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男主的官配觉醒后》 第1章 第一章 婚变 “感天地之灵,以日月为鉴,邀四方来客,聚诸天灵杰,共证我太微宗继承人祁湛与弟子谢兰茵结契大典。” “纵仙途千难万险,亦同心不弃,共结道侣之盟!” 白玉铺就的大殿内,到处挂满了喜庆的红,玄鸟彩鸾盘旋天际,并蒂之花吐露芬芳。 穿着紫色长袍的太微宗掌门凌虚真尊,广袖随风浮动,目光静如深潭,目光温和又不失严肃地望着眼前的弟子,掷地有声地问道:“祁湛,谢兰茵,你二人可愿在证心石前起誓,从今日起结为道侣,生死相依,永世为好?” 站在证心石旁的少女,一身火锦织就的华丽婚服,身披灵光冠戴明珠,宛若空谷幽兰,姿容秀美绝伦。 她缓缓回头,看向身侧同穿婚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丰神俊朗,剑眉星目,也正温柔地凝望着她,眼底是如涟漪般清晰可见的情愫。 谢兰茵见状,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悸动。 这一天她等的实在太久了。 在她初入宗门,被其他弟子嘲笑出身低微时,是祁湛主动站出来替她说话,此后她便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 如今他们历经艰难险阻,终于可以在所有人的祝福中结为道侣,她的双手都止不住颤抖。 “我愿起誓,”她看向对自己轻轻点头的师父,再看向凌虚真尊,一双眼睛如被灵泉洗过般坚定,毫不犹豫道:“我谢兰茵,愿当着证心石的面起誓,从今日起与祁湛结为道侣,同修大道共渡雷劫,纵天崩地裂仍真心不改。如违此誓,我谢兰茵愿万劫缠身,形神俱灭永无来生!” 说完誓言她眼角微红,眼里却带着明显笑意。 她很确信对祁湛的心意,并笃定自己不会违背。 如果食言,即便万劫不复,也是她自食恶果。 “这么重的誓言?”四周宾客纷纷露出惊讶的目光,“没想到长宁真君的弟子竟对祁湛如此情深义重,怪不得凌虚真尊会当证婚人,这般深情,实难辜负啊。” “听说这谢兰茵常常跟着祁湛外出历练,两人年纪相仿,生出情意也是理所当然。” “只等他们同时将手放在证心石上,誓言便会通过天道印证,给二人拓下灵魂印记。” “可叹这祁湛是修真界少有的天骄,兜兜转转竟然和宗门的师妹结契,属实让人难以接受。” “这有什么?祁湛虽天赋过人,但这谢兰茵也不是无名之辈,她可是天品冰灵根,大宗门都抢着要的好苗子。” “……” 谢兰茵将手轻轻按在了证心石上,证心石感应到她的心意,开始发出震震颤动。 祁湛见状往前走了一步,也将手放了上去。 两只同为剑修的手,一只莹白如玉,一只指节分明,光看着就般配极了。 谢兰茵眼神微动,很想握住祁湛的手,感受他掌心的温度和指腹的茧痕,然而她更期待的却是祁湛的誓言。 只要他跟自己心意相通,他们的命运就会彻底交融,此后神魂相契永不分离。 她看着祁湛英俊至极的面容,眼底堆积了太多期待,她暗想祁湛会说出什么呢,他是不是也会说情浓的话。 众目睽睽下祁湛终于开口,他深深看向谢兰茵,目光坦荡而诚挚,“我祁湛愿对证心石起誓,从此以后与谢兰茵休戚与——”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用鞭子抽坏了大殿的门—— “你敢!” 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随之而来的是殿门重重摔在地上的闷响。 “轰隆”一声,打断了还在进行的道侣仪式。 “你敢!!”一道绯色的身影从大殿外走过来,手中的墨蛟鞭甩的赫赫生风,不仅打烂了殿门,还将太微宗上空的鸾鸟和四周盛开的并蒂莲一并抽了个粉碎! “祁湛!” 突如其来的惊变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纷纷转身朝外看去,只见那道身影越走越近,很快便露出了娇美至极的面容,本是惊才绝艳的容貌,却因眉间的凶色显得格外凌厉。 “祁湛,你胆敢与他人结为道侣!” 女子站在大殿门口,一双美目冷冷盯着证心石前的祁湛,目光尖锐至极,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对我做过什么?” 看到来人的瞬间,祁湛神色微变,下意识收回了放在证心石上的手。 谢兰茵跟他一起回头,看到女子时,眼中划过疑惑不解之色。 “是万剑宗掌门之女云瑶!” 很快就有宾客认出了女子,“她怎么来了?” “太微宗好好地举行道侣大典,万剑宗的人过来做什么?” 万剑宗和太微宗同属修真界三大宗门之一,但因为一些陈年恩怨,两个宗门早在百年前就成了宿敌。 此次道侣大典,太微宗并未邀请万剑宗。 “这云瑶和太微宗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来破坏结契仪式?” “如此行径,半点也没有掌门之女的教养!” 然而更多人却嗅到了异样的气息,云瑶敢选在这个时候过来,还对祁湛如此趾高气扬,足以说明两人之间的猫腻。 她不怕得罪太微宗,也不怕得罪祁湛,这般跋扈,必然是有大倚仗。 而这个倚仗,绝不只是她背后的万剑宗。如果万剑宗能对付太微宗,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能分出胜负。 那她过来做什么?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间,云瑶的目光扫过祁湛身边的谢兰茵,眼角微扬,喉咙里发出不屑的冷笑。 “今日倒是个好日子,要不是我得了消息,还不知道你们好事将近,我这个万剑宗的旧人,也该过来送份大礼不是吗?” 话音未落,她就一鞭子抽向两人中间的证心石,锋锐的鞭风,几乎要撕裂谢兰茵的嫁衣。 谢兰茵后退一步,心中立刻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云瑶突然出现,话锋直指祁湛,到底想做什么? 她和祁湛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并没有太大交集,她为何一副被辜负的模样? 前所未有的迷茫就像烟雾笼罩了谢兰茵。 她侧目去看祁湛,却见他死死盯着云瑶,神色复杂到看不真切。 谢兰茵呼吸一顿,满心期待化作了不可名状的惶然。 “够了!”长宁真君一挥袖击溃了云瑶的攻击,飞身挡在谢兰茵面前,“今日是太微宗大喜之日,你身为万剑宗弟子若想破坏结契大典,休怪我替万剑宗清理门户!” 说完,她眼中出现了明显的不耐。 作为谢兰茵的师父,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弟子的婚礼。即便是万剑宗也不行。 云瑶被罡风波及,捂住腹部连连后退几步,双眼赤红,仿若疯魔般狠狠瞪着几人,“好啊!好啊!” 她怒极反笑道:“你们太微宗既然如此绝情,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她的目光从长宁真君划过谢兰茵,最后停在了祁湛身上,胜券在握道:“怎么,你忘了在玄幽秘境跟我发生的事?” 祁湛瞳孔剧烈收缩起来。 虽然他在看到云瑶时心里就有所猜测,可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变了脸色。 “奉劝你不要胡说八道!”他面色冷沉,低声警告道:“这是太微宗,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 “怎么?敢做不敢认?”云瑶仰头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绝世大笑话,“要我接着提醒你吗?玄幽秘境,你我都中了瘴毒。”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玄幽秘境,那不是净灵草生长的地方吗?瘴气越多的地方就越能找到品阶高的净灵草,可祛除身体里的丹毒。” “但这净灵草生长的地方有喑蛇驻守,蛇毒和瘴气交融在一起会形成喑毒,而这喑毒可不好解。” 喑毒顾名思义就是淫-毒。 一旦吸入过多,必须要男女交-合才能彻底解毒,否则就会灵根尽毁沦为废人。 “看这样子,祁湛和云瑶是在秘境里有了交集。” 众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成了修真界最大的笑话。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风流韵事,太微宗不给万剑宗一个说法可不行。” “这云瑶找上门,也是人之常情。” “荒谬!”