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别六逢》 第1章 重临 雨丝细如蝉翼,斜斜地织在灰蒙的天幕下,落在车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伴着“沙沙”的轻响,像谁在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 时夏支着下巴,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目光有些发怔。行道树的叶子沾着湿漉漉的光泽,街角的老店挂着褪色的招牌,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熟悉的湿意——混着泥土的腥气,还有老房子屋檐下青苔的微涩。 又回来了啊。 他在心里轻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微凉的车窗,那些被时光封存的片段,仿佛正随着这雨丝,一点点从记忆深处漫出来。还是这熟悉的味道,像一封被雨水打湿的旧信,字迹虽有些模糊,却依旧能辨出当年的轮廓。 赤城的秋天从来是偷工减料的,冷空气说来就来,像个不讲理的闯入者,枝头的叶子还没来得及把金黄铺得彻底,人们就已匆匆裹上了棉服。时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鼻尖微微泛红——看来还是高估了这地方的温度,那点单薄的暖意,在骤降的寒凉里根本不够用。 上一次踏足这片土地,还是七岁那年。父母被生意缠得脱不开身,雇来的保姆总让他们悬着心,最终还是决定把年幼的他送到奶奶家。这处半带东北气息的西北小城,便成了他童年里一段特殊的注脚。 小时夏初来乍到时,心里是有些委屈的。这地方太偏了,连他熟悉的山姆超市都寻不见踪迹,那些习以为常的便利仿佛被隔在了千里之外。但他骨子里是懂事的,没对着电话那头的父母掉过一滴泪,只是乖乖听着爷爷奶奶的话,学着在陌生的屋檐下慢慢落脚。 时夏并不讨厌上学,甚至有些喜欢课堂上的时光。那些书本里的知识像一颗颗饱满的种子,落在心里就能悄悄发芽,让漫长的一天变得沉甸甸、实打实的充实。可班上的同学总像看什么稀奇似的打量他,窃窃私语里藏着“怪胎”的标签,让那份对知识的热忱,时不时要蒙上一层薄薄的灰。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刺破风里的寂静,时夏猛地从纷杂的思绪里抽离,抬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妈”的字样,他指尖一顿,按下了接听键。 “夏夏,你到地方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女声,软乎乎的,带着点蜜糖似的甜意,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糖。 “没。”时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简短得像被风削过的石子。 “还是这么冷冰冰的呀夏夏,”那边的声音轻轻垮了一下,却没多纠缠,“那好吧,等你到了给妈妈发个消息哦。” “嗯。”时夏应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风还在吹,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指尖触到布料的凉意,像刚才那声简短的应答,没留下太多余温。 这并非时夏不喜欢与母亲交谈。阮女士待儿子向来极好,当年为他取名“时夏”,便是盼着他的性子能如盛夏一般,永远热烈滚烫。可世事偏不遂人愿,时夏的性情随了父亲时云洲,冷得像块未经打磨的冰。 可时云洲那块冰,早已被阮玥女士年复一年的暖意捂化了,唯独时夏,依旧是淡淡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难在他心头掀起波澜。这般性子,让他十六年来鲜少朋友——即便有主动凑上来的孩童,也多半会在日后的相处中,被他那份不温不火的疏离劝退。 时夏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朋友于他而言,并非必需品,一个人吃饭、看书、走路,反倒落得清净自在。 只是鲜有人知,在他十六年的光阴里,曾有过一个极好的朋友。那段记忆像被蒙上了层薄纱,模糊得厉害,他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也想不起相处的细节,只隐约残存着一丝“曾有过”的痕迹,藏在心底最浅的地方。 “少爷,到了。”前排传来柳叔温和的声音,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时夏飘远的思绪。 他应声下车,只随手背上自己的书包,那些沉重的行李箱自有人打理——柳叔早已熟稔地提着,脚步稳当。 抬眼望去,还是那个小区。绿植环绕,礼序井然,和记忆里七岁那年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小时夏曾在这里度过一年半的时光,直到被爸妈接回京城。如今重踏这片土地,周遭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像在舟上刻下记号,却不知要找的究竟是当年的剑,还是那段被时光泡得发涨的记忆。风穿过楼栋,带着点旧时光的味道,时夏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书包带,心里空落落的,又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填了一角。 终于把行李全部放上楼安顿好了,外面的秋雨也终于平息,空气里净是湿润的泥土香。 时夏想着下楼转一转,便从衣帽间挑了件稍厚的夹克披上,推门下楼。 刚走出单元门,一股熟悉的甜香便钻了进来——是烤红薯的味道! 他脚步不由加快,小跑到小区门口,果然见着个卖烤红薯的摊子。