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搭子发癫表白,我反手一个巴掌》 第1章 三面 姜觉晓皱眉猛甩手机,抢救无果,略微有些烦躁地抹了把额发的水,转头看向旁边一把把她扑水池里的大狗。 萨摩耶笑得可爱,正趴在石壁上看着她。 姜觉晓沉默片刻,拖着湿漉漉一身水去了大堂,谢过经理递来的毛巾后边擦边跟电话那头讲话,“没事,刚刚手机掉池子里了。” 座机自带混响效果,姜觉晓擦耳朵,“能吧,不是就在这酒店么?” 电话打完,那只大狗还蹲在那里,她走一步它跟一步。 姜觉晓回头蹲下揉了把它的脸盆子,“就此别过,别让我逮着你主人,”她怼了怼手机,“逮着了就赔钱。” 她拍拍脸深吸口气,包着毛巾往电梯走,刚走进,那只萨摩耶又黏黏糊糊凑了过来。 姜觉晓:…… 这回工作室倒是大方,订的客房十分高级,那也耐不住人是俗物,一拐出电梯就见一男一女在那拉拉扯扯。 姜觉晓眼睛微微瞪大,尴尬都要随着脸上的水流下来了,该死不死,站的她客房门旁边。 那只耶耶更是兴奋,一把冲出去又撞了另外一个人。那女人回过头像是要嗔怪男人不护住她,见着是一只狗后不好发作,眼刀冷嗖嗖往湿水的姜觉晓身上刮。 留狗在外边实在是危险,姜觉晓道了声抱歉,什么也不听,拖着抱着正high的耶耶进了房,果断落锁。 她忍不住叉腰教训道:“你怎么谁都撞?诶诶诶别撞我……” “笑笑笑,嘿…欸,你笑吧真是的,待好,我换衣服。” 换好出门,冷不丁见着一个人影。那男人就一直靠在她门对面的白墙旁,单脚支起,走廊的柔光给人打上一层光泽,那人直起身朝她点了下头,目光淡淡,姜觉晓下意识排斥,还没等拉紧旁边的狗,毛绒绒就球似的滚了过去。 姜觉晓眼前一紧,忙出声道:“耶耶你回来。” 手没抓到狗,倒被伸手拦她的人抓住了,她的手被提了起来。男人很高,这会儿姜觉晓终于看清了人,也就二十多点的年轻样貌,脸上没有一丝阳光,帅是帅,超越年龄的沉寂是有那么点迷人。 姜觉晓挣脱未扣实的手,“告你骚扰。” “呵。”男人摸了摸双爪压在他身上的狗的脑袋,“刚好,一起吧,告你偷狗。” 姜觉晓实在想不到,那个差点跟她对骂起来的人竟然是她苦苦蹲了一个星期不止的雇主…儿子。 菲姐听到删减版的乌龙差点两眼一黑,这单生意是她朋友牵线介绍的,没问雇主哪里人,反正给的钱多,干的也不算什么难事就应下了。蹲了这么多天有些反应过来这差事不好搞了,现在?还惹毛了? 姜觉晓坐在老板对面,脚趾都要扣穿地板了。 “晓晓。” 姜觉晓抬起头,“嘻。” 段菲果断闭眼捏上眉心,姜觉晓立马绕过去敲敲她肩膀讨饶道:“我负责我负责。” 段菲拍了拍她的手,“这事也不是你的错,主要是信息没全,给个名就让你去找确实是为难你了。” 姜觉晓转了圈眼珠子差点没撇嘴,“你才知道啊?” 段菲笑了,敲了一记脑瓜,“你老板我老板?” 姜觉晓出去了,逮人,拿到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那个说改天好好算账的男人打了个电话,赶到目的地时又看到他旁边多了一个新面孔,那人请她坐。 她笑着坐了,心里对男人一阵不自觉的鄙夷。 “你是?”女人有些好奇,问道。 “成宇室内设计师姜觉晓,”姜觉晓推过去张名片,跟人握手,“你好。” 男人坐着笑得风流倜傥,道:“陈小姐,时候不早了,你看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外边太阳烈得很,那陈小姐笑得露眼不露齿,顺着他意道:“好,那回见,伯母那边我来说。”她轻轻眨眼。 姜觉晓反应过来自己当了回男人的挡箭牌,但她没出声,她只想立刻马上完工别再见到这个人。 