长宁真君自然也听到了这些私语,立刻将身后的谢兰茵完全遮掩,面无表情道:“空口无凭,休想将你的丑事推到太微宗头上,再不速速离去,定要教你付出代价!” 云瑶行事恶毒,想让今日的道侣仪式成为修真界的笑柄,她绝不会答应。 熟料云瑶完全不害怕,反而向前走了几步,饶有兴致道:“要我证明呀?” 她伸出纤纤玉手,眼波流转道:“哪位前辈来替我把个脉,看看我这肚子里究竟怀着谁的骨血,又是谁在玄幽秘境里对我弃之不顾?让我拖着厚重的身子也要来替自己讨个公道。” 此话一出,大殿内落针可闻。 云瑶居然有了身孕? 谢兰茵如坠冰窟,蓦然看向不远处的祁湛。 祁湛却没有看她,而是死死盯着云瑶的腹部,眼中满是意外之色。 谢兰茵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喉咙仿佛被万根银针堵塞,连呼吸都觉得刺痛。 玄幽秘境内,她一直找不到祁湛,原来他竟是和云瑶在一起吗? 在她为了找他身受重伤时,他却在和云瑶缠绵解毒? 众人看向云瑶微鼓的腹部,才想起她闪躲长宁真君的罡风时,特意捂住了肚子。 “这——” 大殿内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怪不得要挑这时候来,若无名无分生下孩子,母子俩岂不成了外人?” “太微宗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就算有再大的仇怨,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还好万剑宗提前得到了消息,否则掌门之女可就要受委屈了。” “天意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毁了道侣大典。” 毁了吗? 谢兰茵看向难掩得意的云瑶,再看向极力隐忍却还是露出期待之色的祁湛,这分明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啊。 只差一句誓言,她就能和祁湛结为道侣了。 Ps:新书来啦,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提前收藏,谢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婚变 第2章 第二章 结果 云瑶似乎还嫌自己掀起的风浪不够大,目光挑衅地看向长宁真君,似笑非笑道:“要不,就让传闻中的剑道魁首来看看,瞧瞧我这肚子里怀的究竟是不是太微宗继承人祁湛的骨肉?” 她毫不犹豫的指名道姓,语调倨傲目光尖锐,似乎笃定自己可以拿捏太微宗。 毕竟,太微宗兼修中庸之道,早在两百年前便想通过怀柔之策成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 可惜有万剑宗和海外蓬莱跟凌虚真尊对着干,再加上魔族时常来犯,太微宗分身乏术,最后也只能放弃。 但凌虚真尊看重脸面,如今云瑶已经怀了身孕,就算毁了谢兰茵和祁湛的道侣仪式,他也不会在明面上为难。 长宁真君冷冷盯着云瑶,眼底满是厌恶,“你既然有了身孕,为何不提前告知,偏选在这时前来,究竟抱了什么心思你心知肚明。” 云瑶面不改色,“前辈可太高看我了,这两日我连夜赶路,全都是为了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他父亲对我们不管不顾,我却不能不为他着想啊,谁知这时间就是这么巧。” “你要是觉得我居心不良,我带着孩子撞死在这大殿里也不是不行。”说完她佯装去触柱。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齐齐传出来,祁湛和凌虚真尊同时飞身拦住她。 祁湛大手一伸,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掌心护住她微鼓的腹部,眼中一片焦急。 原本还窸窸窣窣的宾客,在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了兴味的目光。 这祁湛,分明就是对云瑶有情啊?否则哪会被人稍稍威胁,就立刻做出这般焦急姿态来? 谢兰茵站在原地,她静静看着祁湛将云瑶护在怀里,难掩关切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瑶红着眼睛撇过头,一副被他重伤至深的模样,“你管我,你不是要和其他人成亲了吗?” 她满脸负气:“我就算是死在太微宗,也跟你毫无干系!” “胡说。”祁湛扶住她的肩膀,冷硬的语气逐渐软和下来,“你都有了我的孩子,我怎会弃你不顾。” 这话一出,大殿内又是一片死寂。 如果祁湛对云瑶这般在乎,那今日的结契大典就真正成了笑话。 “祁湛!”长宁真君勃然大怒,“你胆敢再说一遍!” 祁湛抬起头,才看到不远处的谢兰茵,她穿着火红色的嫁衣,早已从长宁真君的身后走了出来,正无声看着他和云瑶。 他喉咙微涩,却没有放开云瑶的手。 “是我的错,”他松开云瑶,大步走到长宁真君面前,双膝跪下来,低着头道:“是我对不住兰茵,请师叔责罚。” “祁湛!”云瑶小跑着到他身边,又嗔又怒道:“你跪她做什么?你最对不起的人明明是我。” 祁湛却推开了她的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宁真君此时已经被气得浑身颤抖,“祁湛,你忘了当初求娶兰茵的时候都说过什么,你答应过我,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你当时也像现在这样跪着求我,说永远不会负她……” 长宁真君缓缓握住腰间的剑柄,“我就这一个弟子,她从小就跟着你到处跑,为了不拖累你的脚步,偷偷去学炼丹符阵,多少次为你身受重伤,你竟敢如此折辱她……” “师姐,”凌虚真尊及时上前制止,“此事太过突然,你我谁也没有预料到,但事出有因,若非在玄幽秘境内身中瘴毒,也不会出现今日之事。” 他挡在了祁湛面前,低声劝解道:“我知你心里有气,但此事关乎太微宗,你我都需要冷静下来。” 相比起道侣仪式,太微宗的颜面更加重要。无论如何,凌虚真尊都不会让她在大殿内动手。 “那兰茵呢?”长宁真君不肯退步,“她就合该被这对贱人欺辱吗?这云瑶专门挑在此时前来,分明是想毁了兰茵,让兰茵生出心魔,如此恶毒实在该死!” 她冷冷盯着云瑶,已经将她看做了死人。 云瑶双手抱住祁湛,故作害怕地说道:“你师叔都要杀我了,你还要跪着吗?” “我可以补偿。”祁湛抬起头,咬紧牙关道:“我自知对不起兰茵,绝不会让她再受到非议。” 补偿? 长宁真君看着大殿里的宾客,这些都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今日的事恐怕早已传遍**寰宇,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把她的徒弟踩在脚下践踏,怎么补偿? 他们有什么资格提补偿?! “你能补偿什么?”她怒不可遏道:“你如若真的愧疚,那就自废修为,带着这个贱人滚出太微宗!” “师姐!”此话一出,不仅凌虚真尊心惊,在场宾客无不瞠目结舌。 “长宁真君这般在乎徒弟吗?” “那可不?”有知情人士道:“长宁真君几百年来只有这一个弟子,听说十几年前,她在途径某个凡人国家时,特意将谢兰茵带了回来,给她取名带她修炼,可谓是捧在掌心里的宝贝。” “不仅如此,谢兰茵在太微宗的地位比祁湛还要高,听说祁湛年少时想跟长宁真君学长生无极剑,但长宁真君不愿意,只愿教谢兰茵这一个弟子。” “祁湛可是修真界十大天骄之一,长宁真君为何不同意?” “这就不知道了。” “当然是因为想拿住祁湛了,”斜里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婉柔好听,掺杂着浓浓的恶意,“长宁真君这个弟子可不是良家出身,而是来自勾栏瓦舍,在柳巷待了整整两年,若长宁真君不给她点倚仗,凭祁湛的身份,怎会跟一个妓女结为道侣?” “如此残花败柳,以为进了修真界就可以忘记自己的出身,真是痴人说梦!” 众人看向那穿着樱粉色长裙的少女,却见她脸上带着张精巧的玄狐面具,单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的人头皮发麻。 这少女是谁?她又何时出现在了他们之中。 但还是有人将这话听到了心里去。若此人没有胡说八道,那长宁真君就有些仗势欺人了。 祁湛行事再如何不妥,也比她那个从风月场出来的弟子要干净多了。 “师父,”僵持之际,谢兰茵缓缓走了过来,轻轻握住了长宁真君的手,“此事还没有真正定夺。” 她嫁衣被云瑶的鞭子抽出了裂痕,头顶的明珠却依旧灼目耀眼,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痛哭落泪。 “云小姐,你自称有孕,孩子的父亲是即将与我结为道侣之人,我相信你的说辞,但此事还需要彻底盖棺定论,可否请医修前来为你诊脉,一为确保你身体安康,二为你腹中的孩子正名,若全部如你所说,我太微宗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语调平和,一双眼睛如秋月温宁,并没有露出对云瑶的怨憎,显得格外沉静。 云瑶抬头跟她对视,谢兰茵神色如常,似乎并未被她的出现所影响。 云瑶冷哼一声:“怎么,你以为我会拿孩子的事来骗人?” “不是孩子,”谢兰茵摇摇头,“是名声,云小姐的名声,太微宗的名声。” “若行事模糊,没有给出明确说法,来日若有人再提起此事,云小姐不免受到牵连,而我作为涉事者,也需要一个结果。” 说这句话时,她没有去看祁湛,甚至没有去看云瑶的肚子,仿若无形的水,让旁人窥探不到半分软弱。 必然是伤心的,否则她不会立下那么重的结契誓言,但那又怎样呢? 云瑶嗤笑出声:“谢兰茵,你再如何绞尽脑汁,也无法改变我肚子里孩子的身份,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放肆!”长宁真君抬手便要给她一个教训。 “师父,”谢兰茵紧紧握住她的手,“事已至此,早些结束吧。” 听出她语气里的倦怠,长宁真君心痛不已,环顾一圈,冷声问道:“谁愿来替她诊脉?” 宾客中出现了些许争议,很快便有人站出来,“幽都桑若水,愿为云小姐诊断。” 来人乌发轻挽,素衣简洁,衬出一张清丽又不失悲悯的面容,气质出尘脱俗,隐隐还能嗅到她身上的药香。 “幽都鬼医!” 有人失声喊道:“幽都鬼医不是非幽都不出吗?怎会来参加太微宗的结契大典?” “听闻幽都鬼医毒医双绝,是个阴晴不定的老太婆,没想到竟是这般婉约的小美人,失策失策。” 殊不知,祁湛在看到桑若水的瞬间,瞳孔便剧烈收缩了一瞬。 显然很意外她的出现。 众目睽睽下,桑若水很快便来到了云瑶身边,她先是对谢兰茵微微颔首,随后便开始替云瑶诊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桑若水身上,想看这出闹剧究竟是什么结果。 熟料,桑若水很快便抬起了头,目光停在祁湛身上,神色无比复杂道:“云小姐已经有了四月半的身孕。” “四个月!”当即有人提出质疑:“玄幽秘境不是半年前就关闭了吗?时间根本对不上啊?” 云瑶即便怀孕,也应该是六个月,否则就不是祁湛的孩子。 “莫非她真的是栽赃,另外还有姘头?” 众人看向云瑶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如此这般,那她今日未免欺人太甚!” “即便背后是万剑宗,也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但祁湛的面色却没有变化。 “谁说这不是祁湛的孩子?”云瑶抬起头,露出艳若桃李的面容,意味深长道:“谁说我和他离开玄幽秘境就没有往来了?” 听到这话,谢兰茵猛然看向祁湛,他站在云瑶身后,避开了她的目光。 云瑶却像是没有骨头般靠在祁湛身上,“这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心知肚明,有些人想要自取其辱,那我就给她一个结果。” “玄幽秘境是意外,这孩子可不是意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结果 第3章 第三章 陌生 如果说在玄幽秘境中发生的事还能以两人都是迫于无奈来解释,那云瑶怀孕时间的长短,就像是狠狠一巴掌落在了谢兰茵脸上。 让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都变成了灰败。 祁湛怎么能这样对她? 他到底将她放在了何等位置? 在此之前她心里就算再失望,也愿意继续相信他,玄幽秘境内他不是自愿的,是瘴毒逼迫他做出选择,他们之间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此刻,云瑶亲手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谢兰茵就算想继续骗自己,也无法忽视内心深处传来的刺痛和寒凉。 “居然是离开秘境后才怀孕,看来两人早就互生情愫。” “这也太张狂了,既然已经心意相通,祁湛又为何要同谢兰茵结契,这不是把人耍着玩儿吗?” “人不风流枉少年,只要实力过硬,有几个红颜知己不是很正常?” “原来天之骄子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属实让我看了出好戏。” 无数看笑话的声音笼罩在谢兰茵头顶,她浑身止不住颤抖,却还是极力隐忍着,不愿在众人面前露出丝毫怯懦。 做错事的人不是她,她为何要露出弱者的姿态来。 “简直荒缪!”长宁真君目眦欲裂地盯着祁湛,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你竟敢这般来欺瞒我和兰茵,今日我便让你偿命!” 说完广袖一挥,用尽全身灵力,重重朝祁湛打去! “师姐不可!”灵虚真尊急忙上来搭救,虽然卸了大半力道,但祁湛还是被重重击飞出去,身体撞在大殿内的白玉柱上,翻过身来,咳出猩红色的鲜血。 “不要!”云瑶吓得连连惊叫,拖着厚重的身体朝他扑了过去,“祁湛!祁湛你怎么样?” 她丝毫不顾及仪态,跪在地上紧紧抱住祁湛的身体,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哪还有之前的娇蛮任性,落下一滴滴心痛的清泪来。 “你这老太婆!”她回过头,狠狠瞪着长宁真君,口不择言道:“明明是你逼着祁湛娶谢兰茵,现在却想倒打一耙,我告诉你,祁湛心仪的人是我,如果你再敢欺辱他,我万剑宗跟你势不两立!” “云瑶……”祁湛握住云瑶的手,缓缓摇了摇头,“师叔从未逼迫我,是我想娶兰茵。” 他踉跄着想从地上站起身,但过重的伤势让他力不从心,再次摔倒在地。 “祁湛——”云瑶害怕地呜咽起来,不断将灵力送进他的身体,“你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未来的丈夫,你绝不能死。” 两人跪坐在大殿中央,身体相依相偎,仿佛成了鹣鲽情深的亡命鸳鸯。 长宁真君和谢兰茵反而成了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 “长宁真君这是何必呢,”有人跳出来打圆场,“既然仪式未成,何必再为难两人?” “谁让她徒弟是柳巷里出来的戏子呢,”有不怕死地说道:“若不塞给祁湛,太微宗谁敢娶她?这就是桩强买强卖的勾当,披了层道侣外衣倒变得体面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仗势欺人。” “就是!”周围瞬间响起好几个声音,“听闻这谢兰茵在柳巷待了整整两年,谁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竟是勾栏院出来的娼妇,祁湛嫌弃也是理所应当。” “长宁真君这就做的不对了,就算再偏袒徒弟,也不能把这么个货色塞给太微宗将来的继承人啊,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要我说,还是祁湛太顾全大局,换做其他人,早就把这谢兰茵弃如敝履了,还想结契,简直是痴人说梦!” “出身如此脏污,还敢跟万剑宗掌门之女相提并论,谢兰茵也配?” “……” 无数的声音铺天盖地传进谢兰茵的耳朵,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快要站不稳。 她幼年从柳巷出来的事并不算秘密,但在这样的时刻被公之于众,无异于脱光衣服站在光天化日下被人肆意羞辱。 从今以后,谁不知道她谢兰茵的出身,谁不知道她年少时的遭遇,即便她没有经历他们口中的恶事,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又会相信她的清白? 谁又在乎她的清白? 谢兰茵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嘴脸,再看向祁湛和云瑶相互依偎的模样,今日之前有多欣喜期待,此刻便有多心灰意冷。 “一派胡言!”长宁真君怒火攻心,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剑,“谁再敢胡说八道!我定要教他身死道消!” “师父,”谢兰茵按住了她的手背,强忍着心痛道:“此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众目睽睽下,她朝祁湛的方向走去,红衣似火,背脊却没有丝毫弯折,仿若那些恶意中伤影响不到她分毫。 “这般看来谢兰茵长得还不错,若不要道侣之位,当个妾室也不是不可能。” “若没有几分真本事,如何能从勾栏院出来?” “好歹是冰灵根天才,纳入房中必然别有一番滋味。” 说完,站在最后方的几人相视一笑,纷纷露出下流的表情来。 下一刻,其中一人便捂住脖颈,瞪大眼睛直接断了气。剩下两人露出惊愕之色,正要大声呼救,也被迅速灭口。 来人戴着森冷的鬼面,手中拿着柄阴气逼人的长剑,短短瞬息之间便解决了数个口出恶言之人。 鬼面下,是一双狭长而冷冽的眼睛,面若冰霜,杀机毕现。 谢兰茵走到了祁湛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和云瑶,眼底是大火烧尽后的灰黯,“你若早点告诉我,我不会同你举行道侣大典。” 她声音很静很轻,却让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兰茵……”祁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当初师父问我是不是心仪于你时,我并未否认,因为我的确喜欢你,想要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思,但师父向你确认时,是你跪在地上说要娶我,要和我白头到老永不分离。这些,是我和师父逼迫你的吗?” 外人可以不怀好意地揣测她,却不能给师父身上泼脏水。 谢兰茵不愿意让那些污言秽语与师父产生任何关联。 “兰茵……”祁湛满脸血污,目光沉痛又自责地看向她,“是我对不住你。” “你只说是与不是,”谢兰茵眼神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语气依旧很平静道:“是我逼迫着你,让师父施压求你娶我的吗?” 祁湛几乎无法直视她的目光,低下头道:“不是,是我要娶你。” “祁湛!”云瑶恼怒地看向他,“你明明是被逼迫的,为何还要向着她说话!” 祁湛握紧拳头,并未理会她。 “我六岁时被父亲卖入柳巷,被关在狭小的院子里受驯的事,我是否也在结契前明确告知过你,因为我的出身不够光明,既没有与你匹配的家世,也无法选择自己究竟何时来到世上,所以我无从改变那些过往,你若介意,我们即便不成道侣,也能继续做同门师兄妹,我是不是告诉过你?”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那两道红色的身影,没想到谢兰茵居然敢承认自己从柳巷出来的经历。 “这不是她的错,”有人用很小的声音说:“柳巷出来又如何?祁湛既然知道,就不该在今日将她置在火上烤。” “若真如谢兰茵所说,祁湛和云瑶才是真正的狗男女,看着他们惺惺作态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是与不是?”见他迟迟不应,谢兰茵再次问道。 “何必如此,”祁湛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咬着牙道:“今日之事是我做的不对,但我愿意补偿,兰茵,你我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今日我的处境并不重要,”谢兰茵摇了摇头,“但师父和太微宗却不能因此蒙羞,我若因为一己私事让师父难过,那才是罪该万死。” 若不是在结契大典,而是在其他任何时候,只要他和云瑶愿意坦然相告,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搬弄口舌,师父也不会担上仗势欺人的污名。 她对祁湛的情意再深厚,如何能抵过将她教养长大的师父,如何能在四方来客面前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兰茵,你从前不是这般,”祁湛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你总是相信我的。” “你也未曾告诉过我,你和他人有如此之深的牵绊。” 祁湛却像是被她的话伤到,“你明知我对你是真心,即便有云瑶,你我之间的情意也不会改变。” 谢兰茵眸色微变,难以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这样的祁湛让她陌生。 “云小姐已经有了身孕,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交代,”谢兰茵没有接他的话,“你若再避而不谈,便不再是我所熟悉的大师兄。” 祁湛却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有痛色,也有隐藏至深的复杂,“兰茵,你明知自己对我有多重要。” 他依旧在闪烁其词,“即便我身边有再多人,你的地位依旧不会发生改变。” 他不顾云瑶惊怒的目光,深情款款道:“我会待你跟她一样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陌生 第4章 第四章 幻灭 谢兰茵睁大眼睛,不止是为祁湛说出如此表里不一的话,还为他跟自己印象中的模样渐行渐远。 在她心里,祁湛从来都是光明正直,磊落坦荡的人。 在她被人非议时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替她说话,在她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地奔向她,甚至还会从秘境里给她带出各式各样的灵宝…… 这些都是她对他心动的缘由,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居然变得如此陌生,明明拥有同样的容貌,却让她无法将他和心目中的大师兄联系起来。 人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还是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祁湛? 谢兰茵看着他那双诚挚认真的眼睛,仿佛真的将她放在了举足轻重的位置。 可他真的在乎她,又怎么会和云瑶厮混不清? 前所未有的失望和痛苦笼罩了谢兰茵。 “兰茵,我对你的心意从来就不是假的,”祁湛还在说:“此事我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吗?” 他开启秘术传音,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与云瑶再如何往来,她也永远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否则我怎会准备如此声势浩大的结契大典,只为立下誓言,与你结为道侣?” “乖,”他眼中带着些许无奈,但还是分外包容地说:“别闹了。” 谢兰茵再次看向他的眼睛,他眼底没有丝毫虚假,仿佛她今日所遭受的非议和羞辱,都不过是无伤大雅。 而她想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在他眼里反而成了不乖和无理取闹。 谢兰茵脑袋里传来隐隐刺痛,让她几乎快要看不清祁湛的面容,“为什么?” 她强忍着心痛,死死看着他的脸,“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想,祁湛是为她付出良多,但她为他做的只多不少。 祁湛明明可以拒绝她的心意,和云瑶双宿双飞,为什么还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准备结契大典? 真的是因为在乎她吗? “这还不简单,”宾客中有人深谙此道:“自然是想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齐人之福? 