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层人间》 第1章 树皮(1) 林韦爻从梦中惊醒时,四周一片漆黑。 他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抹了一把,沾了满手冷汗。 他刚才做了一个怪梦,梦里的到了一处荒凉的村庄,碰到了一群人,经历了一些事。 具体是什么事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模糊的记忆里只剩下一口井,一棵树,一座坟。 不过真正让他惊醒的,是梦里某个人临门一脚,一脚把他踹进了树干上的洞里,随后便是一阵失重感,像是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再然后,他就脚下一抽,醒了。 顺便还忘记了梦里的大部分事,除了一口井、一棵树、一座坟,还有…… 想到这儿,林韦爻猛地睁眼,起身拍开了床边的灯。 卧室棚顶的白炽灯泡随着动作结束瞬间亮起,晃得他短暂失明几秒,但并不妨碍他微眯着眼坐在床上努力回忆梦里最后的场景。 他记得那个人在一脚把他踹进树洞前,好像给他塞了个什么东西,是什么来着? 林韦爻边回忆边质疑,既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深究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又想搞清楚最后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总感觉对自己很重要。 就在左右脑互相碰撞时,他习惯性伸手摸向手机,却先摸到一个完全不同于手机壳那样圆润的东西,而是一块略小于手机的干枯树皮。 那块树皮还扎了他一下,给他吓了一跳,连微眯着的眼睛都瞬间瞪大了,转头看过去。 “这是什么?”林韦爻看着那块树皮,又在屋内四下望了望,确认不是有人故意来他房间里放的恶作剧。 在继续和树皮对视几秒后,他最终还是将那东西拿起来,干瘪开裂的表皮嚓嚓响了几声,表面的碎屑随着他拿起动作掉到床上,又被他用另一只手顺着床沿给扫了下去。 树皮拿在手里喇喇巴巴,边缘并不平整,像是被人随手从枯树上撕下来的。 他盯着边缘简单查看一番,翻转手腕准备看看树皮内侧,结果刚入眼,手里的东西就被他瞬间扬手扔了出去,砸向卧室门。 随着咚的一声,干枯的树皮碎成了两半掉在地上,还带着落了一地的碎渣。 而床上这个原本半梦半醒还带点迷糊的人,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被肋骨包裹住的心脏剧烈跳动,胸口的动作却十分缓慢,甚至过了好几秒才缓慢起伏一下。 只因他翻转手腕后,看到了树皮内侧由深浅不一的暗红印记画下的数字。 那一道道暗红明显就是干涸的血,其中几个数字甚至还有洇透扩散的痕迹,似乎是被重描了一遍。 林韦爻整个人都被吓傻了,浑身汗毛直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浑身一抖,伸手抓住被角,将薄被全掀起来盖在身上,严严实实裹住自己,试图从中获取足够的安全感。 结果他这么一裹,愣是把自己裹到近乎缺氧也不敢探头,再加上光线穿不透被面,空间窄小,又暗又闷,最后硬是给自己憋到昏睡了过去。 直到被屋外烦躁的说话声吵醒,林韦爻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再次醒了过来。 窗外阳光穿透便宜窗帘,用昏暗的光勉强照亮室内。 林韦爻抬手掀开身上的被,迷迷糊糊起身,眯着眼在屋内看了一圈,总感觉自己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貌似还是梦中梦。 第一层梦是什么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他现在只记得“第二层”梦,是自己从床上醒来,在枕边发现了一个带着血迹标记的树皮。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要不是醒来时发现卧室的灯没亮,他真就以为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了。 想到这儿,林韦爻又朝门口望了一眼,并借着昏暗的光看到那块被自己丢到门边的树皮。 他重重舒了口气,拿起手机扫了眼时间,接着便下床将窗帘拉开,趿拉着一双边缘炸毛的布拖鞋出了卧室。 说起这双拖鞋,也算是久经沙场。