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江潮》 第111章 三方暗局 仓库陷入黑暗,仅余一道月光如舞台追光般笼罩着陈景澜与徐曼华。枪声在仓库外激烈交火,法租界援军与新月会及日军残余势力短兵相接。 黑暗与突如其来的外部干扰,让徐曼华周身不稳定的金光剧烈摇曳,她发出一声带着困惑与不安的低吟。陈景澜揽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金色瞳孔扫过仓库内外的混乱,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大局在握的冰冷。 “烦人的苍蝇。”他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外界的喧嚣。他并未理会冲入仓库增援的几名法租界士兵,而是将全部精神重新专注于与徐曼华的“共鸣”。 金光再次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为凝练,那无形的精神浪潮以更刁钻的方式渗透出去,不再追求范围的广度,而是加强了对特定区域(尤其是码头附近)以及仓库内众人的影响。 几名刚冲进来的法租界士兵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调转枪口指向了身边的同伴! “小心!他们被控制了!”徐砚深厉声警告,同时果断开枪击倒一名被控制后即将扣动扳机的士兵。他心中凛然,陈景澜的力量在适应和进化。 沈知意在黑暗中喘息,刚才强行对抗陈景澜的精神冲击让她头痛欲裂,但她没有放弃。她再次尝试集中精神,这一次,她不再试图构建宏大的图景,而是将意念聚焦于一点,唤醒离她最近的杜清晏。 “清晏……醒过来……”她在心中默念,将自己那份担忧与急切化作一股微弱的清凉意念,如同丝线般探向昏迷的杜清晏。 杜清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徐明远挣扎着从集装箱旁站起,嘴角溢血,他看着在月光下如同神魔般的陈景澜和女儿,眼中闪过决绝。他知道,普通的攻击无效,必须找到“共鸣”的弱点。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道连接天地的月华光柱。 “掩护我!”徐明远对徐砚深喊了一声,猛地从藏身处冲出,目标并非陈景澜,而是旁边堆叠的、用来遮挡视线的废弃帆布和木箱!他要用物理方式,哪怕只是短暂地,遮挡住那至关重要的月光! 陈景澜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冷哼一声。徐曼华随之抬手,又一股无形巨力撞向徐明远! 这一次,徐砚深早有准备,连续开枪射击徐曼华前方的地面和空气,虽然无法完全抵消那精神力量,但成功起到了干扰作用。徐明远得以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到杂物堆前,奋力拉扯! “哗啦——!” 一大片厚重的帆布被他扯下,连同几个木箱翻滚落下,堪堪遮挡住了部分月光光柱! 笼罩在陈景澜和徐曼华身上的月光瞬间变得斑驳、残缺! “呃啊!”徐曼华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周身的金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她抱着头,脸上露出了挣扎和痛苦的神色。陈景澜也是身体一晃,眼中的金芒锐减,那稳定输出的精神浪潮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中断! 月光,果然是关键! 仓库内被控制的士兵动作僵住,恢复了片刻清明。外界的混乱似乎也随之一滞。 “有效!”徐砚深精神大振。 然而,陈景澜的适应能力远超想象。他迅速稳住身形,一把将痛苦不堪的徐曼华更紧地搂在怀中,几乎是咬着牙,将自身的精神力量强行灌注过去。 “曼华!坚持住!感受我的力量!”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徐曼华在他的支撑下,眼中的混乱渐渐被压制,金光重新亮起,虽然不如之前稳定,但两人之间的“共鸣”竟然在残缺的月光下,以一种更艰难、更扭曲的方式维持住了! “垂死挣扎!”陈景澜目光阴鸷地看向气喘吁吁的徐明远和严阵以待的徐砚深,“月光无处不在,你们能遮挡多少?” 他话音未落,仓库顶棚传来更多脚步声,显然有新月会的人试图上来清除障碍。 局势再次陷入胶着。徐砚深等人虽然找到了暂时干扰的方法,但无法从根本上破解“共鸣”,而陈景澜一方依旧控制着主动。 ? 就在仓库内激烈对抗的同时,仓库外,法租界志愿军团的指挥官雷诺上尉正焦头烂额。他接到的命令是阻止码头区域的异常活动并接应杜清晏先生,但敌人的抵抗异常顽强,而且他手下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倒戈和内讧,这让他寸步难行。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邪门的力量!”雷诺躲在掩体后,对着无线电吼道,“我们需要更多支援!重复,码头旧三号仓库,需要强力支援!” 他并不知道,他期盼的“强力支援”正面临更大的麻烦。 通往码头的几个主要路口,此时已被闻讯赶来的日军正规部队以“维护治安、防止暴乱蔓延”为由设置路障,强行封锁。带队的一名日军中佐态度强硬,拒绝任何武装人员(包括法租界方面)进入码头区域。 皮埃尔董事在公馆书房内接到这个消息,气得摔了杯子。日军的行动如此迅速和强硬,恰恰证明了码头区域的重要性,也证明了杜清晏和山口由纪的情报准确无误。但这层窗户纸不能捅破,否则就是直接的外交冲突,甚至军事冲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想办法!从水路!或者找其他小路渗透进去!”皮埃尔对着电话咆哮,“必须确保杜先生和他的朋友们的安全!” 然而,远水难救近火。 ? 仓库内,沈知意惊喜地发现杜清晏的眼睫颤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她刚想靠近,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陈景澜调整后的精神攻击更加针对他们这些清醒的抵抗者。 “知意……小心……”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杜清晏特有的温和与关切。 沈知意一愣,这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她意识里的声音!是清晏!他也动用了类似的精神力量?还是……这就是他们三人之间超越常人的羁绊在特殊条件下的体现? 不等她细想,陈景澜冰冷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精神波动。 “啧啧,真是令人感动的默契。”陈景澜的语气带着嘲讽,“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 他不再留手,与徐曼华联手,将一股凝聚的、充满毁灭意志的精神力量,如同标枪般,狠狠刺向刚刚有苏醒迹象的杜清晏!他要彻底扼杀这个潜在的威胁! “不!”沈知意和徐砚深同时惊呼! 徐砚深不顾一切地开枪射击试图干扰,沈知意则下意识地扑向杜清晏,试图用身体去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仓库侧面传来!厚重的砖墙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硝烟弥漫中,数道穿着深色作战服、动作矫健如同猎豹的身影冲了进来!他们装备精良,战术动作干净利落,进入仓库的瞬间就各自占据有利射击位置,枪口精准地指向场内的新月会成员和被控制者! 为首一人,身形高挑挺拔,脸上涂着油彩,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以及手中那杆改装过的狙击步枪,让徐砚深和沈知意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陈景明! 他去而复返,而且,带来了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的神秘小队! 陈景明目光快速扫过全场,瞬间判断出局势。他的枪口第一时间指向了正在维持“共鸣”的陈景澜,声音透过防毒面具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景澜,该结束了。”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2章 抉择时刻 陈景明的出现如同打破僵局的一记重锤。他带来的小队成员战术素养极高,迅速压制了仓库内残余的新月会武装和被控制者,却巧妙地避开了徐砚深等人所在的区域。 枪口稳稳指向自己的弟弟,陈景明的眼神透过防毒面具,冰冷如霜。“景澜,放开曼华,停止这一切。” 陈景澜看着突然杀出的兄长,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更深的讥诮取代。“我亲爱的哥哥,你总是选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带着陈家秘密培养的‘暗影卫’?看来父亲把最后的家底都交给你了。”他刻意点破小队的身份,意在搅动局势。 徐砚深和徐明远闻言,心中俱是一震。陈家“暗影卫”,传闻中只效忠于家主的神秘力量,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出现在了这里。陈景明此刻的立场,变得微妙起来。 “我是在挽救陈家,不让你把它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陈景明声音沉痛而坚决,“投靠日本人,施行这种邪术,你是在自取灭亡!” “灭亡?还是新生?”陈景澜冷笑,揽着徐曼华的手并未松开,“你们根本不懂!曼华,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他试图再次加强“共鸣”,但陈景明带来的干扰是实质性的。两名“暗影卫”成员迅速占据了仓库的制高点,枪口锁定陈景澜,虽然没有开枪,但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严重分散了他的心神。另一人则快速移动到被遮挡的月光处,彻底将帆布和杂物固定,确保月光无法完整照射。 徐曼华眼中的金光再次剧烈闪烁,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显然在外部强力干扰和内心挣扎的双重作用下,维持“共鸣”变得极其困难。 “曼华!”沈知意捕捉到徐曼华那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忍不住喊道,“回来吧!我们都在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真挚的担忧,似乎穿透了层层精神控制,触动了徐曼华心底的某根弦。徐曼华身体一颤,看向沈知意,又看向满脸焦灼的徐砚深和挣扎着试图起身的徐明远,眼中的金色出现了瞬间的涣散。 “我……”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陈景澜立刻察觉到她的动摇,脸色一沉,低喝道:“曼华!专注!不要被他们的伪善迷惑!想想父亲未竟的理想!” 就在这时,一直强撑着的杜清晏,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脸色苍白如纸,肩头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但眼神却异常清明。他刚才在昏迷的边缘,清晰地感受到了沈知意试图唤醒他的那股微弱却坚韧的精神力量,也感受到了陈景澜那充满毁灭性的攻击。 他没有看向陈景澜,而是将目光投向痛苦挣扎的徐曼华,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曼华……力量……不该用来控制……而是理解……与守护……” 他的话仿佛带着某种韵律,与他温润的气质融为一体,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渗入徐曼华混乱的精神世界。这与陈景澜强制性的灌输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引导和共鸣。 徐曼华眼中的挣扎更加明显了。 陈景澜终于失去了耐心,他眼中金芒大盛,不再试图维持大范围的“共鸣”,而是将所有的精神力量集中起来,化作一道尖锐无比的刺,目标直指对他威胁最大,并且似乎能影响徐曼华的——杜清晏! “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这一次的攻击,凝聚了他大部分的力量,速度快得惊人! “清晏!” 徐砚深和沈知意同时惊呼!徐砚深开枪射击陈景澜试图阻挡,沈知意则再次不顾自身地扑向杜清晏! 陈景明也脸色一变,厉声下令:“阻止他!” 一名“暗影卫”队员甩出一枚烟雾弹,浓密的烟雾瞬间在仓库中弥漫开来,试图干扰陈景澜的锁定。 然而,那道精神攻击如同锁定目标的毒蛇,穿透烟雾,依旧精准地射向杜清晏!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一道身影比沈知意更快,猛地从侧面撞开了杜清晏,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接下了这道凝聚的精神冲击! 是徐明远!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当陈景澜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杜清晏身上时,他抓住了这唯一的空隙! “噗——”徐明远身体剧震,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摔倒在地,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气息变得极其微弱。他用自己的重伤,替杜清晏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父亲!!”徐砚深和徐曼华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徐砚深目眦欲裂,疯狂地向陈景澜倾泻子弹! 徐曼华则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看着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的父亲,脑海中那些被强行灌输的狂热信念、对所谓“新世界”的憧憬,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陈景澜描绘的美好蓝图,与眼前父亲为了保护他人而重伤濒死的残酷现实,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 “不——!”