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BOSS她超会营销》 第1章 第1章 审判日 审判日。 黄昏的微光透过巨型彩窗为审判庭镀上一层厚重的油彩，台上的祭司是唯一的高光，手中天平散发着微茫。 这是副本的最后一天，原本能站满一排的玩家此刻只剩一个。 “徐克己，在副本中多次帮助其他玩家。” 祭司高居台上，莹白到近乎透明的手在天平一侧放上一枚金色砝码。 “并要求以性资源置换。” 另一侧被放上一枚黑色砝码。 在她的下方，礼堂的最前沿，此时跪立着一名神情忐忑的男子。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是心底的惊惶和紧张还是显而易见地从每一寸绷紧的肌肉里透出。 看到天平勉强持平，他松懈了些许，腰背往下一塌。 “看来仅以这几天修行的经历无法评判你的灵魂，你是否愿意……向神展示你更深的记忆。”祭司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教堂中。 “我……愿意。” 话音刚落，祭司抬手虚虚一指，徐克己的眼神随之变得茫然，仿佛陷入某种久远的回忆。 “多年从事志愿活动……为多位困难家庭立项筹款……获奖，受封，荣誉……”金色砝码一枚枚累加，很快将盘底铺了密密一层。 回过神的徐克己看到这片闪耀的金色，心下大定。 “神明欣赏真诚善良的灵魂，但是很遗憾……你似乎对祂有所保留。”祭司的声音陡然压低，原本的神圣空灵瞬间化作压迫感。 “我的记忆都是真的啊，神明在上，我哪有本事敢蒙骗您！” “隐瞒过往，是为不诚。”祭司冰冷的判词如同法槌落下。 徐克己的身后是层层包裹的神职人员，他们的面容在兜帽下晦暗不明，每个人的掌心都捧着一只展翅的蝴蝶。原本如雕塑一般静默的人群此刻开始重复着祭司的审判。 “隐瞒过往，是为不诚。” “隐瞒过往，是为不诚。” …… 他们齐齐念诵着，形成一股声浪，最后化作一段模糊的絮语，钻入男人的脑海。他的大脑仿佛被强行灌输的杂念填充撑爆，头痛欲裂。他极力避免的回忆也控制不住地翻涌而出…… “这就有点难办了，虽然善款是募集到了，但我也只能说是有监督查看的权利，但要是说提出来……难啊。”他无奈地摇头。 “可这不是为我孩子募集的捐款吗？”她急切地问。 “唉……”他再次长叹，粗而内弯的眉尾和一张长嘴短下巴使他天生看起来就有股子苦相，“一涉及到钱，事儿就不那么简单了啊。” “我闺女她还有三天就要手术，之前的钱我都还欠着，要是再付不起钱，她就连药都吃不起了啊！” 他只是一味的摇头叹气，绝望中，她终于读懂了他为难之下的另一重含义。 …… “……并要求以性资源置换。” 铺天盖地的黑色砝码仿佛泄洪一般倾注到托盘上。 “她们是自愿的！我没有强迫她们！” “不知悔……” “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跟她们睡！她们求我我也不该答应她们的！” “罪名成立，念在你也曾经做过好事的份上，仁慈的神决定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祭司温和而宽厚地询问，“你选择死，还是选择接受惩罚?” “我接受惩罚。” “惩罚无法改变，无法中止。在开始惩罚之前，我必须确认，你是‘自愿’的吗？” “是的，我自愿接受神的惩罚。” 徐克己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办公室。红木的宽广桌面，左边是窗户，右边是一整面墙的锦旗，桌后的书架原本塞满了用来充门面的书，后来渐渐地就被各种奖杯奖牌荣誉证书塞满了。 其实这些东西比书有用，谁看得见你肚子里有几两墨水，但荣誉可是实打实的，每次跟人见面寒暄，他的荣誉比菜单都长。 他环顾四周，满意地扶着啤酒大肚，伸手却摸了个空。 徐克己抬起胳膊，这不是他的身体，甚至也不是男人的身体。 这是一双女人的手。 粗糙，泛红，生了茧子，但它连接的是女人的袖口。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扑向门口。 而后撞在了一个结实矮壮的身体上，那是他自己的样子。 “跑什么？怎么后悔了？你可要想好了……”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竟是这样令人反胃。 他不管不顾，撞开他就想走，却被许多熟悉面孔那接二连三的手臂拦住。 “我们是自愿的……你是自愿的。” “你不是自愿的吗？”