从他初上大学时就开始跟着他,一直跟到大学毕业,没烂就算了,甚至还有愈战愈勇的架势——原本脚底板还有点弯曲开裂的趋势,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硬是自己又直回来了。 推开卧室门,还没等眼睛反应过来,林韦爻耳中就传进一声因刻意上扬而显得十分娇嗔同时又让听者肠胃无比震撼难平的撒娇声。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瘫在沙发上的男人,也就是与他合租的室友,同时也是他大学的室友。 “哲屿啊,又失恋了?”林韦爻迈步靠近室友身边,在对方肩上拍了一把,劝说道:“答应我,下次再失恋能不能别再出这种鬼动静了?我要是个女的,听了你这死动静,我连想复合的意思都不可能有了。” “你小子这是咒我下次还失恋啊!”陈哲屿听到这话忽然从沙发上蹦起来,攥着手机面向林韦爻,此时的说话声和刚才完全不同,是略带沙哑的男低音,听起来很有磁性。 用林韦爻以前说过的话来形容,就像是在嗓子眼里装了个漏电的老式MP3。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咒的要是有用,我根本就不可能咒你失恋,我会直接咒你找不着对象。”林韦爻嬉笑着挑眉回应,在陈哲屿反应过来前迅速抬脚钻进卫生间,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 果然,在他钻进卫生间的下一秒,客厅里传出陈哲屿破防的声音,用一声极为浑厚的低音暴怒地叫了一声畜生。 满是磁性的声音响彻在屋子里,连带承重墙都被震得抖了三抖。 不过林韦爻毫不在意,伸手拽了下裤子,准备放松一下憋了一晚上的膀胱。 就在他刚对准,准备开闸时,低头瞧见了马桶里泛黄的积水。 他赶忙紧急拉闸,转身打开卫生间的门,探出头对着陈哲屿吼了一句:“你小子上完厕所又不冲水?” “放屁!”陈哲屿依旧因为刚才的话心存怒意,就连回应的语气都十分铿锵有力,不过他并不是在反驳没冲水的事实,而是告知林韦爻没冲水的原因: “今天这附近全部停水停电,我拿啥冲?” 第2章 树皮(2) “停水停电?”林韦爻听到这话,干脆探出半个身子出来,看着陈哲屿继续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也没提前通知啊。” “凌晨通知的,你这大少爷作息,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了也不看手机,你上哪儿知道去?”陈哲屿说着,转身潇洒坐回到沙发上,好似因为言语嘲讽了一下林韦爻,给自己找回了些底气一样,略带傲娇地轻哼了一声。 “不是,”林韦爻依旧没搞清楚状况,抬脚几步从卫生间门口再次窜回到陈哲屿身边,弯腰将上半身靠在沙发靠背上,凑到陈哲屿耳边问:“为啥休息日忽然停电停水了?” “通知上面说的是,附近的工地在施工时候挖到电缆了,所以要停电抢修。”陈哲屿嘴上解释着,两根手指还在屏幕上哒哒地点个不停,一连串输了一大堆文字,最后用拇指在发送上重重敲了一下,转头将手机送到林韦爻眼前问:“你看我发这一段行不行。” “行,肯定行。”林韦爻连看没看一眼,直接挺起身子点头敷衍,准备继续去解决一□□内储水有些过量的问题。但瞬间,他又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一个利落转身飞奔进卧室,冲到床边,看向设在床头的灯的开关。 很明显是开着的。 那就是说,昨天晚上他真的醒了。 所以那个所谓的“第二层梦”其实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了的事? 但是那个被自己丢到门口的树皮又去哪了?总不可能自己长腿跑了吧? 难不成是记忆出问题了? 林韦爻站在床边疑惑地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尤其在门口多看了两眼,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陈哲屿此时也因为林韦爻刚才的动作幅度过大,好奇地凑在门口想看看他究竟抽了什么风,但在看到对方貌似在找什么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你找啥呢?” “没找啥。”林韦爻依旧敷衍回应了一句,站在原地疑惑抬手在头上挠了几下,努力回忆凌晨时候发生的事,但越是努力回忆,脑子里就越是乱。那些原本被忘得七七八八的事也开始一股脑往外钻,搞的他思绪越来越乱,开始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难不成真的记忆错乱了?