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挣脱了陈景澜的怀抱,眼中的金光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恐、悔恨和茫然。她踉跄着扑向徐明远,“父亲!父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陈景澜看着脱离控制的徐曼华,看着因重伤而中断的“共鸣”,看着虎视眈眈的陈景明和“暗影卫”,以及彻底暴怒的徐砚深,他知道,事不可为了。 “废物!”他低骂一声,不知是在骂徐曼华的动摇,还是在骂自己的失算。他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不甘的狠戾,却没有丝毫犹豫。 趁着烟雾尚未完全消散,他身影疾退,如同鬼魅般掠向仓库另一个方向的出口,那里有他预留的退路。 “拦住他!”陈景明下令。 “暗影卫”队员立刻开枪,子弹追着陈景澜的身影,在墙壁上留下密集的弹孔。 陈景澜身形极其灵活,在杂物间穿梭,眼看就要冲出仓库。 就在这时,原本跪在徐明远身边哭泣的徐曼华,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陈景澜逃离的方向。她眼中没有了金光,却多了一种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恨意。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起地上掉落的一把手枪,对着陈景澜的背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 陈景澜身体微微一颤,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瞬间消失在仓库外的黑暗中。只有地上留下的一串迅速远去的、带着点点金芒的血迹,表明他并非毫发无伤。 徐曼华脱力地松开枪,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仓库内,烟雾渐渐散去。 陈景明看着陈景澜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他知道,麻烦远未结束。 徐砚深冲到徐明远身边,探着他的鼻息,脸色无比难看。沈知意扶住虚弱的杜清晏,两人看着眼前这惨烈的局面,心中充满了沉重与担忧。 “共鸣”被强行中断,徐曼华脱离控制,陈景澜负伤逃离,徐明远重伤垂死…… 月圆之夜,似乎过去了。但上海滩的危机,真的解除了吗?陈景澜留下的“血脉共鸣”的隐患,以及他逃离时那不甘的眼神,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 仓库外,日军的封锁线依旧,雷诺上尉的呼叫支援声透过无线电断断续续传来。而仓库内,伤痕累累的众人,面临着如何突围、救治伤员的严峻现实。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3章 残局余波 仓库内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未散的紧张。徐曼华的哭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跪在徐明远身边,双手沾满父亲咳出的鲜血,身体因恐惧和悔恨而剧烈颤抖。 “父亲……对不起……对不起……”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那个被蛊惑的、狂热的“凤凰之心”候选人已然消失,只剩下一个惊恐无助的女孩。 徐砚深迅速检查徐明远的伤势,脸色铁青。脉象微弱紊乱,内腑遭受重创,加上之前撞击和此刻的精神冲击,情况极其危急。“必须立刻手术!”他抬头,目光扫过陈景明,“有办法出去吗?外面被日军封锁了。” 陈景明已经摘掉防毒面具,露出凝重面容。“跟我来,有备用通道。”他打了个手势,两名“暗影卫”队员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徐明远抬起。另一人则扶起依旧虚弱但已恢复意识的杜清晏。 沈知意搀扶着几乎脱力的徐曼华,苏瑶也挣扎着起身,帮忙扶住意识模糊的李明恺。众人跟着陈景明,快速向仓库深处一个隐蔽的卸货通道转移。 “山口由纪呢?”沈知意忽然发现那个一直跪伏在地的日本女子不见了。 陈景明脚步未停,沉声道:“不用管她,她趁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他顿了顿,“她毕竟是山口次郎的妹妹,身份特殊,留下她反而麻烦。” 通道狭窄潮湿,通往码头一处废弃的栈桥。栈桥下方,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机动船正静静等待着,船上是接应的“暗影卫”成员。 众人迅速登船,小船悄然驶入黑暗的黄浦江面,避开了日军在岸上的封锁线。江风凛冽,吹不散众人心头的沉重。 杜清晏靠坐在船舱内,肩头的伤口经过简单处理,但失血和之前的精神冲击让他极度虚弱。沈知意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徐砚深则守在昏迷的父亲身边,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徐曼华蜷缩在角落,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苏瑶默默递过去一块手帕,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陈景明站在船头,望着远处依旧传来零星枪声和混乱声响的城市,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孤寂。他冒险动用了家族最后的隐秘力量,与弟弟彻底决裂,救下了这些人,但未来的路,依旧迷雾重重。 “谢谢。”徐砚深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这份感谢,复杂而沉重。 陈景明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陈家,也是为了……赎罪。”他没有细说赎什么罪,但徐砚深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分量。 “他会去哪里?”徐砚深问的是陈景澜。 “不知道。”陈景明摇头,“他经营多年,狡兔三窟。这次失败,他会蛰伏起来,但绝不会放弃。‘涅盘计划’只是他野心的第一步。”他转过头,看向徐砚深,“你们摧毁了广播,延缓了他的步伐,但真正的根源,是他和他所掌控的那种……力量。”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船舱内的徐曼华和沈知意。徐砚深心中一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小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靠上了浦东一处偏僻的河岸。这里有一处陈家的秘密安全屋,早已安排了可靠的医生等候。 医生立刻对徐明远进行紧急救治,情况不容乐观。杜清晏和李明恺也被安置下来,接受进一步治疗。 天色微明,城市各处的混乱在军队和巡捕房的强力弹压下,渐渐平息,但恐慌的余波和无数家庭的伤痛,却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抚平。新月会月圆之夜的阴谋,表面上被挫败了。 安全屋内,精疲力尽的众人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沈知意细心地为杜清晏擦拭额头的虚汗,看着他苍白的脸,心疼不已。“还好你醒过来了……”她声音哽咽。 杜清晏虚弱地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微弱的力道。“我听到……你在叫我。”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我们……都不会有事。” 徐砚深安排好警卫和后续事宜,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两人双手紧握、彼此依偎的一幕。他脚步微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但他很快将这点情绪压下,走上前。 “清晏需要静养,你也去休息。”他对沈知意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目光在她和杜清晏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杜清晏脸上,“感觉怎么样?” 杜清晏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死不了。伯父他……” 徐砚深眼神一暗:“医生在尽力。”他沉默片刻,看向沈知意,“你也消耗很大,去睡一会儿,这里有我。” 他话语中的担当和对他们两人的守护之意,沈知意和杜清晏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在这种生死与共的考验后,三人之间那种超越寻常情感的羁绊,变得更加牢固和心照不宣。 沈知意点了点头,确实感到一阵阵眩晕袭来,那是精神过度消耗的后遗症。她轻轻松开杜清晏的手,对徐砚深道:“那你看着他和曼华,我就在隔壁。” 她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徐砚深和杜清晏。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许多未尽之言都在目光之中。 “这次……多亏了你。”徐砚深率先开口,指的是杜清晏关键时刻对徐曼华的引导。 杜清晏微微摇头:“是大家……一起的努力。”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事情……还没完。陈景澜逃脱,新月会根基未损,日军虎视眈眈……而且,‘那种力量’……” 他没有说下去,但徐砚深明白。陈景澜展现出的精神控制力量,以及沈知意、徐曼华甚至杜清晏自己身上显现出的特殊反应,都指向一个超出常理认知的领域,这将是他们未来必须面对的巨大挑战。 “先养好伤。”徐砚深沉声道,像是在对杜清晏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后面的路,还长。”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进来,在徐砚深耳边低语了几句。徐砚深脸色微变。 “怎么了?”杜清晏问。 徐砚深目光凝重:“刚刚接到消息,山口次郎带领的日军部队,以搜捕‘制造混乱的恐怖分子’为由,正在全城进行大规模搜查,目标……直指我们几家,以及陈景明。” 危机,并未随着月落而散去,反而以另一种形式,悄然逼近。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4章 全城搜捕 山口次郎展开全城搜捕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刚刚稍显平静的水面。安全屋内的气氛瞬间重新绷紧。 徐砚深立刻下令加强警戒,所有人员不得随意出入。他站在窗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观察着外面寂静的街道,浦东虽然相对偏僻,但谁也无法保证日军不会搜查到这里。 “他们这是要借题发挥,彻底清除异己。”陈景明走到他身边,语气冰冷。他口中的“异己”,显然包括了徐家、沈家、杜家,以及他这位与弟弟决裂的陈家继承人。 “父亲和清晏、明恺兄的状况,经不起转移颠簸。”徐砚深眉头紧锁,“必须在这里争取时间,让他们稳定下来。” 沈知意安顿好受惊过度、终于昏睡过去的徐曼华,走到外间,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山口次郎的目标明确,常规的隐藏恐怕不够。我们需要制造混乱,或者……找到一个他们不敢轻易搜查的地方。” 陈景明看向她:“沈小姐有什么想法?” “租界。”沈知意吐出两个字,“公共租界现在情况复杂,法租界有皮埃尔董事的关系。山口次郎的军队想要大规模进入租界搜查,势必会引起外交纠纷。尤其是法租界,经过昨晚的事情,皮埃尔董事应该更愿意提供庇护。” 这是个可行的方向,但同样风险巨大。将重伤员转移进租界,路途上的风险,以及可能给皮埃尔带来的麻烦,都需要权衡。 “我去联系皮埃尔。”杜清晏虚弱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他不知道何时醒了,正挣扎着想坐起来。沈知意连忙过去扶住他。 “你不要命了?”徐砚深语气严厉,但带着关切。 “只是……通个电话。”杜清晏喘了口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的声音……他认得。比你们……更有说服力。” 这确实是事实。杜清晏作为《沪江评论》的主编,与皮埃尔有过多次交往,由他出面恳求,成功率更高。 徐砚深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示意士兵将无线电台抬过来。这个安全屋设备齐全,拥有功率不小的秘密电台。 杜清晏在沈知意的搀扶下,坐到电台前,调整频率。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珍珠鸟呼叫橡树,珍珠鸟呼叫橡树……” 经过短暂的等待,电台那头传来了皮埃尔熟悉而略带疲惫的声音:“橡树收到。杜先生,上帝保佑,你还活着!你们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 “我们暂时安全……但需要帮助。”杜清晏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徐明远重伤、多人需要救治以及面临日军全城搜捕的困境,“我们需要进入法租界,寻求庇护和医疗。” 电台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皮埃尔在快速权衡。片刻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决断:“可以。但我需要时间安排,确保转移路线绝对安全。你们的位置能坚持多久?” 徐砚深接过话头:“这里是徐砚深。我们最多能坚持到今晚日落前。” “好!保持电台畅通,等我消息。在我联系你们之前,绝对不要轻举妄动!”皮埃尔叮嘱道。 通讯结束。众人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有了一个希望。 但等待是煎熬的。