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豪门》 第1章 小别重逢 隆冬的山村夜里,寒气仿佛能透过厚厚的砖墙,渗入骨髓,何晨晨躺在小时候睡的那张雕花木床上,身下的电热毯烘得被窝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心头那一片纷杂的思绪。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犬吠远远传来,她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屋顶横梁,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十几天前,西格集团周年庆典上的那一幕—— 流光溢彩的会场舞台,众人瞩目之下,蒋拓握着她的手,单膝跪地,那双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眼眸,那一刻亮得惊人,里面只清晰地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紧张而又期盼地等待她的承诺,直到她点头答应后,他动情地将她拥入怀中,所有人都在为他们欢呼……那一刻的悸动、甜蜜、被巨大幸福冲击的眩晕感,至今想起,仍让她心跳失序。 可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潮水般蔓延开的不安,外界或羡慕或嫉妒或质疑的目光,还有网上那些匿名的、带着恶意的揣测……这一切都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在甜蜜的云端与现实的荆棘之间反复摇摆。 正当她深陷于这种甜蜜与不安交织的泥沼中时,枕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心不在焉地拿起来,看清发信人名字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 蒋拓:【开门】 何晨晨瞬间清醒,心脏“咚咚”直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他来了?在这个寒冬深夜,在她老家这个偏僻的村里?她猛地坐起身,连回复确认都不想了,抓紧蹑手蹑脚地披上棉外套,穿过堂屋,小心翼翼地拔掉沉重的木门门闩,将门拉开一条缝。 清冷的月光下,蒋拓果然伫立在门口,他穿着一件深色羊绒大衣,肩头似乎还沾染着山间的夜露,鼻尖冻得微微发红,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笑意和显而易见的疲惫。 “你怎么……”何晨晨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拉过去,紧紧拥入怀中,软绵的衣料裹着寒气,贴上她温热的脸颊,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想我了吗?”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求婚过后,因为蒋浩长的病情耽误不得,所以蒋拓便亲自陪他在海外求医,他们分开快有半个月了。 何晨晨心里柔软一片,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轻推了推他,“先进来,外面冷。” 蒋拓闪身进门,反手轻轻合上门,动作轻巧,生怕惊醒了屋里其他人。他简单环顾了一下这间充满古旧气息的堂屋,目光很快落在只套了件棉外衣的何晨晨身上,眉头微蹙:“冻坏了吧?快进屋去。”他作势还要脱下自己的羊绒大衣给晨晨穿上。 何晨晨忙拦下他的动作,拉着他的手,将他带进自己的房间。 这栋老屋因为常年不住的原因,里面空调也没安装,现下屋子里虽说比外面暖和一点,可是老宅,而且久不居住,还是非常的阴冷。 何晨晨也顾不上许多,不由道:“快把衣服脱了,先上床暖和一下。” 说实话,这地方的确很冷,要知道蒋拓平时出入的场所基本上都有供暖的,所以穿着非常轻便,不过还好他这件骆马绒大衣看着轻薄,保暖性能却极佳,所以也谈不上多冷,但此刻何晨晨邀他上床,他倒没有客气,脱下外套便上床了。 何晨晨看他什么都没带,就一个人过来,不由问他,“你换洗的衣服带了吗?” “行李都在车上,加义车子到了村口开不进来,我就让他先走了。”加义是蒋拓的助理,何家老宅位于这个偏静的古村落深处,里面还保存着以前的建筑道路,所以村路很窄,车子根本无法通行。 何晨晨不由蹙眉,嗔怪道:“这么晚你怎么一个来找我,也不提前跟我说,我们这地方路窄又到处是小池小塘的,晚上还有野狗,你这样走夜路也很危险好不好。” 何晨晨边说着边上前将他的被子盖好,蒋拓不由低笑,在她铺好床转身要走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双手环在她的腰身,指尖摩挲着她的指节,尤其是那枚戴着求婚戒指的手指,火热的唇轻触她的耳垂,“晨晨,”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快说,你想不想我?”他这一路风尘仆仆,直接从美国转机过来的,真是一刻时间都没耽误。 昏黄的灯光中,他的目光灼热,声音喑哑,似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何晨晨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由转头避开他火热的眸光,轻轻地挣扎,带着羞赧,“不告诉你……”她才不要回答这么肉麻的问题。 蒋拓将头埋进她香软的脖颈,轻叹:“我转了三次航班,坐了二个小时的车子,从村口找到你家,又花了半个小时,就是为了尽快见到你……”那股霸道的劲倏地收敛了些,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流淌在脖颈处火热的气息,发出的语调,竟流露出一种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似乎委屈声音。 