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落》 第1章 初见即重逢 东方家的那片樱花林,流传着一个昭然若揭的规矩,‘赏花莫闻香’。因此,人们对其避而远之,可无人知晓,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直到一次“意外”的发生,让那一直沉于湖底的骇人真相,悄然浮于水面。 春末,是樱花正盛的时节,不似初绽的羞涩,却在绽放到极致艳丽时,透着即将凋逝的绚烂。美得不容置疑,又短暂得令人心尖发颤。 慕容宥撑着一柄绯红的油纸伞,矗立于这片温柔的废墟之上,一袭黑色深衣在赤色纸伞的掩映下显出一片暗红,合着袍角与襟口上红线的点缀,仿佛纠缠的彼岸花旁,那片凝固的血痕。 伞沿投射的阴影之下,被遮掩的大半容颜露出看不明情绪的下颚与薄唇,恍若一尊石像,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余凉,与周遭的柔美静谧格格不入。 ‘这里的樱花开的狂妄,与别处秀气的园林装饰物相比,倒显得像是此处的主人般。’ 樱花瓣擦过伞面的微声夹杂着他的呼吸,思绪与飘落的飞花一同去到另一个遥远的时空。 蓦地,一道锐利的破空声,在漫天柔粉的樱花雨中撕开了一道苍白的口子。“嗒”,清脆的轻响自头顶红伞传来,力道不大,却使伞面微沉,震下几片花瓣。 “喂,没人告诉你,这樱花林…旁人来不得吗?” 一声慵懒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语调慢悠悠的,带着刚睡醒般的鼻音,本能的警惕使他搭在伞柄上的指节微不可查的收紧,慕容宥抬起眼睫,眸光如淬了冰的冷电,循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斜靠着粗壮的枝干,左臂搭在屈起的膝弯上,许是在这坐久了,肩头发梢上落满樱花,似乎特地在等他,披散的淡蓝色长发随风飘动,如同一笔钴蓝的颜料,不经意间滴落在漫无边际的粉白水彩画上,让慕容宥清冷如冰封湖面的心境现出一片涟漪。 目光被之吸引,不觉上移,投入一双奇特的鸳鸯瞳,那瞳一赤一蓝,左瞳像是极北那永冻的冰河,又似那蕴藏神祇的天边世界,右瞳,却是如同地狱深渊处翻涌着魔物的业火,危险而妖异。 少年俯视着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指尖捻着一瓣樱花,无意识地玩弄着,他轻俯下身,发丝与花瓣一起垂落,眼底带着非人的好奇与天真,轻声问:“你觉得...小爷的眼睛,好看吗……” 又是那勾人的嗓音,每个字都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但与之视线对上的一刹,慕容宥的呼吸猛然一滞,寒意从脊椎骨里冲入四肢百骸,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成冰碴。在那双异色瞳孔的凝视下,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让他感觉到,他的一生,从来不是自己而定,而是一开始,便被这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眸,玩弄于鼓掌之中。 慕容宥没有后退,亦没有喊叫,面上也因往常表现得平静而没有露出一丝波澜,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双瞳,握紧伞柄的手指已然僵硬。 “你...怕小爷?因为...这双眼睛吗?” 少年的身形犹如融成一道流动的蓝墨,脱离凋零飞花的桎梏,从枝头倾泻而下。足尖触地的瞬间,竟未将落红掀起,似乎他本身便是一道不存于世间的幻影。 骤然间,那人如同鬼魅般欺进,急流的空气吹起额前碎发,也带来了他身上清甜的樱花香。少年俯身凑近慕容宥耳旁,尖利的虎牙咬向他的耳垂。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闯入禁地?” 温热的气息掠过耳畔,将慕容宥思绪拉回,伞从手中滑落,在利齿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手掌按上那人肩膀,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将其扳倒。 “唔!” 少年在一瞬间被按倒在地,痛感从背部袭来,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纸伞斜斜的陷入柔软的落樱之中,如跌落凡尘的旁观者,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在极近距离的接触下,慕容宥看到了那记忆深处被模糊了的特殊印记,少年面上银蓝的额纹他见过,却不记得源自何处,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是何人,为何会带着这印记出现在这?” 慕容宥下意识收紧手上力度,惹得少年白皙而没有血色的腕上浮现出几道清晰的指印。 “这话...不该小爷问你吗……” 少年嘴角带笑,眼底却闪过杀意。 “这是小爷的地盘……” 脖颈一阵剧痛传来,慕容宥还未看清袭击之人,便重重倒在地上。身后,深海般湛蓝的及腰长发飘入视线,方才,便是这蓝发女子一记手刀将慕容宥放倒。 “大人,此人冒犯了您,属下这便解决了他。” 话语间,空气中传来极细微,宛如春蚕食叶时“淅淅索索”的声响,同时,女子掌心之上的空气开始微微扭动荡漾。可还未等水凝成,一道劲风便将其打断。 “行了,他是小解的人,做太难看了,对谁都不好,让他吃点苦头便是了。” “可是大人,他在林中呆了太久,蛊毒已经深入,这...” “无事,小爷亲自给小解将人送去,这蛊毒,他看不出来的……” 少年看向倒在地上的人,嘴角笑意不自觉地加深。 “余棠啊…你不觉得,这人长得好似我们一位故人吗?