徐明远依旧昏迷不醒,医生表示情况很危险,需要更专业的外科医生和设备。李明恺的生命体征也越来越微弱。杜清晏强撑着精神,但脸色越来越差。 沈知意忙碌地照顾着几个伤员,喂水、换药,动作轻柔而专注。徐砚深和陈景明则轮流警戒,并不断接收着来自外界的零星信息。 日军搜查的力度非常大,徐家、沈家、杜家的公馆和主要产业都遭到了粗暴的搜查,一些族人和伙计被带走“询问”。陈景明名下的几处产业也被盯上。山口次郎显然想借此机会,重创这几家在沪上的势力。 “山口次郎这是在报复,也是在向陈景澜示好,或者……是抢夺陈景澜失败后的成果。”陈景明分析道,眼神锐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头渐渐偏西。安全屋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皮埃尔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不能再等了。”徐砚深看着昏迷的父亲和气息奄奄的李明恺,做出了决定,“如果入夜前还没有消息,我们分批转移,强行突破封锁线进入法租界。”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成功率渺茫。 就在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黑暗即将降临的时刻,电台终于再次响起了呼叫声! “橡树呼叫珍珠鸟!听到请回答!” 徐砚深立刻抓起听筒:“珍珠鸟收到!” “听着,计划有变!”皮埃尔的声音带着急促,“日军加强了对各主要路口的封锁,特别是通往租界的路线。原定陆路转移风险太大!” 众人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皮埃尔话锋一转,“我们找到了一条水路。今晚十点,会有一艘挂法国商船旗的运煤船‘贞德号’,从你们下游约三公里处的三号码头启航,前往法租界码头。船长是我们的人。你们必须在一个小时内,设法抵达三号码头东侧第二个废弃仓库,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上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水路!这确实出乎意料,但也充满了未知。 “如何确认接应人?”徐砚深冷静地问。 “接应人会说:‘今晚的月色被煤灰遮住了。’你们回答:‘但塞纳河的水是清的。’”皮埃尔快速说道,“记住,十点整,‘贞德号’准时启航,过时不候!祝你们好运!” 通讯再次中断。 只有一个小时!从安全屋到三号码头,还要避开日军的巡逻队和搜查点,时间极其紧迫! “准备转移!”徐砚深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 能行动的士兵和“暗影卫”队员迅速行动起来,用临时担架抬起徐明远和李明恺,搀扶起杜清晏和状态不稳的徐曼华。 沈知意最后检查了一遍物品,深吸一口气,看向徐砚深和杜清晏。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这一次,他们必须成功。 夜色,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掩护。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安全屋,如同水滴汇入黑暗的河流,向着危机四伏的三号码头潜行。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三号码头附近的一座废弃灯塔上,一个身影正举着望远镜,冷冷地注视着河道。山口次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得到线报,今晚可能会有“大鱼”试图从水路逃离。他已经张开了网,等待着猎物上门。 “贞德号”的航程,注定不会平静。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暗渡陈仓 夜色浓稠,江风带着初秋的寒意和水汽。徐砚深一行人借着地形和阴影的掩护,在浦东荒僻的河岸区域快速移动。抬着担架的士兵脚步沉稳,陈景明和他的“暗影卫”在前方探路,精准地避开了一支日军巡逻队。 沈知意搀扶着杜清晏,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和因忍痛而微微的颤抖。苏瑶则紧紧跟在徐曼华身边,徐曼华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被牵引着,尚未从巨大的打击中完全恢复。 “坚持住,清晏,就快到了。”沈知意低声鼓励,同时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杜清晏嗯了一声,气息微弱,但握着沈知意的手却紧了紧,传递着无声的谢意与支撑。徐砚深走在队伍侧翼,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的目光不时扫过相互扶持的沈知意和杜清晏,眼神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必须把所有人都安全带出去。 三号码头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废弃的仓库如同蛰伏的巨兽。按照皮埃尔的指示,他们绕向东侧。 第二个废弃仓库大门虚掩,里面漆黑一片,弥漫着铁锈和腐烂物的气味。众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在黑暗中屏息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十点越来越近。江面上传来船只航行的声音,但无法确定是否是“贞德号”。 突然,仓库角落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今晚的月色被煤灰遮住了。” 暗号! 徐砚深立刻回应,声音同样压得很低:“但塞纳河的水是清的。” 黑暗中,一个矮瘦的身影走了出来,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到轮廓。“跟我来,动作快,船马上就要到了。”他招招手,示意众人跟上。 他们跟着这个接应人,从仓库后方一个破损的墙洞钻出,外面是一条狭窄陡峭的石阶,直通下方的江水。一艘小型驳船如同幽灵般静静靠在石阶旁,船头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上船,快!”接应人催促。 众人依次快速登船。担架被小心翼翼地传递上去。就在最后面的陈景明和一名“暗影卫”队员即将登船时—— “砰!” 一声枪响划破夜空!子弹打在众人刚才藏身的仓库墙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有埋伏!”徐砚深低吼,一把将身边的沈知意和杜清晏推向船舱方向,“开船!”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码头周围亮起了数道刺目的车灯,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日军果然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驳船引擎猛地发动,发出沉闷的咆哮,船身一震,开始脱离河岸。 “拦住他们!”山口次郎的声音在扩音器中响起,充满了气急败坏。他没想到对方如此警觉,更没想到接应安排得如此迅速。 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向驳船!船体木板被打得碎屑纷飞! “隐蔽!”徐砚深大喊,举枪还击。陈景明和“暗影卫”队员也依托船舷,向岸上的敌人射击,试图压制火力。 驳船在弹雨中艰难地转向,向着江心驶去。但速度并不快,而且目标明显。 沈知意将杜清晏护在船舱角落,自己则紧张地关注着外面的战况。她看到徐砚深沉稳射击的背影,看到子弹在他身边呼啸而过,心提到了嗓子眼。 杜清晏靠着她,艰难地喘息,低声道:“别怕……砚深他……经验丰富……” 就在这时,一枚掷弹筒发射的炮弹落在驳船左舷附近的水中,爆炸激起巨大的水柱,驳船剧烈摇晃,险些倾覆! “加快速度!”船头的船长嘶吼着。 然而,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两艘日军巡逻艇,开着探照灯,从上下游两个方向高速包抄过来!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彻底堵死了驳船的去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驳船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猎物。 徐砚深脸色铁青,他知道,一旦被日军巡逻艇靠近登船,一切都完了。他看向陈景明,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绝望。 难道真的要功亏一篑?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异变陡生! 上游方向,那艘悬挂法国商船旗的“贞德号”运煤船,并没有按照原计划驶离,反而调整航向,开足马力,如同一头黑色的巨兽,不偏不倚地,径直撞向了其中一艘试图拦截驳船的日军巡逻艇! “轰!!!” 巨大的撞击声在江面上回荡!日军巡逻艇吨位远小于运煤船,直接被撞得侧翻过去,船上的日军纷纷落水,探照灯瞬间熄灭!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另一艘日军巡逻艇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幕,慌忙转向避让,火力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贞德号”船桥上,皮埃尔董事的身影在探照灯余光中一闪而过,他对着驳船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他竟然亲自来了!而且用如此决绝的方式,为他们撞开了一条生路! “快走!”徐砚深瞬间反应过来,对驳船船长大吼。 驳船船长红着眼眶,将油门推到最大,驳船如同离弦之箭,从“贞德号”撞出的缺口处冲了出去,直奔法租界方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八嘎!击沉他们!”山口次郎在岸上暴跳如雷,命令剩下的巡逻艇和岸上火力全力攻击驳船和“贞德号”。 子弹和炮弹更加密集地倾泻过来。 “贞德号”庞大的船体成为了驳船最好的掩护,它一边用船上的轻武器还击,一边艰难地调整方向,试图跟上驳船。 然而,它的速度太慢了。一枚炮弹命中了他的船尾,火光和浓烟瞬间腾起! “皮埃尔先生!”沈知意失声惊呼。 驳船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贞德号”中弹起火的一幕。那个法国老人,为了给他们争取生机,毅然选择了牺牲自己和他的船。 徐砚深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陈景明别过头,不忍再看。 驳船借着这用生命换来的宝贵时机,终于冲出了最危险的火力覆盖区,将追兵和燃烧的“贞德号”甩在了身后。 江风呼啸,带着硝烟和悲壮的气息。驳船在黑暗中向着法租界的灯火艰难前行。 没有人说话,沉重的悲伤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笼罩着每一个人。 杜清晏靠在沈知意肩头,闭着眼,不知是昏迷还是不忍睁眼。徐曼华蜷缩在苏瑶怀里,无声地流泪。徐砚深和陈景明站在船头,望着那片燃烧的江面,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 他们逃出来了,但代价,太过惨重。 当驳船终于靠近法租界码头,看到岸上严阵以待的法租界巡捕房人员和救护车时,所有人都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沈知意扶着杜清晏,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依旧传来零星枪声和火光的江面。她知道,今晚的经历,将如同烙印,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而陈景澜,还有那诡异莫测的“血脉”力量,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人的头顶。暂时的安全,不过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平静。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法租界医院 驳船靠上法租界码头,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取代了江风的腥咸。早已等候的医护人员迅速将伤员抬上担架,送往附近的圣玛丽医院。徐明远、李明恺和杜清晏被直接推进手术室,徐曼华因精神崩溃被注射镇静剂送入病房,苏瑶陪同照顾。 沈知意和徐砚深、陈景明留在手术室外走廊。沈知意手臂有轻微擦伤,护士简单处理后她便坚持守在外面。徐砚深肩背挺直地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租界依旧璀璨的灯火,与一江之隔浦东方向的零星火光形成讽刺对比。陈景明则靠墙而立,闭目养神,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走廊里只剩下消毒水气味和压抑的寂静。沈知意感到一阵阵后怕和疲惫袭来,她下意识地看向徐砚深挺拔却难掩倦意的背影,又望向手术室紧闭的门,那里躺着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杜清晏。两种同样沉重的担忧在她心中交织。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色疲惫。 “医生,怎么样?”沈知意和徐砚深几乎同时上前。 “杜先生肩部的子弹取出来了,失血过多,但幸运没有伤及主要神经和骨骼,需要长期静养。李先生……”医生顿了顿,沉重地摇头,“他的身体机能之前就因长期药物控制严重受损,这次又受了风寒和惊吓,引发了多器官衰竭,我们……尽力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心头还是一沉。李明恺,这个被新月会改造、受尽折磨的替身,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毒手。 “徐将军的情况最为复杂,”医生继续道,“他年事已高,本身就有旧伤,这次内外伤兼有,尤其是大脑受到了强烈的未知冲击,目前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能否醒来,醒来后状态如何,都是未知数。”