只是摊主并非记忆里那位笑眯眯的老爷爷,看模样约莫是他的儿子,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轮廓。 “来一个。”时夏扫码付了钱,接过装着烤红薯的塑料袋,指尖触到袋身传来的暖意,慢悠悠地往回溜达。 甜香在鼻尖萦绕,是久违的味道。时夏低头闻了闻,心里那点因重逢旧地而起的怅然,竟被这股甜暖悄悄驱散了些,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塑料袋敞着个小口,半截烤红薯安静地卧在里面,焦糖色的外皮泛着油光,香气源源不断地往外扩散,引得路过的小猫都停下脚步,仰头望了望。 时夏正低头用指尖戳了戳温热的红薯皮,没留意到对面街角,一只半大的中大型犬正摇着尾巴朝这边跑来,爪子踏在地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 作者有话说:第一次写…文笔不是很好,不喜勿喷[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临 第2章 遛狗 时夏刚捕捉到耳边“哈哧哈哧”的喘息,手腕便是一轻,装着烤红薯的袋子不知被什么带得飞了出去。紧接着,小腿被一个毛茸茸的“球”狠狠撞了下,力道来得猝不及防,他身子一踉跄,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刚回来就要破相么……”时夏心里掠过这个念头,干脆闭紧眼,等着脸颊与坚硬的沥青路面相撞。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手稳稳揽住了他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将他的身形扶稳。 时夏睁开眼,撞入眼帘的是一张过分惹眼的脸,线条凌厉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媚气,让他莫名想起“狐妖化形”的话本。 “谢谢。”他垂眸道谢,视线却被一双骚红色的AJ牢牢吸住。时夏愣了愣,错愕地抬头,这才将对方看得真切——左耳垂上排着三个银亮的耳洞,一双丹凤眼弯着,眼尾似笑非笑,右眼尾的那颗痣尤其显眼,添了几分说不清的风情。 心里莫名冒出个念头:怎么看着……有点gay? 再抬眼,才发觉对方身形很高,自己得微微仰头才能对上视线,目测怕有一米八八,站在面前像座挺拔的山,带着股鲜活的气劲儿。 “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来人快步把那只围着红薯袋打转的萨摩耶抓了回来。袋子已经被啃得歪歪扭扭,半块红薯没了踪影,小狗嘴周围沾着圈黄澄澄的糖渍,活脱脱一副“作案现场”的模样。 他从兜里摸出湿纸巾,细致地给小狗擦了擦嘴,这才直起身,看向时夏:“这烤地瓜我赔你一个吧。”说着便掏出手机,要扫码转钱。 时夏连忙摆摆手:“不用。”目光落在小狗蓬松的毛上,轻声问:“萨摩耶吗?” 那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眼底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子:“对,不怕生,看着乖,就是力气大,有时候拽不住。” 时夏点点头,指尖微微动了动:“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对方欣然应允,又顺势提议,“要不要一起遛会儿?”语气里透着藏不住的雀跃。 “可”时夏的指尖刚触到小狗温热的脑袋,柔软的绒毛蹭得人心里发痒。他站起身,自然地接过对方递来的牵引绳,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它叫……” “汪!”时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单音节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了愣才解释:“不是,我问它的名字,不是问它怎么叫……” “汪!”那人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脚边的小狗像是接收到指令,立刻跟着狂吠起来:“汪汪……汪……汪汪……” 一时间,一人一狗的“汪”声此起彼伏,惊飞了枝头两只小憩的麻雀。时夏看着对方眼里狡黠的笑意,又低头瞧瞧小狗摇得欢实的尾巴,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时夏这才反应过来,蹲下身顺了顺小狗的毛以示安抚,“这名字…挺易懂的。” 两人并肩走了许久,一路无话。时夏觉得空气里弥漫着几分微妙的尴尬,正琢磨着开口问问“汪”的年纪,对方却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好可爱。” 时夏猛地顿住脚步,像被施了定身咒。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捅开了记忆深处的一扇门——那个模糊的“朋友”,第一次见他时,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他猛地抬头望向对面的人,试图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可记忆里的面容早已被时光磨得模糊,怎么也无法与眼前人重合。 刚想开口追问,对方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铃声尖锐,透着股十万火急的意味。 那人匆匆接起,三言两语挂断后,便急急忙忙摸出手机,往时夏的备忘录里输了串号码。“我临时有急事,”他语速飞快,指了指脚边的萨摩耶,“看你挺喜欢汪的,拜托你照看它一周,下周我给你打电话!”话音未落,人已转身跑远,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时夏站在原地,盯着备忘录里那串陌生的号码发愣。