一位,已逝的…故人……” 第一次写文,不是很懂这些,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很久之前就有写文的想法了,但文笔不好,一直没敢写(没有说现在文笔就好了的意思)。这是给oc们写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吧(虽然不太可能),谢谢大家![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见即重逢 第2章 柳府异事 子夜三刻,万籁俱寂,寒淩城被浓稠的夜色笼罩,偶尔传来的犬吠,证明这并非死城。长街两旁,不知谁点的红灯笼一明一灭,如饥渴的恶狼,随时准备将待宰的羔羊吞之入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道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城中的死寂,“咣——”一声余韵在耳畔炸响,沉重的铜锣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月亮拨开云雾,将惨白的月色照入黑暗,一前一后两道轮廓在月光下由远及近,那打破天际的号子,正是走在前方,一手提纸灯,一手紧扣梆子的年轻打更人发出的,身后紧跟的身影随着他的号子声,沉稳地敲着铜锣。 “笃——笃!咣——” “三更天,平安无事——” 前面的更夫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变了调,一声悠长的“啊——”从喉咙深处溢出,眼角泪水涌动,晕开了灯笼的微光。 “昨日不好好休息,现下困成这样,要是一会儿真遇上鬼,你莫不是要直接倒地装死?” 苏折安凑上前,看着犯困的楼平安,忍不住调侃道。 “你少来,要论遇上鬼,我逃的比谁都快!” 楼平安挺起胸脯,自豪的笑了笑。 “你还挺光荣。行了,再坚持半个时辰,马上就下更了……” “等等!” 一只手拦在苏折安身前,使他被迫停下脚步。 “怎么突然停下?” 苏折安一脸不解的望向楼平安忽然严肃的脸。 “到柳府了……” 夜色如墨,只有苍凉的月光洒下,整座府邸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死寂般的漆黑中,伺机而动。然而,那本该紧闭的两扇朱漆铜环大门,却诡异地敞开着,随着微风摇曳,吱嘎乱响。 微弱的光线渗入巨兽长满獠牙的口中,却被浓郁的黑暗吞噬殆尽。 二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煞白的面上看出了惊恐。苏折安勉强地对楼平安笑了笑,率先上前将一只脚踏入门槛。 依旧是令人心悸的黑暗。 “折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嗯?什么?” 后脚刚一迈入,一丝馥郁的花香便被楼平安敏锐的捕捉到,可还未等他回答,就见苏折安背后闪出一片残影,生生将黑色帷幕撕裂。一声野兽般的低沉嘶吼由外耳道直达内耳,令人作呕的湿热腥风自后方传入鼻腔,苏折安全身被恐惧占据,冷汗浸透衣襟,大脑已然断片。 “小心!” 想象中撕裂性的剧痛没有传来,楼平安在苏折安颈侧皮肤即将被刺穿时甩开手中灯笼,拉上他就像街道尽头逃去。 这一切的发生仅在瞬息之间,动静没有惊醒熟睡之人,就连犬吠也在不知何时停止了。黑云又将月亮拉入墨色之中,一只金丝黄雀扑扇着翅膀飞入柳府,缓缓落在一扇窗前。 “唉~真没意思,一条小犬就吓成这样…”窗帘被人从里拉开,一双赤红的眸映着月色“瞧,谷主大人又来传话了呢……” —— “事情就是这样,这已经是这七日以来柳府死的第八个了,前七个都是府里的下人,他们的死活虽无人管,但城主大人也是请修士来看过的,可这些修士毫无例外,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清晨的光辉穿过竹林,透过镂花窗洒下斑斑点点。冷冽的翠竹逸着泠泠清气,在殿内氤氲,抚慰心神的茶香自主位飘散,一冷一暖,融合得恰到好处。解淩用杯盖轻拨着茶中浮沫,瓷器相碰发出清晰的脆响。 “继续。” 清冽的嗓音自解淩口中发出,仅此两字。苏折安被冷得一抖,咽了口唾沫,继续将昨日所知道出。 “昨夜…柳府柳老爷死了,今日一早柳家大公子就开始在城主大人家门口闹事。所以…还望解宗主愿意来帮个忙……” 话落,空气仿佛凝固,一片死寂,沉默如潮水淹没大殿,苏折安与楼平安二人手心沁出冷汗,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几乎窒息。 “没见过?” “宗主这是何意?” 解淩一手将茶杯推开,率先打破这份寂静,可这话什么意思,对面两人却没懂。 “本尊几日前派慕容怀陵去过寒淩城,你们…没见过他?” 二人没有回应,显然是没见过。解淩不愿多说,正欲端起茶杯,就听一声喊叫从殿外传来,不消片刻,一黑发少女踏着清脆而凌乱的脚步冲入殿中。 “本尊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在殿内喧哗!” “哈…哈……对,对不起…可是师尊,师兄他…抓了个人…回来了……” 魏姗昫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未等众人反应,一黑一蓝两道身影便出现在殿内。东方覃泷走在前,身后是一脸不悦的慕容宥。解淩见此情景,眼中闪过一瞬诧异,随即又恢复平静。 “师尊。” 慕容宥朝解淩躬身行礼,可瞥眼瞧见还挺直个腰板站在那儿的东方覃泷,猛地一手将其脑袋往下一按,迫使对方行了个大礼。 “你小子胆子挺大啊,敢对小爷如此放肆!” 碍于解淩在上看着,东方覃泷没有大肆张扬,只是睨了慕容宥一眼,轻蔑地朝他笑了笑。慕容宥没将此话放在心上,只是加重了手上力道。 “见到师尊要行礼,你莫不是刚入宗,不懂规矩?” “呵,迟早让你小子付出代价!” 瞧了一眼正用看狗的眼神看他,却貌似没有小动作的东方覃泷,慕容宥才将目光收回,毕竟本着若他是狗,被狗按着的人又有什么好高他一等的想法,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怎么与你在一起?” 