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徐砚深握紧了拳,指节泛白,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谢谢医生,辛苦了。” 医护人员将仍在昏迷的杜清晏推入加护病房,李明恺的遗体被暂时送往太平间。 陈景明走到徐砚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节哀。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指的是徐明远昏迷后,徐家可能面临的动荡,以及如何应对山口次郎和新月会的后续报复。 徐砚深点了点头,目光深沉。 沈知意跟着护士去了杜清晏的病房。他还在昏睡,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平稳。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疼。她想起在仓库里,他虚弱却坚定的引导,想起在驳船上他无声的安慰,一种混杂着感激、心疼与更深层次情感的东西在她心中涌动。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徐砚深走了进来。他换下了染血的军装,穿着一身干净的便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凝重无法掩饰。 他走到床边,看了看杜清晏,然后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你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看着。” 沈知意摇了摇头:“我睡不着。”她抬头看他,眼中带着担忧,“你那边……怎么样?” “陈景明去处理李明恺的后事和联系陈家旧部了。我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向司令部汇报了情况,但……”徐砚深顿了顿,声音低沉,“父亲昏迷,我擅自调动部队参与租界外行动,上面恐怕会有责难。而且,山口次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向军方施压,要求引渡我们。”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他们虽然暂时安全,却如同置身于一个更大的、无形的牢笼之中。 “那我们……”沈知意感到一阵无力。 “走一步看一步。”徐砚深语气坚定,“至少,我们现在在一起,人都还活着。”他的目光扫过病床上的杜清晏,又回到沈知意脸上,那句话里的“人”,显然包含了他们三个。 沈知意心中微颤,点了点头。 这时,杜清晏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有些茫然,看到床边的沈知意和徐砚深,眼神才逐渐聚焦。 “清晏!你醒了!”沈知意惊喜道,连忙按铃叫医生。 徐砚深也上前一步,俯身问道:“感觉怎么样?” 杜清晏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水……” 沈知意赶紧倒了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 医生很快过来检查,确认杜清晏情况稳定,嘱咐需要绝对静养后便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剩下他们三人。杜清晏看了看徐砚深,又看了看沈知意,虚弱地笑了笑:“看来……我们又熬过一关。” 他的笑容牵动了伤口,让他轻轻吸了口冷气。沈知意连忙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 徐砚深看着沈知意细致入微的动作,看着杜清晏眼中对她的依赖和信任,心中那丝复杂的情绪再次浮现,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后,那些世俗的界限似乎变得不再重要。 “是啊,又熬过一关。”徐砚深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后面可能更难,但只要我们三个都在,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他的话,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和确认。杜清晏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彼此都看到了那份历经生死淬炼后愈发坚固的信任与羁绊。沈知意听着他的话,看着他们两个,一直紧绷的心弦似乎也松弛了一些。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一名穿着巡捕房制服的人敲门进来,神色严肃地对徐砚深道:“徐团长,皮埃尔董事的家人来了,他们想见您,还有……关于‘贞德号’和皮埃尔董事的事情,公董局需要向几位了解情况。” 皮埃尔董事的牺牲,注定无法轻易了结。法租界当局需要交代,而他们这些被庇护者,也必须面对随之而来的质询和可能的外交压力。 新的麻烦,已经找上门来。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丧钟响起 皮埃尔董事的葬礼在法租界圣依纳爵堂举行。细雨绵绵,仿佛上天也在为这位勇敢的法国人落泪。徐砚深、沈知意、杜清晏都坚持出席了葬礼,尽管这样做冒着被日方发现的危险。 陈景明安排了严密的护卫,暗影卫成员化装成各色人等在教堂四周警戒。徐砚深也通过特殊渠道调来了几名绝对忠诚的部下,混在吊唁人群中。 沈知意穿着一袭黑色洋装,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遮不住她眼中的哀戚。杜清晏伤势未愈,只能坐在轮椅上,由徐砚深亲自推着。三人都明白,皮埃尔的牺牲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更象征着上海局势的进一步恶化,连相对中立的租界力量都已无法在这场风暴中独善其身。 皮埃尔夫人强忍悲痛,在葬礼结束后特意走到三人面前。她握住沈知意的手,用法语低声说:他相信你们在做正确的事。请一定小心,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会的,夫人。沈知意用流利的法语回应,皮埃尔先生的恩情,我们永远铭记。 回医院的路上,车内气氛凝重。杜清晏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开口:租界这最后的安全岛,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徐砚深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日军在宝山的攻势受挫,必然会加大在后方制造混乱的力度。山口次郎最近的行动越来越肆无忌惮,这不是好兆头。 我们必须加快行动。沈知意轻声道,在局势彻底失控之前。 回到医院,公董局的官员已经在等候。问询过程并不愉快,尽管徐砚深谨慎地隐去了新月会和凤凰之心等敏感信息,但官员们显然对日方越来越强硬的态度感到担忧。 日方已经正式照会,要求引渡几位。为首的官员推了推眼镜,虽然公董局目前还能顶住压力,但情况很不乐观。希望诸位理解,租界的自治权是建立在各方势力平衡的基础上的。 我们理解。徐砚深平静地回答,请放心,我们不会让法租界为难。 官员们离开后,病房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着玻璃窗,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杜清晏率先打破沉默:山口次郎敢这么嚣张,一定是得到了军部更高层的授权。看来日军在前线的进展不如预期,他们急需在后方向我们这样的下手,以儆效尤。 不仅如此。徐砚深沉吟道,陈景澜的新月会与日军激进派系勾结,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清除异己。涅盘计划虽然被我们暂时阻止,但他们一定在准备下一步。 沈知意走到窗前,望着被雨水模糊的街景,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所以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了。陈景澜的那种力量,那种血脉共鸣,我们必须主动去了解它、破解它。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徐砚深和杜清晏:我母亲留下的笔记里有很多关于精神力量的记载,虽然晦涩,但并非无迹可寻。曼华被控制时的状态,我自己在抵抗时的感受,还有清晏你之前对曼华的引导...这些都说明,这种力量是可以被理解和应对的。 徐砚深眉头紧锁,内心的挣扎显而易见。作为军人,他习惯用枪炮解决问题;作为爱人,他本能地想要保护沈知意远离这些危险而诡异的事物。 太危险了。他最终说道,我们不知道深入研究这些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逃避更危险。杜清晏接过话头,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理智,我们已经在漩涡中心了,砚深。不了解敌人,我们永远处于被动。 三人的目光在雨声伴奏中交汇,进行着无声的交流。担忧、恐惧、责任、决心...种种情绪在空气中碰撞,最终汇聚成一种共识——他们已无路可退。 等你好一些,我们就开始研究柳夫人的笔记。徐砚深终于松口,语气中带着沉重的决断,但必须循序渐进,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即停止。 沈知意郑重地点头,她知道这个决定对徐砚深来说有多难。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苏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盘子里是精心准备的清粥小菜。她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旗袍,外罩医用白大褂,显得既专业又温婉。 曼华服了药,刚睡下。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先盛了一碗粥递给杜清晏,杜先生,您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 她的动作自然而体贴,完全是医生对病人的专业关怀。随后她转向徐砚深和沈知意,神色平静:大哥,知意,刚才陈景明先生派人送来口信。 这个称呼让徐砚深和沈知意都微微一怔。苏瑶作为沈知默的妻子,按理确实应该这样称呼徐砚深。这个细节让在场的人都意识到,尽管身处险境,但那些维系着家族与人情的纽带依然在发挥作用。 他说什么?徐砚深问道,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些。 两件事。苏瑶的声音依然平稳,第一,李明恺先生的遗体已经妥善安置,他会选个合适的时间安葬。第二...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送信的人说,山口次郎的人正在暗中搜查几家与纺织原料进口和近海航运有关的商行,动作很隐蔽,但目标明确,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纺织和航运?沈知意立即警觉起来,那是我们沈家和杜家的主要产业领域。 他们在找遗稿。杜清晏立即反应过来,徐明达先生的《新中华建设方略》。陈景澜一直想要得到它。 徐砚深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看来他们终于把注意力转向这个了。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找到遗稿。 但我们现在连医院都不能随意离开。沈知意忧心忡忡。 这件事交给我来想办法。徐砚深已经开始思考对策,景明兄既然特意传信来,说明他也在关注这件事。也许我们可以... 他的话被走廊外突然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日语呵斥,由远及近,明显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徐砚深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对沈知意做了个手势,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外望去。 走廊尽头,几名穿着日本便装的精悍男子正在与试图阻拦的法国医生和巡捕房人员对峙。为首那人身形中等,面容冷峻,正是山口次郎! 我们是来探望朋友的。山口次郎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彬彬有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顺便,有些关于昨晚事件的问题,想请教一下里面的几位幸存者 法国医生张开双臂拦在前面,语气激动:山口少佐!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静养!根据租界条例,你们没有权力在这里进行讯问! 规定?秩序?山口次郎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在维护大日本帝国与上海安全的重大事件面前,一些小小的规定,可以灵活处理。我相信,公董局的诸位先生也能理解我们的...迫切心情。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穿透人群,精准无比地射向了徐砚深所在的这间病房。他甚至仿佛知道徐砚深就站在门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充满恶意的弧度。 病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杜清晏挣扎着想要坐起,被沈知意轻轻按住。苏瑶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很快稳住了身形,脸上虽然闪过一丝惊慌,但更多的是坚定。 徐砚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山口次郎如此有恃无恐地直接闯入法租界核心区域的医院,要么是得到了日方军部高层的强力支持和授意,要么...就是他手中掌握了某种能迫使法租界当局不得不让步的、极具分量的筹码或把柄。 