他在向她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何晨晨突然有种被爱意包裹的感觉,心底那点因为环境和规矩而产生的抗拒,在他这番笨拙却真挚的表白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她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鬼使神差地转身搂住他的脖颈,带着一种被爱意驱使的冲动,主动将自已柔软的双唇,轻轻地覆盖上了他微凉的唇瓣…… 这就是她的回答。 这个吻,生涩,短暂,却如同燎原的星火。 蒋拓猛地一僵,他万万没想到,一向羞涩内敛,甚至有些被动的何晨晨,会在此刻突然如此主动,几乎是本能地,他反应了过来,手臂收紧,将她更紧密地箍进怀里,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 然而,就在何晨晨几乎要彻底迷失在这片炽热的漩涡中时,蒋拓却毫无预兆地、猛地停了下来!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两人的气息还炽热地交织在一起,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淡淡的白雾,蒋拓的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欲念如同黑色的火焰还在燃烧,但某种更强大的克制力,正艰难地与那火焰抗衡。 何晨晨迷蒙地睁开眼,不解地望着他,脸颊绯红,眼神湿润,带着被骤然中断的茫然和无措。 蒋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体内翻腾的躁动,他伸出手,指腹有些粗粝地擦过她微肿的唇瓣,动作却带着一种与他此刻状态截然不同的温柔。 他看着她,声音因为情动和克制而沙哑得厉害,“不行……”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上何家,而且他还在更重要的任务——上门提亲!如果再如此缠绵下去,他真的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 而且他们的第一次已经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了,他不能再什么都不管地放任自己了。 何晨晨望向他带着痛色和无比珍视的眼眸,突然明了——原来,他所有的停顿和克制,源头竟是对她小心翼翼的珍爱。 “我去和奶奶睡,晚安。”她虽然不懂男人,可是知道此刻自己离开或许才会让他放松下来。 蒋拓不敢留她,深呼一口气后,也轻轻道了声:“晚安。” 第2章 秘密 何晨晨这次回来,是因为奶奶今年特意嘱咐她冬至前必须回来祭祖。集团年会上那场盛大的求婚,订下了她的终生大事,而她的终生大事,必须要亲自告诉一个人…… 来到奶奶房间时,见奶奶还没有睡下,正靠坐在床头,戴着老花镜,迎着光,出神地望着手里的一个用干净软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这个场景何晨晨从小到大,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奶奶,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何晨晨轻声走过去。 奶奶抬起头,眼圈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她颤巍巍轻抚着软布里的一张用透明塑料膜仔细塑封好的黑白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边角磨损,塑料膜表面也因为无数次摩挲而显得有些模糊,但依然能清晰看出上面是一个年轻男孩的样貌。 男孩穿着白衬衫,头发梳理得整齐,面容俊俏,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嘴角那抹自信的笑容边,两个深深的小梨涡,仿佛盛满了阳光与朝气。 而那小梨涡,与何晨晨的如出一辙。 “晨晨……”奶奶的声音带着未褪的哽咽,手指颤抖地抚摸着照片上男孩的脸,仿佛想透过冰冷的塑料膜触摸到早已逝去的温度,“你爸爸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啊……” 何晨晨知道奶奶又在想她的爸爸了,是的,她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身世,其实于她,她觉得也无关紧要,所以也不跟任何人提起,但是这却是事实:她其实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她现在的爸妈,实际上是她的叔叔婶婶,她是六岁那年过继给他们的。 “晨晨,你知道吗?”奶奶的泪水又涌了出来,顺着眼角的皱纹蜿蜒而下,“你爸爸……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操过什么心,他懂事,孝顺,学习也是顶拔尖的……” 奶奶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惋惜和作为一个母亲最深切的骄傲与痛苦,她早年丧夫,一个人含辛茹苦带着两个儿子,小儿子调皮捣蛋,读书不成器就算了,还处处惹事生非,唯有这个大儿子,聪慧、努力、体贴,是她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亮和支柱。她常常庆幸,虽然命运夺走了她的丈夫,却给了她一个如此优秀的儿子作为补偿。 可谁能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将那束光彻底掐灭,也将她的人生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他走的那天……你还那么小,刚出生,像只小猫崽……”奶奶看着何晨晨,眼泪掉得更凶,“我当时……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抱着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是有你,奶奶……奶奶可能真的就跟着他去了……” 是的,她的第二个秘密就是她的生日其实是他生父的祭日。 