直到一阵寒风掠过脸颊,带着秋夜的凉意,他才回过神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回家。 楼下恰好有家宠物店,时夏推门进去,挑了袋巅峰狗粮,又转了转,选了个毛茸茸的绿色小窝。他低头看了看脚边摇着尾巴的汪,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从来没养过狗。小时候,爸妈总不在家,他曾偷偷盼着能有只萨摩耶陪着自己,毛茸茸的,能驱散屋里的冷清,可最后终究没能如愿。没想到多年后,这个小小的愿望竟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时夏牵着汪,拎着新买的东西,一步步往家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身边多了道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影,踩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倒让这秋夜的归途,添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作者有话说:我也想养萨摩耶…但我妈妈宠物毛过敏[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遛狗 第3章 同桌 时夏已站在主任办公室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心里却牵念着别处。倒不是怕转学到新环境难以和同学相处——这些于他而言向来是可有可无的事,除了那个模糊记忆里的“朋友”,他早已习惯了独行的滋味,孤独于他,更像件贴身的旧衣。 他真正忧心的是家里的汪。那小家伙精力旺盛,独自留在家中,会不会把屋子搅得翻天覆地?爷爷珍藏的那些瓷器,奶奶侍弄了大半辈子的花草,哪一样经得起折腾?更要命的是,早上出门太急,奶奶放在沙发上那幅绣了一半的十字绣忘了收,针好像还别在上面……汪应该没那么莽撞吧? 正想得入神,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一个挺着啤酒肚、头顶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堆着些随和的笑意。 “时夏?”时夏点头应了声。 主任打量了他一眼,笑着开口:“你也别太紧张,咱们学校氛围挺好的,像你这样优秀的学生,肯定能很快融入集体……”絮絮叨叨的话语里,满是安抚的意味。 真的是这样吗?时夏在心里轻轻打了个问号。优秀,就更容易被接纳吗?过往的经历分明在告诉他,并非如此。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些刻意的疏远,从不是因为成绩好坏,仿佛只是他身上那股难以言说的“冷”,天然就划开了一道无形的界限。他垂着眼,没接话,只任由主任的声音在办公室里轻轻回荡。 时夏从小就优秀,再加上相貌出众以及家里条件优越,老师和家长都很喜欢他。他不得不承认相貌出众确实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便利,比如食堂阿姨会多给他加块肉、老师会先问问时夏对活动的感受、女生们总围着时夏转… 但是由于时夏爸妈生意繁忙,很少陪伴时夏,导致时夏的孤僻。同学们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开始把时夏当作怪胎,渐渐在孤立他。时夏乖巧不愿惹事的性格也让当时一些虚荣心强的男孩产生了强烈的恶趣味。他们开始说时夏爹不疼娘不爱,说时夏是没人爱的怪孩子。因为时夏不爱说话,他们就叫时夏臭哑巴,有时候抢他的东西或者给他一拳。小孩是不知道背景的重要性的,所以根本没有人害怕,因为他们知道时夏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肯定不会告诉老师。时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了4年,直到七岁来到赤城,遇到了那个男孩… “怎么不说话?是还没想好吗?”主任提高了分贝,时夏缓过神:“抱歉,主任您能再说一遍吗?” “哦哦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是高一开学就选科了,小三门你都选什么,我这边更推荐你选…” “物化地。”没等主任说完时夏就赶紧说,这个主任有点太热情了,不管说什么他的话都能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出不停歇。 “物化地啊,有点可惜,我以为你会选纯理,哈哈哈哈哈不过没关系,你喜欢的就是好的,物化地的班级在五楼最东侧第一个,门口写着□□7的就是。”说着,主任递给他一份材料表,“你拿着这个去二楼西侧文综办公室找彭书砚老师,那是你的班主任。” “好的,谢谢您”时夏朝主任鞠了一躬便离开。 彭老师是个刚毕业的新老师,看上去很年轻,比较好说话。时夏刚一进去还没等分清哪个是彭老师的时候一声爽朗的笑声把他吓了一跳,“哎哈哈哈哈哈哈,你就是时夏吧,新加入我们班级的小同学。”时夏点了点头,彭书砚就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说:“小伙子真帅,不减当年我的风采啊哈哈哈哈。” 时夏看着在那自说自笑的彭老师也不禁跟着一起乐,彭书砚看到时间也差不多了,把教案拿上就带着时夏离开了办公室。 “我们班风气很好的,大家都很友爱,截止到现在还没有发生过什么同学矛盾,你放心就行。如果他们欺负你了第一时间和你砚哥说,砚哥我保证扒他们一层皮!”彭老师一边上楼梯一边和时夏说。 时夏笑了笑,“好的彭师”。 “叫砚哥。” “知道了,彭师。” “诶你小子欠揍是不是…” “砚哥我错了。”时夏一边乐一边避开彭书砚挥来的棉花拳。 终于到了地理1班门口,彭书砚领着时夏进了班,时夏刚一进班全班为数不多的女生都沸腾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靠,这也太帅了!”