他站在原地试图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管怎么说,睡醒发现枕边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诡异东西,肯定不可能是现实中会发生的事。 “哎,对了,”陈哲屿此时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早上来你屋里拿了个充电宝,我手机没电了。” 林韦爻闻声立刻转头,瞪大眼睛看向陈哲屿:“你来我房间了?” “对啊,我当时还问你能不能借我,但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就当你默认了。”陈哲屿还以为林韦爻现在要反悔,又赶忙开口笑嘻嘻地邀功道:“但是我不白借奥,我给你扫地了,你可不能骂我了。” “你给我扫地了?!”林韦爻听到这话,恨不得三步并两步窜到陈哲屿面前,扯住他领子问:“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快啊!” “咋了?我给你扫地还有错了?”陈哲屿被林韦爻这态度着实吓了一跳,颤抖着往后躲了半步,“谁知道你这地上哪来的那么多土,我扫了半天才给你扫干净,你不夸我反倒还吼上我了?” 陈哲屿倒是开始越说越硬气,逐渐挺直了腰板和林韦爻对视:“行,以后这地都归你扫了,我不扫了行了吧!”话刚说完,他立马转身准备硬气离开,下一秒就被林韦爻伸手拽着领子揪了回去。 “我行你……!”林韦爻听到这话,直接一拳敲在陈哲屿头上,敲得人捂着头蹲下,不住地叫唤,像个被主人虎了一下后就怕得叫个不停的小狗。 直到哀嚎声渐渐平息,林韦爻这才终于问正事:“你扫地的时候看没看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一块……不对,应该是两块树皮,在门口。” “没,我就看到一块。”陈哲屿如实回答,回答完还不望抬头望向林韦爻问:“不过你屋里为啥会有树皮啊?” “你别管了,皮呢?” “扫完扔垃圾桶里了。”陈哲屿回答着,伸手指向客厅的垃圾桶。 林韦爻循着他指的方向凑到客厅垃圾桶边上,探头往里一看,发现那个镂空垃圾桶里连个塑料袋都没套,干净得像是刚从超市提回来准备上岗的一样。 “袋呢?”林韦爻一把捞起垃圾桶,奔回陈哲屿眼前,恨不得直接把那东西扣他头上:“袋呢!” “哎呀我……我……”陈哲屿看着空空如也的垃圾桶,顿时语塞,卡壳半天才想起来,“我今天顺手把垃圾给扔了……” “你……”林韦爻咬着牙尽力忍耐住想要暴揍这家伙的举动,却不想陈哲屿此时忽然蹦出来一句: “不就是个树皮吗,你要是想要我出去给你……啊!” 还没等他说完,林韦爻手里的垃圾桶便已经被爆扣在他头上。 垃圾桶底部收窄的底座刚好能裹住陈哲屿的脑袋,他硬是抬手小心翼翼地拔了半天才毫发无伤的把头从里面抽出来。 可刚抽出来,他就看到林韦爻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那块树皮要是没了,我就把你皮扒下来。”林韦爻再说“扒下来”这三个字时,恨不得把后槽牙给咬碎了。 陈哲屿还是第一次见这人这么生气,生怕对方真一气之下给自己皮扒了,于是默默把垃圾桶重新套回到头上,试图与世隔绝。 林韦爻在威胁完陈哲屿后便已经做好了和楼下垃圾桶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毕竟那个树皮确实很诡异,得找回来好好研究研究那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 但在他推开门后,还没等迈出去两步,就感觉脚下踹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被简单系好放在门边的黑色垃圾袋。 果然,陈哲屿那家伙就算再勤奋,也绝对不可能会勤奋到主动下楼去扔垃圾。 没想到最后还是高估他了。 第3章 树皮(3) 当林韦爻拎着垃圾袋转身返回客厅时,发现陈哲屿还头顶着垃圾桶罩子落寞地靠坐在门框边cos忧郁的路障僵尸捧着手机发消息。 林韦爻白了他一眼,靠在门口将袋子打开,在里面翻找了好半天才终于把树皮翻出来,但只有半块,背面的数字也只有一半。 他看着袋子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伸手继续翻,可这次不管再怎么找,都不见另外半块的半点影子。 话说刚才陈哲屿好像也说了他只看到了一块,那另外半块去哪儿了? 人参果? 落地没了? 林韦爻想着,收好垃圾袋丢到门外,拎着树皮走到陈哲屿身边,伸手把“头套”从对方脑袋上拽下来,晃晃手上的东西问:“就只有这一个?” “就这一个。”