危机,再次以最直接、最咄咄逼人的方式,逼近到眼前。而这一次,他们连这最后的避难所都可能保不住了。 雨还在下,敲击窗棂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擂响战鼓。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筹码交锋 山口次郎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门板钉在徐砚深身上。走廊里的对峙气氛紧绷,法国医生虽然据理力争,但在几名日方便衣有意无意的肢体压迫下,脚步已有些踉跄。 徐砚深深吸一口气,知道避无可避。他回头对沈知意和杜清晏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保持冷静,不要冲动。” 随即,他猛地拉开了病房门。 门突然打开,让走廊里的众人都是一怔。徐砚深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光平静地与山口次郎对视。 “山口少佐,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宪兵队。”徐砚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军人的威严,“有什么问题,可以按外交程序向公董局提出,或者等我父亲醒来,与司令部直接交涉。” 山口次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徐团长,何必如此见外?我只是关心几位‘幸存者’的安危,顺便请教几个小问题。毕竟,昨晚的事情闹得很大,帝国方面非常关注,总需要给各方面一个交代。” 他刻意加重了“幸存者”三个字,带着讽刺。 “我们也是受害者,需要静养。山口少佐请回吧。” 徐砚深寸步不让。 “静养?” 山口次郎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只有近处的几人能听清,“徐团长,明人不说暗话。令尊徐明远将军,身为党国高级将领,却与新月会这等组织牵扯甚深,甚至可能是其首脑。这件事,如果捅出去,恐怕不仅仅是静养那么简单了吧?” 他终于亮出了部分底牌,直接威胁要将徐明远新月会大长老的身份公之于众。这不仅会彻底毁掉徐明远的声誉,更会将整个徐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甚至可能影响前线士气。 徐砚深瞳孔微缩,脸色却依旧沉静:“山口少佐,指控需要证据。凭空污蔑一位为国负伤的将领,恐怕会严重影响两国外交关系。” “证据?” 山口次郎冷笑一声,“自然会有的。不过,我今天来,是给诸位一个机会。” 他的目光越过徐砚深,投向病房内的沈知意和杜清晏,“只要几位愿意配合,跟我回去‘协助调查’,我或许可以暂时……压下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交换。用徐明远的秘密,换取他们三人的自由乃至生命。 病房内,杜清晏挣扎着想坐起,沈知意紧紧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她自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知道此刻任何过激反应都可能落入对方的圈套。 徐砚深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山口次郎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必然有所依仗。他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掌握了关键证据?如果跟他走,无疑是羊入虎口;如果不走,他真将父亲的身份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山口少佐,好大的威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陈景明在一名“暗影卫”的陪同下,缓步走来。他换了一身深色长衫,神情淡漠,目光扫过山口次郎,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陈桑。” 山口次郎眼睛微眯,对陈景明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带着一丝算计,“你来得正好。你们陈家与新月会的关系,恐怕也需要好好澄清一下吧?尤其是令弟陈景澜的所作所为。” 他试图将火烧到陈家身上。 陈景明却不为所动,径直走到徐砚深身边站定,直面山口次郎:“舍弟行为不端,我已与他划清界限,陈家上下皆可作证。倒是山口少佐你,未经许可,擅闯租界医院,威胁恐吓伤员,是否太不把法租界的规矩放在眼里了?还是说,日方已经准备撕毁协议,无视国际公法了?” 他言辞犀利,直接扣上一顶大帽子。 山口次郎脸色一沉:“陈景明,你不要混淆视听!我是依法追查危害上海安全的恐怖分子!” “依法?依的是哪国的法?” 陈景明寸步不让,“这里是法租界!要调查,也应由巡捕房依据租界法律进行!山口少佐若执意妄为,我立刻致电公董局和各国领事馆,看看国际社会如何看待日军军官在法租界内的‘合法’行为!” 这话击中了山口次郎的软肋。日方目前尚未与西方列强彻底撕破脸,在租界内过于肆无忌惮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外交压力。 山口次郎眼神阴鸷地盯着陈景明,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徐砚深,知道今天很难强行带人走了。他冷哼一声:“好,很好。既然几位坚持,那我们就按‘规矩’来。不过,我希望诸位记住,有些秘密,是藏不住的。” 他意味深长地再次看了一眼病房方向,仿佛要将里面每个人的样貌刻在心里,然后猛地一挥手,带着手下悻悻离去。 走廊里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法国医生和巡捕都松了口气,向陈景明投去感激的目光。 徐砚深对陈景明低声道:“多谢。” 陈景明摇了摇头,面色凝重:“他不会善罢甘休。他手里可能真的掌握了关于徐伯父的一些证据,否则不会如此笃定。我们必须在他发难之前,找到应对之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人回到病房,关上门。杜清晏靠在床头,眉头紧锁:“他提到的纺织和航运……目标果然是遗稿。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了。” 沈知意忧心忡忡:“可是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外面都是眼线,怎么找?” 徐砚深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陈景明身上:“景明兄,你在上海经营多年,暗中的渠道……” 陈景明会意,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暗中查探遗稿的下落,尤其是沈家和杜家相关产业可能隐藏的密室或秘密保管点。同时,我也会设法查清山口次郎到底掌握了什么。”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依靠陈景明手中隐藏的力量,在暗中与敌人周旋。 “另外,”陈景明看向沈知意,“沈小姐,关于柳夫人的笔记,还有你感受到的……那种力量,或许我们也需要开始研究了。时间不等人。” 沈知意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不再是学术探讨,而是关乎生死存亡的迫切需求。 接下来的几天,医院里的生活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 杜清晏的伤势在精心照料下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床缓慢走动。徐明远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趋于平稳。徐曼华醒来后,变得异常沉默,大部分时间只是望着窗外发呆,偶尔会向苏瑶询问父亲的状况,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茫然。 沈知意则开始利用一切空闲时间,仔细翻阅母亲柳玉茹留下的笔记和书籍。那些泛黄的纸页上,除了心理学分析,还有许多关于暗示、潜意识引导、甚至一些涉及古老催眠和心灵现象的记载,用语晦涩,夹杂着不少个人感悟和疑问。她努力回忆着母亲生前的言行,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 徐砚深一方面通过秘密渠道与仍在效忠于他的少数部下保持联系,关注着外界局势和军中的风向,另一方面,他与杜清晏、沈知意几乎形影不离,共同分析笔记,讨论对策。三人常常在杜清晏的病房里一待就是半天,低声交换着意见。 “母亲在这里提到,‘心之力,源于共鸣,亦可被共鸣干扰或扭曲’……”沈知意指着一行娟秀的字迹,“这似乎和陈景澜说的‘血脉共鸣’有某种关联。” 杜清晏沉思道:“关键在于‘干扰’和‘扭曲’。如果这种力量依赖于某种频率或者……连接,那么理论上应该存在阻断或者干扰它的方法。” 徐砚深看着他们专注讨论的侧脸,一个在学术上敏锐洞察,一个在情感上细腻感知,而他则提供着现实的保护和战略支撑。这种紧密的协作和依赖,让三人之间的关系在巨大的压力下愈发坚不可摧,一种超越友情与爱情、融为命运共同体的羁绊悄然加深。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陈景明带来了消息。他神色严肃,屏退左右后,才低声道:“有线索了,但情况复杂。” “找到遗稿了?” 徐砚深问。 “还没有确切位置。” 陈景明摇头,“但我查到,当年徐明达先生去世前,除了留下文字手稿,似乎还将一些极其重要、无法形诸文字的东西,封存在一个特制的‘铜匣’里。这个铜匣,后来由沈敬亭先生代为保管。” 沈敬亭!沈知意的父亲! 众人都是一惊。 “父亲?” 沈知意愕然,“他从未提起过……” “沈先生为人谨慎,或许认为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陈景明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查到山口次郎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可能策反了徐伯父身边的一个人,一个非常亲近、知晓内情的人——徐伯父的副官,赵怀安。” 赵怀安!跟随徐明远十几年的老部下,心腹中的心腹!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如果赵怀安真的叛变,那么徐明远的许多秘密,包括新月会大长老的身份,恐怕真的已经泄露了! “我们必须立刻找到那个铜匣!” 徐砚深霍然起身,眼神锐利,“必须在山口次郎之前!” 然而,没等他们制定出具体计划,病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陈景明的手下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景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看向徐砚深和沈知意,声音沉重: “刚收到消息,沈公馆……昨夜失火,火势极大,几乎烧毁了整个书房和相邻的藏书楼。” 沈知意手中的笔记本“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父亲的书房……那个可能藏着铜匣的地方!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铜匣危机 沈知意手中的笔记本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被身旁的徐砚深及时扶住。 “书房……藏书楼……”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那里不仅是可能隐藏铜匣的地方,更是她从小到大无数回忆的载体,是父亲沈敬亭半生心血所在。 徐砚深扶着她手臂的手稳健有力,他看向陈景明,眼神锐利如刀:“确定是失火?不是人为纵火?” 陈景明面色凝重地摇头:“表面看是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巡捕房初步勘察也倾向于此。但时间点太巧合了,就在我们查到铜匣可能在那里的第二天晚上。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火势起得非常猛,集中在书房和藏书楼,其他地方受损轻微,像是……有明确目标。” 这几乎印证了他们的猜测,有人抢先一步动手了!而且手段狠辣,不惜将沈家百年积累的书籍字画、文献古籍付之一炬,只为掩盖寻找铜匣的痕迹,或者,干脆就是将铜匣连同那些秘密一起毁灭。 杜清晏强撑着从病床上坐起,脸色因担忧和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伯父……沈伯父他没事吧?” 陈景明道:“沈先生当时不在公馆,去了南京商议战时物资调配事宜,躲过一劫。但沈家损失惨重,许多祖传的孤本……都烧没了。” 沈知意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那不仅是物质的损失,更是精神家园被摧毁的剧痛。徐砚深默默收紧手臂,给予她无声的支撑。杜清晏看着她悲伤的侧影,心中揪紧,恨自己此刻伤重无力,无法给她更多安慰。 “铜匣……会不会已经被他们拿走了?或者烧毁了?”沈知意哽咽着问。 “不确定。”陈景明眉头紧锁,“火场清理还需要时间,而且就算铜匣材质特殊未被烧毁,混在废墟里也难以辨认。但以山口次郎(或者说他背后的陈景澜)的行事风格,若真得到了铜匣,恐怕不会再多此一举放火,而是会悄无声息地带走。放火,更像是一种……毁灭证据,或者逼迫我们现身的举动。” 徐砚深眼神冰冷:“他们在试探,也在警告。如果我们因为沈家失火而有所异动,正好给了他们抓捕的借口。” 病房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对手的狠辣与算计超出了预期,他们似乎总是慢了一步。 良久,沈知意缓缓擦去眼泪,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悲伤,却多了一抹坚定的光芒:“书房和藏书楼毁了,但父亲的书房,不止一处。” 几人同时看向她。 “父亲有个习惯,重要的东西,他会准备明暗两份,或者在不同的地方留下线索。”沈知意努力回忆着,“他在苏州河畔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小型藏书室,名义上是一个废弃的印书馆仓库,连家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曾经带我去过一次,说那里放着一些他‘舍不得见光’的私藏。” 