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养成游戏》 第1章 幽灵 “请您帮帮我！” 昏暗屋子里煤油灯轻晃，拼接而成的柜子上散落着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 屋子正中间是一个大圆桌，桌上放着一口大锅，里面正咕嘟咕嘟冒泡，紫色的液体浓稠，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屋内拥挤，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只有一把椅子供主人坐。 声音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动静。 模糊的光晕打在这屋子里唯一的少女身上，她有着一头茂密的黑色长卷发，似海中的水藻般浮动，白皙的脸上散落着点点雀斑，现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良久，游菱才睁眼，她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声音也细若游丝：“我只做交易，不帮人。” 煤油灯前迅速闪过一个黑色影子：“只要您能帮我，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怎么这么倔。 游菱叹气，用手扶住额头以免身体滑下椅子：“不行哦，只能你提出报酬和要求，我考虑接不接。” 影子焦躁地晃动：“……钱，钱作为报酬可以吗？” 游菱闭眼想了想：“可以，要求是什么？” 影子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身影逐渐胀大，声音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气：“请找出我死亡的真相。” 游菱答应：“跟着我念，我用钱财作为报酬和你缔结契约，你为我找出死亡的真相，交易完成，钱财无条件归你。” 随着影子重复内容，一道红色/魔法阵扭曲成型，最后缩小到纽扣大小附着在少女手心，但并没有刻印上去。 还差最后一步。 “忘了说，履行交易内容的时间不定，这样也能接受吗？”少女半睁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游菱做事不喜欢不留余地，她温和的给出选择。 “……来不及了，”影子抱头，挣扎一番后道，“请尽量快点。” 游菱点头：“好，我会的。” 话音落下，魔法阵在双方身体上形成烙印，除了交易双方没人能看见，直到契约完成才会消失。 “扣扣扣——” 指骨敲在老旧的木门上发出刺耳呐喊，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游菱示意影子自行离开，随后她打了个响指，昏暗的屋子瞬间变得明亮无比。 她打开门，高大青年冷硬的面孔就在不远处，说出口的话也像他的长相般硬邦邦，不懂变通：“游菱，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厚普教堂吗？” 天空有些阴沉，数朵乌云聚在一起快要哭泣，屋内明亮的光线透过少女的身体照在屋外青年身上，没有柔和半分他的表情。 游菱看了眼天气，转身回屋拿上木头杆制成的伞，伞面是最普通的厚布，如果雨下得很大，也起不了什么遮雨的作用。 这里只有贵族才能持有装着金属杆和绸布伞面的雨伞，有的贵族还会在伞面上加上羽毛以让伞显得更精致。 平民没有购买渠道是其一，其二是大部分平民认为雨水是和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并不避讳雨，她只能自己做一把。 很简陋，能用上的日子也不多，这个世界下雨的日子很少。 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使用这把伞。 “走吧。”游菱越过青年，合脚的皮靴踩在黄泥上发出哒哒声。 卢鹿埃跟上她，他有着一头和脚下黄泥一样灰扑扑的头发，黄褐相接，并不耀眼。五官偏硬朗，整日都没什么表情，眼睛倒是很漂亮的琥珀色，附近的小孩都害怕他，不敢和他搭话。 可惜莉莉帕和妮露露不是这些小孩中的一员。 