女人走后,男人转头似笑非笑看着她,“姜小姐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姜觉晓:“没有的事。” 男人轻轻呵了声,满是恶意道:“那就来聊聊你偷狗的事吧,我家椰椰现在茶饭不思,天天就想出去。” 姜觉晓黑线,看向男人的视线难免多了些“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的无语,老实道:“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还有,不应该是你赔我手机吗?” “好啊。” 姜觉晓腹诽这人实在可恶,先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再是厚颜无耻,目测道德底线为零,姜觉晓有些气愤。 俩人目光在空中交战,谁也不肯让谁,旁边服务生上来,“女士,喝点什么?” 男人挑眉,示意她自己点,姜觉晓:“一杯冰水,谢谢。”看她不浇他头上。 所幸男人并没有再说什么讨厌人的话,安安静静坐着终于有了点他名字的稳重,叫“方承严”。 方承严说话了,“室内设计?” 姜觉晓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点了点头。 方承严:“姜小姐看着实在年轻,这么贵重的房子万一装不好拆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姜觉晓早就做好被刁难是准备了,“肯定装到你满意为止。” 男人轻笑,抿了口咖啡道:“是么?我很挑,估计永远都不会对那房子满意。”后半句接近呢喃,但不妨碍姜觉晓听清,她在想莫不是买了什么烂尾楼。 结果站在房里的时候,人默默把原先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她想说这房子很好,布局、采光、周围视野都是一绝,但一转头触及方承严那张淡漠到极致的脸果断选择闭嘴。 方承严似乎特别不感兴趣,就倚在门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姜觉晓测了一通数据,记录好,由衷夸赞了句“好房子。” 方承严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是么?” “也是,当时花光积蓄买的不就是它么。”男人随手把钥匙扔进姜觉晓怀里,“你自己看着办,随便。” 说完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姜觉晓没拦,她乐的,不过她倒是挺好奇的,不喜欢这房子还要花光积蓄买它的意义在哪里呢? 姜觉晓甩甩手,果断关门离开,不关她的事,爱咋咋地。 这几天过得实在太顺畅了,姜觉晓有空就去监工,微信上把图纸发过去是没有任何回应的,把自己的意见和方案甩上去也是没有回应的,方承严这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反倒是千里之外的雇主给人提出了要求,要那种很重很重的现代家居风。 雇主虽说是让参考方承严的意见,但他人无所谓,雇主又给出了很明确的风格,极致上心,姜觉晓觉得这份差事也不难。 硬装施工部分有了上一个团队的打底处理,等设计出图纸开始准备软装搭配也不过两个月时间。 期间方承严没有出过一次面,姜觉晓把图纸发给雇主,所有的字都透出“我只要沉稳”,再无其他。 说实话,这种被调过的风格装修出来免不了有些压抑,仅个人见解,但上边的人貌似觉得有什么问题。 “晓晓,最近忙什么呢?” 正出神着,碗里多了块肉,姜母笑吟吟地看她,姜父也停了下来。 “最近接了个大单。”姜觉晓戳了戳饭,说完夹起肉放嘴里大嚼特嚼,竖起大拇指,“好吃!” “好吃多吃点。”姜父乐的。 “好好好,但也别累着哈,别总熬夜。”姜母忍不住道,“欸,明天给你抓点温补的茶。” 姜觉晓自觉把手伸过去让中医母亲把脉,举手提要求道:“江田医生,我要美容养颜的。” 姜母笑着轻轻拍了拍她,打趣她从小都不离这句话没个新招式。 饭后几人一齐收拾妥帖往楼下走,一块去接今日可出院观察的小狗同志。 前段日子自家养的小狗同志在小区花坛边交了个新朋友,结果没两下就在小狗之家打了起来,打不过还摔了腿,送它到医院就知道哼哼地叫,可怜巴巴的。 姜觉晓看了眼前边路,耳边是姜父邀请姜母去看他新养的花,说快开了。 俩人你挽着我我挽着你,姜觉晓自知自己跟个八百瓦的灯泡差不多,她看着旁边的楼就想起那个大平层,想到那个大平层就想到两个月前见的那只萨摩耶,她想到也就说了,“我前段时间碰到一只耶耶,它也叫椰椰,椰子那个椰,我们家叫耶耶。” 她边说边比划,姜母笑着看她闹腾,一连捧场问道在哪遇见的,长得像不像…… “哎呦小江你真有福气,晓晓一段时间没见更漂亮了。我真是越看越心喜。”姜母常唠嗑的伴正正对面走来,见着三人瞬间挣开旁边婶子,拉着姜觉晓的手就是一顿夸,“手也软人也俏,这大眼珠子琉璃似的。” “汪婶婶真会夸人。”姜觉晓乐呵呵的,“一段时间没见您感觉您气血更充足了,改天传授点经验我嘛。” 汪婶摸着脸,“姑娘嘴还甜,差点不好意思了都。对了,晓晓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呀?汪婶给你介绍一个?” 姜母赶忙道:“孩子还小,不着急。” 汪婶打住,“这时候刚好多了解了解不同类型,你看我家大儿子。”说着她就翻出照片,“你看,最近快回国了,工作也稳定,而且最重要的是俩人从小认识呀,差五岁多点,你就说好不好嘛?你看你看。和你和老姜的年龄差差不多。” 姜觉晓眼看宠物医院快到了立马打了声招呼脚底抹油开溜,汪婶拉都拉不住。姜母提倡自由恋爱,见她真对汪婶儿子没意思就只能回绝,奈何汪婶坚定得不得了,见她没耍朋友就想推销。 她儿子是不差,人也俊,可是,俩人从小混到大也没见有过看对眼的苗头啊,怪尴尬的。 姜觉晓抹抹脸,在前台问好位置就往里走,一路见着那猫逗一下见着那狗逗一下,磨磨蹭蹭见姜父姜母他们还没进来,就寻着门自己去找科室了,说是医生在给它做出院检查。 就是姜觉晓看着这医生的身形轮廓越看越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她歪头往脑子里刮擦,台上的毛绒绒咧着嘴就要起来,被医生一掌控住,说了声“请进。” 后脑勺还长眼。 姜觉晓一进去对上视线,“医……” “坐吧。”方承严抬头示意了一下又转回去轻轻寻着骨节顺下,“嗯,你家的?耶耶?” “嗯。”姜觉晓挠了下耶耶的耳朵根,白团子又挣扎了下,“没事吧?” “没大问题……”方承严松开手把狗放回软笼里,“它伤的不重,性子比较跳脱,回去要注意挑个软布材质的圈别让它舔伤口,食补比较好。待会给你开张就诊单,按量吃消炎药,没好之前就尽量限制一下它的活动范围,出去找护士教你护理按摩就好。” “嗯,好的。”姜觉晓想了想,“那个医生,你是叫方承严吗?” “带个口罩就认不得人了?” 姜觉晓连连摆手,想解释又不好解释,总不能说他刚刚温柔的专注样子一点都不像那个风流的人吧。 “我发你微信你没回。” “不相干的人的微信我也要回?” 姜觉晓:??? “你房子不看看么?” 方承严打字飞快,推过去一张医嘱,“不需要。反正我不会满意。” 姜觉晓觉得自己真是淡如水,还礼貌问道:“你什么意思?” “无论装成什么样我都会砸的意思,装好拿钱就行,不用你管后续。” 