解淩看了眼东方覃泷,随后用一脸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慕容宥。 “此人是徒儿回宗时,在路上碰到的,他说东方家主是他父亲,家主大人让他来拜师…” 听闻此话,又看了一眼东方覃泷,解淩沉默片刻,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再睁开时,眼底已是看透一切的平静。 ‘算了,且由他去吧…’ 解淩长吁一口气,端起茶轻抿一口,接着将茶一饮而尽。 “说说寒淩城柳府的事,有何发现?” “几日前徒儿到柳府时,本还嬉笑打闹的下人们在看到徒儿后的一瞬,全都鸦雀无声。踏入柳府大门,四周场景竟不是柳府内院,而是…一片樱花林……” 话说及此,一旁已经同苏折安楼平安二人打成一片的东方覃泷突然笑出了声。 “小解宗主的亲传弟子遭人暗算竟丝毫没有察觉,你说小爷要是说出去,谁信那……小苏,你信吗?” 一句话说得轻蔑,扬起的嘴角写满嘲讽之意。慕容宥没有回话,被眼睫覆盖的腥红瞳眸涌现出即将冲破理智的疯狂。 “覃…霂……算了,既要入霜云宗,便要守宗规,对师兄,不可无礼…怀陵,你继续。” 野兽没有冲出枷锁,熟悉的清冷嗓音将慕容宥理智拉回,方才那一瞬疯癫的念头让慕容宥觉得自己变得陌生,不解那荒唐臆想从何而来。 “怀陵!” 声音再度响起,只是声调比先前高了许多。 “徒儿有失仪态,请师尊恕罪。” “无妨,你继续说。” 慕容宥欠身鞠躬,不卑不亢地道歉,直到解淩示意才缓缓起身。 “徒儿在林中遇到一个人,他身上…有徒儿熟悉的东西,但在寻问时,却被人从后偷袭,醒来时,就又出了那片樱花林。” “切,明明是自己学艺不精…” “小孩,姑奶奶我忍你很久了,不知道别人说话时不能插嘴吗?!” “他话都说完了,这怎么算插嘴!要小爷说,你才是不懂规矩乱插嘴的那个!” “你!” “行了,都别吵了!”解淩被几人的一言一语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赶忙出声制止,“大致情况本尊了解了,魏姗昫,你带二位客人到厢房暂且住一宿,明日寅时到双潭峰,今夜早些就寝,莫要误了卯。” “还有,东方你留下。” 东方覃泷嘴上叼着不知什么时候扒来的狗尾草,双手交叉于脑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听到解淩让他先别走,顿时满脸黑线。 ——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合拢,等喧嚣散尽,偌大的殿内只剩两人。 解淩依旧坐在主位,手中摆弄着翠色茶杯,东方覃泷几步上前,带起了垂至地面的发尾。 “不在东方家好好待着,跑到本尊这儿来,家主大人好兴致。” 茶杯被放回桌面,解淩十指交叉支撑着下巴,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小解好生绝情,竟不许小爷来访友,真是枉费小爷,一番好意啊…” 东方覃泷尾音音调上扬,带着吊儿郎当的散漫,嗓音浓稠丝滑,缠上解淩耳畔,耳尖在不知不觉中发麻发烫。 “你说话的语气…在外面很容易被人误会……” “唔?误会什么?” “……” 是了,他不懂,从前便与他说过许多回,可那做何事都利索的“榆木脑袋”偏偏无法理解这些。 ‘罢了,就算真误会了,那人也不会在东方覃泷这讨到好果子吃…’ 每次都用这些来说服自己,这么多年了依旧如此。这些年也没见有人拿他怎么样,所性就放任他去吧。 “明早你同他们一起去吧。” “为什么?你不去吗?”东方覃泷疑惑解淩怎么会想到让他去,“宗内事务很多吗?” “嗯,此事牵扯到你东方家,本尊也不好出面。” “…” 看到东方覃泷勉强的样子,解淩无奈扶额,指了指后方山谷处。 “后山有灵泉,借你一用,今晚去慕容怀陵那凑合一宿,明日早点起。” “既然小解宗主都发话了,那小爷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唉……” —— 霜云宗的这方灵泉四周环山,宛如一块嵌入山谷的温润玉石。月光洒入水中,在微漾的波纹上粼粼地闪烁。 东方覃泷浸在泉水之中,夜风吹拂之下带着一丝侵入骨髓的凉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轻颤的轮廓,与这山水融合得恰到好处。 “怎么,阁下还有偷看别人洗澡的喜好吗?” 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声,但其中微弱的呼吸声还是被东方覃泷察觉到了。一道黑影从林中缓步走出,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又见面了呢…不过这次,小爷似乎该叫你…大师兄~” 东方覃泷偏过头,嘴角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在背光处,那红蓝的异瞳更显妖异。 “当时那个小孩是你?!” “嘘~” 只听一阵落水声响起,慕容宥措不及防之下被东方覃泷拉入水中,冰凉的手指抵上唇瓣,做出禁声的手势。 “在小爷这儿,说话要过脑子,小孩儿…不是你能叫的……” 慕容宥被强行压在岸边,强大的灵力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来,东方覃泷看见他这副吃了瘪,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终于是解了气。 “记住,上一个得罪小爷的人,已经连见到阎王爷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3章 寒淩城 东方覃泷上扬的嘴角扯出一抹微妙的弧度,目光闪过狡黠,抵在慕容宥唇上的食指悄然垂落。那人所带来的窒息随冰凉的触感一同退去,慕容宥满脑空白,只觉对面之人翩然转身,淡蓝的发丝在水中倏然散开,扰乱了银白的月光。 “发什么愣呢,一会儿要是着了风寒,可别想着小爷会帮你喊人。” 灵泉虽泡着舒适,对修士更是大有益处,但呆的时间长了,泉中寒气入体,有损筋脉。