在他说出会待自己跟云瑶同样好时,谢兰茵便有所猜测,但她不愿相信,不肯将祁湛想象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是吗?”她看着祁湛的眼睛,缓缓问道:“你是这样想的吗?” 祁湛目光闪了闪,嘴上却道:“兰茵,别让我为难。” 谢兰茵的心发出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一场剧烈的海啸,即将掀翻她从前所有美好记忆。 “祁湛,你怎能这样对我……” 她宁愿他真的变心,为了云瑶和她大闹一场,也不愿意听到他承认自己多情。 否则她对他来说算什么呢?是脚边摇尾乞怜的猫狗,还是随时都会弃如敝履的存在? “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见她面色不对,祁湛再次秘术传音:“但如今重要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不要影响到太微宗的威严。” “你我事小,太微宗在修真界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 听着他在耳边的低语,谢兰茵已经彻底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阴影,越是说话,越让她头痛欲裂。 “兰茵,你懂事些,别让我为难。” “兰茵,我知晓你在乎我,但今日之事已经甚嚣尘上,你我都不能只顾着一己私欲。” “兰茵,结契大典虽然不成,但你我的情意永远不会发生改变,你和云瑶都是我在乎的人,等云瑶的孩子生下来,你也会是他最亲近的长辈。” “兰茵,兰茵,谢兰茵……” “你不是最在意我吗?那你应当理解我的难处,否则你对我的情意又何尝不浅薄?真心相爱之人,是不舍得对方陷入两难之地的。” “不过你放心,以后我定会约束云瑶,让她称你为姐姐,好好的敬重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你想我说什么?”天旋地转间,谢兰茵听见自己的声音。 祁湛毫不犹豫道:“结契大典虽毁,但你我结为道侣的事不变。” 谢兰茵隔着数之不尽的重影捕捉到他的脸庞,“你是想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就算云瑶已经有了你的骨肉,我依旧深情不变,愿和她一起服侍你吗?” “这也是无奈之举,”祁湛没有听出她话语里的情绪,语重心长道:“如若不然,我这太微宗继承人恐怕会担上无尽争议,届时谁还会真正信服太微宗的威严?兰茵,你我同受宗门庇佑,今日之事各有难处,便不要再争个是非对错,否则要教多少人看我们的笑话。” “就当是为了我,”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去牵谢兰茵的手,“你能否再忍一忍?” 谢兰茵睁大眼睛想要将他看清楚,却仿佛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了一头面目狰狞的野兽,正对着她露出尖锐的獠牙。 谢兰茵一阵头晕目眩。 “然后呢?”她强忍着昏沉,问他:“我的名声呢,师父的声誉呢,这些都不重要吗?届时那些人会如何议论我,又会如何议论师父?” “相比起太微宗,这些只能先行搁置,等解决了今日之事,我会好好补偿你和师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谢兰茵却红了眼睛,“所以,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重要。” 祁湛眼中划过一丝恼怒,但还是耐心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这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谢兰茵却摇了摇头,“我可以为太微宗忍让,但师父不可以,她已经为我受到太多指责,我不能再让外人误会她,否则我和师父在修真界该如何自处。” “这只是权宜之计,”见她一再推脱,祁湛眉头紧皱起来,略带火气道:“你从前很信任我,如今你怎会变得如此多疑?我说过的事就不会食言。” 听着他不再柔和的声音,谢兰茵低下了头,“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 “祁湛,今日之事分明是你耽于情-色,对我和师父有所隐瞒,所以才让云瑶找上门来。是你为太微宗带来了麻烦,不是我。” “你要我不顾尊严,不顾师傅教诲,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承认自己恨嫁,承认师父逼你娶我,你要我们主动吞下所有恶果成为整个修真界的话柄,再转过身来说自己是被逼无奈,佯装大度地让我和云瑶共侍一夫,这般你就能继续干干净净的,你把我当成什么?” 尽管两人在暗自传音,但谢兰茵的眼底却堆积着太多情绪,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祁湛眼中划过恼怒之色,忍耐到了极点,“我说过这只是权宜之计!” “不是!从来就不是!”谢兰茵眼角发红,声音声音冷若冰霜,“你只为了你自己。” 说出这句话时,她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湮灭了,“你只是不敢承认你三心二意首鼠两端,不敢承认你是个不忠不义不诚不信的人!不敢承认你为了所谓的面子要用我和师父的名声来洗白,你就是个伪君子!” “谢兰茵!”祁湛的眼神瞬间沉下来,冷声打断她,“我若如你所说,当年就不会在秘境救你,更不会对你关怀备至,你若不信我,那你大可当着众人的面拆穿我的假面,让我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 “你以为我不敢吗?”谢兰茵转过身,看着面带关心的师父,再看看不远处的灵虚真尊和周围的宾客,心里只剩下万念俱灰的冷意。 祁湛永远不会知道,她真正在意的不是他变心。 是他变得陌生。 变成了自己不熟悉的人,这比变心更让她无法接受。 就像是一个人突然摘下面具,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她喜欢的从头到尾只是幻象。 众目睽睽下,她正要开口结束这场闹剧,脑海里骤然传来阵阵刺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控制她的神智。 谢兰茵脸色惨白,脑海里突然被灌入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迫使着她说出违心的话。 “此事不怪大师兄……”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唇舌,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场结契大典本就是我自己求来的……为了嫁给大师兄我……” 不!这不是她想说的话! 谢兰茵猛然攥紧双手,想从那股力量中夺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但那股力量不断推着她往前走,企图说出更多屈从的话。 要她承认自己对祁湛爱而不得,要她污蔑师父逼迫祁湛娶她,要这场结契大典成为祁湛的垫脚石,而她和师父都是欺压他的恶人。 不是这样的! 谢兰茵拼命想要阻止自己,但那股压制她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在绝对的强权下,她就像是一只无法翻身的蝼蚁,连呼吸都是错的。 不! 谢兰茵咬紧牙关,眼睛都快沁出鲜血来,她绝不能被这样的力量掌控!绝不! 她看向四周窃窃私语的宾客,再看向祁湛难掩惊讶与感动的目光,喉咙里生出一股腥冷,仿佛要被无尽黑暗吞噬。 “兰茵!”长宁真君率先察觉到不对劲,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兰茵你怎么了?” 谢兰茵牙齿不断打架,喉咙里还有无数的话要喷薄出来,催促她为祁湛开脱,把所有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在关键时刻控制她的身体,但她绝不会为祁湛开脱,也绝不会将自己和师父推入陷阱。 绝不! 在被那股力量即将吞噬她所有的神智前,谢兰茵掌中聚起大量灵力,当机立断拍向了自己的神庭穴。 