姜觉晓直觉这人有点大病,挣的钱没处花就来浪费她的心血,虽然她收钱。本着良好的职业道德,姜觉晓微笑道:“还没软装,要不你看看成稿?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不用。”方承严的不耐马上就要从薄薄的镜片之后溢出来了,姜觉晓沉默,方承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对我家椰椰做了什么?” 姜觉晓:??? 这人说话还能不能更无厘头一点?! “我能做什么?” “它最近总想跑出去,鉴于你是唯一一个它接触过之后就性格变异的人,我想问问你干了什么。” 姜觉晓一时忘了要为那房子较量一番,无语道:“我就是个人啊,椰椰贴我有错?是吧耶耶。” 笼子里的狗低低呜了声以示回应,姜觉晓得了助力立马道:“说不定是外边交了小朋狗,你碍着它出去玩。” “不可能,它绝育了。” 姜觉晓拿着医嘱单拖着软笼小车走了,她不想跟这个人再废半句话,一秒都不想待。 第2章 花蝴蝶 又过了一个半月,可以交房了,远在国外的雇主特意飞回来转了一圈,说很满意,当即就打了个电话招方承严过来看,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先把姜觉晓留下了。 她在厚重主题的元素上添了点暖色提亮,融合在屋里,只要不挑剔,是极巧的,但雇主让她把那些都撤开,说跟预期的有些差别。 姜觉晓拿钱办事,提了点个人见解未被采纳就顺着要求去了。方承严很快就进来了,手里挑着车钥匙,穿的比之前见的任何一次都要花哨,人的眉眼极其俊朗,看着还有些吊儿郎当。 雇主立马皱眉,“穿的什么样子?” 她像是不想讨论这个,在房子里转了圈,高兴道:“怎么样?适合吗?” 方承严勾唇,往沙发上大大咧咧一坐,“怎么会适合我呢?” 眼前人简直就是全屋唯一亮眼的色彩。 雇主有些生气,耐着性子没发作,温温柔柔却不容抗拒道:“怎么会不适合呢?设计师就在这里,要怎么改现在跟她讲。” 姜觉晓发呆被拉了嘴,没回过神已经把头点完了。 方承严嗤笑,“好啊,我不喜欢这样的风格,我要亮眼的,越亮越好,不想要这种颜色的沙发,不想要这么黑的死气沉沉的窗帘……” 没等姜觉晓说话,雇主立马反驳道:“那样不适合你。” “我喜欢为什么不适合?” “你不该喜欢这样的。” 直觉让姜觉晓别出声掺合别人的家务事,奈何雇主要她讲她的设计理念,附上一句,“难道这样不好看吗?” 姜觉晓想起了那堆亮眼的刚被抛弃的家居元素材料没说话,方承严:“有哪家设计师设计这房子时能有自己的理念?” “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女人的目光又生气又伤心,指着方承严那张俊脸就是一阵,“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但是你也该尊重尊重我。” 姜觉晓没见过这种场面,方承严叮叮当当把桌上的黑白极简玻璃杯一扫,把腿交叠搭了上去,“姜小姐先请回吧。” “等下。” 姜觉晓刚抬起的脚落下了。 “怎么?你还想让设计师在这里看着我砸了她设计的房子?”方承严一步不让,更像是挑衅道。 “既然知道砸了会不尊重人家,为何不能留着?” 方承严嗓音更冷了,“我说,我、不、喜、欢。” “都砸了三四回了,你还想怎么样?工作室不满意是吗?那就再换,装到你满意为止。” 姜觉晓觉得方承严隐隐有失控的迹象,相比于站着睥睨的雇主明面的张扬,他更像是收着的,蕴含着摧毁一切的戾气,他笑道:“换了有区别吗?这里装的跟上次有什么不同?” “我尽量满足你你还要怎么样!”雇主终于撕开了那层外人在端着的面纱,姜觉晓觉得不对头立马闪出去了,顺带关上了房门。 