这点慕容宥深知,但此刻身体已不是由他可以控制的了,即便他想出了这灵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啧,有够麻烦的…” 待东方覃泷上了岸,转头见慕容宥还在泉中未动,就知寒气估计已经入了骨,动不了了。 “身体素质这么差,还来泡什么灵泉,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方才似乎是自己将人强行拉下水的,不免有些心虚。想了想要是再拖下去,人可能就真挂这了,还是决定先救人。 思及此,东方覃泷伸出左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拈,氤氲的水雾便化作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他将符纸贴上慕容宥眉心,接触的一瞬间,符纸似有生命般蠕动起来,掐诀的指尖涌出缕缕银蓝色云纹,与符纸相连。 不过片刻,符纸便随银云纹渗入皮肤,慕容宥忽觉身体一轻,四肢不受控制地活动起来。 “你做了什么?!” 心中警铃大作,身体的不受控让慕容宥感觉到威胁。 “傀儡术而已。放心,小爷没有乘人之危的喜好~这灵泉甚好,小爷可不希望有人烂在里面…” 慕容宥正要发作,身体的主控权却在上岸后回来了。前面的人背过身,朝他来时的林中走去,依旧是那么熟悉,可若真是旧相识,怎会两不知?身影已经融入黑暗,只余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他就静静地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定定的站在那,许久才回神。 —— 夜色将墨水打翻,染了一身浓稠,月亮躲入云层,等待着黎明破晓。霜云宗一处偏僻的山头上种着翠绿的竹林,林中某处一间简陋的小屋还亮着昏黄的烛光。 “你…住这?” “嗯。” 四处环顾了一番,东方覃泷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发出了这个憋在心里的疑问。得到肯定的答复,终于还是死了心。 “小爷还是去和小解凑合一下吧…” 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那扇破旧的木门,没想刚走到门口,衣襟一紧,被人拉住了后领。 “你做什么?!”东方覃泷惊道。 “现在已经子时三刻,你若还想休息,就别到处胡闹。” 东方覃泷盯着说话之人,察觉出对方说话语气好像与先前有些不同,却并未放在心上。他拍开身后领口上的手,面上是毫不掩饰的不悦神情。 “怎么,把小爷的话当耳旁风,吹一吹就过了?嘴上还没学乖,手又开始不老实了…真当小爷好惹的?” 烛火随窗外的风轻轻摇曳,东方覃泷自门口缓步行至床边,随手拾起枕上一把折扇,“唰”地张开扇面,迟疑了片刻,还是坐上了床榻。 “这是本座的床…” 慕容宥上前扣住那只晃着折扇的手,语气冰冷,眼底闪过若有似无的得意。 “懒得同你辩,小爷困了……” 不管左腕还被扣在对方手中,东方覃泷便向后一仰,跌入软榻中。 ‘……’ 伫立在一片静谧之中,没有虫鸣鸟叫,风也停了,只剩两道均匀的呼吸。少倾,慕容宥褪去湿透的衣裳,换上里衣,轻躺在东方覃泷身旁,鬼使神差的拂起一缕青丝,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樱花香中带着一丝勾人心魄的气息。 猝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慕容宥一震,敢忙闭上眼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大概是几日的疲惫滋生了困意,不多久便也沉沉睡去。 —— 寅时的清晨天色将明未明,墨蓝的天幕上,星辰正渐渐淡去。双潭峰下,两汪碧蓝的潭水在晨风走过时荡起清波。解淩一手背于身后,注视着面前睡眼惺忪的几人,以及衣衫不整,被慕容宥强行拖来的东方覃泷。 “唔…小爷还想睡……” 东方覃泷整个身子都粘在慕容宥身上,束起的高马尾垂在慕容宥胸前,带起酥麻的痒意。 “站好,师尊看着。” 将人往旁推了一把,慕容宥才平静下来。 哈欠连天的楼平安蹲在一块大石前,看着精神抖擞的解淩,不免感叹这解宗主毅力竟如此强大,每日晚睡早起的,仍然神采奕奕。 “这次前往寒淩城,由你们大师兄带领,事情解决就回来,别给本尊添别的麻烦。” 话语简洁,意思明确,交代完便不愿再多说。见一宗之主都下了山,其余人也纷纷往山下行去,毕竟双潭峰这千尺深的寒潭怪瘆人的,谁也不愿多待。 行至宗门外,东方覃泷终于是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双眸迷离地望向四周,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你这祖宗终于是醒了,大师兄可是拖了你一路。” 万俟椿见东方覃泷还“黏黏糊糊”挂在自家大师兄身上,心情有些不悦。那双带着睡意的蓝眸斜睨万俟椿一眼,即使眼中带过杀意,也无人察觉。 “昨日小爷不也拖了…唔——” 还没等话说完,一只大手就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东方覃泷不爽别人打断他说话,更何况是直接上手?抬起手就狠拽起慕容宥捂着他嘴的手。 “唔哈…哈哈……你到底什么毛病,从昨日开始便对小爷动手动脚的!” 慕容宥看了眼沾了银丝的手,眼中似乎闪过莫名的情绪……兴奋? “嗯。” 仍旧是不带感情的回答,没有辩解,亦没有承认。慕容宥自遇到东方覃泷以来,便多了许多从前没有的情感,不是雨后春笋般一夜之间突如其来,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随性,可以隐藏的极好,不被任何人发现。 面对东方覃泷淬了冰的眼神,即使胸口像被铁板死死压住,难以呼吸,慕容宥依然回望进那双深渊似的眼眸。东方覃泷忽觉这人是个傻的,不然哪个正常人看到这么明显,甚至不能说得上是暗示的眼色,还会巴巴地往上凑? 