陈哲屿回答:“我扫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个。” 不可能啊……林韦爻难以置信起身在卧室里又扫了一眼。 就在这时,陈哲屿又发话了:“但是我今天进你屋里的时候,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不知道踢哪去了。” 听到这话的林韦爻:“……” “你说话不会一口气说完吗?”林韦爻看向陈哲屿的视线都有些茫然,纯纯是无语到极致,实在不知道该拿面前这个家伙怎么办才好了。 陈哲屿听到这声质问,完全不敢抬头看向林韦爻,视线在屋内飘忽一阵后,默默抓着手机弓着腰转身溜了。 主打一个走为上计。 林韦爻看到这家伙的这一番操作,只能默默叹口气,在心里自我排解:没事的,这家伙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忍忍就好了,反正也没犯什么大错,不至于打死。 等平复的差不多了,他才终于蹲下开始检查地面,先是在门口压低身体看了一圈,被阳光晃得亮眼的瓷砖连灰土都没有多少,看来陈哲屿那家伙扫的还算挺干净。 平日里连扫把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人居然还能把地扫的这么干净,难得,实在难得。 就是时机不对。 但凡不是今天,林韦爻估计都会好好夸夸这家伙。 全程像只巨型青蛙似一直从门口爬到床边,林韦爻最后才终于勉强顺着床头柜底下的小缝里瞧见另外半块树皮。 也不知道陈哲屿那家伙进门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一脚能踢出这么远,甚至还踢得这么准,全屋就这么一个连手指都伸不进去的窄缝,偏偏让他给踢进去了。 这准头和技巧,要是进了国足……简直未来可期。 林韦爻大概算了下距离,起身拍拍手,思考手头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伸进去把树皮给够出来。 他从床头柜找出根笔,扒着缝试了试,发现不管从哪个方向去够,都差了点距离,只好起身重新寻觅更长一点的道具。 “陈哲屿!”林韦爻站在原地喊了一声。 话音落下没几秒,陈哲屿的脑袋便从门框边探出来,偷窥似地望向屋内:“叫我干什么?”他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了,连回应的声音都极具试探,不敢太大声,生怕火上浇油。 “你有没有跟笔差不多粗细,但是更长一点的东西?”林韦爻斜过身子转头问:“你把另外半块踢柜底下了,用笔够不出来。” 陈哲屿将视线从林韦爻脸上缓缓移向柜底的缝,短暂思考两秒后从门框边消失,等再出现时,手上多了一把美工刀。 “这个行吗?”他说着,将刀递给林韦爻。 林韦爻瞟一眼那把比笔扁,没笔长的不锈钢美工刀,回答时连脑子都没过:“这怎么够?都没笔……” 话还没说完,只听嚓一声,他看到陈哲屿将刀片推了出来。 林韦爻盯着那把刀尴尬沉默,依旧保持着刚才说话的姿势张着嘴。 “这样可以吧?”陈哲屿笑着晃晃手里的刀,弯腰趴跪在地上,半边脸贴着地面,撅着屁股往柜底下看,在确认树皮的位置后,拿着从侧面伸进去,手腕来回拨动几下,成功将树皮从柜底顶出来,顺便顶出来的还有柜底长久积的尘土,几乎是喷发出来的,呛得他跪在地上不住咳嗽,抬手在脸上搓了半天。 林韦爻见树皮被勾出来,绕到侧面,抬起脚尖对准陈哲屿屁股踢了下:“起来。”他催了一句。 但陈哲屿并没起来,而是手脚并用地往后退,把位置空出来。 两个人相处了四年,林韦爻直到现在都还摸不清陈哲屿的脑回路。 就像现在,他明明可以站起来,但偏偏要往后爬。 给人一种像是在训狗的感觉。 罢了。林韦爻无奈叹了口气,无视身边的“狗”,弯腰将树皮捡起来,与自己手上的那半张拼在一起,就着日光仔细观察上面写的东西。 昨晚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依稀记得上面画着红色数字,乍一看还挺渗人的。 可等到现在再一看,发现这东西的吓人程度其实一般。 干涸的血迹呈暗红色,被连成数个扭曲的线条,组成几个数字。 他按顺序依次顺了一遍,发现这上面的数字好像是一串电话号码。 由“1”开头,一共11位数,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电话号码,只不过有几个数写的有点儿连笔,分不太清到底是什么。 陈哲屿此时也把脸抹得差不多了,从地上爬起来,好信地凑到林韦爻身边跟着一起看。 “这什么?”陈哲屿瞄了一眼:“这谁的电话?” “我怎么知道是谁的。”