即将扣上一瞬,她和房间里唯一的亮色对视上了,她觉得,这抹色彩很快就会跟折翅的斑斓蝴蝶一样泯灭于昏暗之中。 她生出了点别样的情绪,她见方承严的每一面都不一样,这种复杂令她心慌,说不出什么感觉,她有些不想关上这扇门。她抬眼又往屋里看,那人已经挪开视线了。她掩上门,留着缝,走到这层楼的露台,心想这里远听不清。 如果那蝴蝶想出来…… 那蝴蝶没有出来,母子俩的争执声听不清楚,过了大概半个钟,雇主脸色又青又白地冲出来,眼底带着愠怒,像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立马摁了电梯下去。 那只蝴蝶始终没有出来。 姜觉晓等了半小时,她往护栏外一看就觉得这层楼很高,又迷人又危险,她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她也摁了电梯,快到的时候却咬牙转身开了虚掩的房门。 她想,好歹是耶耶的医生。 屋里果然是被砸过一通了,窗帘厚重,一盏糊光几近于无照着绿植一角,原先开着的灯被关掉,明明是白天却黑得像深夜。光从走廊泄进屋里。 她对这间房子很熟悉,能砸的几乎都砸了,狼藉一地,她走了进去,几乎没有地方落脚,“方承严。” 人没应,姜觉晓也不知道哪来的熟人感,觉得自己跟方承严也是打过几次照面的人了,继续低声问道:“方承严,开灯吗?很黑。” 依旧没人应。 “方承严我开灯了哈…方承严……”姜觉晓没由来一阵心慌,摸着开关一下开了灯。 “关掉!”沙发后的人突然起声,室内瞬间又黑了。 姜觉晓吞了口唾沫,看情景,方承严这人破坏力不小,但貌似也没多可怕,反而有些像暴跳如雷被惹怒的猫,呲呲亮着爪想要攻击靠近的人。 她没靠近也没敢走,就静静坐在门边。 “把门掩上,你走吧。” 方承严真是一点光都不想接触到,明明刚刚还说自己喜欢亮眼的东西。姜觉晓顺着他意把门掩上了,留条细缝,依旧没走。 他人貌似是不再想说话了,就静静在沙发那头靠着,地板很凉。 姜觉晓扯了个方枕垫着坐,屈着腿,没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黑暗让人忽视了时间的流逝,方承严很轻很轻地说:“为什么不走?” 姜觉晓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承严继续说:“怕我跳楼?”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了,让人产生了这样对他而言反而是种解脱的错觉。 “你要跳楼?” 方承严笑了,没接她的话反而道:“把你心血砸了实在抱歉,我后续会再给你单独汇一笔款,就当补偿了。” 姜觉晓老实道:“没花什么心血,没有创意空间。” “是么?”他问。 “嗯。”姜觉晓肯定道,“是。”这并没有说假话。 方承严又不出声了,姜觉晓腿有些麻,被空气一激就腾起一片鸡皮疙瘩。明明这会儿才八月份,热得很,可这屋里发凉。 “你饿吗?”姜觉晓主动打破平静,“我请你吃面怎么样?或者烤肉?火锅?中餐?日料?吃咖喱吗……你喜欢吃什么?” 她说一个就停一会,有种偏要他点一个的架势,终于,方承严笑了,他调节得很好,没有丝毫颓丧或戾气,站起身跟她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小事,多试试就知道了。吃过不想再吃就是不喜欢。”姜觉晓撑着墙站起来跺跺脚抻衣服。 “那吃过却没感觉的呢?那是喜欢吗?”方承严似乎很认真地发问,姜觉晓差点想说“你是不是想找茬”,末了咽回去换了句,“只吃自己喜欢的会营养不良。没感觉和喜欢是不同的。” 