发色血红的莉莉帕叫住她们，女孩下巴高抬，眼神轻蔑，摆出一副“我就是要找事”的样子：“女巫，你又要去做什么坏事！” 和她一母同胞的姐妹妮露露随了父亲的灰发，她怯怯地站在姐姐身后不说话。 卢鹿埃皱眉，呵斥两人：“你们在胡说什么。” 他本就吓人的长相一皱眉更是阴沉无比，妮露露低下头不敢看他。 她是被姐姐强制拉过来的，纵然心里害怕也不想丢下姐姐一人面对，她拉紧姐姐的手。 莉莉帕眼神不惧地看回去，颤抖的腿却出卖了她。 游菱嘴角带笑地扫视过两个女孩相握的手，她抬起白皙的手指抵在微微苍白的唇上：“嘘，乱说话可是会被你口中的女巫惩罚的。” 一道白色鬼影带着恐怖的表情闪现在两人身前，为了照顾她们的身高，游菱特意把鬼影调得和她们头一样高，确保两人能仔细看见。 “——啊！”妮露露嗓子里发出短促尖叫，又很快被莉莉帕止住。 红发女孩手指颤抖地捂住妹妹的眼睛，逃跑前不忘放下狠话：“女巫，你给我等着，下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破绽！” 游菱慢悠悠地回话：“嗯嗯，我等着哦。” 莉莉帕莫名被黄泥绊了一脚，她扭头狠狠瞪她一眼，又快速拉着妹妹跑走。 “这可不怪我。”游菱耸肩，拉着还站在原地盯着她们走向的卢鹿埃向前走。 厚普教堂在繁华的城区，她们要穿过长长的、破落的乡下村庄才能到达。 入目是一片黄绿色灌木丛，游菱用伞杆拨开。 卢鹿埃抿唇，眉头紧锁：“她们一直这样说你吗，为什么不……” 后面几个字被他吞进去，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问询。 少女温热的掌心和他相触，他放轻又放轻自己的握度，不想让自己的力气让她感到不适。 游菱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她能立刻报复回去的都做了：“在某个我制作魔药的下午开始的吧？虽然现在不歧视任何发色的人，但我优秀的脑袋还是会招人恨的。” 卢鹿埃笨拙地组织着语言：“你不是女巫，别听她们胡说，我会让她们闭上嘴巴的。” 少女闻言转头上下扫视他一圈，戏谑笑道：“你要用拳头威胁她们吗？” “不是，我。”卢鹿埃懊恼地垂下头，泄气道，“我会和她们父母谈谈的。” “哦。”游菱若无其事地扭头，她克制地压住上翘的嘴角。 不远处传来各种摊贩的叫喊声，有白色鸽子在尖顶房上停留，可怖的阴云消失，天空转为一览无余的澄蓝。 卢鹿埃主动放开她的手，改为双手提着木箱，和她的距离也拉得远些。 游菱每次来城区都会到处乱逛一圈，用她赚来的为数不多的钱币买点东西。 “你要逛逛吗，还是直接去教堂？”少女停下脚步询问他的意见。 卢鹿埃摇头拒绝，他看出她有自己的事要去做：“我去石福林小姐的店里看看，我们一会儿在教堂门口集合吧。” 石福林小姐开的是一家做定制鞋的店，已有二十多年的历史，她在匆匆岁月的冲刷下更加像一块不屈的顽石。 她脚下这双鞋就是在石福林小姐店里定做的，完美地契合她的脚掌。 游菱点头，目送他离开，视线里最后的画面是他朝石福林小姐颔首示意。 她的确不是单纯地陪卢鹿埃去教堂售卖东西，游菱还有个前两天新定下的契约没完成，恰好地点在城区，就顺势和卢鹿埃来一趟。 不然从村庄到城区这么长的路，走一趟累得够呛，她才不要主动来呢。 按照契约内容，游菱来到一处狭窄阴暗的巷子口，里面错落分布着几个姿势扭曲的男人，他们满身酒味，脸颊还带着未消散的红意，眼神迷离地看着走进来的她。 “嗝，你，是来干什么的？”一个男人发出醉醺醺的声调。 “谁是汉森·马琳？” 刚才说话的男人晃悠悠地举起手：“是我，你到底有什么事？” 男人看上去毫不知情，身体大喇喇躺在地上，向她展现出自己的无害——如果忽视他紧绷着的肌肉的话。 “他要求你去死，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游菱慢吞吞地拿伞对准他，黑色的厚布让这一系列动作显得很可笑。 男人马上意识到她说的是谁，不禁笑出声：“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可不记得他有女儿？” 躺在他身旁的醉汉陆陆续续起身挡在他的身前，几人眼神不善地盯着游菱，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和她打一场。 游菱没回答他，她转动雨伞，那些被她装在伞上的细针朝前飞去。 毫无意外，全被挡下。 