林韦爻将视线从树皮上移到陈哲屿脸上,问:“你怎么知道这上面是电话号?这是你写的对吧?明显就是你的字。” “怎么可能?”陈哲屿听见这话,震惊到立马向后退了一步,抬手做出举手投降状,否认道:“这不是我写的。”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做贼心虚?”林韦爻看他这一套大开大合的肢体动作,伸手把树皮塞到他胸前,“你听我的,以后别再整这些无聊的东西了。” 陈哲屿收手接住胸前的两块树皮,目送林韦爻从自己身侧绕开,离开卧室,随后才终于疑惑地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将树皮拼在一起仔细观察上面的数字。 第4章 树皮(4) “这东西真不是我的,你信我。”林韦爻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陈哲屿站在门口捧着树皮等他,“我怎么可能会没事闲的去外面拽个树皮回来,然后写上红字放你房间呢?我真冤枉啊。” 林韦爻被堵在门口,听着对方毫无说服力的解释,抬手撑着下巴故作思考,等待几秒后点了点头,回复道:“你最近确实挺闲的。” 说完,他直接无视面前这个路障,从旁边绕开到沙发边,思考今天该吃点什么。 对于林韦爻来说,人活着无非两件事,一是吃饭,二是睡觉。 现在家里也没电,动手做饭是不可能了,只能选择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不过要是出去吃的话,附近其实没什么可吃的。 所以还是点外**较好。 但要是点个外卖的话,可选择的又那么多,所以该选什么吃又成了个问题? “真不是我。”陈哲屿在原地僵化了一会儿,也转身跟着来到沙发旁,上半身靠在靠背上,探头看着林韦爻,打断他的思绪,“我今天哪有时间逗你啊,我从一大早就开始哄女朋友了,哄到现在都快黄了,我这局势都这么紧张了,我还抽空给你找这破树皮。要真是我放的,我才不给你找呢。”他说着,甩手直接将树皮摔到沙发上。 可能是因为太过气愤,甩手的力气稍微有些大,那两块树皮刚接触到沙发布,边缘便因为碰撞裂开了不少,散了一下的碎屑。 林韦爻将这一场面尽收眼底,在碎屑散开时瞬间瞪大了眼睛,在陈哲屿起身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给人揪了回来,咬着牙说:“你是不是有病?赶紧收拾了!” “我不!”陈哲屿此时也不再示弱,铆足了劲跟林韦爻对抗,但就算是这样,他最后也还是被林韦爻一个猛拽直接将整个人掀起来,像根失衡的杠杆一样笔直地翻了个身,从沙发后面翻到了沙发前。 “哎呦我……”陈哲屿因为被迫翻转了360度,脑子晕晕乎乎的,一手撑着沙发坐起来,一手扶着差点被折断的腰,“你差点给我撅断了。” “你知道我力气大,还跟我死犟?”林韦爻单手搭在陈哲屿肩上,朝着沙发扬扬下巴,冰冷开口道:“把沙发上的东西收拾了。” 陈哲屿此时也不敢再继续横了,赶紧起身去拿垃圾桶,回来到沙发旁边将稀碎的木皮屑用手扫到桶里,扫完后还反复检查了好几眼,确认彻底干净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林韦爻则趁他收碎屑的时候到卧室拿了手机回来,重新瘫到沙发上,点开外卖软件开始纠结午饭。 但看了半天,完全定不下来该吃点什么。 他现在看到什么都有食欲,都想吃,但手里没钱点那么多,所以很纠结。 正纠结着,他忽然用余光扫到了同样坐在沙发另一角看手机的陈哲屿。 “喂。”他立起身子望向陈哲屿那边,抬手朝对方招了招。 陈哲屿不明所以,但还是默默凑了过去,一脸好奇地静静聆听林韦爻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果那上面的东西不是你写的,那可能会是谁放在我床边的,你不好奇吗?”林韦爻看着陈哲屿的眼睛,语调略带诱惑地问道:“而且你不好奇那个树皮上的电话会打给谁吗?” “……”陈哲屿听到这话,好奇的脸慢慢转变为面无表情,接着又转变成惊诧。 他并没回答,而是默默摇了摇头。 “你不好奇?”林韦爻见他摇头,又确认了一遍。 “我一点也不好奇。”陈哲屿这次终于开口回答:“你不觉得很诡异吗?一个干巴树皮,上面用红色颜料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大晚上出现在你床边。” 听到这话,林韦爻终于忍不住回归他原本冷冽的语气:“那不是你写的吗?”他伸长手臂,将被陈哲屿放在茶几上的两块树皮抓了过来,拼在一起,“这上面就是你的字,你别再赖了,告诉我这是谁的电话,还是说瞎编的。” 陈哲屿无奈抬手搭在林韦爻手臂上,将他手臂压了下去,十分真挚地开口:“这真不是我写的,我都要说腻了。