脑袋里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她在师父惊慌的目光中晕厥过去。 “兰茵,兰茵!” 长宁真君及时抱住了她,看着她七窍流血昏迷不醒的模样,不断呼喊她的名字。 恍惚中,谢兰茵听到她对祁湛说:“兰茵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师父—— 之后的话她就听不到了。 她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幻灭 第5章 第五章 柳巷 柳巷的冬天很冷。 每到隆冬便会下起勃然大雪,仿佛老天发了怒,要惩罚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又像是生了怜,用大雪来掩盖世间纷扰,赐来年一个好光景。 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总会坐在窗边刺绣,看着外面纷扬的鹅毛大雪,说明年的日子定然会好过许多。 盈车嘉穗,瑞雪丰年。 但她并未能熬过那年冬天,生了场重病便撒手而去。 父亲从镇上喝酒回来时,她的尸体已经变得又冷又硬。 她就那样坐在母亲身边,不知流了多久的眼泪,等回过神时,双眼干得发涩,喉咙也刺痛到说不出一句话。 只剩下近乎麻木的恨意。 恨他几天几夜不回来,总是拿着钱出去赌,恨他和酒肉朋友称兄道弟,从不在乎他们母女的死活。 可每每夫妻俩吵起架来,他总用锥心刺骨的话来搪塞,说都怪她没给他生个儿子,叫他在一直在外面抬不起头,若是有了儿子,他定然会好好过日子。 母亲下葬的第二天,她就被卖到了柳巷。 走的那天又下起了大雪。她听着男人盘算着她能卖多少银两,嘴里发出窃窃的笑意。 她眼中连恨和怨都没有了,只剩下听天由命的灰败。 就这样,她被以二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柳巷最负盛名的燕春楼。 燕春楼繁盛,里面冬树开花,朱楼层叠,住着一群衣香鬓影的美人,身姿婀娜,美不胜收。 管事嬷嬷在仔细端详她过后,让人把她带到了后院一处极为狭窄的院落,从此她便在柳巷住了下来。 白日里负责燕春楼的洒扫,清洗楼里换下来的衣物,夜里便跟着楼里已经不负韶华的教养嬷嬷学习技艺。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要是能让男子主动掏银子的技艺,她都要融会贯通。 “你这小丫头虽然瘦弱,却生了双漂亮眼睛,等再养几年,说不定能做个红牌。”教养嬷嬷用手掐着她的下巴,涂着厚重脂粉的脸不断靠近她,呵出来的气息中带着浓浓潮意,让她想起深山中腐烂的草叶和野兽的尸骨。 她站在原地,任由教养嬷嬷仔细打量,神色看不出丝毫闪躲,仿佛早已认命。 “可惜眼底无光,”教养嬷嬷松开手,眼中露出嫌恶的神情来,“有钱人是来青楼找乐子的,可不是看你这张讨人嫌的脸,你若学不会收敛,以后便只能当最低等的土娼,被鸨母转卖到窑子里去,到时候想后悔都来不及。” 她埋着头没有搭话,教养嬷嬷心里越发不喜,“你以为我拿你没有法子?” 当夜,教养嬷嬷就给她安排了一个颇有资历的龟公,拿着鞭子敲开了杂役居住的屋门,将她拖到外面狠狠抽了一顿。 那天夜里,依旧下着大雪,她浑身剧痛地跪在雪地里,连呼吸都觉得难过,最后被人提起衣领,丢在了屋门口,那挺着肚子的龟公对她冷冷一笑,“这只是个开始,以后再不听话,我还有更多对付你的法子。” “既然来了燕春楼,不管是因为何种缘由被卖,都得给我老实认命,否则就将你送去窑子里,看你到时候还敢不敢跟楼里对着干!” 她浑身鲜血地倒在地上,看着一片片从枯枝上落下的梅花,意识逐渐恍惚,似乎听到母亲说来年春天要给她缝新衣。 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让她本就枯瘦的面容显得越发难看。 教养嬷嬷没来找她,而是给她指派了楼里最脏最累的活,清洗下处姑娘的衣物。 所谓的下处姑娘,是青楼里最低等的妓-女,无出众的才艺,也无貌美的姿容,每日只能接连不断的待客,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从前也洗过下等姑娘的衣物,但看到那堆沾血的旧衣,呼吸还是变得急促。 “怕吗?”跟她一起洗衣的是个年纪很大的杂役,笑起来牙齿都漏风,“这还不算多脏,最脏的时候到处都是血和污秽,衣服洗都洗不干净,最后只能将就着穿。” “等你再长几岁,你也要接客,”杂役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到时候你就能看清楚外面那些男人的嘴脸,他们啊看着光鲜,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昏招。” 她凑到她面前,似乎在故意吓她,“到时候说不定,我还会帮你洗衣裳呢。” 说完对方低低的笑了起来,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恶意。 她捏着手里的衣物,望着那雕梁画栋的朱楼,明明是如此流光溢彩,却仿佛一只看不到天光的野兽,随时都要将人生吞活剥。 至于活在楼里的人,个个都成了颜容模糊的鬼魅,浓重的香粉和衣物都无法遮掩骨头里渗出来的腐臭。 而她,便要在这偌大的牢笼里被彻底吃个干净。 那天,她洗衣服洗到深夜,双手发红肿胀,冷到指头都伸不开。 她躺在冷冰冰的木板上,看着黑漆漆的窗户,迟迟没有睡意。 等周围陆续有人起来,她才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 第二日,教养嬷嬷带着龟公过来问她还听不听话,若再负隅顽抗,便将她转卖到其他地方。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终于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她便开始学琴棋书画,她脑子好学东西极快,教养嬷嬷对她非常满意,开始用精粮养着她,笑着说道:“等再过几年,我就和鸨母送你去那些达官屋里,那些年纪大的老男人最喜爱你这样的小姑娘,虽不是最美,但足够小意听话,你若能给他们生个孩子,以后便能衣食无忧,连燕春楼也能跟着沾沾光。” 她点头默许,开始跟着教养嬷嬷吟诵或高雅或露骨的诗。 偶尔她也有做的不好的时候,但教养嬷嬷不再让龟公抽她,怕坏了一身好皮子,反而是用钳子捏断她的指甲,让她血肉模糊,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指甲没了还能长起来,但这技艺要是学不会,惹了客人不高兴,可是要性命的大错。” 她咬着牙低头认错,教养嬷嬷才露出满意的表情来,“这就对了嘛,学不会就吃个教训,以后定能牢牢记住。” 她用手拍拍她的脸,“瞧瞧你这张皮子,才来燕春楼两年就养的如此娇嫩,可你若坏了我的好事,我便划烂你的脸,把你丢到乱葬岗喂狗。” 她默不作声,教养嬷嬷才让龟公上前,教她如何讨男子欢心。 那龟公年长,但看向她的眼睛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浑浊,若不是教养嬷嬷在旁边,他或许已经扑了上来。 自从她面容变得白皙,楼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骤然多了起来,龟公便是其中之一。 燕春楼虽规定严格,但只要男人们不坏了姑娘的身子,偶尔撩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教养嬷嬷并未阻止龟公的行径,反而像是在看戏般,等待她痛哭求饶的场景。 楼里哪个姑娘不是这样过来的,起初还推拒不肯,后面不还是乐在其中。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龟公粗喘的声音,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摸小姑娘的脸,目光仿佛游蛇,恨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去。 她却避开了,“不要碰我。” 龟公动作一顿,教养嬷嬷眼神一凝。 那天夜里她再次被暴打,这次龟公气性上头,觉得她不识抬举,将她后背打的皮开肉绽,躺了半月才能勉强下床。 之后她又被派去洗血衣,龟公时不时会过来挖苦,嘲笑她看不清自己身份,进了青楼她就是出来卖的表子,拿腔作势只会自讨苦吃。 