身后的他将他抱住。 无数他曾经以希望为筹码，与之置换的女人，沉默地伫立，将他层层围困，只在他识图逃走时将他拦住。她们沉默不语，只是用空洞而麻木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胜枚举的锦旗和奖章燃起幽暗的火焰，每一朵火焰落地都会化作一个新的他。 “你不是自愿的吗？” “跑什么？”一个又一个他朝他伸出了手。 “她们真的是自愿的！”他再次嘶喊。随着意识到这里并非真实，他的身躯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无数女性的声音层层叠叠，汇成一道冰冷的洪流，在他脑海中响起：“是的，我们‘自愿’用尊严换取孩子活下去的希望。现在，请你也品尝一下，‘自愿’的滋味。” 她们注视着，直到轮到自己的那一缕火苗熄灭。 就像曾经的自己，在病床边守护着属于自己的那一捧希望。 …… 网上留言四起，关于他的传言图文夹杂，铺天盖地，以往的同僚或朋友看到他时都悄悄置换着眼神，夹杂着某种隐秘的心照不宣。 “徐老弟，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她们是自愿的，你也是自愿的。”不知名的声音仿佛在他的潜意识里扎根，使他无法做出任何拒绝的行为。 “我是自愿的。” “哦。”他们冷漠而难掩嫌恶地转身。 “啊啊啊啊——” …… 一个又一个场景在他脑海中交织，□□、尊严、名誉……似乎要把属于他的一切都全部剥离才肯罢休。 从被审判罪名成立，进入惩罚开始后，徐克己就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僵直，他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身体却无法移动分毫。哪怕惩罚结束，他也仿佛处于某种巨大的冲击中，目光呆滞地蜷缩在地上，如同一枚特大号的蛆虫。 “神已垂听你的恸哭，祂见证了你的忏悔。再深的罪孽，也终将在无尽的忏悔中被洗刷。” 随着祭司的声音响起，他从这种自我保护的状态中被陡然拖拽出来，崩溃地嚎叫起来，又在下一刻恐惧地咬住手臂，生怕扰乱神的清静。 被打断的祭司不悦地蹙眉，见他识相住嘴后又继续下去。 “神许诺，终有一日会赦免你——” 祭司的语调原本柔缓而悲悯，说到这儿，她微微一顿，而后几乎是有些愉悦地宣布：“在你用往后余生的虔诚，洗净你污浊的灵魂后。” 听到祭司的赦免，劫后余生的喜悦浮现在徐克己的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但他旋即意识到不对，不可置信地抬头。 往后余生……他是玩家，副本boss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忏悔? 也许是一个永久性的负面buff，他努力想象这个buff最坏的情况，掩盖心底里冒出的另一种可能。 就在他因为这丝希望而松懈的瞬间，祭司仿佛捕捉到了他的念头，冰冷愉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所以，在你彻底悔悟的那一天到来之前…… “就在这为你量身定制的地狱里，好好享受吧，徐克己。” 他脸上属于希望的泪水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恐惧。 他瞬间明悟，所谓的“赦免”只存在于某个永远无法抵达的未来，在此之前，他将在一个为他量身定制的牢笼中永恒沉沦，直到消亡。 死亡并不总是等价于恐惧，有时甚至是有人无比渴望却无法得到的希望。 随着他重新陷入幻境，他再次痉挛蜷起的身体外结出了雪白的厚茧，如同变态发育的必经之路。 从进入惩罚开始，他身上就开始不停飘出只有祭司能够看到的一缕缕金色碎光，外面还裹挟着数量庞大却十分驳杂的彩色光点。 在他化身巨茧的瞬间，一条汹涌的光带骤然喷薄而出，涌向台上祭司，在斑斓光带的环绕下，祭司银白色的身影显得愈发圣洁飘渺。 “叮，副本满足升级评估条件。副本升级中……升级失败。” “请及时完成晋级任务，祝您游戏愉快。” 随着最后一丝光屑弥散在尘埃里，祭司沉默伫立的身影终于动作。她如同僵硬的人偶久违地拧动僵硬的关节般缓缓地摘下面具，苍白沉静的面颊被光带晕上一层暖金，如同一尊圣像被扫上金粉。 如此丰厚的收获，似乎也不能使她有分毫愉悦。 毕竟如果再不能完成晋级任务，也许她离一尊真正的石像也不远了。 她快要饿死了。 