大汉轻嗤：“雕虫小技，小姑娘，不如来点真本事让我们见识见识。” “好呀。” 游菱身后出现魔法阵，被打落在地的细针震动着飞在半空中，准确地扎在几个大汉身上，几人控制不住地倒地。 “你究竟是什么…”男人的话没能说完，他全身僵硬的看着她把匕首捅进他的心脏，并转动了几圈。 少女长长的黑发落在他的脸庞，男人模糊的视线中是她不带任何感情的褐色眼睛。 游菱起身，手指整理方才乱掉的头发，她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开口：“交易完成了，报酬在哪里拿？” 一个半透明身影随着她的问话扭曲着出现，他癫狂地跪在地上大笑：“真是太感谢您了！报酬在他家的房顶上，直接去拿就是！” 游菱看出他不想履行报酬，她再次转动手中的伞，魔法阵带着细针扎向游魂，半透明的身影缓缓消散，他在这最后的关头仍要叫嚣： “女巫……” 打在几个大汉身上的针有毒，不过不是很重，只会让他们昏迷一段时间，醒后感到头脑昏沉、记忆错乱。而针打在游魂身上，却会让他们魂飞魄散。 女巫？ 少女带着微妙笑意垂下头。 在不久前她还被学校的领导亲切地表彰为天才魔法师，是世界未来的希望，再睁眼，就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个世界没有魔法，一切异类都被称为——巫师。 她也被限制，只有和游魂缔结契约时才能使用魔法。 游菱讨厌这个世界。 收集到的一些和幽灵酱有关的东西—— 【性格】 拥有天才特有的傲慢，有仇必报，绝不姑息，喜欢主动出击但又会留有余地，偶尔圆滑偶尔尖锐。 【身份】 星光魔法学院二年级生 【成就】 魔法大陆上最优秀的魔法师之一，常年霸榜第一，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各个领域都有朋友，太优秀所以不缺钱。 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了呢！ 【喜恶】 讨厌面包（似乎是最近才添上的），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愿意为之维护。 【对未来伴侣的要求】 没考虑过，只要长得好看性格好都能接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幽灵 第2章 礼物 插/进男人胸口的刀被她收走，游菱从昏暗的巷子里走出，她轻车熟路地拐进一间药坊。 “老板，还是老样子。” 白发苍苍的老人颔首，转身为她拿药，嘴上同她闲聊：“上次拿药是一个月前，她的病这么快就复发了吗？” 游菱手肘撑在柜子上，闻言似有可无地点头：“……是啊。” 老人抓好药递给她，另一只手拍两下她的肩膀以作无言的安慰。 “下次再聊。”游菱掏出钱币放在柜子上。 * 厚普教堂由里三层外三层的红色尖顶房组成，砖块加水泥筑成的墙体上糊了厚厚的白浆，有不少修士手挎木篮游走在教堂外围，向那些倒在地上看不出人样的乞丐分发食物和水。 “谢谢，我不是乞丐。”游菱再次拒绝不知是第几个给她发面包的修士。 离开药坊后她又拐进几个售卖肉脯的店买了几袋肉，在镇上逛了大约半小时她才晃晃悠悠地来到教堂门口。 先到达的卢鹿埃在门口等她，他手上又多了一样东西，男人在那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上前和她并肩。 游菱歪着身子去看他提的东西：“这是什么，你新进贡给厚普教堂的东西？” “不是，是给你的，回去了再看，是礼物。”卢鹿埃一口作气说完后眼睛紧盯前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游菱有点意外他送礼物，见他不愿意现在就给她看，只好作罢，只是眼神不停来回扫视。 卢鹿埃把包裹换了只手提，让游菱没法看到另一边。 “……” 切。 她和卢鹿埃算是厚普教堂的老熟客了，主要是卢鹿埃熟，她是顺带的。 守卫大门的修士检查过两人身上携带的没有尖锐物品便放行了：“愿主保佑您。” 游菱边走边挥手。 今天来和两人交易的是面包和牛奶，面包是男孩，牛奶是女孩。游菱曾经问过她们为什么起个这样的名字，她得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回答：“ ‘面包’喜欢吃面包，‘牛奶’喜欢喝牛奶，用自己喜欢的东西命名，多好呀！” 