这无疑是一线新的希望! “地址!”徐砚深立刻问道。 沈知意报出一个具体的地址,位于公共租界与华界交界处,一个鱼龙混杂、管理相对松懈的区域。 “那里很可能就是真正的藏匿点!”杜清晏分析道,“山口次郎的目光被吸引到沈公馆,反而可能忽略了这处真正的秘所。” 陈景明立刻道:“我马上派人去查探,确认情况。” “不,”徐砚深阻止了他,目光扫过在场几人,“这次,我们必须亲自去。对手太狡猾,任何中间环节都可能出问题。而且,如果那里真有铜匣,很可能也涉及新月会的秘密,普通人去,未必能识别,甚至可能有危险。” 他看向沈知意和杜清晏:“但是,你们的身体状况……” “我必须去。”沈知意语气坚决,“那里只有我最熟悉,父亲设置的某些机关或者隐藏方式,可能只有我知道。” 杜清晏也道:“我的伤好多了,行动无碍。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他知道此去凶险,绝不能让他们两人独自涉险。 徐砚深看着他们,知道无法阻拦。三人之间那种同进同退的默契,在此刻无需多言。 “好。”徐砚深最终点头,“但我们不能直接从医院走,目标太大。需要设计一个离开的路线和借口。” 陈景明沉吟道:“我可以安排。假装转移伤员去更‘安全’的地方,用我的车和手下,制造一个掩护。但进入那个区域后,就需要靠你们自己了。” 计划迅速敲定。陈景明负责安排车辆、路线和引开可能的眼线。徐砚深、沈知意和杜清晏则准备连夜行动。 夜幕降临,医院走廊的灯光昏暗。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悄然驶入医院后门。徐砚深和伤势稍愈的杜清晏穿着便服,沈知意也换上了一身深色不起眼的衣裤,三人迅速上车。陈景明坐在副驾驶,亲自护送一段。 车子驶出法租界,汇入夜色下的车流。车厢内气氛凝重,没有人说话。沈知意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杜清晏闭目养神,积蓄着体力。徐砚深则警惕地观察着后方,确认没有车辆跟踪。 陈景明安排的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在距离目标地址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停下。 “只能送到这里了,再靠近容易引起注意。”陈景明低声道,“前面区域情况复杂,你们一切小心。我会在预定地点接应。”他递给徐砚深一个小巧的信号枪,“如有紧急情况,发射信号。” 三人下车,迅速融入昏暗的街巷阴影中。 按照沈知意的记忆,他们穿过狭窄潮湿的弄堂,避开零星的醉汉和巡逻的更夫,终于来到了那处挂着“昌荣印书馆”破旧牌子的仓库前。 仓库大门紧锁,锈迹斑斑,周围寂静无人,仿佛已被遗弃多年。 沈知意走到大门旁一个不起眼的石墩旁,摸索了片刻,手指触到一个细微的凸起,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轻响,大门旁一扇伪装成墙壁的小门,悄然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 秘密,似乎就在眼前。但黑暗中,是否也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铜匣秘藏 伪装的暗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微弱的光线彻底隔绝。仓库内部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尘埃和霉味扑面而来,沈知意忍不住掩鼻轻咳了一声。 徐砚深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军用手电筒,拧亮。一道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景象。 这里并非堆放杂物的普通仓库,而是一个经过改造的、颇具规模的地下藏书室。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排列,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书籍和卷宗,一直延伸到灯光无法触及的深处。空气凝滞,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止了流动。 “跟我来,父亲的核心藏书区在最里面。”沈知意压低声音,凭着记忆引路。她的脚步在积尘的地面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徐砚深持枪警戒在前,杜清晏紧随沈知意身侧,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手电光斑在书架间移动,晃过无数蒙尘的书脊,气氛静谧得有些诡异。 穿过几排书架,眼前出现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布置着书桌、椅子和几个上锁的柜子。书桌上甚至还摊开着几本未合上的书,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铜匣会藏在哪里?”徐砚深环顾四周,目光锐利。 沈知意走到书桌后,抚摸着墙壁上镶嵌的一幅仿宋山水画。“父亲说过,最显眼的地方,往往最容易被忽略。”她手指在画框边缘细细摸索,突然在某处用力一按。 “咔。”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山水画旁边的墙壁竟然向内凹陷,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壁龛。壁龛不大,里面只放着一件东西,一个古朴的、泛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方形铜匣。 铜匣表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和某种难以辨识的古老符号,锁扣处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开启的痕迹。 “找到了!”沈知意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伸手就要去取。 “等等!”徐砚深一把按住她的手腕,神色凝重。他用手电仔细照射铜匣周围和壁龛内部,确认没有连接着任何丝线或可疑装置。“小心有机关。” 他示意沈知意和杜清晏退后一步,自己则用匕首尖端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铜匣。确认没有触发任何反应后,他才谨慎地将铜匣从壁龛中取出。 铜匣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 就在这时,杜清晏忽然低声道:“有声音。” 三人立刻屏息凝神。果然,从藏书室入口方向,传来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不止一人!而且正在向他们所在的核心区域靠近! 有人跟踪他们进来了! 徐砚深眼神一凛,迅速关掉手电,仓库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他拉着沈知意和杜清晏,凭借记忆快速移动到最近的一排高大书架后隐蔽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样没有光亮,对方显然也是潜行的高手。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那几个人在核心区域停下,似乎在搜索。一道微弱的光线亮起,是那种蒙着布的小型手电,光线被严格控制在一定范围。 借着这微弱的光,徐砚深隐约看到三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模糊身影,动作矫健,搜索方式专业,绝非普通毛贼。 其中一人低声道:“……确认他们进来了,目标应该就在这里。” 另一人回应:“分头找,注意隐蔽,拿到东西立刻撤离。” 是山口次郎派来的人!还是陈景澜的手下?或者……两者皆有? 徐砚深握紧了手中的枪,计算着双方的距离和位置。对方有三个人,训练有素,己方有两人需要保护,杜清晏伤未痊愈,硬拼风险极大。 沈知意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铜匣,手心沁出冷汗。杜清晏靠在她身边,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冷静。 搜索的光斑在书桌、柜子附近晃动。一个黑衣人走到了那幅山水画前,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开始仔细检查画框。 不能再等了! 徐砚深对杜清晏和沈知意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隐蔽。他则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绕向书架另一侧,准备从侧后方发起突袭,制造混乱。 然而,就在他移动的瞬间,脚下不慎碰到了一本掉落在地的厚书! “啪!”书本落地的声音在死寂的藏书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那边!”搜索的黑衣人立刻警觉,光线和枪口瞬间转向徐砚深的方向! “砰!砰!”徐砚深毫不犹豫,抢先开枪!子弹击中书架,木屑纷飞,暂时压制了对方的视线。 枪声打破了寂静,也宣告了潜伏的结束。 “走!”徐砚深对沈知意和杜清晏低吼,同时持续射击掩护。 沈知意和杜清晏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立刻沿着书架间的通道向预定的另一个出口方向跑去。那是沈知意记忆中备用的通风管道出口。 黑衣人也迅速还击,子弹在书架间呼啸穿梭,击穿无数书页,碎纸如同雪片般飞扬。 徐砚深一边还击一边后退,利用书架作为掩体,且战且走。他的枪法极准,压制得对方一时难以靠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知意和杜清晏跌跌撞撞地跑到藏书室尽头,那里果然有一个被杂物半掩的通风口。杜清晏咬牙用力搬开遮挡物,露出黑黢黢的管道。 “快进去!”杜清晏让沈知意先走。 沈知意抱着铜匣,毫不犹豫地钻入狭窄的管道。杜清晏紧随其后。 徐砚深见两人已进入管道,不再恋战,扔出一枚随身携带的烟幕弹。浓烟迅速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他趁机转身,也冲向通风口。 一名黑衣人试图冲过烟幕追击,被徐砚深回手一枪逼退。 徐砚深敏捷地钻入通风管道,杜清晏在里面接应,用力将他拉了进去。 管道内狭窄而陡峭,充满铁锈和污垢的气味。三人顾不上许多,奋力向前爬行。身后,传来黑衣人气急败坏的叫喊和试图撬开通风口盖子的声音。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新鲜空气。管道出口位于一条偏僻的后巷。 三人狼狈地爬出管道,瘫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剧烈喘息。沈知意依旧紧紧抱着那个铜匣,仿佛抱着最后的希望。 徐砚深警惕地观察着巷口,确认暂时安全。“不能停留,立刻去和陈景明汇合。” 他搀扶起杜清晏,沈知意抱着铜匣跟上。三人沿着阴暗的巷道,快速向预定地点移动。 然而,当他们即将走出巷道,看到接应车辆模糊的轮廓时,徐砚深却猛地停下了脚步,一把将沈知意和杜清晏拉回阴影中。 只见接应点的街道上,并非只有陈景明的车。几辆日军的军用卡车和黑色轿车将陈景明的车子团团围住,车灯大亮。山口次郎正站在车旁,面带冷笑,而陈景明和他的手下,则被日军士兵用枪指着,显然已被控制。 山口次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夜色,精准地投向徐砚深三人藏身的巷道阴影。 “徐团长,沈小姐,杜先生,”山口次郎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游戏该结束了。把东西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他们,再次陷入了绝境。而这一次,连最后的接应也失去了。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绝境突围 山口次郎的声音透过病房门板,冰冷而笃定,仿佛已将他们视作瓮中之鳖。走廊里,法国医生的抗议声与日军便衣的推搡声混杂在一起,局势一触即发。 病房内,空气凝固。徐砚深背靠着门板,快速对陈景明打了个手势,指向病房连通隔壁休息室的侧门。陈景明会意,立刻示意一名“暗影卫”队员上前探查。 杜清晏强撑着从轮椅上站起,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他看向沈知意怀中紧抱的铜匣,低声道:“东西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沈知意点头,将铜匣更紧地搂住,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略微平复。她看向徐砚深,无声地传递着信任与支持。 徐砚深的目光与她在空中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他随即对杜清晏沉声道:“跟紧我。” 这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与担当,是他们在一次次生死考验中淬炼出的最坚固的纽带。 就在这时,隔壁休息室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击声,是“暗影卫”发出的安全信号。 “走!”徐砚深不再犹豫,猛地拉开侧门。陈景明率先持枪进入警戒,徐砚深则一把搀扶住杜清晏,沈知意紧随其后。 休息室的窗户早已被悄无声息地卸下,一条用床单、窗帘临时结成的绳索垂向楼下昏暗的后巷。楼下,另一名“暗影卫”队员正警惕地向上方打着手势。 “快下去!”徐砚深对沈知意道。 沈知意没有犹豫,将铜匣斜背在身后,抓住绳索利落地向下滑去。她留学时参加过登山社,此刻派上了用场。 就在杜清晏在徐砚深协助下准备下滑时,病房的正门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显然是山口次郎失去了耐心,开始强行破门! “来不及了!”陈景明眼神一凛,抬手对着病房方向连开两枪,子弹打在门框上,暂时阻滞了破门的速度。“你们先走,我断后!” 徐砚深深深看了陈景明一眼,没有多余的客套,只重重说了一句:“保重!” 随即协助杜清晏抓住绳索,自己也紧随其后。 