第2章 第 2 章 小怪物 司辰的脑海中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不停尖叫： 饿。 饿…… 饿饿饿饿饿饿饿—— 金色的，如此丝滑浓稠，闻起来就像一道芝香浓郁的玉米浓汤……太香了，一定很好喝吧？ 司辰回味着，仿佛被魇住一般，不知不觉将手指伸到唇边轻咬，柔软的触觉瞬间将她唤醒。长期的饥饿折磨已经让她的理智岌岌可危。 司辰作为BOSS，以吸纳情绪为生，但每当晋级任务开启，她所获得的能量都会被系统截获用于升级，直到完成晋级才会将多余部分返还。 刚刚的金色光流向她倾泻而来，却如同进入了她体内的另一个黑洞，分毫没有润泽到她皱缩的胃袋。 也许被动节食也是系统敦促下属的一种手段吧。 才怪。 在饥饿的人面前摆上一顿大餐，再当着她的面将所有食物，一滴不剩的倒掉。这是何等的酷刑？设计出这种系统机制的人一定是个超绝变态的虐待狂！ 但这次的晋级任务极其苛刻，她已经饿了太久，久到几乎要忍不住，尝尝血肉的滋味了。 司辰张开五指，细细地打量，手指洁白纤长，薄薄的手背透着淡青，没有人能在第一眼将这样一双手与鲜血联系到一起。 不行。再试一次。 哪怕是作弊，她也一定会完成所有任务。 司辰攥紧五指。 比起饿死，异化成追逐血食的丑陋怪物是她更加无法忍受的结局。 “收拾干净，下一批访客马上就要来了。” 她一边着手设定副本，一边习惯性吩咐。 几名神官走上前来，准备将地上的巨茧抬走。 “等等！”司辰突然抬手制止，唇角罕见地勾起笑弧，“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玩法。先别动他，你们都回去吧。” …… “副本载入中……” “欢迎来到《神爱修道院》，祝您游戏愉快。” 随着系统音落下，一股由童声合唱形成的圣洁声浪逐渐清晰起来。 玩家们睁开眼，保持着垂头祷告的姿势不动声色地刺探着周围环境。 共有七名玩家并排站立，四周环绕的巨幅玻璃彩窗投射着不同色调的辉光，银白色石板铺就的高耸墙壁一眼看不到尽头。 一名纤细的女玩家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这里的环境非常圣洁、宏伟，甚至会让人感到平静——但这正是最诡异的地方。 任何副本都一定包含危险，直观的危险并不是最可怕的，只需小心应对。但如果危险的来源都不能确定…… 她偷偷抬眼向前方看去。正前方的台上，是一名穿着宽大白袍的女性神职人员，正在抱手祷告，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两侧是一群同样身穿连帽斗篷的黑袍人，稚嫩的歌声仍在继续，来源似乎正是这群成年身形的兜帽人。 明明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脸，但她莫名有种被对方视线捕获的感觉，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也许是注意到玩家的目光，台上的白袍女人——司辰放下了祈祷的双手。 她审视着这些新鲜的羔羊，开始宣告：“今天，又有一批新的兄弟姐妹想要加入我们，我是此地的祭司，此后你们每天的仪式都由我主持。” 好香，这群玩家里有一股极为馥郁的香气，像某种清茶。 “众所周知，神偏爱真诚善良的灵魂，而人生来带有原罪。唯有成功洗罪，方有资格踏入神国。” 是谁？那个瘦弱女人，那个眼镜仔，不会是那个胖子……是那个漂亮男人？ “在每天的黄昏，你们将获得一次向神忏悔的机会。”说着，她抬手示意一旁的小门。 “但请注意，神容易感到厌倦。”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 “修道院每天会提供一次圣餐，夜间必须回到宿舍。希望你们能以虔诚之心，尽快证明自己，请开始你们的修行。”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嗓音，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她快要，忍不住了。 司辰后撤几步，像一团颜彩，流入背后的彩窗，化作一幅巨大的祷告图。 只留下一群玩家被兜帽人层层围困，面面相觑。 像谜语人一样宣读完信息，白袍NPC的指引似乎就结束了。玩家们纷纷放下装模作样的手，开始四处打量。 整座大厅以银白为主色调，搭配小范围的金色装饰，有三面都是巨幅落地彩窗。玩家正前方是刚刚NPC消失的地方，也是主体最大的一面彩窗，周围还装饰着较小的玫瑰花窗。 