我求求你信我吧,我真没这闲心逗你。”说着,他抬手将手机屏幕放到眼前给林韦爻看:“我都快聊一天了。” 林韦爻抬手将展示着清一色绿色对话框的手机从眼前推开,最后确认一遍:“真不是你写的?” “真的。”陈哲屿重重点头肯定,眼里布满真挚。 “那你给这个打过去,”林韦爻盘算着,把树皮拼凑着递到陈哲屿眼前,“你要是敢打,就证明真不是你写的。” “啊?”陈哲屿听到这话,震惊得瞪大眼睛,“你别搞我。” “你打不打?”林韦爻威胁道:“你要是不打电话,我就打你。” “啊!?”陈哲宇瞬间懵了,犹豫着抬手接住树皮。 打电话和被打他是真一个都不想选。 一个可能是魔法攻击,一个百分百是物理攻击。 这样比下来,其实选打电话的会更合适一点,毕竟有概率不受攻击。 但是魔法攻击的话,被攻击之后有可能会死啊…… 所以斟酌来看,他……看到了林韦爻攥紧的拳。 这一拳下去其实也有可能会死…… “我打,”陈哲屿最终还是对眼前的暴力妥协了,伸手掩住林韦爻沙包大的拳头,“我打还不行吗?” 他说着,将手里那两块树皮拼在一起,低头努力辨认了一会儿上面的数字,在林韦爻看来就像是故意拖延时间,等不及扬手一拳捶到头上。 俩人的手骨和头骨发生碰撞,咚的一声。 “哎呦,你干嘛?”陈哲屿吃痛,抬手抱住头,抬眼看向林韦爻:“我都说打了,你怎么还打我?” “快点打。”林韦爻催促着,“这一下是警告,再不打可就动真格的了。” “别别别,我打,我打。”陈哲屿单手抱着头,大概记好了数字,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无奖竞猜:树皮是谁给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树皮(4) 第5章 电话 手机里的铃声响了几秒,又顿了一下,便传来了一声粗犷的“喂”。 陈哲屿被这凶悍的一声吓了一跳,赶忙也回了句“喂”。 随后二人同时沉默。 直到对方不耐烦地开口问:“你是谁啊?” “额……”陈哲屿犹豫,抬眼看向林韦爻,试探问:“是不是你半夜放了个树皮在我朋友床上?” “沙壁吧你是?”对方听到陈哲屿冒出这么一句,开口骂了一句后果断挂了电话。 “……”陈哲屿垂手盯着手机屏幕,又无奈看向林韦爻。 “我看看。”林韦爻从他手里结果手机和树皮,对照着号码看了一遍,又是一拳捶向陈哲屿脑袋,不过这次陈哲屿有防备,看到拳头冲来的那一刻便将整个身体向后一仰,完美闪躲了这次攻击。 “你怎么又打我?”他不解问。 “你这电话号都不对,4怎么能给看成7呢?”林韦爻说着,将手机里的电话号重新输了一遍,递给陈哲屿说:“这次对了,你打吧。” “……”陈哲屿战战兢兢接过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电话,吞了下口水,试探道:“真的要打吗?” “打。”林韦爻微微点头,眼神满是坚定与期待。 陈哲屿见林韦爻这幅神情,在心中暗讽了一句“你这么兴奋,自己怎么不打”后,略带绝望地闭上眼睛,抱着必死的决心,用拇指狠狠点了一下拨通,直到手机中传出呼叫响铃,他才缓缓将移到耳边静待制裁到来。 没事,很有可能会刚才一样被骂一句而已,不要害怕。陈哲屿在心里默默宽慰自己。 这次的响铃比刚才持续得更久才被接通,接通后对面传出一声低沉且温柔的一句“你好”。 这态度光是听起来,就能感觉到这个人的素质肯定比刚才的男人高出十万八千里。 陈哲屿心里暗喜,对面是个活人,而且还是个大概率不会骂他神经病的活人。 他总结了上次的经验,在同样回复了对方一句“你好”后,直接说出了刚才问过的问题:“你是不是半夜放了个树皮在我朋友床上?” 果不其然,问题出口后,对面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再没了声音。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因为这个问题感到无语,所以沉默是必然的。 但他没想到对方接下来会问出来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客厅里很安静,因为停电的缘故,就连原本在运作时偶尔会隆隆作响的冰箱都完全静默下来,所以林韦爻能清楚听到手机里的问题。 他和陈哲屿对视一眼,抬手指向自己,示意对方说自己的名字。 陈哲屿见林韦爻这个动作,点点头,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回答:“我叫陈哲屿。” 林韦爻差点没忍住又是一拳招呼到他身上。 “我让你说我的名字!”林韦爻悄声愤怒开口。 陈哲屿则抬手将食指立在嘴前“嘘”了一声。 “陈哲屿?”