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来瓶永生魔药[西幻]》 第1章 萤火虫集市（1） “喜报！喜报！” “炼金原料打折出售，白荆棘十六铜币一捆，两捆三十，七捆仅需一百一！” 吵杂的集市中，尖细刺耳的叫卖声硬生生在上空撕扯出一小点缝隙，往来的顾客都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小摊子一眼。 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白荆棘后，一个灰扑扑的生物窝在墙角，毫无动静。 “喜报！——” 扎耳的声音却一直持续，不知道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和摊位后侧的阴暗无光相反，作为货品的白荆棘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这是植物本身的魔法流动。 有顾客想要交易：“老板，我要两捆。” 又是一个普通的炼金师，灰色生物安易的神经稍稍牵动了一下，又陷入了睡眠状态，丝毫没有回答招呼顾客的意思。 没有应答声。 唯有一个浅口小铜盒缓缓的漂浮到顾客面前，底部闪出刺目的蓝光，背景中，令人有些头疼的叫卖声还在自动继续。 顾客很上道地把铜币扔在铜盒中，自觉地在小山堆中拿走了两捆白荆棘，不多不少。 不是他道德水平高，一点顺手牵羊的邪念都没有，而是他一个勉强谋生的乡村炼金师，可惹不起能开这种自动摊位的魔法师！ 光是不停歇的传声魔法，就足以让一个中级魔法师感到头疼。 夜晚的萤火虫集市总是那么热闹。 各种奇装异服的智慧种族在这里叫卖采买，讨价还价。纷繁杂乱的魔法波动混在一起，甚至能够让远处森林中的低等魔物感到害怕。 不到两个魔法时，白荆棘堆就只剩了个底，只有零零散散的剩在边缘。 小铜盒中已经堆满了各种不同造型的铜币，甚至有几枚银币混在其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 摊位后的灰团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就算是睡觉，也该总醒了吧，旁边摊位的摊主有些嫉妒地看向这边。 同样是摆摊卖点炼金原料，怎么他的须须冰果就卖不出去。他辛苦推销一晚上，还不如一个自动传声魔法的效果好。 “嗬……” 邪念不断滋生。 就算你是个厉害的中级魔法师，耗了一晚上，魔力也该耗的差不多了吧。 借着袍子的遮挡，他形如枯槁的手快速比划了个手势，一缕极其轻微的暗魔法在空间中显现，又瞬间失去痕迹。 灰团子仿佛对此毫无察觉。 回到魔法位面后，安易已经在这里摆摊快一周了，这种同行互坑的龃龉事，已然不新鲜。 她小小的摊位上，悄然间暗了一度，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有几位新顾客不自觉地转变了行走方向，似乎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地。 叮，铛，细碎金属的碰撞声响起，在繁杂的集市中并不明显。 “今日萤火虫集市即将结束，请在半个魔法时内离场，”集市上空突然传来广播，强大的魔法波动横扫整片空间。 “——贝尔侯爵骑士团向诸位问好。” 集市安静一瞬，又爆发出比之前更强烈的声音。整个集市宛如沸腾的坩埚，每个顾客和摊主都在抓紧今日最后一点时间进行交易。 就连一整晚没卖掉半盒果子的隔壁摊主，都被好几个新顾客同时问价。 所有人都很急。 开玩笑，没有谁想被骑士团开罚单。 万一被抓到超时交易，光是罚款就够让人肉疼，更别提还要被禁止入场一段时间。 萤火虫集市可是整个贝尔郡最大的魔法交易集市，除了这里，本就不算富饶的贝尔郡根本没有像样点的自由交易市场。 混乱中，那缕本就孱弱的暗魔法，被来往行人带起的魔法乱流彻底搅碎。 安易的摊位重新恢复正常，一切都看起来毫无变化。 只有装钱的小铜盒移动了一些位置，有好几枚铜币散落在集市地砖上。 缠着绷带的手指捡起一枚散落的铜币。 “你好？” 手中捏着这位粗心摊主没注意到的零钱，身着银色轻甲的年轻人在白荆棘堆前停下。 无人应答，这胸口别着冒险家工会勋章的年轻人并没有着急离开，反而又出声问了一遍。 依旧一片寂静。 他还不死心，“嗨，你快醒醒，马上就要清场了，今天还是骑士长带队的，被开罚单就惨了。还有你的白荆棘和钱，它们都散了。” 年轻人半蹲下来，轻甲丝毫没有阻隔他的行动，他顺手帮忙把摊位上散落的白荆棘拢在一起。 他又侧跨半步，把掉在地砖上的其他铜币一一捡起，连同最早捡起的那枚，试图一起放回小铜盒中。 明明看脸还是个高级学院的学生样，他干起活来却很是麻利。 似乎终于感应到了什么，快要和墙角长在一起的灰团子突然动了动。 年轻人高兴道：“你醒——” “喜报！喜报！炼金原料打折出售！” 魔音灌耳，明明没什么魔法波动，但一脸纯良的年轻人还是被如此热情又凄厉的推销语震住了一瞬，身体僵住。 安易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如此情景。 