊,彩虹啊什么的。” 简随肆没接话,继续开车。公路像一条灰色的带子,在黄褐色的戈壁中蜿蜒向前。 “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事吧。”谢寻突然来了精神,“上个月我在青海湖那边,遇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大叔。他养了一百多只羊,每天就坐在山坡上吹笛子。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些羊听到笛声就会自动排好队去吃草。” 简随肆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故事有点兴趣。 “真的,不骗你。”谢寻见他有反应,讲得更起劲了,“我还录了视频呢,等有信号了给你看。那个大叔说这是他祖传的本事,他爷爷的爷爷就会这样放羊。” “挺特别的。”简随肆终于开口。 “对吧对吧!”谢寻高兴地说,“我这一路上遇到好多这样有意思的人。有个老奶奶,八十多岁了,一个人住在沙漠边上,专门收留流浪狗。她那里养了二十多条狗,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简随肆轻轻点头,目光依然注视着前方的路。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湖泊,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要不要停下来拍那个湖?”谢寻注意到他的视线。 “不用了。”简随肆说,“这样的湖一路上很多。” 谢寻看了看他,突然说:“你好像特别喜欢拍那些……怎么说呢,有点荒凉的东西。” 简随肆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习惯了。” “我以前也认识一个摄影师,”谢寻回忆道,“他专门拍特别鲜艳的东西,红的黄的,越鲜艳越好。他说生活已经够灰暗了,照片就要拍得亮堂堂的。” “每个人看法不同。”简随肆说。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谢寻开始在车里翻找CD,“我们听点音乐吧?老是这么安静,我都快睡着了。” “随便。”简随肆说。 谢寻翻出一张光盘放进播放器,车里立刻响起一首轻快的民谣。他跟着节奏轻轻哼唱,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简随肆微微皱眉,“能小声点吗?” “哦,好的。”谢寻赶紧调低音量,“你不喜欢音乐?” “太吵了。”简随肆说。 谢寻关掉音乐,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他有些沮丧地靠在椅背上,“你是不是嫌我话太多?” 简随肆瞥了他一眼,“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爱说话?”谢寻忍不住问,“从昨天到现在,你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十句。” 简随肆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呢?”谢寻坐直身子,“你看这天空,这大地,这么多风景,这么多故事……” “那是你的故事。”简随肆打断他,“不是我的。” 谢寻被这句话噎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车子继续前行,路边的景色开始变化。戈壁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的盐碱地。白色的盐结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铺了一地的碎钻石。 简随肆再次拿起相机,这次他停下车,摇下车窗,认真地拍了几张照片。 谢寻安静地看着他拍照,注意到他拍照时的神情特别专注,眉头微微蹙起,嘴唇紧抿,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你拍照的样子真认真。”谢寻轻声说。 简随肆没有回应,拍完照就继续开车。 “我能看看你刚才拍的照片吗?”谢寻试探着问。 简随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相机递了过去。 谢寻翻看着刚才拍的照片,发现简随肆特别擅长捕捉那些细微的光影变化。盐碱地在镜头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既有荒凉感,又带着某种生命力。 “拍得真好。”谢寻由衷地说,“虽然我不太懂摄影,但是能感觉到,嗯……一种情绪。” 简随肆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能看出情绪?” “大概吧。”谢寻把相机还给他,“就是觉得,这些照片看起来有点……悲伤?” 简随肆接过相机的手顿了顿,没有否认。 “你为什么总是拍这样的主题呢?”谢寻忍不住问。 “真实。”简随肆简单回答。 “真实就是悲伤的吗?”谢寻反问。 简随肆没有立即回答。车子驶过一片胡杨林,金黄色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那边!”谢寻突然指着窗外,“好漂亮的树!” 简随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片金黄的胡杨林在蓝天映衬下格外醒目。他停下车,这次主动拿起相机下了车。 谢寻跟着下车,看着他找角度、调参数,动作熟练而专注。 “我能在这儿拍一张吗?”谢寻拿出手机问。 “随便。”简随肆头也不抬地说。 谢寻高兴地拍了几张自拍,又跑去和胡杨树合影。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惊起了几只飞鸟。 简随肆看着他活泼的身影,不自觉地按下了快门。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他微微愣了一下。 “你拍我了吗?”谢寻跑过来问。 “没有。”简随肆收起相机,“该走了。” 重新上路后,谢寻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他旅途中的见闻。这次简随肆没有完全沉默,偶尔会应一声,表示他在听。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是个诗人,在沙漠里住了三年,就为了写一首长诗。”谢寻讲得眉飞色舞,“你说有意思不?现在还有这样的人。” “嗯。”简随肆应道。 “我觉得人活着,就是要做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谢寻说,“像你这样,想拍照就拍照,想旅行就旅行,多好。” 简随肆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但什么也没说。 天色渐晚,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简随肆把车停在路边,开始拍摄日落。 谢寻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中,简随肆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 “你知道吗,”谢寻突然轻声说,“你拍照的样子,好像在和这个世界告别。” 简随肆按快门的手指猛地停住了。他缓缓放下相机,转头看向谢寻,眼神复杂。 “我说错话了吗?”谢寻有些不安地问。 简随肆摇摇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夕阳。“该找地方过夜了。” 两人回到车上,谁都没有再说话。夜幕渐渐降临,公路像一条黑色的丝带,在星光下向前延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真实就是悲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