不顾几人的神情,东方覃泷猛地一甩衣袖,快步朝前方走去,直到与慕容宥拉开很长一段距离,才放慢脚步。 寒淩城与霜云宗相隔千里之遥,若就这般徒步而行,不知要走到何时。万俟椿擅御风,传至千里外的寒淩城不成问题,此行带上他,便是出于他玩的这套传送本领。 —— 御风自是要比步行快,不消片刻便到了寒淩城宏伟的城门前。然而,跨过门槛的一刹,原本车马粼粼、人声鼎沸的街道陡然被黑暗吞噬,高墙彻底围死了这座瓮城,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经年不散的**气息。 “哎呀,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果然厉害~每次都能精准的踩中机关陷阱...” 东方覃泷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五人,扯着嘴角轻笑道。 “明明是你带的路,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作为慕容宥的忠实粉丝,万俟椿自是容忍不了旁人说他大师兄半点不是。 “唔...确实是小爷带的路,但是,谁告诉你...最现掉入陷阱的一定是领头的羊?小爷可是有证据的!” 一道银光划破黑暗,稳稳插入慕容宥脚下青砖,只差不到半寸便会刺进他靴中。那是根银针,自东方覃泷衣袖中挥出不足一息,过程果断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方才你落脚时这儿的声响不对。” 话虽说得胸有成竹,但显然无人相信。慕容宥半蹲下身,敲了敲周围的几块青砖,果然,被东方覃泷插了银针的那块声响与旁的不同。 “哎呀呀,这位小兄弟实力不凡啊,一听便听出机关在哪,厉害啊~” 身后传来一阵调侃声,东方覃泷回头,见来人一头半束的金发梳至肩头,金丝单边眼镜下是一双带笑的眯眯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古怪的瓮城中。 “哪里的话,小爷只不过是耳力好些,何来不凡一说?” 东方覃泷双手抱胸,定定望着对方,回笑道。 “城...城主?” 听到两人的谈话,本不想打扰的苏折安还是忍不住往后看去,就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瞳孔骤然一缩,因为这人他认识。 “在下余栖,是这小城的城主,不知几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诸位莫将此事挂在心上。” 镜片下的眼睛依旧眯着,眼下两颗红痣左右相衬,有种说不出的奇异。与此同时,慕容宥站起身,轻拂去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步向城内走去。方才他发现,那与众不同的青砖上堆积的尘土下,记着一串他不识得的图案,不知是一种符号,还是他未见过的文字。 “各位,你们的同伴往里去了哦~” “不必管他,反正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会回来的。” 二人脸上皆挂着笑,只不过一人的笑容中满含玩味之意,而另一人是对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得意。 的确如东方覃泷所言,没一会儿慕容宥便从黑暗中大步流星地折返了回来。 “瞧,小爷说什么来着。” “死胡同,出不去。” 听及此话,万俟椿与魏姗昫双双泄了气,慕容宥看了眼颓废的两人,随后盯着余栖,斟酌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余城主知道这机关,想必你我一行是如何进了此地的,大人你也是了然于心。但这出去的办法,不知城主大人可有想法?” 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你既是这的主人,此事若不是你做的,还有谁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唉~兄弟你这可真是冤枉在下了,这儿虽是由在下管着的,但在下实在是什么也不知道啊,”余栖似乎是演上头了,越说越起劲,“昨日一早,在下还在梦乡中,那柳篁就来砸在下的门,闹了一早上,直到午时才安分下来,在下……” “你差不多行了!” 这哀嚎将刚建立起的人设全然压垮,东方覃泷受不了余栖的嚎叫,冷冷出声打断,吓得余栖浑身一颤,立马闭上了嘴。 “那个...其实这寒淩城原本便是一座死城,余城主才来没多久,自然是不清楚的,但我与平安从小便生活在此,城中许多东西我二人比城主大人知道的还多……若要论谁嫌疑大,大人还不比我们……” 这话说完,全场顿时寂静,众人目光纷纷投向苏折安。 “原本就是死城的话,那先前在城外看到的繁华...也就是我们印象中的寒淩城,会不会是其他几大势力里有人动了手脚?” 魏姗昫忽然来了精神,忙不迭发出疑问。 “这么说来,一月前,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出名的浔槆阁派人来过一次,自那以后,在下每次经过柳府时,总觉得府里下人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在下。会不会此事与浔槆阁的人有关?” 一番话似勾起了余栖的回忆,滔滔不绝地将所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你们先别管死城为什么突然‘活’了,你们看那...是不是柳老爷啊……” 就在众人一言一语,热烈讨论着寒淩城的怪事时,一旁自进城以来,就未说过话的楼平安颤抖着开了口。万俟椿率先朝楼平安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真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人影在不远处晃悠。 “别自己吓自己了,昨日你我可是亲眼看到柳老爷被人抬出府的,怎么可能会是他?