玩家两侧是四扇稍小一些的彩窗，分别以浅绿、金色、橘红、蓝黑为主色调，对应不同主题。 浅绿色彩窗以植物为主题，描绘着各色花草，旁边的小型彩窗也与之关联，描绘着类似的画面。 其他三面彩窗则描绘着不同的女性。 金色彩窗的中心是一名穿着白色长袍、手握书本的少女；橘红色彩窗中描绘着一名穿着华丽宗教制服的女神官，身前摆放着一盏天平；最后一幅则是一个银甲敷面，身着繁复礼服、手握镰刀的形象。周边的小型彩窗也都与主体呼应。 见其他人都在研究大厅中的装饰，一个胖子玩家比较活泼，大着胆子研究起那些兜帽人。 他热情地招呼：“大家都是兄弟，认识认识？”说着，他弯腰探头朝上看去，然后就像浸入冰水的蜡像般瞬间凝固。 他保持着这种怪异难受的姿势，仿佛被抽走了时间。 直到一个干练的短发女人留意到他，发现不对，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见他没反应又推了他一把，“你在做什么？” 仿佛离开了某种的场域，他的时间再次流动，大脑重新接管身体，瞬间冒出一身冷汗。“我刚刚掉了3点san（理智值）。”胖子喘着粗气。 短发女人和一旁默不作声围观的玩家瞬间冷肃起来。 精神污染型的副本，偏偏外表看起来平静安宁，这是大概所有玩家最厌恶的副本类型之一。 “你看到了什么？”女人继续发问。 “虫子，这些人都是虫子。”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样说太抽象，但是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有补充。 在场的都不是新人，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次性扣3点理智，他大概率已经看到了一些东西，想保留一些信息用于交换情报也是情理之中。 众人见状也没有追问，开始趁记忆新鲜琢磨刚刚NPC说的那些话，如果没有意外，这里面应该隐藏着这个副本的规则。 场面一时陷入沉默，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说：“趁大家都在，不如咱们互相认识认识。我叫徐克己，大家可以叫我一声老徐，要是不嫌我倚老卖老，也可以喊我一声徐大哥。这个副本危险大家都有目共睹，在接下来的探索中，希望咱们能够做到信息畅通……” 这副腔调一出，顿时有几名玩家暗自皱眉，胖子直接嗤笑一声打断：“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白嫖信息吗？” 老徐也不恼，继续开口道：“主线任务大家也都看到了，这种封闭式的非对抗副本一般都在1~5人，可是现在，咱们有七个。”他笑起来，嘴扯得很长，配上弯弯短短的眉毛，是天然带一股憨厚的苦相。 胖子没有再反驳。 “我来这个副本之前，用过预言道具，在这种规则副本里，信息的重要性，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话一出，形势瞬间变了。如果是一个普通玩家敢这样倚老卖老跟其他人套近乎，整天在副本里绷紧神经、摸爬滚打的玩家肯定是半点眼色也不会给的。 但一开口他就提到了预言道具。 这透露出了两个信号：首先，他一定知道这个副本的某些信息，说不定就是通关的关键；另一方面，他是有些家底在的，不然预言道具哪里是什么人都能弄到的呢？ 几个玩家心里瞬间有了计较，再开口就显得热情了许多。 “徐大哥真是经验老道，你们叫我胖子就行，这样也好记。”那个胖子立马接话，虽然没说真名，但其实这才是副本里的常态。谁家上网还要实名制的呀！ “那我可就要多多仰仗徐大哥了，大家可以叫我小李。”一个身条纤细的女人也不甘示弱。 见其他人似乎并不买账，老徐笑眯眯地看向一个小女孩：“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几人顿时将目光转向人群中唯一的小小身影，面露犹疑。 胖子更是直接开口：“你也是玩家？” 无他，女孩看起来太小了。下巴被两瓣白嫩的婴儿肥夹着，像一只水蜜桃尖尖，眼睛仿佛午睡刚醒一般有些睁不开，但是能看出瞳仁很大。 女孩看起来最多十一二的样子，也许更小……原来玩家是没有年龄限制的吗？ 听到众人接二连三的问询，女孩如梦初醒般眨巴眨巴眼，微微昂起头，细密柔软的鬈发轻轻一晃。 “我饿了。”她开口，却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她环顾一圈，走向一旁一个单手插兜百无聊赖的少年，少年微侧着头，脸被一头凌乱的粉毛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小截锋利流畅的线条。