奶奶哭着,握住何晨晨的手,那双手干枯冰凉,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力量,“所以我才给你取名‘晨晨’……清晨周而复始,永不停歇,代表着希望与光明……那时候,奶奶眼前全是黑的,看不到一点亮,你的出生像太阳光一样,给奶奶一点活下去的念想……如果没有你,奶奶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何晨晨静静地听着,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酸水里,又胀又痛。她看着照片上父亲那清澈的眼,带着梨涡的笑容,感受着奶奶话语里那跨越了二十多年仍未消散的剧痛。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名字的寓意,但奶奶却从未像今天一样,向自己袒露她的悲痛与当时的绝望。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塑料膜上父亲笑容的轮廓,那上面有许多反复抚摸留下的模糊痕迹,她从未见过他,从未感受过他的怀抱,听过他的声音,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感情是她特别渴望又始终缺失的,那便是毫无保留的、来自父母的爱。 奶奶的爱深沉,却始终笼罩在失去儿子的巨大阴影之下;小叔小婶对她或许有些同情吧,至于爱,她从不想去确认,因为她知道,这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正是因为这种深刻的缺失,她才很容易被人打动。程易景当初稍稍用心待她,她便觉得那是温暖;蒋拓强势又霸道地闯入她的生活,给予她前所未有的关注与呵护,哪怕之前还会有各种怀疑,但她全身心相信他后,她会义无反顾朝他奔去。 其实身边也有一些知心朋友委婉地提醒过他们的感情不现实,让她想好退路,可她不想去考虑,因为她太想体会,被一个人全心全意、毫无负担地爱着,究竟是什么感觉。 这些深埋心底的心事,她从未对任何人言说,此刻看着奶奶如此伤心,她更不忍心再增添老人的烦恼,只是默默陪伴在老人身边。 第3章 提亲 早上何妈妈第一个起床,正准备穿过堂屋到厨房烧饭,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猛然一惊,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原本空旷的堂屋中央,此刻竟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盒:有各种名贵的滋补品,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茶叶烟酒,甚至还有好多件她也认不出牌子的大衣…… “他爸!他爸你快来看!”何妈连忙朝里屋里喊。 何瑞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这满屋的礼品,也愣住了,夫妻俩面面相觑,正疑惑着是哪位贵客不声不响地来了,就听到天井那边传来女儿带着嗔怪又甜蜜的声音,“你看,吓到我爸妈了吧!”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女儿和准女婿蒋拓正站在天井旁那架有些年头的旧水缸边,朝他们打招呼。 蒋拓身姿挺拔,即使穿着简单的深色大衣,也难掩那股与这小院格格不入的矜贵气度,何晨晨则微微依靠在他身侧,脸部线条柔和,耳根泛着淡淡的粉色。 “小蒋,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何瑞又惊又喜,连忙上前,脸上的笑容堆得满满的。 蒋拓脸上露出一抹礼貌的笑容,迎上前几步,“叔叔阿姨早上好,我昨天晚上到的,时间太晚,就没打扰您二位休息。”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的!”何妈也反应过来,喜出望外,看着满屋的礼品,又是心疼又是高兴,“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得花多少钱啊,太破费了!” “阿姨您别客气,”蒋拓语气诚恳,带着对长辈的尊重,“这是小辈看望长辈应该有的礼数,不算什么。” 一家人正围着蒋拓说话,奶奶也慢悠悠地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蒋拓,她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了然地笑了笑——昨夜何晨晨已经悄悄跟她报备过了。她看着还有些懵懂的儿子和媳妇,开口道:“好了,小蒋难得来一趟,别光站着说话,赶紧的先去准备早饭,让孩子热热乎乎地吃一口。” 何爸何妈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应声,一个去厨房生火,一个赶忙搭下手,脚步都带着轻快的节奏。 早餐被摆放在了堂屋那张厚重的八仙桌上,虽然是在老家,但何妈拿出了看家本领,熬得浓稠喷香的白粥,用的是本地特产的细长米,米粒清香,里面还放了提鲜的小虾米;稻田里散养的鸭子下的蛋,腌得恰到好处,筷子一戳,红油就“滋”地冒了出来;还有她最拿手的春饼,薄如蝉翼,配上炒好的小菜,卷起来一口咬下,满是家常的温暖滋味。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气氛是其乐融融,蒋拓虽然是第一次到何晨晨的老家,但之前在上海见过何爸何妈几面,倒也不算陌生,何瑞兴致很高,不停地给蒋拓递吃食,问些工作是否辛苦、父亲身体好没好些之类的家常话。 蒋拓一一有礼貌的回应。 何家对蒋拓的“实力”有一个模糊的认知,之前去上海送儿子上大学,就是蒋拓接待的,知道他是大公司的老总,年轻有为,家境极好。 但“极好”到什么程度,他们并没有具体概念,或许就是可以随便拿出一套上海繁华地段的房子接待他们,还有好几个下属可以供支配的。那种可以轻易撼动资本市场、关系网盘根错节直达上层的顶级豪门,距离他们的生活实在太远,想象力难以触及。 然而,这种模糊的认知,在早餐结束后,被蒋拓的一个动作具象化了。 