面包和牛奶都是教堂收养的孩子，可以说教堂里的大部分修士都是被收养的孤儿，他们小时候充当教堂好名声的宣传板，长大后直接晋级为修士给教堂效力、到处宣传教堂，妥妥的免费劳动力。 两人现在还是半大孩子，暂时不用做门口那些分发东西的活，那些修士是有业绩的，据说发得越多越能得到主的垂怜，所以抓住一切发东西的机会。 但游菱不喜欢吃面包，她倒没有觉得有多可惜，比起免费的东西，她还是更愿意吃自己花钱买来的东西。 “好，这些加起来一共是5银币。”面包接过卢鹿埃手中的木箱仔细清点，牛奶掏出钱递给他。 游菱照例和两人聊会儿天。 牛奶双眼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她：“最近教堂在发赎罪券，你们要么？从我这里买的话只要300银币，比外面便宜了整整一倍呢！” 游菱冷酷拒绝：“不了，我死后不想上天堂。” 面包疑惑：“天堂不好吗，在那里可以无忧无虑欸。” 在大多数人眼里可能很荒唐，游菱居然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信奉神明的人也有一大堆，好歹她的世界是真的有神，这里的神全都是杜撰出来唬人的，有神的世界她都不信，无神的世界她更不会信了。 少女摇头，坚决不买。 牛奶叹气：“好吧，如果你身边有人想买，可以向她推荐我哦，你推荐过来的人，我可以再打八折！” 在一旁沉默得像个透明人的卢鹿埃突然朝牛奶伸出手，这举动把牛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他说话语速刻意放缓：“我买一张赎罪券。” 即使交易这么多次，牛奶还是害怕他，她不懂这个人身上为什么会散发着魔鬼般可怕的气息，像是个会随机杀人的罪犯。 但面对赚钱她还是毫不含糊的，当即掏出一张券给他：“感谢购买，愿主保佑您死后上天堂。” 赎罪券看着就很劣质，泛黄的纸张上刻印着密密麻麻的赎罪内容，下方印了两个厚普教堂印章。 卢鹿埃从皮夹克外套的内夹层掏出钱包结账，他把赎罪券放进钱包，又把钱包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他侧身和游菱说话，琥珀色眼睛在她手中提的药包上停留一瞬：“回去吗？时间不早了。” “走吧。”游菱和两人挥手，“下次再见哦。” 牛奶和面包面带笑容：“下次见！” 回去的路上卢鹿埃主动牵起她的手，轻轻摩挲几下后就不动了，老实牵着她。 游菱打破寂静：“没想到你也信仰神啊。” “嗯，总要找个东西支撑自己活着吧。”卢鹿埃没否认，他以前是不相信神的，后来觉得信点神也不错。 “好忧郁啊。” 卢鹿埃没懂是什么意思，他皱眉解释道：“没关系的，你不用理解我。” 游菱笑出声：“不是说你信神不好啦，这是一个形容词，你看上去有点伤心，身上带着悲伤的味道。” 青年怔住：“……我知道了。” 他抬起手臂放在鼻子下嗅闻，不管怎么闻也只有皂角清新的味道。 “哈哈哈哈悲伤没有味道，这也是种形容啦！” 两人在笑闹中回到村庄，卢鹿埃说他把礼物打扮一下再给她就走了，游菱先回她那个小屋子把肉干放好，确保肉干放得很隐蔽，她拿起药包出去。 七拐八拐来到一间破落的木屋中，她把窗户打开一条细小的缝，新鲜的空气涌入，躺在床上的人艰难地喘气：“游菱？” “是我。”游菱扶着她慢慢起身，她的脸颊已经消瘦得凹进去，原本健康的小麦色脸蛋布满病态的白，“昨晚怎么样，还有咯血发烧吗？” 梅·克里斯很虚弱，她靠在少女怀中闭着眼断断续续地说话：“不用管我了……这病好不了的……何必废那个钱呢。” 游菱到处检查一番没有看到哪里有血印子，梅虚弱成这样肯定收拾不了，她松一口气。 “别说这样的话。” 她初到这个世界时孤苦无依，什么都没有，是梅捡到她给了她一个住处，并抗下大部分流言蜚语，让她能够得以好好生活。 游菱把她扶着躺好，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我去煎药。” 梅·克里斯没法动作，她眼睛再也看不到想见的人和糟糕的世界，唯一能用的耳朵也只能无力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病痛折磨了她太久太久，她早已记不起身体健康是什么感觉。 她希望游菱能放弃她，就让她这样长眠于世。 明明最开始是她拜托游菱救她的，无论怎样都要吊着她一口气，可随着不停的咯血和发烧，她退却了。