一定是你……” ‘看错了’三个字还未说出口,苏折安就愣住了。前面的身影,真的是柳府那位已逝的柳老爷。 “我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尸身上缠了许多玫瑰花来着,不会真这么荣幸,遇到鬼了吧...” 楼平安想要厉声尖叫,但害怕动静太大惊动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柳老爷,索性用哭腔代替惊叫。即使这并不是一个体面的方法。 “那玫瑰是不是花瓣边缘有一圈金边,并且气味与寻常玫瑰花不同?!” “嗯...好像真是。” “看来这事儿果然与万蛇崖也拖不了关系。” 听到楼平安说尸体上缠着玫瑰,东方覃泷马上察觉到不对,连忙追问起具体特征。 “这种藤本月季是万蛇崖特有的一种玫瑰——金丝血玫,与我们东方家的樱花同属花蛊,弄不好,可是会将人置于死地的。” 此话像是特地说给慕容宥听的,但事实的确如此。 “你说的这个‘万蛇崖’,是那个魔教圣地?” “不错。传言说浔槆阁主与万蛇崖主关系不简单,这两大势力会联手作案也在小爷意料之内。” 之所以称万蛇崖为‘魔教圣地’,正是因为其内部是封印着天魔一族的‘峛蜮’。 “既然如此,这柳老爷又是怎么一回事?” 依旧不明所以的万俟椿询问道。 “如楼小友所言,这就是人间常说的‘鬼’,但准确来说,这只是柳老爷的一缕残魂。按各位先前猜测,在下认为,寒淩城作为死城多年,却因为浔槆阁和万蛇崖从中干涉,让城内多了许多活气。但这些烟火气息却惊动了地下沉睡的东西,两大势力无法解决,只好再创一个同当年一样的孤城,以此迷惑那些东西。” “依城主的意思,我等现下所处的地方,便是那本不存在的孤城。” 慕容宥顺着余栖的思路,与他一同猜想。 “是。不过这城,恐怕是由灵气与魂魄筑成的,这也便解释的通柳老爷的残魂为何会在这了。” 第4章 出城 “可若当真如你所说,这孤城是由魂灵筑成,浔槆阁又是从何得来如此之多的?莫不是万蛇崖找到掌控峛蜮的法子,拿里面的怨灵做了原材料?” 万俟椿用目光在余栖与慕容宥之间来回逡巡。他不信余栖,想从那张带笑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破绽,可他师兄都认可这个猜想,心里对此人的质疑又有些动摇。 “不会。据说就是冰铃谷里那位都摸不清这峛蜮是怎么个情况,不过这筑城的魂灵,倒像是他的手笔。” 余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接着在众人未发觉时,紧张地看了眼东方覃泷,见其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才暗暗松了口气。 “你是说郁澪?” “可不是吗,除了那疯子还能有谁?” 见万俟椿一脸笃定,魏姗昫露出苦笑,一副‘既然是他,那便不奇怪了’的样子。 “呵,一开始的寒淩城,以施援手为由被拉进来的霜云宗,随后又是浔槆阁与万蛇崖,现在冰铃谷也有不少嫌疑,七大势力现有五牵扯其中,我这师弟自称是东方家主的哲嗣,既如此,东方家又在之中身处何位?猫妖一族会在这种情况下独善其身吗?” 一长串话语让在座之人皆是一愣,东方覃泷上下打亮了一眼慕容宥,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 “大师兄觉得...小爷是因为这个来的?” “否则谁家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哼,若不是哪个路痴闯入别人家禁地,小爷代父调查,能来这鬼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无人敢冒险上前阻拦。东方覃泷背对着着他们,看不清面上表情,但与他正面相谈的慕容宥将那一脸鄙弃全然收于眼底。 自两人第一次相见起,这小鬼就一副高高在上的德行,从未正眼瞧过他。然而,正是这小鬼对他居高临下的态度,驱使着他去做那件渴望却又令其感到恐惧的事。即使每每想到此,理智的堤坝都会堪堪将那涌起的暗流阻下,可就连他也不知道,彼时在他耳畔诱惑他、催促他的那个东西,会在何时冲破束缚,将他吞没。 “师兄,莫与小爷辩了...这孤城里的魂,在想如何吃了我们呢……咳咳...” 东方覃泷附在慕容宥耳边,低声呢喃着,右眼赤瞳显现,可就在那一瞬,喉口一甜,一股鲜血自内喷出,东方覃泷下意识用手捂住,不料血液流了满手,滴滴答答落了慕容宥肩头一片湿热。 “你干什么?!” 瞳孔在血光穿过的一刹骤缩。余栖见两人僵在原地没了动静,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忙上前察看。在视线落在东方覃泷手上时,大脑“嗡”地一声陷入空白。 “嗤!别急呀~再不出去,你们也得这样...” 东方覃泷用手背抹掉嘴角血渍,嗤笑一声。温热的血让慕容宥有刹那的失神,待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时,就见东方覃泷不顾自身虚弱,催动周身灵气,掌上自虚无中涅磐的赤焰咆哮着将手上未干的血液吞噬。 “你这小鬼不要命了?!” 在面前之人因失血神昏意乱时,慕容宥伸手迅捷地锁住他的手腕,五指如钢钳一样收紧,让其动弹不得。即便适才烈火还灼烧了这只手,慕容宥仍觉掌中冰凉,不禁令他怀疑此人当真是活物。 “兄台莫要再耽搁了,否则真如这小兄弟所说,各位都没有出去的必要了。” 一旁的余栖回神后好言劝说慕容宥,脸上常挂的笑也收敛了。 “还需城主告知这孤城该如何离开。” “说难不难,却也不见得简单。这座死城要瞒过那些东西,必定要与寒淩城有一定联系,只要找到这关联处,便能以此破了这机关。” 余栖思索片刻,缓缓开口。 “先前柳老爷的残魂可以吗?”魏姗昫抱着一丝希望问余栖,奈何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不够。”余栖语气笃定。 “几日前我去柳府时,不知何故闯入一片诡异的樱花林,据师尊所说,那是东方家禁地,我师弟是东方家的人,兴许可从中寻找。” 想到在柳府的奇怪遭遇,慕容宥垂眸看了眼东方覃泷,试探性的提出意见。 “这...