“咱班那个我不和你抢了,我要这个就行了”“你咋这么会占便宜,这个我预定了”“这是我老公”“我的”“我的”… 时夏愣住了,彭书砚在旁边笑“咳咳,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各位小同学们。这是新加入咱们这个大家庭的小帅哥,时夏,大家掌声欢迎!”台下掌声齐鸣。“简单说两句吧,时夏同学。” 时夏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时夏,时间的时,夏天的夏。我话不太多,大家见谅。”说完,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大家都在说时夏的性格好。时夏垂着眸,这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彭书砚拍了拍时夏的肩,“好,那时夏同学,你去靠窗最后一排和安定坐一块吧,班里就剩这一个位置了,顺便把安定叫醒,要上课了。” “好。”时夏走过去坐下,轻轻拍醒了砚哥口中的“安定”,“同学,醒醒,要上课了。”那个人动了动,校服从头上掉落,露出来一张时夏眼熟的脸。 “你就是我同桌?!”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啊…作者高一高二一直没好好学,只认真学地理。现在后悔死了[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同桌 第4章 作业 “安定”似乎还没太睡醒,唔唔了半天最后伸了个懒腰才睁开眼睛,砚哥的粉笔头精准地落在时夏同桌的头上“郝一天!”。时夏桌子一晃,身边那个刚睡醒的同桌“噌”的一下站起来“到!” “滚出去洗把脸去,昨晚偷牛去了?困成这样。”砚哥虽然语气有点硬,但眼里是带着笑的。 “好。”郝一天刚准备出去洗脸这才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低头一看,还是昨天汪撞到的以及帮他遛汪的人。俩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动。 “诶?你俩干啥呢,郝一天你看着帅哥魂被勾走了吧,赶紧洗脸去,别耽误大家上课!”砚哥又开了口。 “哦好好好。”郝一天这才往外跑去洗脸,半分钟不到就跑回来了,脸上水都没干,还在往下淌水珠。 时夏余光一瞥,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吓了一跳,赶忙收回视线。 讲台上,砚哥依旧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期末地理试卷。直至此时,时夏才恍然惊觉,自己手中竟没有试卷。 “你不看吗?”一道裹挟着些许诱惑意味的男低音,如丝如缕般在他耳畔响起,正是郝一天。时夏顿感几分局促,微微侧过身,与他同看一份试卷,轻声说道:“谢谢啊。” 稍稍凑近之后,时夏仿若能真切感受到同桌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耳畔,刹那间,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一层绯红。 “你要是觉得热,我就把窗户打开。”郝一天的声音再次轻柔响起。 “不……不用。”时夏的言辞略显磕绊。当下室外体感温度仅有五摄氏度,室内也没开始供暖,他热个屁,郝一天就不能离远一点吗,时夏臭屁地想。 哦不对,卷子是人家的,让人家离远了自己岂不是也没卷子看了。 时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郝一天的地理竟强到令人咋舌。选择题全对也就罢了,简答题更是字字句句都踩在得分点上,答案规整得像从教科书里拓印下来的一般。砚哥本想拿他的答题卡投屏当范例,可刚把卷子拎起来,瞥见那鸡爪刨似的字迹,瞬间就改了主意。 “带着你这破字滚回姥姥家去!”砚哥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狠巴巴的,“高一就天天跟你念叨练字,你看看这字!本来能拿满分的答案,就因为这手烂字,阅卷老师少不得得扣你两三分给你醒醒神!” 郝一天却满不在乎地笑着,还振振有词:“哎呀砚哥,这其实也是好事啊。你想啊,要是赋完分跟没赋分一个样,那多没挑战性,多没趣儿。” 这话一出,班里顿时一片哗然。一个戴半框眼镜、留着美式前刺发型的男生率先哀嚎起来:“我说天哥啊,你牛逼归牛逼,能不能稍微同情下我们这些凡人?这打击也太致命了吧!”紧接着就有人附和:“就是啊天哥,下次上课咱能先静音不?实在遭不住这降维打击啊!” 抱怨声此起彼伏,却没半分真生气的意思,反倒像一群小兽在围着领头的撒欢儿,满室的热闹里,藏着独属于这个班级的亲昵与鲜活。 郝一天那得意劲儿简直要从骨子里溢出来,站在讲台上仿佛自己是全场的焦点,尾巴都快翘成旗杆了,还故作深沉地叹着气:“哎,没办法,这世间的强者嘛,向来都是要被孤独给层层包围的。” 砚哥看得直乐,抬脚就往他那边虚踢了一下,笑着摆手:“去去去,赶紧滚回你座位上去。” 郝一天立马捂着屁股,一步三回头地演上了,那委屈巴巴的模样活灵活现:“哎哟喂,男人本性难移啊……这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想当初砚哥哥对我那叫一个好,现在呢?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居然都开始对我动粗施暴了……呜呜呜呜……”说着还有意无意地往时夏那边挤眉弄眼。 “郝!一!天!”砚哥在台上被他这出戏闹得脸都红了,恨不能当场跳下去把人拎起来,“下课你就给凝姐打电话,我跟你说,郝一天,你今天一整天都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教室里的同学们早被这俩人的互动逗得哈哈大笑,显然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笑声里满是轻松自在。 时夏坐在座位上,听着这此起彼伏的笑闹声,心里那点拘谨渐渐消散,反而涌上一丝奇妙的归属感。