吃完早饭,大家坐在前厅,蒋拓直接他从大衣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薄薄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盒子,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张黑色的,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银行卡。 他将盒子轻轻推到桌子中央,规规矩矩,神色甚至带着一丝晚辈的恭谨,开口说道:“奶奶,叔叔,阿姨,这次来,除了看望大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辈,最后落在奶奶脸上,“我是想来向何家提亲,希望能娶晨晨为妻。” 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蒋拓继续道:“我不太懂咱们这边具体的规矩,怕有什么疏漏,所以,这张卡是我的一点心意,当然如果按照习俗,还需要准备什么,或者有什么特别的礼仪要办,请您们一定告诉我,我一定会力按照这边的要求来办。” 何瑞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张黑色的卡吸引住了,他虽然不认识这种特定银行的顶级贵宾卡,但光看那质感,听蒋拓那轻描淡写却又分量十足的语气,就知道里面的数字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他心头一阵狂跳,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激动和欣喜的笑容,女儿能嫁给这样出手阔绰、又真心待她的男人,他这做父亲的,简直是一百个满意!后半辈子,似乎可以无忧了! 何妈也是又惊又喜,但相较于丈夫对财富的直接渴望,她更多的是一种诚惶诚恐,她拉了拉何瑞的衣袖,忙对蒋拓说:“哎呀,小蒋,你……你这太……现在你们年轻人结婚,哪那么多老规矩!只要……只要晨晨喜欢你,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我们做父母的就心满意足了!真的,没什么特别要求!” 她是个朴实的女人,巨大的财富砸下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想表达自己并非贪图钱财。 何晨晨坐在蒋拓旁边,从他说出“提亲”两个字开始,脸颊就烫得厉害,羞涩、甜蜜、以及对未来的憧憬,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该做什么。 然而,一直沉默的奶奶,却在此刻缓缓伸出了手,她没有去看那张卡,而是轻轻地将盒子推回到了蒋拓面前。 这个动作,让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了几分。 奶奶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看着蒋拓,声音缓慢而清晰,“小蒋啊,你有这个心,奶奶知道,但是,提亲这事儿,自古以来,都得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给自己提亲的道理呢?” 她的话语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蒋拓微微一怔,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悦,反而更加谦逊,他立刻解释道:“奶奶,您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我父亲前一阵子在美国做了换肾手术,目前还在休养,近期实在无法长途奔波,至于我母亲那边……”他语气平稳,没有丝毫闪烁,“我会尽快安排时间,让两家人见面,正式向您和叔叔阿姨提亲,一定会按照礼数来,请您放心。” 他没有丝毫争辩,完全尊重奶奶的意见,态度诚恳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奶奶听着,脸上神色稍缓,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似乎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唉……孩子,结婚是两个家庭的大事,一定要有大人坐下来,好好沟通才行,光靠你们两个孩子,很多事……说不清楚,也定不下来。” 她担心的,不仅仅是礼数,更是担心孙女儿没有得到对方家庭的真心认可,如果父母都不出面,那这门亲事,在她看来,就少了最重要的根基,她如何能放心? “是,奶奶,您教训的是。”蒋拓从善如流,立刻应承,“是我太心急了,我会尽快安排两家父母见面,把婚事定下来。” 听到蒋拓如此保证,奶奶紧绷的脸色这才真正缓和下来,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同意了这一步。 而坐在一旁的何晨晨,在羞涩之余,听到奶奶要求许鹿鸣亲自上门,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太了解许鹿鸣了,她刚上任西格集团的董事长,现在忙得要命,她的行程都是以分钟计算的,最近更是全球飞来飞去,让她特意抽出时间来提亲?何晨晨下意识地就开始担忧——许总那么忙,会不会没时间?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她了?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才是这场提亲的主角,是未来的新娘,反而习惯性地站在了下属的角度,为上司考虑起行程安排的可行性来。 奶奶没有再给众人更多商议的余地,她看着蒋拓,又对何晨晨说:“你带小蒋到外面逛逛吧,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何晨晨心领神会,也正想找个机会和蒋拓单独相处。 