他仿佛并不关心他们的交流，又好像一直在侧耳倾听。 “大哥哥，你能带我去吃早餐吗？”女孩牵起少年的手，顺势看向他的脸。 他有一张相当艳丽的脸，这也难怪，不然也不是谁都敢挑战粉毛的。但与他凌厉美艳的外表不同，他本人似乎有一种相当无害的温软气质——就像一杯草莓雪葩，一口下去细腻绵密，带着淡淡的果香，微凉的冰晶在嘴里绽开，带来一抹凉意，清香不腻。 女孩相当明显地吞咽了一声，似乎是被他的美貌所震慑。 周围玩家忍俊不禁，原本因为女孩目中无人的行为而有些紧绷的气氛都松懈下来。 在场的都不是新人，自然明白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女孩这个年纪能站在这里，本身已经说明了她的不凡。原本见她对众人都不搭理，以为她又是一个脾气乖张的小变态。 这样看来，也许不过是孩童心性。 一旁的老徐已经走上前来准备打圆场，就见少年甩了甩手——但也许是女孩攥的太紧，没有甩掉。 他扯了扯嘴角，懒懒开口：“我可不能吃。”而后又以极低的声音朝她比了个口型。 女孩怔住，松开了手。 他说—— 小怪物。 第3章 第 3 章 小点心 女孩呆了呆，没有想到对方看着人模狗样，居然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她蠕动着嘴唇，用这具身体能发出的最恶毒的腔调回敬：“装货。” 少年唇间溢出短促的轻笑。 糟糕，是绿茶。 果不其然，那群玩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挑衅，只听到了她被调侃拒绝后的恶毒吐息。见少年只是笑，并不恼怒，他们便没有插嘴，而是继续交流。 无聊。 女孩百无聊赖地看向这群玩家。听他们说话就像看一群撤掉项圈、互相嗅探的狗，既想呲牙又怕真的惹恼对方。 又狗又怂。 看来他们还是缺少一点真正的紧迫感。 就在这时，粉毛少年打断了他们。 “还不走吗？”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切断了所有杂音，“他们在看着你们。” 几人悚然一惊，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 原本随着玩家们的观察探索，他们已经走到了黑袍人的背后，一个比较靠近大门的位置。但不知何时，那些黑衣兜帽人全部转向了这里。 他们就像黑色的虫蛹，密密叠叠、层层伫立，挑高数十米的空旷大殿，此刻就像一口正在合拢的棺材。同时，他们口中还齐齐念诵着什么，刚开始声音很小，但因人数众多而形成了一种奇异地嗡鸣。 “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先出去。”老徐当机立断。 众人纷纷向门口跑去。 但已经迟了。 前排的兜帽人如同蛾子一样展翅，庞大的身体仿佛空无一物，轻飘飘地飞扑过来。 跑得最慢的四眼仔被扑到左肩，从肩膀开始，那段肢体瞬间麻痹、陷入僵直。 老徐后撤几步，顾不上安慰，抓住他一边手臂将他甩到了肩上。 接二连三地，所有的兜帽人都飞舞起来，洁白的大厅如同一个漂亮的灯罩，里面扣住了成千上万个横冲直撞的黑色飞蛾。 玩家们犹如投入玻璃罐的饵料，被迫闪躲着他们热情的拥吻。 好在到门口的这段距离并不长，众人很快逃出大门，最先出来的胖子和短发女人阿梅见殿后的老徐也已经跑出来，反手便将那群黑袍人关死在里面。 好在那些兜帽人似乎只在大厅中活动，并没有追击出来的意思。不然这么多兜帽人一起冲撞，他们哪怕有办法守住这扇门，也得费些力气。 “等等，”胖子发觉不对，“那个粉毛小帅哥呢？” 尽管胖子留意到了少年的消失，但无论出于哪种理由，玩家们都不会再打开大门确认少年的踪迹，转而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大厅外面是风格一致的回廊。 透过走廊一侧的玻璃幕墙能看到一片繁茂的花园，各色花草错落有致，美得有些不真实。 “在这里待久了，似乎会下意识变得平和。”小李心有余悸地总结。 的确，无论是胖子掉san,还是女孩的冷淡态度，按照惯例多少都会挑动到玩家们的神经。但玩家的反应都堪称平和。 并且他们似乎也同时失去了对危险的感知力。 譬如刚刚，他们集体直觉失灵，直到少年提醒，才察觉到危险降临。 “我们分头行动，尽快探索吧。”老徐提议。 “等等，刚刚那个NPC说人生来就有原罪，意思是咱们所有人都有罪呗。”