这个班级……好像真的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温暖又鲜活。 教室里的喧嚣像潮水般慢慢退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了安静。 砚哥清了清嗓子,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布置个作业,大家跟同桌两人一组,今晚一起观月,具体要求看这道课后题。”说着用粉笔在黑板角落圈出题目,“行了,下课。” 话音落,他抱着教案转身走出教室,留下满室即将散开的热闹,和空气中悄然弥漫开的、关于夜晚观月的细碎期待。 一群人呼啦一下涌到了时夏座位旁,方才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仗着灵活,硬是从人缝里挤到最前面,眼睛亮晶晶地冲时夏笑:“hi,新同学,你是真帅啊!” “谢……谢谢。”时夏被这阵仗闹得脸颊发烫,手足都有些无措。周围一圈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活像被关进了动物园的猴子,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明明白白。 郝一天在旁边瞅着他那窘迫样,适时开了口:“诶诶诶,你们是没见过新同学还是咋地?再者说,新同学再帅,能有我帅?”他故意挺了挺胸脯,一本正经地摆起架子,“我的帅气那可是经过全班认证的,你们这是典型的有眼无珠……” 话还没说完,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天哥闭嘴”的喊声,此起彼伏的,像在集体“叫魂”。郝一天悻悻地闭了嘴,那群围着时夏的人也笑着散开了,留下时夏暗自松了口气。 “帅哥,别见外啊,他就这德行,整天没个正形儿。你甭理他就行。”申澈这话说得快,像是没过脑子就蹦了出来。时夏闻言点了点头,没接话。 “哦对,光顾着说他了,还没自我介绍呢。”申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露出几分认真,“我叫申澈,清澈的澈,是咱们班班长。你叫我阿澈就成。” “啊好的,阿澈。”时夏一时没找到别的话题,想了想便开口道,“要不晚上一起观月?” “行啊!”申澈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起来。时夏这才注意到,他嘴角藏着一对小小的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像揣了把阳光在身上,亮得人心里都暖融融的。“那我把遥哥和苗苗也叫上!”他忽然回头看向郝一天,语气里带着点犹豫,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商量,“天哥,要叫上我同桌吗?” 时夏没太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但瞧着申澈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隐约觉得郝一天和申澈的同桌之间,怕是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大约是这样吧。 郝一天抬眼,漫不经心地朝申澈瞥了一下,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老师说了同桌两人一组,那就带着呗。” 申澈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小虎牙都亮了几分,拖长了调子撒娇:“谢谢天哥!天哥哥最好了~” 郝一天被他这声“天哥哥”腻得抖了抖,笑着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滚滚滚,少来这套,恶心死了。” 申澈也不恼,捂着屁股嘿嘿笑着,颠颠儿跑回了自己座位,座位上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点热热闹闹的劲儿。 时夏悄悄瞥了眼身旁的郝一天,刚对上对方似乎要抬起来的目光,就像被烫到似的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盯着习题册,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郝一天瞧着他这副模样,低低地笑出了声,语气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戏谑:“喂,我说你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吧?学校里多少人排着队想跟我当同桌,你倒好,坐我旁边半天,一句话都懒得说?” 时夏抬起头,正好看到他同桌朝他抛来的媚眼…这家伙在学校没被砍成臊子全靠一张脸顶着呢吧。时夏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正欲开口时夏突然感觉到一阵风,紧接着腿上一沉——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了个人? 来人仿佛是从二次元世界走出来的,那张脸精致得像建模软件精心雕琢过一般——这般模样,若是玩cosplay,大约只需换顶假发便能完美适配各种角色,时夏心里暗自思忖,这人若不是圈内人,倒真是可惜了这份天赋。 只是这“建模怪”实在没分寸,哪有刚见面就往陌生人腿上坐的?偏他坐得那般自然,反倒显得时夏的拘谨有些小题大做了。 “呦,天哥有同桌了啊。”一声轻挑的问候响起,时夏都愣了——没听错的话,这声音… 对方目光落在时夏身上,又补了句:“挺帅的啊,看着就乖,我喜欢。” 时夏脑子里莫名蹦出个念头:谁家S牌红蝶掉出来了?第五人格来的吧。时夏这才注意到他的耳洞,比郝一天还多,两只耳朵都有,不止耳垂,还有耳骨耳窝和耳轮,左耳还打了耳桥…穿孔爱好者啊…时夏猜测他身上肯定还有穿孔。 