摆脱此刻堂屋里这混合着喜悦、惶恐、审视与期待的复杂气氛,便顺势起身,拉着蒋拓一起外出,她想带他好好看看这个她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第4章 逛逛 一出院门,脱离了长辈们的视线,何晨晨立刻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轻快了许多,她侧过头,看着身边身姿挺拔、眉目俊朗的蒋拓,忍不住“噗嗤”一声低笑起来,眼角弯弯,梨窝深深。 “笑什么?”蒋拓挑眉,有些不解地看她,冬日的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他惯常的高冷。 何晨晨抿唇一笑,眼眸亮晶晶的,“刚才在屋里,还真有点担心你会不会突然拍桌子呢。” “拍桌子?”蒋拓失笑,伸手想去捏她的脸蛋,“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何晨晨灵巧地往后一缩,笑道:“那可说不准,我可是亲眼见过你好几次跟人说话,都是‘别废话’,‘按我说的做’,‘就是没得商量’,”她故意学着蒋拓的声音表情,接着又捂嘴笑道,“哪见过你这么……嗯,恭恭敬敬,乖乖挨训的样子?” 她想起他刚才在奶奶面前那副诚恳认错、虚心受教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蒋拓简直判若两人。 蒋拓闻言,倒是没有否认自己脾气不好的事实,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又不傻,况且那是你奶奶,就是我奶奶,我怎么能顶撞她?” 在这件事上,他倒是分寸感十足,显得格外明事理。 何晨晨看着他这副“我很讲道理”的样子,心里甜丝丝的,却故意逗他,“哎!本来以为前方一路坦途呢,现在看来道阻且长呀——” 她话音未落,蒋拓长臂一伸,就把她捞进怀里,语气霸道:“再难办,我也办定……” “哎呀!别动手动脚的,这可是在大马路上!”何晨晨跳出他的臂弯范围,脸颊微红地嗔怪道,“注意点影响,蒋代表。” 蒋拓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空落落的怀抱,又瞥了一眼确实不算隐蔽的村道,悻悻地收回了手,但眉头却微微蹙起。 他做事向来目标明确,效率至上,想要什么,通常都能立刻办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提亲”这件事上,刚开口就碰了个软钉子,虽然理智上完全理解并尊重奶奶的意见,但心里那股习惯性的掌控感落空,还是让他有些不习惯的烦躁。 何晨晨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却并未受他情绪影响,她心情颇好地主动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往村子中间走去,“别皱眉头了,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这个隐匿于山水之间的古村落,仿佛被时光遗忘的明珠,近些年古镇旅游如火如荼,但商业化的浪潮似乎有意绕开了这里,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旁是白墙黛瓦、斑驳陆离的明清老宅,檐下的石刻、木雕虽显沧桑,却依稀可见昔日的精美,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扛着相机的游客慢悠悠地闲逛,享受着免费的,未经雕琢的静谧时光。 何晨晨如数家珍地充当起导游,她带着蒋拓走上村中横跨小溪的明代石拱桥,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粗糙的桥栏,饶有兴致地介绍这座桥的建造背景;环抱村口的银杏树,跟他说她小时候和小伙伴吃银杏果中过微毒的趣事;然后又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去何家的祠堂。 何氏宗祠坐落在村落的核心位置,黑漆木门,飞檐斗拱,庄严肃穆,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木料、香火和岁月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祠堂内部宽敞,梁柱粗壮,虽显古旧,但那种累世书香、诗礼传家的底蕴却扑面而来。 何晨晨指着正中央神龛上两幅穿着明代官服的画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家族自豪感,对蒋拓介绍道:“看,这是我们何家的始迁祖,听族谱记载,是跟着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起义的,立过军功,官至正五品大都尉,告老还乡后,就选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定居下来。” 她的手指划过侧面那一排排密密麻麻、刻满名字的牌位,“这些都是我们何家历代的先人,你看,从三世祖到十世祖,基本上都是读书人,出过举人,甚至还有进士呢,我们家啊,到我曾祖那一代,都还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她说着,想到早逝的爷爷与父亲,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伤感和无奈,转头看向蒋拓,“只不过后面……唉,可以说是彻底没落啦。” 蒋拓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那些承载着厚重历史的牌位,他能感受到这个家族曾经有过的辉煌与文脉传承,看到何晨晨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不由打趣道:“何小姐可不要太谦虚了,据我所知,我们家太太爷爷那一辈,还在潮汕打渔呢,是地地道道的渔民。” “真的假的?”何晨晨被他逗笑,“我怎么看集团介绍上说我们集团是在泰国发展起来的。” “那就是我太爷爷那一辈的事了。” 两人说笑着在祠堂里慢慢走着,忽然,何晨晨在一个不算起眼、但位置靠前的牌位前停下了脚步,那上面清晰地刻着“显考何公昱达之灵位”。