方承严没说话,相比于之前几次伶牙俐齿,这样反而让姜觉晓不习惯了,她把手重新摁到开关上,“开灯喔,你走过来,别踩到玻璃渣。” “没事。”方承严拒绝了。 姜觉晓听他的了,转手打开门,回头再看时方承严已经走过来了,她往门外退了一步让出敞亮的空地,望着屋里边没说话。 方承严笑道:“吓人吗?” 姜觉晓第一次很认真地和眼前这个人对视,“破坏力不错,改天带你去电玩城打铁拳王,破纪录算你赢。” 俩人摁了电梯往下走,“赢了怎么样?” 姜觉晓打开手机回复信息,“赢了电玩城会给你奖品。” “哦。” 姜觉晓转过头,“你赢了我请你吃饭,你输了请我吃饭。” “好。” 姜觉晓收了手机,上下扫了眼他,道:“你今天像只花蝴蝶。” 花蝴蝶摊手转了圈展示道,“好看吗?” 姜觉晓端着下巴思索,友好评价道,“还不错,我觉得你穿麻袋都能看。” 花蝴蝶笑得快要颤翅,被恼羞成怒的姜觉晓捶了拳,方承严讨饶道:“好好好,好好好。” 姜觉晓又接了个大单,原先雇主的儿子成了她的新雇主,指名要她帮他改,夸她创意好。 段菲找了她一回,说这次主要由她单干,私下抽成比平时多百分之五,姜觉晓自然乐意。 她是知道这件事的,但加钱确实是在意料之外。 她刚回工位就掏出手机打字道:“你这什么速度?才说好不到三天。” 对面很快回道:“我想早点住上好房子不行?” “好的呢,成宇室内设计师姜觉晓为您服务。” 对面回了个爱卿平身的欠揍表情,依旧回得飞快,“什么时候看房子?” 姜觉晓真是感慨,刚开始发设计图那些正式重要的东西一个不看一个不回,这会儿一句不走心的玩笑话都要回怼,小气。 她打道:“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那中午吃个饭?吃完就直接去…测数据?” 第3章 饭搭子 方承严原本对食物没什么兴趣,近来倒是期待饭点了。如今吃到和以往一样的东西也会想喜不喜欢。前些天吃饭的时候同行林医生就给他推荐了一家湖南菜,那时他就想和姜觉晓这个爱辣人士去尝尝。 这会餐桌上俩人正辣得人仰马翻,各自捧着一碗饭大大塞了口,鼓着腮对视一眼差点没被对方那惨样笑死。 姜觉晓好歹比方承严强点,她率先道,“你好搞笑哈哈哈。” 方承严幽怨看她一眼,刚想捞过远处的冰饮就被半路拦截,姜觉晓掂量着易拉罐,“吃辣不能吃冰。” “为什么?” 姜觉晓也不是很清楚,习惯而已,于是她道:“我妈说的。” 方承严拿起筷子,“好吧好吧,我不知道。” 姜觉晓后知后觉方承严和他母亲的关系很古怪,但见他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她豪气道:“那有什么?我跟你讲你就知道了。” “那以后多约饭吗饭搭子?”方承严转了玻璃,随意停在一道菜上夹了筷剁椒鱼头。 姜觉晓:“行啊没问题。” 俩人再对桌上几道经典菜下手,又是一阵噼零磅啷,最后俩人败下阵来涮了道汤才敢下嘴。 姜觉晓涮着涮着就笑了,靠在椅背上,伸长的手捏着筷子夹着肉,被人固定住才避免汤汁乱飞的场面。 方承严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姜觉晓忍了忍没忍住,颤道:“这可别传出去了,不然湖南人得打我们。” “为什么?” “这跟瘦肉肠粉里倒橙汁有什么区别哈哈哈。” “好邪恶。”方承严想想那又甜又咸的味道就直犯怵,“不是,你不是爱吃辣吗?你就只能吃个酸辣粉的辣度啊。” 姜觉晓摇摇头,施施然吃完筷子上的肉片掐着手比了点距离道:“辣度还得降一丢丢。不过,你也差一丢丢。” 说完,手指间的距离扩大到不能更张开。 方承严干巴巴瞅了好一会儿,败下阵来妥协道:“你赢了。” 姜觉晓倒在椅子上嘲笑了他好久,见服务生进来了才微微收敛回原先的温柔淑女样,眼睛里染着被辣红的湿意,嘴巴鲜红,很有光泽。 