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她的朋友们早已离去，她的理想也早就破碎。 只有她还孤单地活在世上。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洇出一片绝望的沼泽，意识昏沉间有温热的液体被小心地输送进她嘴里，苦涩的舌尖品尝到一丝甜意。 她在这一刻放弃了思考痛苦：“谢谢你，游菱。” 谢谢你一直遵守着承诺，没有放弃我。 “这句谢谢应该由我来说。”游菱塞了张纸在她枕头底下，“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还有我在呢。” 梅·克里斯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睡眠。 “愿神保佑你。” 这句话微不可闻，但她听到了，女人常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血色，她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游菱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屋外搭建的煮药台还没来得及拆除，卢鹿埃蹲在一旁收拾药渣。 她心情有点复杂，和他一起快速收拾好药渣后把药台拆除，两人轻声离开。 卢鹿埃把礼物递给她，游菱拆开发现是一双款式新颖的羊皮靴，鞋子侧面坠着两个毛球：“很漂亮，怎么突然想起要送我鞋了？” “最近很流行羊皮靴……”卢鹿埃低头，“……就想送你了。” 他话说得含糊，游菱没听懂：“谢谢？也谢谢你送她礼物。” “嗯。” 沉默间两人走到游菱屋子门口，她停住脚步：“那今天就先这样，我先回去了。” 卢鹿埃点头，又在她转身之际叫住她：“游菱，我已经跟莉莉帕和妮露露的父母谈过了，她们两个会来道歉的。” 他不说游菱都忘了这事了，不如说她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你还真是正直啊。” “谢谢。”卢鹿埃紧张地眨眼。 “是在夸你啦。”游菱摆手，“我走了，下次见。” 门在青年直直望过去的眼神中关闭，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离开。 游菱坐在椅子上咀嚼肉干，桌上的大锅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只不过颜色由紫转绿。 她盛了一碗喝。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预想中喝完汤就能立刻中毒死亡回自己世界的事彻底告败。 她此前尝试过很多方法，什么上/吊啦，用刀捅自己啦，割/脖子啦…… 一个都没成功。 往往是刚做，下一秒卢鹿埃就来阻止，也不知道他直觉怎么那么准。 游菱叹气，又拿出几块肉干出来嚼，顺便了解一下契约，她召唤出游魂：“你叫什么名字？” 游魂：“梅薇思。” 少女顿住一秒：“好的，梅微思，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哪里死亡的吗？” 游菱已经做过很多起契约，大部分是让她去杀人报仇，小部分是让她去完成自己生前最想做的事。 但这些契约无一例外——游魂都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梅薇思却说自己不记得，契约的内容也是让她去寻找死亡的真相。 游菱短暂地眯眼思考了下就放弃了，如果契约对她有害，她可以直接单方面断开，就是会遭到反噬而已。 梅薇思飘来飘去，看上去痛苦不已：“好像是在一个林子里。” “能再说清楚一点吗？具体的位置什么的。”游菱不着痕迹地盯着游魂的一举一动。 “我能感受得到，就离这里不远！”梅薇思笃定道，身影都不再飘动。 怎么像是在故意坑她呢。 游菱心中腹诽，面上还是点头：“我过两天会根据你的描述去找一下的。” 梅薇思却着急地喊出声：“不能再快点吗？” 少女一时没回答，她又道歉道：“是我太着急了，你按自己的时间来就好。” 游菱笑道：“可以是可以啦，就是比较匆忙，既然你很着急，那就明天去吧。” “好，谢谢，谢谢。” 梅薇思这次没等她说话自己就消失了。 游菱接着嚼肉干，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调料，只撒了盐在上面，吃着很单调，但没办法。 