她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决定在一起,有些事就不该隐瞒。 她指着那个牌位,轻声对蒋拓说:“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蒋拓顺着她指的方向,低头仔细看了看,却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便回答:“不知道。” 何晨晨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她说完,预想中蒋拓会露出惊讶的表情,然而蒋拓只是微微顿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心疼地握住何晨晨的手,低喃:“原来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下轮到何晨晨吃惊了,她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你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她觉得蒋拓的反应有些太平静了。 蒋拓看着她讶异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晨晨,你以为西格集团是什么地方?尤其是你应聘的还是私人助理这样敏感的职位,在你入职之前,人力资源部就已经做过非常详尽的背调……”在背调表里,何晨晨生父生母一栏,都写着“殁”这个字眼。 “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也不跟我说。”何晨晨轻咬下唇,低声问他。 他顿了顿,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异常认真,“这些事情,是你过去的经历,它们是你的一部分,但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看法,更不会影响我爱你,只会让我更心疼你。” 何晨晨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世是个任何人都不知晓的秘密,却没想到,他早已知晓,并且接纳了全部的她。 奶奶昨晚还在纠结这个“秘密”到底要不要现在说,生怕这个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甚至刚才在路上她还收到了爸爸的微信消息,让她不要带蒋拓去祠堂,意味着他也不想让蒋拓知道自己的身世,殊不知,在蒋拓这里,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她忽然觉得之前的那些担忧,有些可笑,又有些莫名的感动。 * 从祠堂出来,何晨晨的心情明显更加轻快了,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她拉着蒋拓,穿过几条窄巷,沿着屋后一条长满青苔的石阶小路一直往上走,小路尽头,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冬日里竹叶依旧苍翠,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幽静。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湖泊如同镶嵌在山谷中的碧玉,呈现在他们面前,湖水清澈,倒映着四周的青山和蓝天白云,波光粼粼,静谧而优美,更引人注目的是,湖心矗立着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远远望去,像一颗迷人的绿宝石。 何晨晨兴奋地指着湖心岛,声音都带着雀跃:“这就是我家的湖,湖中间那个小岛,就是我小时候的乐园!” “这就是你提过的满是萤火虫的地方吗?”他记得有次她喝醉了,和他说过这里。 何晨晨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只是眼神发亮,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小时候,奶奶经常带我到岛上纳凉,春夏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美,春天的时候,岛上的桃树会开满粉色的花,满岛都是,夏天湖面上全都是萤火虫,可惜啊……” 她的语气低落下来,带着惋惜,“现在船也没了,岛也荒了……” 蒋拓环视四周,湖水清澈,环境清幽,远处是古朴的村落轮廓,近处是茂林修竹,确实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原生态美景,他凭借商人的敏锐,立刻看到了其中的潜力,不由赞叹道:“这个地方真的很不错,山水环绕,古村做衬,比很多过度开发的古镇有韵味得多,如果好好规划,打造成一个高端的、注重生态和文化体验的旅游度假地,前景应该很好。” 何晨晨原本只沉浸在回忆和对现状的惋惜中,听到蒋拓的话,愣了一下,“开发?谁会开发这里啊?” “你啊,”蒋拓看着她纠结的小脸,笑了笑,语气轻松却带着强大的底气,“你现在有实力去想这件事,如果你真的想为家乡做点什么,又希望它能良性发展,我可以帮你联系专业的团队,做一个详细的可行性评估和规划方案,你想做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做起来。” “我自己?”何晨晨惊讶地指着自己,眼睛瞪得圆圆的,“我……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蒋拓挑眉,语气里是对她全然的信任和支持,“你有想法,有对这里的感情,我有资源和团队,你想做,我们就能做,这比你想象的要简单。” 何晨晨的心,因他这番话而怦然跳动起来,她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有机会,为这个生她养她的古老村落做点什么,一个模糊而令人兴奋的念头,开始在她心中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