未免有些牵强……不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能一试。”余栖有些犹豫。 “怎么,想拿小爷开刀?” 听两人要以他破这机关,东方覃泷面露不悦,随即唇角一勾,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一柄乌木折扇随五指轻拢从周遭凝聚。“唰”地,扇面如云袖舒卷,炽热的火星自墨痕席卷而出,化作滔天火海,将众人包围。 “既如此,那便直接破了这孤城!” “等等!” 然而,未等余栖上前阻止,伴随着“轰”的巨响以及几人的谩骂,火光冲破黑暗,将周围焚烧殆尽。 —— “咳咳咳!咳——” 眼皮沉重地掀开,微光从缝隙渗入,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意识自混沌深处浮出,还未抵达水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似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声音近在咫尺,混着“嘀嗒”的水声。慕容宥被蛮横地拉回现实,扶了扶额,目光瞟向前方。 一个矮小的身影摊坐在地,蜷缩的身体随剧烈的咳嗽起伏着,似乎,是一个小孩儿。慕容宥轻轻挪动身形,往四周一瞧才发现,自己已出了那漆黑诡异的瓮城,正身处一条无人的小巷中。他缓缓行到小小的身影跟前,似乎是察觉到身后有人,那身影停了一瞬,后迅速扭身,手臂挥动间,慕容宥瞥见了那柄乌木折扇。 “师兄,偷袭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看来人是慕容宥,那人身形一顿,随后快速移身挡住后方。然而,嘴角未来得及擦干的鲜血让慕容宥猜到,方才的水声是从何而来。 “你怎么回事?” 瞧着这比先前还要小的东方覃泷,慕容宥有些不解。 “啧…这寒淩城底下的…东西咳咳咳!还真是不识趣……明明取小爷灵气,它可以吸个够…却偏偏要…咳咳……” 话语被猛烈的咳嗽切割得支离破碎,但从这些信息中,慕容宥大致猜到,东方覃泷这小鬼,估计本就这丁点儿,只是用了什么邪法让自己“长大”。 “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烧毁那座城?其他人呢?”疑问接连从慕容宥口中吐出,毫无波澜的平静,就似随口一问般。 “…你问什么小爷便答什么…未免太便宜你了……”缓了片刻,东方覃泷顺过了气,才开口回应。 “你想如何?”慕容宥盯着地上包在宽大衣物里的一团,不禁觉得这小鬼好像也不是那么欠揍…仅此而已。 “不如这样,正好小爷也有些事要问你,你回答小爷一个问题,便让你问一个,如何?”折扇轻展,将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笑掩于扇面之后,唯余一双慧黠的眸。 “好” “哼~你何时入的霜云宗?” 慕容宥盘腿坐在东方覃泷对面,见他轻笑一声,一字一顿地将问题抛出。谁知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答不上来?那么说说看,你一魔族小儿,怎么入的霜云宗。”见慕容宥许久不说话,东方覃泷索性换了个问题。 然而,结果依旧不出他所料,慕容宥只是坐在那儿,静默地盯着他的眼眸。东方覃泷回望进那双深红的瞳中,在慕容宥蓦地扑上来时顺其自然地倒向地面,毫不躲闪。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束缚野兽的枷锁终于还是随着这声怒吼轰然断裂,打破桎梏,理智瞬间脱轨。 “别冲小爷耍狗疯,你们魔族,心理素质真差。既然你不愿意回答,小爷便也不会多说,不过你放心,要是小爷真炸了那座城,你也没机会在这同小爷闹了。” 面对眼前失控的人,东方覃泷没有丝毫恐惧,只是从袖口掏出一张烧毁的符箓,在慕容宥面前晃了晃。 “你不怕本座杀了你?”慕容宥眯眼瞧向东方覃泷面上未达眼底的笑。 “小爷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你区区魔族,”东方覃泷微微偏头,嘴角绽放的弧度显出几分玩味的兴致,“哦对了~小爷忘了告诉你,几日前你在东方家中了蛊,那樱花林的花,只能赏,不可闻…要是小爷死了,第一个陪葬的便是你~” 一边说,指尖缠上慕容宥枣红的发丝,等着他的反应。出乎意外,慕容宥没有失序,只用眸光在东方覃泷身上淡淡扫了一圈。 “解药。” 两个字轻飘飘在空中化开,融入东方覃泷耳中,他下意识愣住,随后抬起双臂,搂住慕容宥脖颈往下一拽,附在他耳畔悠悠叹了口气。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小爷从不随身带解药……” 耳尖发痒,令慕容宥有些不适。这张占据了他全部视线的脸,太近了,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眼底自己的倒影,让那一缕魂,自眸中无处遁形。左眼尾一颗小痣藏匿于阴影中,似轻溅上的墨,隐在发丝中,略显朦胧。 “我们从前…绝对见过……” 第5章 面具人 几日的相处让慕容宥觉得,这人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熟悉,换作从前,他一定会认为只是错觉,但此时,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你的记忆,不对…’ “师兄~你错了,要是小爷与你见过,怎会不知道…”东方覃泷嘴角一扬,似是在嘲笑慕容宥,“不过小爷有位旧敌倒同师兄有几分相像,师兄应该…不想与小爷为敌吧~” “嗯。” 慕容宥没有和他辩驳,无论怎样,东方覃泷的实力是个未知数,即便现在受了重伤,仍无人敢笃定与其周旋能胜,更何况,是不愿与他为敌的慕容宥。 慕容宥站起身就要往巷口走,但刚转身,思及那件松松垮垮的衣裳,还是忍不住往后瞟了一眼。 “你现在准备如何?” 拉紧宽大的外衣,将束腰系上两圈,确保不会散开后,东方覃泷才抬眼看向慕容宥:“自然是等术法恢复。” “多久?” “大概两三日,小爷痊愈力弱,即使是治愈术放在小爷这儿,也是无用功。”