这人这才正过脸对着时夏,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hi帅哥,我叫黎川,黎明的黎,山川的川。叫我川哥就……啊!” 一声短促的痛呼炸响,时夏只觉得耳膜都震了震。转头一看,原来是郝一天伸手在黎川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没好气道:“闭上你的嘴!一天不骚你会死是吧?” 时夏在心里默默腹诽:你俩这德行,分明是不相上下。 “这是我发小,在纯理班,二楼的。”郝一天转头看向时夏,语气里带了点歉意,“他这人就这样,没个正形,你别见怪。叫他三束就行。” “没……”时夏摇摇头,目光不自觉地往下瞟了瞟,声音里透着点不自在,“但能不能……先从我腿上,起来?” 他本就很少和人有这么近的接触,更何况眼下这姿势,怎么看都透着点说不出的别扭。黎川坐在他腿上,两人几乎是肩挨着肩,呼吸都能隐约碰到彼此的耳廓,那份亲昵里,竟莫名掺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让时夏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黎川这才从时夏腿上跳起来,连声道:“啊抱歉抱歉抱歉帅哥。你叫时夏是吧?” “夏夏宝贝~”一声腻歪的称呼突然炸响,时夏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抬头四处张望:谁?! 郝一天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故意拖长了调子笑:“哎呀,我们夏夏宝贝这么胆小呢?” 时夏的脸“腾”地红透了,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耳朵尖都烫得能煎鸡蛋。 “晚上我们要观星,三束跟我们一块吧?你今天早点写作业。”郝一天转头冲黎川说。 “行,我放学来找你。”黎川答应得干脆利落。 “拜拜,夏夏~” “嗷!” 黎川话音刚落,郝一天扬手就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眼一瞪:“夏夏是你配叫的?!” 黎川捂着屁股“嗖”地一下蹿出去,边跑边回头做了个鬼脸,很快就没了影。时夏坐在座位上,只觉得脸颊还在发烫,心里却莫名漾起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 “观星记得多穿点,晚上风凉,保不齐会冷。”郝一天倚在椅背上,没皮没脸地开着玩笑,“当然了,你要是实在冻得受不住,天哥这怀抱随时为你敞开,免费供暖。” 时夏被他这不着调的话尬得脚趾蜷起,正想怼回去,却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观星”,不是“观月”。 京城的教学进度比赤城快了整整一本教材,眼下班里这学期要学的内容,时夏早就全部吃透了。所以上午砚哥说要观月时,他下意识瞥了眼日历——初一,新月夜,天幕上哪来的月亮? “不是说观月吗?”时夏忍不住提了一嘴砚哥布置的任务。 “你傻呀。”郝一天伸手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语气里竟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宠溺,“今天初一,黑灯瞎火的哪来月亮?” “啊……你学过了?”时夏这才后知后觉,郝一天地理成绩好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早学完了。”郝一天往后一靠,椅子腿在地上划出轻微的声响,“学校进度太慢,家庭教师早就把这些讲完了。”他撇撇嘴,“砚哥这招真阴,你信不信明天会有拿着亮月照来交作业求表扬的。” 时夏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信。” 作者有话说:这是我为数不多知道的地理知识点[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作业 第5章 观星 放学铃打响,时夏开始收拾书包,他发现他这个同桌真的是…发了狠、忘了情地…睡觉。 砚哥说得或许对,昨晚偷牛去了吧,那通电话接到的不会是什么神秘盗牛组织… “时夏!”郝一天还没醒,申澈跑了过来,身后还有三个女生。申澈指着其中两个女孩:“这是遥哥和苗苗。” 时夏的目光落在那对牵着手的女生身上,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 左边那位身形偏高,约莫一米七五的样子,宽肩长腿的线条利落分明,一头鲻鱼头衬得轮廓愈发桀骜。她抬眼时,那双厌世眼便显露出几分疏离,淡灰色的瞳孔并非刻意的美瞳效果,而是天生的清浅,让整个人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再瞧那高挺的鼻梁,搭配着低山根与深邃眼窝,隐约透出中欧混血的轮廓,无论以何种性别视角审视,都堪称出众。 再看她身侧的女孩,一米六五的个头,中长发配着斜刘海,一双狐狸眼天生带俏,衬得整个人妩媚灵动。浓密纤长的睫毛,即便素面朝天,也像自带了天然眼线般精致。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添了几分讨喜的娇俏,山根处那颗小巧的痣,又为这份妩媚掺了点幼态的纯真。肌肤白皙透亮,光泽动人,时夏暗自思忖,这般好肤质,倒与自己同桌有得一拼。 他的目光稍稍左移,落在不远处那颗安静垂着的后脑勺上,发丝柔软,透着几分乖巧的弧度。时夏在心里轻轻应了一声:嗯,确实好看。 时夏盲猜了一下这个鲻鱼头是“遥哥”,甜妹是“苗苗”。 “何星遥,”她开口,声音沉稳得像浸过月光的冰,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平和,“星际的星,路遥知马力的遥。你也可以叫我Quinn。”这声自我介绍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没有距离感——清冷是真的,好相处,似乎也是真的。 “柳青禾,”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清泉,甜得恰到好处,带着点惹人欢喜的软糯,“郊原浩浩涌青禾的青禾。很高兴认识你呀。”这声音里的明媚与温软,像是能轻易熨帖人心,无论谁听了,大抵都会生出几分好感来。 “时夏,时间的……”话音才起,就被一道带着初醒慵懒的声音截断。时夏转头,见同桌刚从臂弯里抬起头,发丝微乱,眼底还蒙着层惺忪,却笃定地开口:“你进班时介绍过了,他们肯定记得。”语气里带着点没睡醒的含糊,却莫名透着股维护的熟稔,像怕他多费唇舌似的。 时夏愣了愣,顺从地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申澈身后,落在那个女孩身上。 她身形高挑,足有一米七,却长着一张圆润讨喜的萌妹脸,眼神清澈得像含着水。只是那目光,总若有似无地往自己同桌那边飘,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雀跃。 时夏心里悄悄画了个圈——这般模样,大抵是藏着份暗恋吧。 那个女生似乎察觉到了时夏的目光,主动开口道:“我是申澈的同桌,薛棠,海棠的棠。”说完,她朝时夏温和地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像含着一汪清泉。 时夏心里暗自感叹:这个班的颜值也太高了吧…… 正想着,后颈突然被人轻轻掐了一下,他猛地回头,撞进黎川那双带着点戏谑的眼睛里——又是这个“建模怪”。 “走吧,愣着干啥呢。”黎川挑眉看着他,手还没从他脖子上挪开。 “把你那爪子给我拿开!”一声尖锐的呵斥突然炸响,时夏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下意识循声望去——居然是郝一天? 这……这是他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帅哥同桌能发出的声音?时夏有点懵。 郝一天脸上带着明显的醋意,瞪着黎川:“再对我夏夏宝贝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你剁了过年包饺子喂猪” “停!”时夏及时回神,提高了音量。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和些,“咱们先出发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私人恩怨先放一放。”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铺展开来。秋风卷着凉意掠过,时夏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那细微的抖动藏在衣料下,若不凝神细看,便会被夜色轻轻掩去。 周围的人都仰着脖子,目光追着渐暗的天际,等着那轮月亮爬上来,空气里飘着细碎的期待。只有时夏和郝一天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安静得像两株植在夜里的树。他们彼此都没说话,却心照不宣——今晚的月亮,不会亮了。这份隐秘的知晓,像一层薄纱,将两人与周遭的期盼轻轻隔开,裹着点沉默的默契,在风里静静晃悠。 又一阵劲风卷着秋凉袭来,时夏牙关忍不住轻轻磕碰起来,心里暗自嘀咕:赤城的九月,怎么就能冷得这般不讲道理。 风里却与白日不同,散去了那份隐约的腥气,反倒添了些清冽的甜。许是身在郊外的缘故,草木的气息混在风里,带着露水的润,又有枯叶的微涩,层层叠叠揉成一股特别的味道,倒让这突如其来的寒意,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是不是冷?”一阵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是郝一天。 “有点。”时夏点了点头,他冻得有些发昏,脑子也冻得不太会思考了。 时夏只觉身形一紧,已落入一个带着清冽青提香的怀抱。骤来的靠近让他心头一跳,错愕如涟漪般漾开,睫毛微微颤了颤。可那怀抱的温度熨帖过来,像裹了层晒过太阳的厚毛毯,明明周遭都是刺骨的凉,可一陷进去,从指尖到后背都是安心的暖,竟让他生出几分不舍的贪恋。原本要挣动的手脚,不知怎的就松了力道,只静静靠着,听着对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与那缕青提香缠绕在一起,在空气里漫开一丝微妙的安宁。 郝一天垂眸望着怀里的人,眼底漾着细碎的笑意,像揉进了星光。他抬手将外套拢了拢,把人裹得更紧些,布料簌簌轻响间,那股青提香也仿佛被收得更浓了些。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这样,暖和点了吗?” “谢谢。”时夏轻声道,话音落下的瞬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不反感和郝一天有肢体接触,甚至在微凉的风里,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像是想汲取一点暖意。 郝一天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嘴角悄悄勾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不动声色地往他这边挪了挪,把外套往时夏肩上又拢了拢。夜色渐浓,周遭的喧闹仿佛被拉远了些,只剩下两人之间这一点点微妙的靠近,安静又妥帖。 不远处,遥哥和苗苗也依偎在一块儿。遥哥半环着苗苗,将人轻轻拢在怀里,下巴就那样自然地搁在苗苗的头顶,姿态亲昵又随性。晚风拂过,带起苗苗额前的碎发,蹭得遥哥下巴微痒,她却只是低笑一声,搂得更紧了些,像要把这份暖意牢牢锁在怀里。 薛棠的脖子上挂着一台沉甸甸的专业相机,机身泛着沉稳的金属光泽,镜头更是透着专业的锐利,显然是准备捕捉夜空里的景致——哪怕此刻并无月色,她也早有准备似的,指尖在机身上轻轻摩挲着,眼神里满是期待。 另一边,黎川怀里抱着家伙什,两个小巧的CCD相机挂在手腕上,手里还拎着一台佳能人像相机,正缠着申澈软磨硬泡:“阿澈,帮我拍几张夜景人像呗,就用这个,保准出片。”