他俩无论笑得多大声在陌生人面前都是极收敛的,一个维持靠谱斯文医生形象,一个温柔大方又得体。 “你装那么斯文干什么?” “你装那么文静做什么?” 俩人同时开口,各自指着对方又笑了一通,结完账单就去看房。 姜觉晓搁那画草图,方承严挪过去蹲在她旁边,“这是什么?” “草图。”说着她把塑料板挪了一半过去,丝毫没有意识到俩人蹲在一起头几乎抵着头有什么不妥。 方承严比她高好些,挨着她乌黑的脑袋看了好一会儿,默默把身子窝低几乎与她齐平,“我看不出来什么。” “这是你这户型图,不是,你买的房子你又不看长什么样。”姜觉晓抬手非常自然拍了方承严一脑瓜,方承严没动,弱弱道:“我看了的,你觉得这怎么样?” 姜觉晓继续完善几笔,接道:“楼层适中、交通位置不错,难得闹中取静,主走向也还行,光很足。卖房的肯定说这套是最好的。” 方承严“嗯”了声,“那我有被坑吗?” 姜觉晓摁着他的肩起身,“那倒没有,他说的是事实。” 方承严高兴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拿出钥匙递给姜觉晓,“方便你来看房。” 姜觉晓:“你该不会又随便我吧?” 方承严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对上姜觉晓的目光,他很快就摇头否认,“不是,这房子我会认真提想法的。”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还没有,不知道喜欢什么。”方承严很诚实道。 姜觉晓叉腰,“行吧,反正硬装也要搞挺久的,要不你有空就跟我跑家居市场,一个一个看。先把大致风格定下来。” 方承严跟在她后边,“那定个温馨点的主调?到时候换家具也不会突兀的百搭底。” 姜觉晓呦呵一声,说他俩刚好想一块去了。 俩人现在关系不错,也算大半个朋友,量完房后方承严说送她回家,姜觉晓应了,一股脑就往后排爬。 方承严:“你干嘛?” 姜觉晓莫名其妙:“上车啊,咱关系还算铁吧,没有把你当司机的意思。” 方承严:“不行。” 姜觉晓:“哈?” 方承严从驾驶位下来,转到后排,撑着车沿笑道:“坐副驾。”对上姜觉晓的迷惑大眼,他咬牙道:“后边坐个人很恐怖。” 姜觉晓不懂,败下阵来,兜到副驾那边给方承严请了进去。正襟危坐。 方承严:“你干嘛?有针吗?” 姜觉晓觉得回答这个问题很奇怪,但她没细想,摇摇头道:“没有。你车很舒适。” 方承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揪着安全带的手很负责地说:“我车技很好,不飙车不路怒。” 姜觉晓竖起大拇指比了个赞,不知道信还是不信。车子发动拐出停车场。姜觉晓僵了好一会儿终于受不住了才放松下来,把头靠在椅背上,轻轻窝着身体扭头看窗外。 车内昏暗,外边的灯光或白或橙打在半脸轮廓再滑下,车子里很安静。 方承严倒也不是真不喜欢有人坐后排,对于这个他是无所谓的,但他只要一想到姜觉晓坐后排忽隐忽现,抓都抓不住,说话都看不清人就让他心烦。 他觉得她坐副驾才好说话,他喜欢看着她说话,而不是透过什么镜子。 实际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没有人说话。 在某种程度上,姜觉晓是个精力旺盛的人,但耐不住她有条件一适合就能随时睡着的体质,这会迷迷糊糊睡得正香。 她意识到车停了,方承严回科室拿点什么资料,说待会转回来。露天停车场,这里位置不错,离她住的小区也近,走路也就不到半个钟。 阖眼没多久,主驾那边的车窗就被敲响了,许久没露过脸的陈小姐正矮着身想透过车窗看什么,单向玻璃,她也没走,随即静静站着。 