胖子积极分析，“而且主线任务也说，要我们通过审判，迎来新生。那咱们要不就摸摸地图，先吃顿饭，看看会发生什么，不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吗。” 唯一能交流的NPC是个谜语人，虽然胖子的提议有些摆烂，但确实也有道理。既然不知道NPC是什么意思，那就不如先试试看。 “但是咱们也不知道餐厅在哪儿呀。”小李反驳。 “这里是修道院，虽然没有供奉耶稣，但是装饰风格和建筑结构都和基督教的修道院很相似。”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四眼仔突然开口，“如果按照传统修道院的布局，刚刚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教堂，前面这片花园应该是中庭。我们所处的回廊应该是一个环形。”一口气说这么多像是耗尽了他的力气，四眼仔没有据此提出什么建议。 “那咱们兵分两路，一人走一边儿，一会儿食堂汇合。”胖子总结，最终跟老徐的提议也没什么区别。 老徐、胖子、小李和四眼仔向左走去。短发女人不知为何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向小女孩走来。 刚刚她有和其他玩家交换姓名，女孩知道她叫阿梅。一直言简意赅的阿梅主动上前，半蹲下来——阿梅很高，这样才差不多能跟女孩视线平齐。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离得很近，女孩才发现阿梅并不如一眼看上去那样年轻。她眼角有深刻的鱼尾一样的褶皱，只有微笑时才会浮现。 阿梅有种温暖的，妈妈一样的气息。 女孩鼻翼微微翕动，并不显得粗鲁，反而很是俏皮。 “我叫念念。”她答道。 “我们走吧，念念。”阿梅手指微动，似乎想握住什么，终究还是放下了。 念念主动握住了阿梅的手，粗糙发硬，掌上有厚厚的茧子，是长期使用武器形成的。 阿梅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沿着走廊向右侧前进。 …… 时间回到他们分道扬镳的那一刻。 在众人纷纷向大门奔逃时，提前察觉到危险的粉发少年却并未如他们一般急于离开。 反而是无比从容地欣赏着玩家们惊惶逃离的狼狈模样。 满天飞舞的猎猎黑袍，并不像真正的蛾子那般令人反胃，反而像被烈火灼烧后飞扬的余烬，让人联想到葬礼、祭祀之类的仪式，有种别样的美感。 在众人离开大厅后，兜帽人并未回归最初的寂静，而是缓缓降落在附近的墙壁上，斗篷如同翅膀般微微颤动。 银白色的大理石墙面转瞬被覆盖上一层颤动起伏的黑。 确认没有乐子可看，少年转身敲响了忏悔室的小门。 说是小门，其实也只是相对整个大厅的建筑风格而言的，实际并不逼仄。 敲过门，少年也不等里面有所回应，便自觉地推门进屋。 里面的结构和教堂的忏悔室比较相似，只能看到一个座位和一面有格栅的木墙。 只是装饰风格一如既往的堂皇。 “祭司小姐，我想要向您忏悔。”少年坐在柔软的座椅上，摆出祷告的姿势，柔软得如同一头无害的羔羊。 隔着木栅栏的空隙，少年明明可以发现对面没有人。但他还是无比虔诚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忏悔室开始自己的倾诉。 “但是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我向您坦白了怎样可怕、卑劣的事情，都请您不要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您自己。我不奢求神的原谅，更不敢祈求您饶恕我的罪过。但犯下这罪开始，对我自身罪行的痛悔就如同烈焰一般时时灼烧着我的心房……” 似乎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不知何时，木墙的对面多出了一个穿着神职人员制服的身影。 “神欣赏真诚善良的灵魂。祂会宽恕你的一切罪行，只要你……没有隐瞒。”温柔的女声仿佛可以包容他的一切过往。 于是他也果真大着胆子继续开口：“在我开始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什么？” “我必须要看着您的面庞，才能坦诚地说出我的罪过。”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在这种狭小的封闭空间里，那种摄人心魄的清香愈发鲜明。 