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语气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申澈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笑着点头应下,惹得黎川立刻眉开眼笑地拉着他找角度去了。 何星遥垂眸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表盘上的时针已悄然滑向数字8,周遭的天色早已彻底沉了下来,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她微微蹙起眉,带着点疑惑开口:“这不对吧,都八点了,怎么还没见着月亮的影子?” 话音刚落,旁边的苗苗仰头望了望夜空,星星倒缀了不少,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钻,可月亮的踪迹却半点无寻。她戳了戳何星遥的胳膊:“会不会是被云挡住啦?” “不像。”何星遥抬头扫了眼天空,夜色清朗,连薄云都少见,“怕不是……”她话没说完,忽然瞥见不远处郝一天冲她挤了挤眼,瞬间反应过来,嘴角勾起抹了然的笑,没再往下说。 黎川反倒乐得不行,毕竟今夜的星幕实在璀璨,墨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碎钻似的星辰,连空气里都浸着点清透的凉意。他仰着头望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夜空某处:“看,那是个W型的星座!” 虽说他手里的CCD和人像相机拍不出这般深邃的星空,可薛棠那台专业相机说不定能留住这份景致。黎川立刻兴冲冲地挤到薛棠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怼了怼她:“棠姐,快拍下那个W形的,太清楚了!”申澈也顺势站到了薛棠身侧。 薛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立刻调整相机角度,镜头稳稳对准夜空,手指在快门上轻轻一按,“咔嚓”一声,便将那片缀着W型星座的星空定格在了取景框里。 郝一天和时夏并肩走了过来,晚风掀起两人衣角,带着点清冽的凉意。薛棠瞥见郝一天,便扬声问道:“天哥,这片W型的星座叫什么?” 郝一天顺着她镜头的方向望过去,脸上漾开笑意,伸手朝夜空一指:“这是仙后座。”说着又转向另一侧,指尖划过西方的星群,“你看那边那个大四边形,四颗亮星连成框,那是飞马座。” 时夏站在旁边静静听着,看着郝一天指尖划过的轨迹,再对照着夜空中真实的星图,忽然觉得那些遥远的星辰仿佛都活了过来,在天幕上织成了有名字、有故事的图案,连带着这秋夜的风,都染上了几分温柔的诗意。 “冬夜观星其实更好些。”时夏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认真,“那会儿亮星密集,肉眼容易辨识。而且空气透明度高,视野也会更清晰。现在这个时节,有些星座和星云就不太容易被看到了。” “哇塞,新来的小帅哥这么专业啊!”申澈眼睛瞪得溜圆,忍不住惊呼出声,语气里满是赞叹。 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何星遥,看向时夏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敬佩,微微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他的说法。 郝一天侧过头看他,星光和时夏一同跌入他的眼睛。他挑了挑眉,嘴角噙着笑,带着点与有荣焉的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同桌。” 时夏被他这话夸得耳根微热,悄悄移开视线,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夜风吹过,带着星子的清辉,周遭的笑闹声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 “不如我们一道合张照吧!”黎川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点子瞬间诞生。众人听闻,纷纷点头称好,眼中满是欣然之色。 “棠姐,你可有带三脚架?”黎川猛地转过头,向着薛棠询问。“在这儿呢。”薛棠一边应答,一边从包里取出三脚架,轻轻递到黎川手中。 黎川有条不紊地架好人像相机,而后指挥大家站定位置。妥当安排好一切后,他设置了倒计时,紧接着快步按下快门,便迅速奔回人群之中。 就在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刹那,美好宛如被施予了神奇魔法,被永久地定格,化作永恒的珍贵画面。 夜色如墨,不见月华,唯有群星在天幕上缀成璀璨的河。七个少年并肩站在空地上,身影被星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们之间没有太多话语,却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肩膀偶尔相触,带来细微而实在的暖意。 晚风掠过,抚平衣服上的小褶皱。星光落进每个人的眼眸,亮得像藏了碎钻,映得彼此的脸庞格外清晰——有尚未褪去的少年气,有眼底跳动的光,还有那份无需刻意维系的亲近。 就像暗夜中自发聚拢的星群,看似松散,却在彼此的辉映下燃成一团无声的火。这团火不炽烈,却足够驱散寒夜的凉,将七道身影焐得温热,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柔软的暖意,在无边夜色里,稳稳地亮着,如同他们此刻并肩而立的模样,踏实而明亮。 作者有话说:其实冬天的星夜特别美……我每年过年回我奶奶家一到晚上跑出去天空的星一览无余[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