嗯…我们姑且称之为如此有趣的一幕吧。 一名年轻小帅哥正在抱着她的化妆盒？ 哦不对，现在这不是她买套盒送的感应式LED化妆盒，而是看起来附加了收集和漂浮双重魔法的特制魔法道具，专门用来收银的。 人类位面中的购物赠品，拿到萤火虫集市这种乡村魔法集市中，还怪能装样子。安易心中对自己的废物利用挺满意。 她尚且沉浸在刚睡醒后的神游中，维卡思却简直尴尬地想要扔个隐身魔法原地消失。 这魔法师不醒就算了，怎么刚刚好醒在自己拿着盒子的瞬间啊。 他以他的龙格起誓，他绝对，肯定，必然没有一点点坏心思。 他真的只是想把这多出来的几枚铜币帮这位迷糊摊主好好塞进去，真的没有半分偷窃的意思。 见灰袍人不说话，维卡思硬着头皮：“那个，你的盒子。” 安易终于从墙角离开，匀速往前拱了拱，以一个半人高的高度和这个年轻人对话：“谢了。” 这种移动方式实在有些古怪，维卡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里还有一点掉出来的，”维卡思抬手给小铜盒裹了一道漂浮魔法，连同几枚铜币，一起缓缓地晃到安易的面前。 “你有什么事情吗？” 本来是有的，我想跟你商量下以物换物。 维卡思的目光不自觉地往自己胸口上亮闪闪的冒险者勋章瞟，可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这可能不是一个好建议。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个魔法师是坐着轮椅的。 一个魔法师需要坐轮椅，几乎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实力太过强悍，强到□□承受不住过于庞大精粹的魔法能量；要么是实力很弱，受伤后既不能自我治愈，又没钱找个好点的医师，连魔药也买不起。 他本想建议用自己的魔药和这位的白荆棘进行一些互换。 可他偏偏不擅长治疗类魔药。 “你好，我想问问，剩下的这些你愿意打包一起出售吗？”维卡思开始计算今天还剩下多少可支配购物资金。 白荆棘，这种含有水元素的荆棘类很适合当喷雾状中级魔药的原料。 它本身并不算稀有，只是贝尔郡没有它的产地，在萤火虫集市上挺少见，更别提这种高品质的。 安易挑了挑眉，看这小子憋了半天，还以为什么事。 她很困，真的很困。 雾蓝色的双眼中，又蒙上了一层睡意，“随便吧。” “啊？” “要不这样，你之前的定价是十六铜币一捆，三十两捆，一百一七捆，现在还剩下，就算是八捆半吧。”维卡思认真计算。 有路过的人顺着风听到了半句，随口吐槽，“……什么奸商定价，买七捆的单价还比买两捆的贵……” “别磨叽了，骑士团已经在门口了！”同伴催促道。 安易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些，依旧在轮椅上半清晰半困地等着这个年轻人给出自己的报价。 轻微的动作间，她的异色发尾悄悄从兜帽中溜出，在灰扑扑的罩袍上显得格外突兀，安易随手将这缕头发又塞了回去。 维卡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看起来是个人类魔法师，还腿不好…… 他是龙，他天然地拥有敏锐的五感与强大的魔法天赋，这让他对相对弱小的群体，有一些天然的同情与柔软。 “要不一百五吧。“龙决定今天不吃早饭了。 “成交！” 隔壁摊主兴奋地和最后一个顾客达成交易。双方动作都很迅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远处，骑士团已经浩浩荡荡地进到集市沉阶式大厅。 刚谈了一个大单子，隔壁摊主颇有几分得意。 收拾完摊位，他不忘硬凑过来说：“做生意呢，要学会见好就收，不能贪心。这白荆棘都是被挑剩下的，干脆一百铜币卖了得了。” “哎，这位勇敢的冒险者大人，我家还有北海那边好东西，”他转头试图和一脸青涩，一看就好骗的维卡思搭话，“都是最精纯的水元素原料，您有没有兴趣？我给您打折啊，包您满意。” 维卡思下意识后撤半步，和这个地精摊主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客气拒绝这个莫名其妙的地精：“不用了，谢谢你的热情。” 见客人不上钩，地精摊主光速变脸，立马转身。 “不买算了！不识货的，等着被骗吧。” “嗬……我的钱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堂而皇之地将正正好掉在两个摊子之间的一枚铜币捡起来，直接放入了自己的口袋，背上包裹，径直小跑向集市出口，又小又矮，像个翻滚的地魔芋。 这点小插曲成功让安易和维卡思成为了周围一圈摊位上的最后两位，原本热闹的集市，已经快空了。 清场的骑士团越来越近，维卡思也有些焦急。 “一百六？一百六十五？” “现在的单价已经比阁下之前的报价要高了吧。” 再往上喊价，他还不如用其他两种原料混合起来替代白荆棘了，就是炼金步骤上稍微麻烦点。 看来这条顾客是真想买这白荆棘。 安易从思维的混沌中清醒过来，清醒状态下，她一向很有自己的思路：“高吗？