是绿茶，是由名品绿茶制作出的糕点的味道。 就像将一个久饿的人置身于烘焙房。 如果说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那么抵抗饥饿绝对是自由意志能够做到的最为伟大地挣扎。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居然提出了这样的邀请。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知不知道对面是个随时可能将他拆吃入腹的怪物呢？ 司辰忍不住坏笑。 “好。” 话音未落，木墙就像一张点燃的硝化纸，瞬间消失。 司辰端坐着，等待少年的自我剖白。 少年原本坐在椅子上，侧身面对司辰，此时却从椅子上滑下，半跪在司辰腿边。 “我最大的过错就是，明知您是祂的眷属，却依然在见到您的那一刻，对您生出了觊觎之心。”少年抬起头。 司辰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下，他们实在离得很近。她能从少年茶色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银色面具的倒影。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少年撇开了视线。 这很好。 他狭长菲薄的眼尾似乎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司辰感觉自己的牙有些痒。 更可怕的是，以情绪为食，她能轻易分辨出谎言的味道。 但他似乎是真的……那种美妙的香气…… “神会原谅你的。”这原本是一句固定台词，但在这里却显得有些怪异。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似乎是被她鼓舞，又好像拼命鼓足了勇气，少年再次看向她。 又是这种无害的，羔羊一般的眼神。 司辰说不出拒绝的话。 “您可以摘下面具，让我好好地看看您吗？” 得寸进尺。 司辰微微前倾，主动垂下了头。 得到她的默许，表面惶恐，实则一直胆大妄为的少年探出手，轻轻将面具从她脸上揭开。 他仿佛看见了一座黛色的春山。 沉默了半晌，他开口问道：“神真的存在吗？” “我践行神的意志，我即是神的喉舌。”司辰直起腰来。 “如果神是您的模样，我将成为祂永恒的狂信徒。” “你现在就可以成为。” “那么，我愿意成为您的信徒……您会奖励我吗？”少年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高举在自己胸前。 “乖孩子不该先问这些。” “您是在敷衍我吗……”少年的眼神有些黯淡，细密的睫毛投射下一小丛阴影。 被发现了呢。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司辰琢磨了一下，顺势抽手揉了揉少年凌乱的的粉毛。手感竟然出乎意料的好，有点类似于打理极佳的长毛猫的质感，丝滑、柔软。 司辰索性多捋了几把。原本还称得上乱中有型的碎发，彻底变成一蓬鸟窝。 “你该走了，不要错过圣餐。”司辰收回手，淡淡地提醒。 少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顺从地自她腿边起身。司辰没有抬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少年离开后许久，忏悔室仍然残存着极为馥郁的香气。并不刺鼻，只会让人食指大动，忍不住沉迷。 司辰闭目养神，努力平息自己的食欲。 不对。 司辰细细感知着。 从少年身上收割到的情绪，似乎真的进到她的肚子里了。 不知为何，对于他贡献的能量，系统并没有截留。 她似乎找到了，达成成就、完成晋级任务之外的另一条路—— 只要困住他，自己就能拥有一张长期饭票了。 所以，那个小点心叫什么来着？ 算了，不是很重要，下次再问吧。 司辰正调整着自己的计划，远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渺远的钟鸣。 忏悔室外，原本明澈的天光骤然变得昏黄。 黄昏降临了。 司辰挥了挥手，木墙再次出现。没想到这次开工这么快，这届玩家实在是不行。当然，个别的也有些太行了。 不过看起来，今晚有人要陪她一起饿肚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