天空渐渐黒沉，乡下的夜晚很亮，可以看到许多星星一闪一闪。明月高悬，月光照耀着这个小小的村落。 游菱把锅从桌子上搬走，简单擦拭几下桌面，铺上被褥，她就这么躺上去休息。 一夜无梦。 “扣扣扣——” “游菱，你醒了吗？我们来和你道歉。” 第3章 神女 这两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游菱掀开被子砰的一声打开门，两个女孩被她的动作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说吧。” 莉莉帕看着她阴沉的表情小声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在睡觉……” 妮露露也开口解释：“真的不是特意来打扰你睡觉的，对不起。” 两个人抬起脸蛋看着她，游菱没说话，只是回看她们。 红发女孩率先道歉：“对不起，游菱。我不该说你是女巫的。” 灰发女孩接上：“对不起，游菱姐姐，我不应该骂你的，我已经知道错了。” 嗯，看来卢鹿埃的谈话完全没作用，这俩人看上去可不像悔改的样子，反而一副被逼迫似的不情不愿。 游菱懒得再和她们废话，摆手赶人：“我听到了。” 大门横在三人之间要关不关的，她在暗，两个女孩在明，阳光分割出明显的界限。 莉莉帕小心抬眼看她：“那你原谅我们了吗？” 游菱面无表情回答：“没有。” 妮露露不解，她从姐姐身后探出头：“为什么？我们不是道歉了吗？” “因为，我有拒绝接受道歉的权力。” 游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外面站着的两个女孩带着茫然的表情被灰尘扑了满面。 “喂，你！” 莉莉帕恨恨地用袖子轻轻擦拭妹妹的脸：“别管了，反正我们已经道歉了，接不接受是她的事。” “可是，”妮露露苦恼的皱起眉头，“我知道了。” 游菱不想管两个人怎么想，既然她们是被逼着来道歉的，那她不接受也该受着。 没道理她要因为两个人可怜就要原谅她们吧。说来说去这一切不都是她们自己造成的，管不住自己的嘴被骂也是活该。 被吵醒了游菱也没有再睡下去的欲/望，她干脆收拾东西，准备一会儿去附近的林子看看。 村庄在山上，可以说哪里都是林子，梅薇思又说得含糊，附近的林子有很多，估计她有得找了。 游菱端出来一个小锅淘米，接着把买的肉干丢进去。 肉干和米饭在火的加热下碰撞，激发出诱/人的香味，粒粒饱满的米粒和只加了盐的肉干，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很不错。 吃饱喝足，游菱出发。 离村庄最近的树林是象棋林，名字来源很普通，和树的形状名字都没关系，单纯是人们瞎起的。 最初人们想了很多名字都被否定，于是就有人提议：“随便起个名字算了，又不是人，还要仔细考虑。” 大家一思考，是这么个理，随便起等于瞎起，谐音下棋，他们就把这篇林子命名为象棋林了。 再远一点的叫围棋林，还有跳棋林、五子棋林、军棋林。 游菱不对这些名字作任何评价，她不理解但尊重。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游魂喊出来问话：“是象棋林吗？还是说在更远点的围棋林？” 梅薇思的魂魄在半空中转悠，晴朗的白天让黑色游魂变得格外清晰。 “不是这两个，应该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吧。” 她前面说得很笃定，后面又开始模糊不清。 游菱想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便顺着她的意思点头：“行，那我们先去比较远的五子棋林。” 少女召唤出魔法阵，现在是契约时间内，她可以用魔法。 和卢鹿埃去城镇没用是不想自找麻烦，她可不想被来来往往的人问来问去。 在林子里被人撞见的话，她就说自己是被老鹰叼来的，照他们这个敬畏大自然生物的个性，肯定会信的。 主打一个自己无辜战术。 梅薇思飘到她身边：“这个能把我也一起转移走吗？” “可以，你是我的契约者，本身就有一起使用的权利。” 当然，她可以随时叫停，主动权依然在她手中，魔法阵也可以带人，只要她想。 魔法阵中的咒文排列完成自动启动，游菱闭眼，狂躁的风刮过她的脸庞。 片刻后，她从一棵大树上跳下，落地后摘掉粘在衣服上的绿叶。 