他甚至还趁着夜色偷偷摸进屋里,想要趁她虚弱将她活活掐死,“一个娼货,竟敢看不起我!你也配!” 他一边掐她,一边撕扯她的衣服,腐臭的气息似乎要将她淹没。 她无法呼吸,慌乱中摸到了枕头下的剪刀,下意识往前一捅,龟公便捂住身体,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叫。 屋里的人都醒了。 同时也引来了教养嬷嬷和鸨母,看着龟公指缝里透出来的鲜血,鸨母面色冷沉,教养嬷嬷则吓得连连告状,说她不懂事,不是龟公的错。 但鸨母并未直接惩罚她,而是将龟公降为门房,以后再不许到内院来。 至于她则先把伤养好,半月后去给楼里的红牌当丫鬟,若有客人看中,便开始陪客。 花钱买来的货物,即便在教养问题上出了差池,鸨母也会想办法在她们身上赚的盆满钵满,等尝到了苦楚,这些看似还有傲气的丫头们也会彻底老实下来。 到时燕春楼还是燕春楼,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和新旧交替的姑娘们。 但这次,她打错了算盘。 她当上红牌丫鬟的第二天,便听到有客人在屋里说镇上来了几个修真者,正在替年纪不超过十五岁的人测试灵根,寻找合适的宗门弟子。 一旦被选中便能踏上仙途,成为人人敬仰的修真者。 如今客栈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做白日梦的痴儿。 “尤其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农户,想借着灵根鸡犬升天,简直是痴人说梦。” “讨厌,”红牌女子嗔怪道:“奴儿也是农家人,怎么就不能修仙了,说不定奴也有灵根呢。” “你都多大了?”男人搂住她的腰,大笑道:“就算你有灵根,也出不去这燕春楼,我可舍不得你走。” 正说着话,两人又厮混起来,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她站在门口,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夜色,灰暗的眼睛里多了些什么。 等两人睡着后,她沿着蜿蜒的楼梯往外走,一直走到外院,透过高高的围墙,仰看头顶的天空。 随后她回了院子,摘下一支嶙峋盛开的梅花,再次往门口走去。 已经被贬为门房的龟公正打着哈欠,阴恻恻地望着内院,眼底溢满了愤怒不甘,恨不地冲进去把连累他的贱人撕个粉碎。 或许是恨意深重,他竟在恍惚中看到了那道恨之入骨的身影。 “贱人!”他睡意消减,当即朝她扑了过去,“你还敢过来!” 她后退一步,当即露出愧疚和不安,自责道:“是我对不住你。” 她低下头,露出白皙瘦弱的脖颈,“早知你会遭受如此重罚,我那日便不会因为吃痛挣扎,全是我的错。” 龟公怔了一瞬,眼神依旧不善,“你若觉得愧疚,早该以死谢罪!” 他目光阴沉地盯着她,恨不能剥她的皮吃她的肉,“如此才能平息我的怒火。” 熟料她却扯开了胸前的衣服,露出单薄的心口,仿佛献祭的幼兽红着眼睛道:“只要你消气,我愿做任何事。” 说完她便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龟公瞪大眼睛,没想到她竟然愿意主动献身,他喉咙干涩,不断吞咽着吐沫,眼中露出炙热的火光。 他本就喜欢戏耍年纪小的姑娘,如今被她这般看着,眼底的杀意化作了更加复杂的情-色。 “也罢,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我自然是要笑纳的,再留你多活片刻。” 说完就朝她扑了过去,大手迫不及待去撕她的衣服! 下一刻,一支怒然盛放的梅花便狠狠扎进了他的右眼,鲜血迸射而出,溅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 他还来不及求救,她便拔出他腰间的匕首,仿佛杀鸡般,割破了他的喉咙。 这个动作,她反复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如今总算能用到。 鲜血犹如血雾喷薄而出,瞬间染红了那只白梅。 龟公倒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难以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了一个黄毛丫头手里。 他瞳孔涣散,不甘又痛恨地失去了最后气息。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拿着他身上的匕首和钱袋快步离去。 穿过窄小的院门,消失在浓重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柳巷 第6章 第六章 仙人 冬夜的路很黑,天上还下着鹅毛大雪。 她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仿若孤魂般隐入柳巷的后街。 前街灯火通明,传来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纵情饮乐的声音,而后街则像是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人间。 街上人声寂寂,只停着几辆非富即贵的马车,里面的宾客早已从后门入了青楼的胭脂香里。 偶尔有醉酒之人想要闯入,也会被各式各样的门房拦在门外。 柳巷不是一家燕春楼,而是数家大大小小的“燕春楼”,前街尚且接待各式各样的宾客,后街则显得格外幽暗清冷。 她不敢暴露在那些门房的目光中,而是借着一个又一个阴影,不断往前走。 冬日的雪很大,她的身体被冻成了紫红色,起初还能感觉到冷意,后面便只有麻木。 但她不能停下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转过弯看到几家笼罩在夜色中的暗门时,她的呼吸都凝结起来。 这里的前院后门都拥着许多人,正吵吵嚷嚷要进去找乐子。 “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破窑子,竟然还敢学燕春楼拿乔,快把你们的姑娘叫出来接客,否则我砸了你们的地儿!” 几个醉酒的男人在门口纠缠不休,把街道堵的严严实实,门房苦不堪言,“这是咱们楼里的规定,几位客官还是从前头进吧。” “还敢顶嘴!”男人气急败坏,抬手便朝门房挥出拳头,几人借着酒气一哄而上,在后街闹得沸沸扬扬。 她低着头正要找地方藏起来,身后却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伴随着杂役焦急的催促:“借个路儿,燕春楼找人!” 她的心蓦然沉了下去,埋着头快步往前走,经过那几个醉汉时,有人“咦”了一声,抬手便要来抓她,她用匕首用力一划,直接挑断了那人的手筋!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哀嚎,她拼命往前跑,穿过一座座瓦舍,离开了这个困住她两年的地方。 她没有往大路走,而是选择了一条没有人烟的小路,仿佛不知道疲惫般,直跑到路尽头的河边。 这是一条不冻河,不知什么缘由,即便是在最为冰冷的冬日,这条河也从未结冰。 每逢乞巧和元夕,河边总会聚集许多人,或结伴夜游或浮灯祈愿。 有人说这河里必然藏着什么宝贝,否则方圆百里,所有山川湖泊都要凝成冰原,唯独这条河,无论何时都汩汩向前,让人摸不着头脑。 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她几乎没有迟疑,抓住河堤,直接沉入冰冷而刺骨的水里。 岸边传来杂役气急败坏的斥骂,“这该死的小娼货肯定躲进了河里!给我找,不找到她今晚谁都别回去!” 她却顺着河流,往更加隐蔽的位置躲藏。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被找到,而河流则是她极为熟悉的地方。 从前在村里,她的水性是最好的。 她的身体在昏暗中沉浮,很快便脱离了那些人的视线。 但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寻找上岸的契机。 她四肢被冻得青紫,呵出来的气息里也快嗅不到人气儿,她以为自己会被活生生冻死在水里,可冥冥中她又有些喜爱这样的场景。 她从小就很有水性,比常人更加耐冷,她不知道缘由,母亲却说她上辈子定然是火炉转世。 不知过了多久,天逐渐亮了起来,但岸上的声音还没有消失。 她悄无声息地顺着低矮的岸边爬上来,进入了一家人烟稀少的屋舍。 