电话那头重复了一遍,又沉默了两秒,回答道:“不认识,你打错了。” “欸!等等等等!”陈哲屿听到对方回复,赶忙开口重新介绍道:“我朋友叫林韦爻!林韦爻,你认识吗?” “这个我倒是知道。”对方问:“所以你们有什么事吗?” “额……”陈哲屿闻言看向林韦爻,重新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把树皮……放在我朋友床边,你不知道半夜擅自进别人家里是违法的吗?” 话刚说完,陈哲屿就感觉头上一疼,下一秒,手里的手机也被抢走了。 他只能下意识捂着脑袋蜷着身体缩在沙发上努力消化头顶的钝痛,这一下就像是给他头骨锤裂了一样,顺便还把脑花给打散了。 “我是林韦爻。”林韦爻拿过手机对另一头的人说:“我只是想知道那块树皮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床头,上面还写着你的电话。” “那你还记得发现那块树皮之前的事吗?”对方问。 “我不太记得了,大概就是在梦里,梦到有个人给了我这块树皮,然后就把我踹进洞里,等我醒来之后床边就多了这个东西。” “只有这些吗?”对方的语气显然变得有些失落,“没有其它的了吗?” “我只记得这么多。”林韦爻努力回忆了几秒,大脑一片空白,“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梦里的东西会出现在我床边吗?还是说你也不清楚?” “我当然知道了。”对方好像在说话时忽然站起身,声音轻轻跟着颤了一下,“但是这件事咱们得见面谈。” “在哪儿见面?”林韦爻问。 “清露医院,”对方回答:“八楼,837病房,到了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清露,医院?”林韦爻听到这个名字后,垂眸和陈哲屿对视了一眼。 他记得清露医院可是这个市里看病最贵的医院,而且还听说不给走医保。 这样看来,对面这人貌似还挺有钱的,居然敢在清露医院住院。 等挂了电话后,还没等林韦爻反应过来,陈哲屿就已经凑上来不住地问:“你刚才说清露医院是吧?就是那个看病死贵,恨不得把人扒层皮的那家清露医院是吧?” “……应该是吧。”林韦爻不自信回复。 “那你还是别去了吧,”陈哲屿坐直身体分析:“万一他是把你当鱼钓过去宰呢?我可听说那家医院出了名的黑啊,也不知道怎么能开这么久,到现在还没黄。” “再黑他也不可能强买强卖吧?”林韦爻将手机递还给陈哲屿,站起身说:“我是去找人的,又不是看病的,而且我确实好奇这个树皮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我准备去看看。正好现在家里也没电,去的路上还能顺便吃个饭。” “啊?你真去啊?”陈哲屿见林韦爻这幅架势,也赶紧跟着起身,自告奋勇道:“那我也要去!” “你去什么?”林韦爻本准备抬脚往卧室走,却被陈哲屿这么一句话叫住了,转头看向他问:“这树皮跟你也没有关系。” “我可以保护你啊!”陈哲屿说着,抬手在胸口上猛拍一下,试图展示自己的胸肌,但现实只有手骨捶到肋骨上砰的一声闷响。 “你?”林韦爻看着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冷笑道:“就你还保护我?遇到什么事你能不跑,我就要跪下磕头谢天谢地了。” 第6章 意外 林韦爻最终还是没能抵得过陈哲屿的纠缠,无奈带着他一起出了门。 但他们并没第一时间先去清露,而是选择在楼下先简单解决一下午饭。 直到陈哲屿慢吞吞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林韦爻拿起手机瞄了眼时间,带着这个磨磨蹭蹭的家伙赶紧出了门,在门口拦了辆车,火速奔向清露。 路上,他们还看到了那个陈哲屿口中的不小心挖到电缆的施工工地,不少人聚在里面,还有几辆抢修车。 “看起来挺严重啊。”陈哲屿望向窗外感叹道:“你说今天能修好吗?” 林韦爻此时也望着窗外,听了陈哲屿的话后,并没第一时间接话,反倒是前面的司机熟络地开口:“修好?今天恐怕是修不好了。” “为什么?”陈哲屿转头看向车内后视镜问:“我看通知就说了挖到电缆,今天应该能修好吧?不然楼上连水都没有。” “你不知道了吧,小伙子。”司机说着,斜眼瞥了一下后视镜,和镜中的陈哲屿对视了一眼,“这里还死人了。” “死……死人了?”听到这话,不只是陈哲屿,就连林韦爻也跟着一起看向司机:“什么情况?” “这个工地凌晨施工挖到电缆之后,刚好有人从坑里掉进去了,正好还掉在电线上,都给电焦了。”司机回答:“所以现在想修电缆,得先把人扣下来。” 陈哲屿听后只觉得全身汗毛一惊,像触电一样全立了起来,缓缓开口问:“师傅,您这消息保真吗?