姜觉晓拍头,突然想起方承严好像是个海王,正当她脑内天人交战在纠结要不要下车给人开门时,方承严先一步到了。 “陈小姐。”方承严拎着公文包,站得不近不远,是笑着的,却不怎么温和。 “承严?”陈小姐朝车里看了一眼,姜觉晓下意识撇过头,随即又疑惑无语地转回来,她可太坦荡了。 “陈小姐还有什么事么?” 陈小姐依旧笑得温婉,往他那边走了一步,“没有,就想问问家里小狗食欲不太好怎么处理?我就你一个比较懂这方面知识的朋友。” 方承严:“我不治这个。医院没关门,你现在咨询还来得及。” 像是不想再纠缠太多,方承严点了下头,绕过陈小姐打开车门钻了进来。姜觉晓那个尴尬几乎掩饰不住。 “那什么…这就走啊?” “你想跟陌生人叙旧?”方承严丝毫没被影响,启动车后还很疑惑地问她。 姜觉晓看这情况也不像传说中海王应该有的样子,她不懂,照理讲她大抵不会跟花心的人交朋友的,奈何她跟方承严莫明就合得来。 莫非这叫欲擒故纵?她也有当海王的潜质? 姜觉晓觉得自己心理道德那一关差点过不去了,她很好心地提了个建议:“把陈小姐撇这是不是不太礼貌?” “把你放这陪她?”方承严想了想,“我和她不熟。” 姜觉晓一点没信。眼神里**裸的“你是个海王,跟我狡辩,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奈何方承严半点没接收到。 方承严不是,自然没往那方面想,更不可能猜得到姜觉晓已经把他往那方面想了。 姜觉晓:“朋友,多行不义必自毙。” 方承严:???他干什么了? 施工队伍是成宇工作室一直在合作的,进场很快。姜觉晓有空就往那边去,几乎时刻监工,而方承严一到点一休假也过来看,几乎每次看完都能碰巧撞上饭点。你请我我请你,要是时候对地点对,上电玩城玩一圈再出来。 姜觉晓有些懒,精力旺盛低迷都是间歇性的,但生活实在丰富,不认识方承严那会儿就没少周六周天跟朋友约饭,认识了方承严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方承严这个人就是嘴上说不知道喜欢什么,实际上碰到什么都要戳她一下,问她要不要试试这个那个,只要食物闻着不臭都能闭着眼往肚子里塞。 姜觉晓摸了把吃得浑圆的肚子,提着眼就瞅方承严的,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河豚喷气一样把肚子吸紧,细细一截腰,跟刚刚顶着薄料子的样大相径庭。 方承严:“你干嘛?” 姜觉晓提着口气严肃道:“维持都市丽人形象。” 方承严扫了眼桌上的刚熄火的汤锅,毫不客气道:“吃火锅你还要什么形象。别逼你自己了。” 姜觉晓:“跟你讲不通。” 方承严那眼神就差鄙夷了,“还没讲你就讲不通,你怎么对我意见那么大?” 姜觉晓自动忽略,松开气坐直往下顺,“哎呀真累,还是放松舒服,喂,有人来记得提醒我一下。” 方承严:“我现在就叫人来加汤。” 姜觉晓握紧拳头在空中舞过去,方承严立马严肃道:“有人。” 姜觉晓收了拳头。他们吃饭挑的大堂,今天刚好撞上上一桌刚撤下,位置又隐蔽又听得热闹,姜觉晓没怀疑,可等了半天没见人走过,就试探性扭头往周边瞧。 方承严顺着她的视线学着她往外瞄,咣当被姜觉晓结结实实踹了一脚。 姜觉晓:“我让你装,我可比你整整吃多了一个月的米。” 方承严揉了揉小腿不服气嗤道:“切,嘚瑟。大我一个月也没见你比我成熟在哪里。” 姜觉晓无所谓啊,反正她心态出奇好,就没见方承严有哪次能攻击到她,反倒是自己没过脑的无心话把人气得够呛。 完胜。 她抬手往脖子抹了圈示意方承严,尾巴要翘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