她和母亲曾来此处送柴,她知道这里只住了个年纪大的寡妇,儿子在镇上读书,平时靠刺绣挣钱,眼神不算多好。 她从院墙里跳了进去,在寡母略带惊慌的声音中用匕首抵住了她的腰腹,冷声警告道:“别说话。” 寡妇吓得面无血色,连连点头答应。 她将她绑在床头,用布料堵住了她的嘴。 随后便开始清洗身上的污渍,从衣柜中拿出干净暖和的衣服换上。 屋里没有铜镜,她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但她却依靠摸索,给露在外面的脸和脖颈抹了层灰黑色的炉灰,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寡妇,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 寡妇惊惶不定地望着她,她却没有说话,趁着天光离开了院子。 一入街道,四周便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听说些修真者还在城头,已经有好几人入了他们的法眼。” “可惜我没有灵根,否则我定要去那世外仙山看看。” “今日已是最后一天,城门口人满为患,不知还有多少人能当修真者,我等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呢。” 她埋着头,快步朝门口走去,燕春楼的人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早在街边守株待兔。 她躲在角落里,目光在来往的马车间穿寻,想要借机躲过他们的眼线。 奈何那些人实在太过机警,就连路过的男子都要多看几眼。 她知道他们也在怕,怕她有灵根,到时候整个燕春楼都要出来赔罪。 即便这是极为微小的可能,他们也不敢拿性命来赌。 毕竟修真者可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存在,弹指间便能让无数凡人灰飞烟灭,他们绝不会给她逃脱的机会。 她转身进了兑坊,换了一袋铜钱出来,解开袋子便朝人多的地方撒去! “落钱了!落钱了!” 不等她开口,便有人激动地喊起来,“天上落钱了!” “哪里有钱!哪里有钱!”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涌了过来,整个街道乱成一锅粥,她则趁乱来到了城门口。 她以为自己能藏进人群中,至少不那么容易被找到,但此时的她还太过稚嫩,在经过城门口时,便被守卫捏住了肩膀,“是不是这个小东西?” 他回头朝燕春楼的人打招呼,很快便有管事跟了过来,看到她灰扑扑的脸,眼中划过不确定的神色,嘴上却道:“年纪相仿,先带回楼里。” 说罢就要来押她。 “救命!”她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声音尖锐至极,“仙人救我!” 她用匕首划开管事的手腕,拼命朝门口跑去,却被人从后面一脚重重踢在了冷硬的青石地板上。 “叫什么!”管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就你这般货色,真以为仙人会对你怜香惜玉?简直是痴人说梦!” 说完便抠住她的肩膀,想将她硬生生带走。 “不要!”堆积了一夜的寒意让她几近疯魔起来,拿着匕首开始胡乱挥舞,所有靠近她的手都是她的敌人。 她站在离城门口几步之遥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管事被匕首划伤手臂,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用力抓住她的头发,“给我老实点!否则有你苦头吃!” 她却像头倨傲的野兽,对着抓住自己的人又抓又咬! 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小心,都无法逃脱燕春楼的抓捕。 但修真是她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否则等这些仙人离开,她连得知自己有没有灵根的机会都没有。 届时,她一个人又该何去何从?或许她的下场比离开燕春楼还要凄惨。 但她偏要去搏。 她偏要与这不公的命运抗争。 匕首被打落在地,管事用力捏断了她瘦弱的手臂,她却没有放弃,而是咬住那人的手腕,恨不能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贱人!”管事吃痛,一掌拍在她颅骨,直接将她摔在地上,“不过是个窑姐儿,还妄想去修仙?等回了燕春楼,定要砍去你的双手双脚,将你做成人彘放在厕中,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她却不肯服输,即便头破血流,依旧大喊大叫着,眼底仿若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这小姑娘犯了何事?为何城门护卫都要出来帮忙?”有人忍不住问道。 “看年龄多半是个偷儿,正好犯到了人家手里,真是自作自受。” “不不不,”有去过燕春楼的人嘿嘿笑道:“这可是燕春楼的管事,这小丫头多半是逃出来的娼货,想偷偷去测灵根,熟料这护卫和燕春楼有关系,她直接撞到了枪头上。” “青楼里的窑姐儿还想一步登天,简直是痴心妄想。” 周围纷纷传出附和之声,冷眼看着那娼妓被管事拧住了双手。 “烂货就该待在床上,张开双腿接客就成了,也配跟仙人相提并论?” “就是,燕春楼那可是镇上最大的青楼,怎么可能让她逃脱,这娼货实在太天真了。” 熟料下一刻她便像野兽般,死死咬住了管事的脖颈! “啊!!” 管事发出痛到极致的哀嚎,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再次砸向了地面,谁知这次她又爬了起来,仿若打不死的虫豸,疯狂挣扎报复! 她双目充血,眼中带着浓烈的杀机与死意,若不能彻底离开燕春楼,她宁愿死! 管事捂住喉咙,被她的眼神吓退。 他手里经手过无数女子,从未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仿佛要跟他同归于尽。 “抓住她!”他不敢再靠近她,气急败坏道:“给我将她抓回燕春楼!” 然而她依旧在挣扎,这次不再是和燕春楼的人纠缠,而是撞向不远处的城墙! 修仙者离她只有一墙之隔,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却无动于衷,熄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谁说修真者就高洁无尘悲悯众生?他们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泥沼,另一个燕春楼? 无数惊呼里,她骤然撞向石墙,脑海里浮现出短短一生中最为珍贵的回忆,大都是母亲陪在她身边的时光。 她才明白原来人在临死前是想不起恶人的,脑海里清清静静,仿佛做了个美梦。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血溅当场时,天空突然传来一阵轻吟,长剑白虹贯日,荡起的罡风直接掀翻了周围所有人。 一道柔和的灵力卷起小姑娘遍体鳞伤的身体,随之落下的是飘然若雪的袍角,来人青簪挽发,面若沉霜。 属于修真者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镇。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宛若神明的脸庞,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周围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仙人!是御剑飞行的仙人!” 她眼神恍惚,不相信有人会来救自己,谁知那仙人竟然用灵力治好了她浑身的伤,带着她腾空而起,飞到了高高的城楼上。 她呆呆望着仙人的脸庞,眼中涌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酸涩,却依旧不敢说话。 直至仙人带她去城门口测试灵根,看到骤然亮起的法器,她才如梦初醒,确定自己已经彻底推脱了燕春楼。 摆脱了她身为凡人的命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