怎么听着像现编的呢?” “谁会没事编这种晦气话啊。”司机说着,叹了口气:“这可都是真的。” “这……”陈哲屿不可思议地张大嘴看向林韦爻。 “不知道这工地还能不能继续干了,楼都盖了一半了。”司机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事故现场,完全没注意到后座那俩人还在因为死了人而震惊。 “话说你们两个这是要去清露医院看病吗?”司机说着说着,话题一转,又主动开口问。 “啊,不是,”林韦爻反应过来,回道:“我们是去探病的。” “探病啊。”司机听到回答后附和着微微点头:“说真的,清露医院看病可真是贵啊,之前我家孩子急诊去过一次,才住了一晚上普通病房,就花了小一万,那之后我每次路过都恨不得绕道走。” “那这也不是贵啊,这不是明抢吗?”陈哲屿不知道什么时候缓了过来,凑到林韦爻身边应和了一句。 可能正是因为这一句,恰好撬开了司机的话匣子,他又继续说:“那可不就是吗,没钱没势的小老百姓别说进去看病了,就算看一眼都怕兜里的钱飘进去。” …… 林韦爻坐在一旁懒得跟车里的俩人搭话,转头看向车窗外。他其实并没什么目标可看,只是将视线在街道上来回闲晃。 可忽然,司机无缘由地猛打了下方向盘,晃得他一头磕到玻璃上,两眼瞬间一黑,脑中闪烁了的半天雪花屏,还没他等反应过来,路边又是一阵剧烈的金属碰撞声,紧接着又响起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急刹车声。 等他重新恢复视线时,这一条路上已经发生了一场连环追尾事故。 但好在他们所在的这辆车并没被波及进那场事故里,甚至还因为司机反应够快,成功躲了过去,连车漆都没被刮花一下。 “师傅,你可太牛了,这都能闪过去!”陈哲屿说话的语气里满是惊讶与敬佩,双手分别扶在车前座的两侧稳着身形。 听到身后的乘客称赞自己,司机赶忙偷偷喘了口大气,略带轻松地回答:“这算啥?我可都开了几十年车了,啥情况没碰见过?都快成本能反应了。” “太厉害了师傅,真的太厉害了,刚才可真吓死我了。”陈哲屿此时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兴奋里,完全没注意到后视镜中司机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林韦爻在一旁听着这俩人叽叽喳喳个没完,默默抬手捂住了刚才被磕到的脑门,心里直往下淌眼泪。 这一下撞得也太疼了…… 经过了这一场意外后,车内再没了刚才那种略有些热闹的对话和八卦,三个人都安静的不像样。林韦爻是头撞得生疼外加本来就不怎么搭茬,司机是被吓得不太敢继续走神,陈哲屿则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下来,时而看看窗外,时而看向林韦爻,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有屁快放。”林韦爻发现他的局促,皱着眉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你说,”陈哲屿说着,抬眼瞄向前方看一眼司机,像是说悄悄话一样,移动身子凑到林韦爻耳边,“打电话的那个人能在清露住院,他得多有钱啊?” “谁跟你说他在清露住院了?”林韦爻转头疑惑看向陈哲屿。 “你不是说探病吗?”陈哲屿听到这话,也一脸疑惑看向林韦爻。 俩人就这么在车里互相沉默着对视了半天,直到林韦爻实在受不了,把头别走了。 自这之后,直到下车,俩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对视都没再有过。 林韦爻总觉得陈哲屿脖子上顶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大脑,而是一块用来占重量、加高度的实心铁球。 别说反应了,但凡能简单思考一下都得是祖坟冒青烟了。 等到下车后,陈哲屿仰头望向那栋豪华气派得完全不像医院的大楼,冷不丁在林韦爻肩上拍了拍,笑着开玩笑道:“哎,你别说,这光看外面这装修都有点儿奢侈得不像医院了,整的我都有点像住进去,试试到底是啥感觉了,看看跟普通医院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你想住进去?”林韦爻看向陈哲屿,接着他的玩笑道:“就你兜里这点儿钱,估计刚住进去没三秒钟就没钱续床位费了,再继续住上三秒钟,信用卡都得给你刷爆。” “哪有这么穷?”陈哲屿听后抬手在林韦爻背后拍了一把,“就哥们现在手头上的钱,进去住上个一分钟包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