当徐砚深双脚刚踏上后巷潮湿的地面,病房方向便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呵斥声,陈景明显然已与冲入的日军交上了火。 “这边!”接应的“暗影卫”队员低喝一声,引着三人钻进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堆满垃圾的弄堂。 身后医院方向的喧嚣与枪声迅速远去,但危险远未解除。整个法租界,尤其是医院周边区域,恐怕都已被山口次郎的人封锁。 三人跟着那名“暗影卫”队员在迷宫般的巷弄里穿梭,尽量避开主路。杜清晏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伤口的剧痛让他几乎虚脱,全靠意志力和徐砚深的搀扶在坚持。沈知意不时回头关切地看他一眼,手中的铜匣仿佛有千斤重。 他们在一个废弃的货栈角落里暂时停下喘息。“暗影卫”队员低声道:“陈先生之前交代过几个备用安全点,最近的一个在霞飞路附近,但需要穿过两个路口,那边现在肯定有盘查。” 徐砚深眉头紧锁,快速分析着局势。带着重伤的杜清晏和至关重要的铜匣,硬闯盘查点无异于自投罗网。 “去那里太冒险了。”沈知意忽然开口,她看向徐砚深和杜清晏,眼神清明,“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更安全。” “哪里?” “我二哥……知默,他除了那个印书馆仓库,早年为了存放一些珍贵的医用器械和古籍,还在拉都路悄悄置办过一个小型公寓,用的是他大学同学的名字,连家里账房都不知道。他之前……跟我提过一次。”她提到了沈知默无意间说过的话。 这个地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无论是山口次郎还是陈景澜,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几大家族明面上的产业和已知的隐秘据点,这种完全脱离家族网络的个人化秘密巢穴,反而可能成为盲区。 “可靠吗?”徐砚深问。 “我相信二哥的安排。”沈知意语气坚定。在这个家族命运悬于一线的时刻,她对兄长能力的信任成为一种强大的力量。 徐砚深与虚弱却依旧保持思考能力的杜清晏交换了一个眼神,杜清晏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好,就去那里。”徐砚深做出了决断。他信任沈知意的判断,正如她始终信任他的引领。 在“暗影卫”队员的掩护下,他们再次启程,利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向着拉都路方向潜行。每一声远处的狗吠、每一次拐角处可能出现的车灯,都让他们的心提到嗓子眼。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目标公寓所在的那条僻静马路时,前方路口突然出现了几个晃荡的人影,以及一点猩红的烟头火光。那几人虽然穿着便装,但站姿和巡视的眼神,透着一股军警特有的气质。 是山口次郎布下的暗哨! 四人立刻缩回墙角的阴影里。 “绕不过去。”“暗影卫”队员低声道,语气凝重。 徐砚深观察着对方的人数和位置,强闯必然暴露。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手枪里剩余的子弹已经不多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知意也感受到了那迫在眉睫的危险,她抱紧了怀中的铜匣,冰凉的外壳似乎与她体内的某种感知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一种强烈的直觉,绝不能被抓住,铜匣里的秘密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从前一个路口缓缓驶来,车灯划过昏暗的街道,吸引了那几个暗哨的注意。轿车在经过徐砚深等人藏身的巷口时,速度似乎微不可察地慢了一下。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辆轿车在开到前方路口时,突然方向一偏,“不小心”地撞上了路边一个堆放着的木箱,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八嘎!”那几个暗哨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其中两人骂骂咧咧地朝轿车走去。 就在这一瞬间的空档! “快走!”徐砚深低喝一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搀扶着杜清晏,与沈知意和“暗影卫”队员一起,如同鬼魅般迅速穿过马路,隐入了对面公寓楼的黑暗中。 他们甚至能听到身后路口处传来的、轿车司机与暗哨的争执声。 是谁在帮他们?那辆轿车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没有人知道答案。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消失在建筑物的阴影里,按照沈知意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那间位于公寓楼顶层、门牌号毫不起眼的单元房。 “暗影卫”队员用专业工具迅速撬开门锁。几人闪身而入,随即轻轻关上门,将外面未知的危险暂时隔绝。 屋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淡淡的灰尘气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新的谜团交织在一起。 沈知意靠着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怀中的铜匣依旧冰冷。徐砚深则将杜清晏小心地扶到一张蒙着白布的沙发上,担忧地检查他的伤势。 那个在关键时刻神秘出现并引开暗哨的轿车司机,究竟是谁?是敌是友?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密室微光 公寓内一片死寂,只有几人压抑的喘息声。徐砚深迅速移动到窗边,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向外观察。那辆黑色轿车已经驶离,路口的暗哨恢复了巡逻,似乎并未察觉他们的潜入。 “暂时安全。”徐砚深低声道,但他紧绷的肩线并未放松。 沈知意将铜匣轻轻放在积了层薄灰的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杜清晏靠在沙发上,脸色在透过窗帘缝隙的微光中显得愈发苍白,肩部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色。 “必须立刻处理清晏的伤口。”沈知意语气急切,目光在屋内搜寻。这是一个布置简洁的公寓,客厅连着一个小书房,家具都蒙着白布,看起来确实闲置已久。 “这里有医药箱。”那名“暗影卫”队员从卫生间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一个备用的急救箱,里面药品虽然基础,但足以应对紧急情况。 沈知意立刻接过,熟练地打开,准备为杜清晏更换绷带、清理伤口。徐砚深则持枪守在门边,同时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来吧。”徐砚深见沈知意神色疲惫,开口道。 “没关系,我可以。”沈知意摇摇头,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剪开杜清晏肩头被血浸透的旧绷带。她的指尖偶尔会因后怕而微微颤抖,但处理伤口的步骤却有条不紊。杜清晏闭着眼,额角沁出冷汗,却始终一声不吭。 徐砚深看着这一幕,心中情绪复杂。有对杜清晏伤势的担忧,有对沈知意坚韧的心疼,也有一种在危难中彼此依靠的安定感。他们三人,早已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伤口处理完毕,杜清晏服下消炎药,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他睁开眼,看向徐砚深和沈知意,虚弱地笑了笑:“又连累你们了。”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讲。”徐砚深语气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沈知意也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是一起的,清晏。” 简单的几句话,却重逾千斤。杜清晏不再多言,只是将这份同生共死的情谊深深刻在心里。 “暗影卫”队员简单检查了公寓的其他房间,确认没有异常。“食物和饮用水储备不多,但支撑几天应该没问题。我们需要尽快联系上陈先生。” 陈景明生死未卜,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几乎断绝。 “当务之急,是这个。”徐砚深的目光投向桌上的铜匣。那古朴的匣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承载着无数秘密,也吸引着致命的危险。 沈知意走到桌边,仔细观察着铜匣。匣体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锁孔或开关,只有那些繁复的云纹和古老符号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幽光。 “父亲说过,有些古老的机关,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开启。”沈知意回忆着,“或许……和血脉有关?”她想起了陈景澜提到的“血脉共鸣”,虽然那力量被用于邪恶,但其根源或许有共通之处。 她尝试着将指尖轻轻按在铜匣中央一个类似漩涡的符号上,集中精神,试图感受其中的奥秘。徐砚深和杜清晏都屏息凝神地看着。 起初并无异样。但渐渐地,沈知意感到一丝极微弱的、类似她在抵抗陈景澜精神压迫时的温热感,从指尖传来,与铜匣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她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母亲柳玉茹伏案书写的背影,一些奇怪的音节呢喃…… “有反应吗?”徐砚深注意到她神色的细微变化。 沈知意收回手,微微蹙眉:“很微弱……我感觉它……需要钥匙,或者说,一个‘引子’。可能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机关。”她看向徐砚深和杜清晏,“我们需要更多关于新月会早期研究的资料,或许母亲的笔记里有线索,但那些笔记大部分都在沈公馆……” 而沈公馆的书房,已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一股无力感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暗影卫”队员忽然开口:“或许……有一个地方可能找到相关线索。” 三人同时看向他。 “陈先生之前让我暗中调查过赵怀安。”队员压低声音,“我发现他除了与日方接触,还频繁出入位于虹口区的一栋私人宅邸,那里以前是一位德国心理医生的诊所,后来被一个日籍商人买下。陈先生怀疑那里可能与新月会早期的‘药物研究’有关。” 虹口区,如今是日军势力范围,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徐砚深眼神锐利起来:“具体地址有吗?” “有。”队员报出一个地址,随即补充,“但那里守卫肯定森严。” 去,还是不去?留在公寓看似安全,实则是坐以待毙,且铜匣的秘密无法解开。去虹口,则是闯入龙潭虎穴。 杜清晏支撑着坐直身体,声音虽弱却清晰:“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铜匣是关键,而线索可能就在最危险的地方。”他的目光扫过徐砚深和沈知意,带着询问,也带着共同承担的决心。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明白,退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徐砚深看着他们二人,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他沉声道,目光再次落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藏身于此,商讨下一步行动之时,公寓楼下,一个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他抬头望了一眼公寓顶层那扇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即压低帽檐,迅速消失在街角。 这个神秘人,与之前那辆引开暗哨的黑色轿车,是否有着某种关联?而他们试图寻找的、与新月会早期研究相关的诊所,此刻又正发生着什么?新的危机与谜团,正如同上海滩清晨的浓雾,悄然弥漫开来。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6章 神社暗影 虹口神社的钟声在晨雾中回荡,仿佛在宣告着什么。徐砚深立即派人监视神社,发现近日进出人员异常频繁。 "表面是日本侨民的宗教活动,但时机太巧合了。"徐砚深在军事会议上指出,"我们需要进去搜查。" 日方领事馆立即提出抗议,称神社享有外交豁免权。谈判陷入僵局时,杜清晏提出一个方案:"以文化交流的名义进去。神社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办书法展。" 沈知意补充道:"我可以扮成记者跟随采访。" 计划定下后,三人分头准备。徐砚深安排便衣混入参观人群,杜清晏联系日方文化机构,沈知意则弄到了记者证。 ? 书法展当天,虹口神社外人头攒动。日本侨民和少数中国文化爱好者陆续进入。沈知意背着相机,仔细观察每个细节。 杜清晏与神社主管寒暄时,注意到后殿区域禁止入内。"那里在修缮吗?"他故作随意地问。 主管眼神闪烁:"只是存放些旧物,没什么好看的。" 徐砚深的便衣报告,发现有几个"工作人员"行动举止不像普通神职人员,更像军人。 展览进行到一半时,突然下起大雨。参观者纷纷到廊下避雨,神社内一时混乱。 沈知意趁机溜向后殿,杜清晏为她望风。在转角处,她差点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山口由纪正端着茶具走过。 "沈小姐走错方向了。"由纪语气平静,"前厅在那边。" ? 雨越下越大,雷声掩盖了其他声响。徐砚深发现神社的排水系统异常发达,下水道口有新鲜车辙印。 "他们在运输东西。"他判断道,"可能利用雨水掩盖声音。" 杜清晏在与日本学者交谈时,得知一个信息:神社地下有战时修建的防空洞,后来被封存。 "防空洞通往哪里?"杜清晏状似无意地问。 学者摇头:"不清楚。