四处巡视一圈没找到血迹，她朝幽暗的林子深处走去。 五子棋林长得很密，茂盛的枝叶挡住阳光，只有点点光斑打在地上。 地上有不少被砍断的树枝，游菱小心避开以免触发什么机关，虽然尽力小心，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踩到一些。 被踩中的枝叶发出嘎吱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很突兀。 游菱停步看了一眼，发现这些枝叶在抖动，随后她意识到不是枝叶在动，是大地在颤动。 前方传来一连串整齐的走路声，“哒哒哒”的似要把大地都踏裂。 游菱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又爬上树，幸好这里的树长得足够茂盛，可以完美遮盖住她的身影。 脚步声快速靠近，她在层层叠叠的枝叶下看到一群穿着白灰色铁甲衣的士兵。 她放轻自己的呼吸，静静看着树下的这群人。 走在最前方的领头人开口，他左边胸口缝制着一个红色的徽章：“分成四路人去找，在天黑前一定要找到！” “好的长官！” 话音落下，一只鸟突然尖锐地叫起来，它不断用鸟喙啄游菱，她的身形因此不稳，有几片树叶掉下去。 领头士兵感官敏锐，立刻就注意到，他抬头往树上看，有那么一瞬间男人眼里闪过惊喜：“小姐，需要帮忙吗？” 正在和鸟斗争的游菱一巴掌打飞捣乱的始作俑者，头也不回地朝更高处攀爬。 “小姐，我们没有恶意！我是隶属于34军团的长官巴顿，”他努力拽着胸口的徽章朝上：“这是34军团的徽章，请您不要怕。” 游菱当然是看不清的，就算看得清她也不会下去。 什么，你说你是军团，是官方的组织？那更不能和我见面了，我做的可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好事。 她一路往上爬直到顶部，耀眼的阳光洒在脸上，是和下方阴冷树林不一样的炽热。 领头人还在坚持不懈地喊她：“小姐，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游菱不理，那只烦人的鸟又追上来，她折了根树枝打它。 玩了一会儿打鸟游戏有些无聊，下方的军队势必要和她对抗到底，站在那不走了。 她还没练就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的绝活，再耽误下去上午就要结束了，她可是早起来这里的。 思考一番游菱还是下去了，没等她说出那个荒谬的理由，巴顿一见到她便单膝下跪：“见过神女。” 跟他一同停留在此地的士兵见状纷纷单膝跪下，异口同声道：“见过神女。” 游菱：“？” “我不是神女，你们认错人了。”她转身想跑，身后巴顿虔诚的声音打断她的步伐。 “不，根据传说，您就是神女，是塔塔西里大陆未来的希望！” 游菱停步：“不是我。” 她知道这个传说，传闻在塔塔西里大陆即将崩塌之时，会从天而降一位异世少女拯救世界。 少女有着至高无上的、可以净化一切邪恶的圣洁力量，她将带领着塔塔西里大陆走上新的未来。 届时，会有四位少年和她共同踏入拯救世界之路。 从此，少女浓墨般的秀发变成纯白色，褐色瞳仁变成红色，她正式成为塔塔西里大陆新的神明。 可她不是从天而降啊，她已经在这个没有魔法的世界生活一年零两个月了。 要真是神女，她还至于过得这么磕碜吗？还会被限制使用魔法吗？她应该是无敌状态吧，什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才对啊！ 游菱向来温和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不是我。” 梅薇思自从她来到这片林子就消失不见，即使她召唤也不出来。 她垂下眼睛，在心中思衬要不要现在和梅薇思解除契约。 但对面的巴顿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郑重开口道：“不，歌尔卟的国师占卜到今日神女会降临在这片林子，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占卜？ 游菱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么荒谬的理由，这比她被老鹰抓过来还要扯。 