东方覃泷说着,一手撑住地面小心翼翼地站起,朝慕容宥走去。 “怎么?不想去找你同伴?” 见慕容宥还杵在原地,东方覃泷双手抱胸,不满道。 “更衣。” “???” 莫名其妙蹦出来的两个字让东方覃泷不解,但慕容宥不给其过多的时间反应,行云流水般一抄,将人稳稳兜入臂弯。 “你又抽的什么疯?!” “你穿成这样在街上走,旁的人作何感想?” 别人如何想东方覃泷从未考虑过,自己舒服便是。 “哼,用不着旁人管!” 说罢,东方覃泷身形一扭,挣脱揽着他的双臂,跃开数米,双眸紧盯慕容宥。 “罢了,天色不早,暂且先找家客栈住下罢。” 背后隐隐作痛的手微颤着,五指紧握间指甲已刺入皮肤,慕容宥掀起眼帘,瞧了一眼东方覃泷,便转身离开。行至巷口,余光瞥见一丝焰火闪过,思索间,就见东方覃泷跟进身后。 东边依稀升起点点繁星,而街道上依旧人影绰绰,斜阳的余晖铺洒在酒馆青瓦之上,两旁店铺渐次亮起的暖黄色灯光,与夕阳交相辉映,将行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两名伙计匆匆忙忙将酒楼前几盏琉璃灯点燃,照亮门头牌匾上引人夺目的三个大字——揽月楼。 衣着华丽的宾客在楼中进进出出,显然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慕容宥喜静,这酒楼内鼎沸的人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令他皱了皱眉,正欲转身再寻一处清静的地方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何人?!” 警惕心顿起,慕容宥侧身抓上那只手,准备来个过肩摔。 “哎呀呀~慕容兄弟别紧张,是在下。” 一道欠揍的调笑声自身侧响起,慕容宥见是余栖,快速松开手,不过好像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冒犯了他? “其他人呢?你怎知我姓慕容?” 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丝不对,慕容宥当即按住对方的肩质问道。然而,余栖只是伸出左手推了推镜框,笑眯眯地越过这个话题。 “你身边的那个小朋友走了哦。” 闻言,慕容宥愣了一瞬,撇下余栖,转身找起了东方覃泷。只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慕容宥就消失在人群中,余栖扬唇笑着,虽是眯着眼,却好似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片刻,见慕容宥找到了酒楼内的东方覃泷,才缓缓向人群中隐去。 “瞎跑什么?!” 慕容宥瞧准机会紧拽住挤在人群中那只若隐若现的手,力道微重惹得对面闷哼出声。东方覃泷被迫停下脚步,扭过身,仰头看向慕容宥,不悦之意刻了满脸,偏偏那人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小爷行事还需向他人报备?” 稚嫩的童声带上几分挑衅,令人不爽却又无可奈何。慕容宥手中力度不觉又加重几许。 “宗内师尊最大,但在外事情皆由我分配,你现如今既是霜云宗的弟子,行事自是要与我汇报。”慕容宥盯住东方覃泷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不疾不徐地说道。 “小爷可不需要别人管~” 嗓音幽幽,同鬼魅一般,慕容宥听得耳尖发痒,另一只大手无措地捂上对方的嘴,余栖跟上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原来慕容兄弟喜欢欺负小孩呀ヾ(^。^*)” “余栖!” 还未等慕容宥答话,东方覃泷含糊却裹挟着戾气的低喝先一步撞进鼓膜,余栖浑身一哆嗦,面上带笑,却不再做声。东方覃泷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一口咬向慕容宥的中指,手指的主人轻嘶一声,松开了掌下胡乱动作的人。 “余城主带银两了吗?请小爷住宿一宿如何~”东方覃泷双手交叉抵在脑后,略微有些懒散地看向余栖。 “哈哈...那是自然,二位是客,在下作为主人家的,自是要请二位的。” 突然被点名,余栖有些慌乱,尬笑两声便领着一大一小二位往楼上一屋走去。 这间房相较于其他屋子更为私密精致,是一间上等的雅间。然而推门刹那,一阵浓郁的胭脂味夹着玫瑰花香迎面扑来,染了三人满身。东方覃泷被喷了个措手不及,呛人的味道让那双透彻的眼眸裹上水雾,湿漉漉的。 见此情景,余栖也是一怔,显然他也没想到里面会是这般模样。 “何人在屋中!”余栖手中凝出符箓,警惕地缓步走向屋内。 “呼...几位不必紧张,吾并非恶人。” 哒哒的脚步声自帘后传来,有些虚幻飘渺。帘纱被人由内而外缓缓挑开,高挑的身影走入三人视线内。一杆银丝镶嵌的烟斗搭在那黑色皮制手套上,青烟自斗口逃离禁锢,月光从窗子洒入,银白的发丝与月色相融。 “这雅间在下早已定好,这位兄台如何能擅闯!” “是吗?吾不讲究这先来后到,谁先住下,便是谁的。” 沉在阴影处的面容显露大半,一面白狐面具半掩着那人容颜,看不出是何人。 “......这揽月楼怕是没有...” “没有便去别处,”不等慕容宥说完,面具男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半倚着墙面,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东方覃泷身上,“不过...这位小友不妨与吾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本人知道自己文笔不好 但还是想有人知道我oc的故事[爆哭][爆哭][爆哭](求求了 来点人吧[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面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