战后就封了,说是结构不安全。" 沈知意注意到由纪端茶的姿势很特别,手腕总是保持特定角度。她在本子上悄悄画下这个动作,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提过的暗号手势。 ? 雨稍小后,参观者陆续离开。三人汇合交换情报,都认为神社地下有蹊跷。 "需要进去搜查,但需要正当理由。"徐砚深皱眉。 这时,陈景明带来一个消息:林文彬想起一个重要细节。"明月商社的货最后都运往一个地方——虹口消防站。" 沈知意立即查证,发现消防站与神社仅一墙之隔,且有地下通道相连。 "消防站最近在''检修'',日本侨民自发组织了''消防队''。"杜清晏翻出相关报道,"这很可能是个幌子。" 当晚,徐砚深派人潜入消防站,发现地下确实有通道通往神社方向。但通道被新装的铁门封锁,无法进入。 ? 第二天,杜清晏收到匿名信,里面是半张神社平面图,标注着地下通道的走向。笔迹与之前由纪留下的字条相同。 "她在帮我们?"沈知意疑惑,"但为什么?" 徐砚深部署行动方案:"明晚神社有夜祭,是最好的机会。" 行动前夜,三人最后一次核对计划。杜清晏突然说:"由纪可能不是自愿的。我查到她母亲被软禁在东京,松本在用这个控制她。" 沈知意轻叹:"所以她留下那些线索,是在求救?" 徐砚深提醒:"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信任。明天见机行事。" ? 夜祭当晚,神社灯火通明。日本侨民穿着传统服饰参加仪式,鼓声与诵经声回荡。 便衣人员混在人群中,徐砚深在对面楼房指挥。杜清晏和沈知意以学者和记者身份进入。 仪式高潮时,鼓声雷动。杜清晏注意到由纪悄悄指向后殿一个小门。 沈知意假装拍照靠近,发现门虚掩着。她闪身进入,杜清晏紧随其后。 门内是向下的阶梯,通向地下通道。两人借着微光前行,听到远处传来机器运转声。 通道尽头是个宽敞的地下室,里面堆放着大量金属桶。几个工人正在操作设备,将蓝色粉末分装到较小的容器中。 沈知意悄悄拍照,杜清晏记录下现场情况。正准备撤离时,突然警报大作。 ? 外面,徐砚深发现情况不对。神社突然宣布夜祭提前结束,开始清场。 "行动暴露了。"他立即下令强攻。 便衣人员冲向神社,与"神职人员"发生冲突。混乱中,徐砚深带人直冲后殿。 地下室里,杜清晏和沈知意被包围。关键时刻,由纪突然出现,用日语对守卫说了什么。 守卫犹豫时,她突然打开消防栓,水流瞬间淹没地下室。蓝色粉末遇水燃烧,顿时火光冲天。 "走这边!"由纪推开暗门,"快!" ? 徐砚深冲进地下室时,正好看到由纪引着两人逃离。他立即带队灭火,同时追击逃跑的工人。 大部分工人被抓获,但主要头目都不在现场。松本和山口次郎似乎提前得到了消息。 在救火过程中,徐砚深发现地下还有更深层的空间。但入口被炸塌,无法进入。 杜清晏和沈知意安全脱身,但由纪在混乱中失踪。只在她留下的和服腰带里,藏着一张小纸条: "母亲在横滨医院三楼。求救。" 回到指挥部,三人心情复杂。虽然阻止了及时危险,但主要敌人逃脱,而且明显有内鬼通风报信。 "他们提前知道我们的行动。"徐砚深面色凝重,"内部清洗必须进行了。" 沈知意看着由纪的求救纸条:"我们要帮她吗?" 杜清晏沉吟道:"这可能是个救人的机会,也可能是陷阱。" 这时,通讯兵送来南京急电:蒋介石决定在上海采取强硬态度,命令驻军加强战备。 战争脚步越来越近,而内部的阴影仍未散去。徐砚深望向窗外,突然说:"清查内部的同时,我们也要准备下一步行动了。" 黄浦江上,日本军舰又增加了数艘。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1章 往昔暗影 老照片在指挥部桌面上泛着黄,徐明远、沈敬亭与徐明达三张年轻的面容,定格在二十年前的东京。徐砚深指尖抚过小叔徐明达的影像,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小叔的模样,那眉宇间与自己、与陈景澜都有着抹不去的相似痕迹。 “我父亲的书房里,从未有过这张照片。”徐砚深声音低沉。 沈知意轻声道:“我父亲也是。他书柜最深处有个上锁的抽屉,或许…” 杜清晏用放大镜仔细查看照片背景:“他们在早稻田大学的校门前。根据校服款式,应该是1917年左右。” 他取出从新月会据点缴获的部分文件,其中一份泛黄日记的碎片上,隐约可见“早稻田”、“三友”等字迹。 “三友…”沈知意沉吟,“难道就是指他们三人?” ? 陈景澜站在虹口一间密室的窗前,手中怀表盖内的照片与徐砚深手中的一模一样。赵玉芬临终前将这怀表塞进他手中,气若游丝:“你父亲…的理想…在他哥哥那里…” 他一直以为,“哥哥”指的是徐明远。直到最近才查明,当年分裂三友的,竟是一份关于中国未来的蓝图——徐明达主张激进革命,沈敬亭坚持实业救国,而徐明远选择了军政道路。 “父亲,你看到了吗?”陈景澜对着窗外硝烟低语,“你构想的‘新世界’,将由我来实现。” 他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份泛黄的手稿,扉页上写着《新中华建设方略》,署名正是徐明达。 ? 徐砚深决定回老宅寻找线索。深夜的徐公馆寂静无人,他潜入父亲从不让人进入的书房。在撬开那个上锁的抽屉后,他发现了一叠信笺。 最上面是一封徐明达从日本寄来的家书,日期是1923年: “大哥钧鉴:弟与敬亭兄理念渐行渐远。他日若弟有不测,万望照拂玉芬与她腹中骨肉。另,弟所着《新中华建设方略》手稿,已托付可靠之人,待时机成熟…” 信到此中断,下一页不见了。徐砚深注意到信纸边缘有被撕毁的痕迹。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徐明远站在门口,面色凝重:“你不该来这里。” ? 与此同时,沈知意在父亲沈敬亭的书房里也有发现。在一本厚重的机械学着作中,夹着几张设计图纸,看似是工业机床,细看却暗藏玄机。 杜清晏辨认出这些是早期密码机的设计图:“沈伯父当年研究的,不只是机械设备。” 他们还找到一本1919年的日记,其中一页写道: “明达日益激进,今日竟提出要借助外力改造中国。明远与我皆不认同,三友之谊恐难维系…但愿那份手稿永远不会现世。” 沈知意与杜清晏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份手稿可能就是关键。 ? 陈景澜的行动开始了。他利用新月会的网络,同时在上海多个重要设施制造事端:电厂跳闸、电话中断、甚至连自来水厂都出现故障。 混乱中,一封加密电报发往各地新月会成员:“新月既盈,万象更新。” 徐砚深在指挥部接到各处报告,立即明白这是陈景澜在展示实力。 “他要证明,新月会已经深深植根于这座城市的命脉。”杜清晏破译着电报密码。 沈知意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在实现徐明达的蓝图,那么下一个目标可能是…” 三人异口同声:“江南制造局!” ? 制造局是上海最重要的军工生产基地。当他们赶到时,发现工人们正在“新任副局长”的指挥下,改装生产线。 这个副局长举止神态与往常无异,但杜清晏注意到他在下达指令时,右手无名指会不自觉地颤动——正是替身的特征。 徐砚深当机立断控制现场,但在审讯替身时,对方突然口吐白沫,随即毙命。 “又是自杀程序。”沈知意检查尸体后说。 在副局长办公室,他们发现了一份改造计划书,署名处盖着新月徽记。计划书的最后一行写着:“一切为了新中华。” 这句话,与徐明达手稿扉页上的题词一模一样。 ? 徐砚深决定与父亲摊牌。在徐明远的书房里,父子相对而坐。 “小叔的手稿在哪里?”徐砚深直接问道。 徐明远长叹一声:“那是个危险的理想。明达想要借助日本的力量改造中国,他认为只有借助外力才能打破旧世界的枷锁。” “所以陈景澜是在完成小叔的遗志?” “不,”徐明远摇头,“他扭曲了明达的理想。明达想要的是自强,而陈景澜…他想要的是毁灭后的重生。” 老人打开密室,取出一只铁盒。里面是徐明达手稿的剩余部分,以及一张三人年轻时的合影背面,上面写着: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愿来生,再为兄弟。” ? 当晚,陈景澜发来挑战书:“明日子时,外白渡桥。带来手稿,换回上海。” 他随信附上一缕头发——是徐曼华的。 徐砚深握紧拳头,杜清晏按住他的肩:“这是陷阱。” “但曼华在他手上。”沈知意担忧地说。 三人陷入沉默。他们知道,这不仅是一场人质救援,更是两代恩怨的了结。 深夜,徐砚深独自来到父亲书房,看着那张老照片。照片上的徐明达笑容灿烂,与陈景澜何其相似。 “小叔,”他轻声问,“如果你看到今天的局面,会作何选择?” 窗外,一轮新月挂在夜空,仿佛在注视着人间的恩怨情仇。而在这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一个身影悄悄离开徐公馆——正是服侍徐家多年的老管家。 他的手腕上,新月印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沪上晨光 徐砚深从日本返回上海的那天,外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沈知意撑着油纸伞在码头等候,看见他独自走下舷梯时,快步迎了上去。 “没事吧?”她仔细打量着他,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担忧。 徐砚深摇摇头,将手中的翡翠项链递给她:“物归原主。” 那是沈家祖传的项链,多年前在一次慈善晚宴上被盗,没想到竟流落到了日本。沈知意接过项链,指尖微微发颤:“他呢?” “走了。”徐砚深望向远海,“暂时不会回来了。” 雨丝渐渐密了,他将外套披在她肩上。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 沈家临时租住的小院里,海棠花开得正盛。 沈母坐在廊下绣花,见他们回来,放下针线起身:“回来就好。灶上煨着鸡汤,快去喝一碗驱驱寒。” 这是一个月来最平静的晚餐。席间无人提起陈景澜,也没人说起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沈知远说起机器厂重建的进度,林悦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逗笑,连总是严肃的沈父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饭后,徐砚深告辞时,沈知意送他到门口。 “明天...”他犹豫着开口,“我能请你喝咖啡吗?” 沈知意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 · 霞飞路的咖啡馆还留着弹痕,但生意已经恢复。留声机里放着周璇的《夜上海》,仿佛什么都不曾改变。 徐砚深提前到了,坐在靠窗的老位置。当沈知意穿着淡蓝色旗袍出现时,他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记得吗?”他示意窗外,“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沈知意低头搅拌咖啡:“那时你还要抓我回去审问呢。” 两人相视而笑,那些刀光剑影仿佛都化在了咖啡的醇香里。 “以后有什么打算?”她轻声问。 徐砚深望向窗外:“父亲要退休了,让我接任警备司令。”他转回目光,“但我还没想好。” 沈知意有些意外:“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曾经是。”他握住她的手,“但现在更想要别的。”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交叠的手上。 · 杜清晏的《沪江评论》复刊了。 首期就刊登了劳工权益调查报告,署名赫然写着沈知意。报社办公室里堆满读者来信,杜清晏推着眼镜一一分类。 “这篇写得很好。”他将一封信递给沈知意,“是个女工写来的,说你的文章让厂里改善了伙食。” 沈知意接过信,眼眶微热。这时工作人员抬来块新招牌——“沪江公益基金会”。 “这是?”她疑惑地看向杜清晏。 “你一直想做的。”他微笑,“我帮你申请下来了。初始资金来自徐杜两家的捐赠。” 沈知意看着招牌上烫金的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下午要去纱厂调研,”杜清晏拿起相机,“一起吗?” · 纱厂的变化令人惊喜。车间通风改善了,工人们有了休息区,童工也被送进了新办的子弟学校。 老赵师傅拉着沈知意的手:“多亏了你啊,沈小姐。” 沈知意摇头:“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调研结束时,突然下起大雨。杜清晏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顶,跑向路边的黄包车。 车厢狭小,雨水顺着篷布缝隙滴落。沈知意无意中碰到杜清晏的手,两人都微微一怔。 “知意,”他忽然轻声问,“如果三年前我先开口,结果会不会不同?” 雨声淅沥,沈知意垂下眼帘:“清晏,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车停在沈家巷口,杜清晏先下车撑伞。望着她走进家门的背影,他站在雨里良久。 · 徐家的晚宴难得热闹。 徐砚深正式接任警备司令,徐父破例喝了酒。苏曼卿拉着沈知意的手:“以后常来吃饭,砚深这孩子太闷,你得多带他说说话。” 饭后,徐砚深带沈知意到花园散步。紫藤花开得正好,月光洒在青石板上。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他停下脚步,“我想改组警备部队,成立专门的劳工调解处。” 沈知意眼睛一亮:“真的?” “需要个顾问。”他看着她,“不知道沈小姐是否愿意屈就?” 她故意板起脸:“徐司令这是在以权谋私吗?” “是。”他坦然承认,“还想谋更多。” 月光下,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沈知意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他浑身湿透地站在她家门外,也是这样的眼神。 “砚深,”她轻声问,“如果那天在码头,我真的跟陈景澜走了,你会怎么办?” 他沉默片刻:“我会等你回来。无论多久。” 远处传来黄浦江的汽笛声,悠长而安宁。 ·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机器厂重建完成,基金会帮助了第一批女工,连杜清晏的报纸也开始报道些风花雪月。 直到那天天,沈知意收到个奇怪的包裹。 没有寄件人信息,里面是本日文杂志。她随手翻看,忽然停在一页广告上——是家日本医院的宣传广告,照片角落有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虽然模糊,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杂志里夹着张字条,只有三个字: “等着我。” 窗外阳光正好,沈知意却感到一阵寒意。她将字条收起,望着院子里正在教孩子们放风筝的徐砚深。 暂时,就让他多享受一会这难得的宁静吧。 喜欢沪江潮请大家收藏:()沪江潮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