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去当神女显然是个大麻烦，游菱没有拯救世界的想法。 世界崩塌又怎样，和她有什么关系？ 少女笑出声，梅薇思终于出现：“游菱……” 游菱抬起嘲讽的眼睛看向她，无声询问。 “……求你去吧。” 游菱转头微笑看向巴顿：“我考虑一下，你们可以先离开这里吗？” “不用担心，你们这么多人，我跑不出去的。” 后面一句话带着压抑的怒火，巴顿点头快速带着乌泱泱的人离开。 等他们退开成一个针眼的大小，游菱靠在树上双手抱臂质问：“我为什么要去皇宫？这就是你引我来这里的目的吗，那很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去的。” 梅薇思声音颤抖，抛出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诱饵：“我可以告诉你回家的办法。” 缓了缓，她又补充一句：“回星光大陆。” 游菱顿住，锐利的视线刮在游魂身上：“你从哪知道的？” 梅薇思不说话，黑暗是她最好的掩体。 “可以。”游菱答应，她轻飘飘地说出威胁的话，“别想着骗我，死去的人自然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但还活着的人就不一定了。” 梅薇思早就没有呼吸了，却仍在这刻觉得窒息，如鲠在喉。 “不会的。”她再次消失。 游菱走过去找巴顿，向他表示自己就是神女，可以和他们一起回皇宫。 “什么时候启程呢？” 巴顿眨眼：“按我的意思来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现在是您说了算，按您的时间安排。” 很上道的人，游菱满意：“我要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啊……好的。” 是他们非要说游菱是神女的，梅薇思为了让她符合从天而降也是费劲心思。 怎么不算“神女”呢。 游菱和兵队一起返回村庄，这些士兵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个轿子，她是坐着轿子回去的。 很舒服，她在轿子上躺着，再睁眼就到村子门口了。 巴顿手敲轿子外面：“神女，我们已经到您所说的地方了。” 游菱掀开帘子下去：“谢谢，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来。” 巴顿垂首听命。 她回到破烂的小家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 好不容易赚来的辛苦钱、所剩无几的肉干、她制作的厚布伞、一把木梳、几根发带、几个她穿越带来的首饰、几件她以前的衣服。 锅她带不走，柜子上的药也带不走，她常躺着的椅子也带不走，就留在这里吧。 环视一圈屋内，她能带走的东西居然寥寥无几。 游菱没说什么，安静退出屋子关好门。 她在门外看到等待的卢鹿埃，男人在她手上拿的东西上停留几秒，半晌垂眼笑了一下，笑意有些勉强：“你要离开这里吗？” 他听说了莉莉帕和妮露露早上吵醒她的事，自觉自己没做好协调，便准备了一份礼物来和她道歉。 “对，本来是想去找你和你说的，但既然你自己来了，那我们现在告别吧。” 卢鹿埃抿唇，试图挽留：“梅呢，你不管她了吗？”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听到梅的名字，游菱才从要回家地兴奋中渐渐冷静下来，她移开目光，“拜托你照顾她几天，我会给你支付报酬的。” 说着她就要把钱袋丢给他，卢鹿埃拒绝，说的话听上去像是在讽刺她，却又带着淡淡地自嘲：“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要拿你赚的钱救济别人。我会照顾梅的，你放心吧。” 游菱沉默，她抬眼看卢鹿埃，他避开她的目光。 “……” 她说不清自己这一刻在想些什么，游菱上前几步，垫脚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抱歉。”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卢鹿埃闻到了一股专属于她的香气，又转瞬即逝。 “游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