物以稀为贵，或许前面的都是促销价呢？” 嗯…… 她好像也有道理。 维卡思敏锐的听觉给他带来周围的动静，不远处，骑士团正在训斥两个死不承认自己超时交易的混血兽人。 “好吧，你的要价应该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没有那么多的钱。”短暂的犹豫后，维卡思坦言，他是一条真诚的龙。 没钱是事实。 “很抱歉我耽误了你收摊的时间，我帮你把东西打包一下吧，骑士团就要过来清场了。” 维卡思迅速指了一下骑士团的方向，自己再次半蹲下来。 他的手指刚刚触及白荆棘，安易却将话题接上，“除了钱呢？” “你没有别的可以拿来交易的东西吗？” 宽松的大兜帽下，她的眼神扫过维卡思胸口别的工会勋章。 一条龙哎，穷就算了。 毕竟人类位面有句名言，莫欺少年穷，安易暂且不多批判。 龙，作为高等智慧生物，与生俱来的力量足以让他在魔法位面中立足，只要他想，各种好东西就是动动手，更别提做点冒险者工会任务打工这种小事情了。 维卡思暗暗叫苦。 这魔法师怎么这会突然清醒了，他语速飞快地解释：“嗯对，我的确是冒险者可我最近都在镇子上进修炼金术，很多材料都被我自己用掉了。” 眼看着骑士团又往前走，维卡思也有些急，“或者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试着收集下。” 哒，哒。 飞马铁蹄踏在砖石上，发出越来越近的脆响。 好在他是一条勤劳且手巧的龙，哪怕完全不用魔法，他在眨眼间就让几捆白荆棘固定在了一起。 很牢固，哪怕扔到最便宜一档的运输车中，从大陆最北边运到最南边，都不会散架。 “你的包裹在哪？” “或者是空间戒？” 龙单手拎着白荆棘，试图在安易的周身找个合适的地方放好她的东西。 “没有。” “不需要。” 龙是真的拿这种不配合的人类魔法师没办法了，纵使脾气再不错，他也有些轻微生气：“行吧，我帮你拎出去。现在我们先离开集市好吗？” “你应该还能自己移动……”话音未落，龙就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魔法波动。 来不及低头，几条极其阴湿粘稠的暗魔法就从地砖中溢出，眨眼间裹住了安易的轮椅底部，轮毂往下陷了几分，吱呀一声宣告报废，彻底没法转动。 禁锢魔法？！ 这波动，是刚才那个地精！ “停止一些动作！贝尔侯爵骑士团正在向你们发出警告！” 骑士团的声音横扫过来，带有轻微的震慑效果。 维卡思不知道眼前的人类魔法师和刚才的地精摊主到底有什么过节，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顺利脱身。 如果不带这个人类，他自己随便一个传送或者隐身魔法，足以应付一个侯爵的骑士团了； 但抛下人家也很不道德，她的货物自己还拿在手里； 一起走的话，他没有把握成功，万一传送失败…… 犹豫间，不知从何而来的蓝色的光芒一闪，转瞬暴涨为十码左右的光球，笼罩住两人。 等骑士长杀到这个小摊位时，原地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地砖。 “狂妄！” “给我找出这两个违规的！” “是——！” 晨间田野小调轻快悠扬，楼下面包坊的香气随着音乐在街巷中飘远，一人一龙突然出现在了镇郊面包坊的屋顶。 在龙诧异的眼神中，安易轻巧地跳到他面前。 原来她可以正常走路。 等下，腿没事为什么要做轮椅？龙不明白。 “不用谢。” “毕竟被抓住了你我都会很麻烦。” 在龙为自己鸣委屈前，安易大方坦言道：“之前没睡醒，没有故意刁难你的意思。这些白荆棘就当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吧，你拿去用吧。” 维卡思还没缓过神来，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我们怎么出来的？ 瞬间双人传送？特别的炼金产物？或者空间迁跃？ 维卡思还在回忆刚才的情景，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下意识回答：“不好吧。” 安易好心提醒，“白荆棘已经折断了，如果在四分之一个魔法时内不妥善处理” ——【就会流失掉全部的魔力价值】！！！ 《基础炼金术》中的原文，瞬间出现在维卡思的脑海中弹出。 粗略一扫，由于他的单手拎，近乎一半白荆棘都在他的手中奄奄一息。作为一个并不富裕的炼金师，珍惜炼金原料的本能让维卡思感到阵阵心痛。 “这，我……”龙有些不明显的磕巴。 “我还有事，明天傍晚时分我去找你。”安易一锤定音，在说完之前就灰袍一旋。 房檐清晨第一缕晨光点在风铃上，轻飘飘的尾音散在风中。安易的身影如冰雪消融般在龙的视野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渐苏醒的城镇。 好在，他听到了，也看到了。 嗯，明天见。 - 安易从来没有想到，钓到一条龙，居然这么简单，而且此龙看起来还挺纯良。 这样看来，她的永生计划，可以正式宣告开始了。 【炼金师-龙 （1/1）】 【已收集】 新文火热更新中，喜欢的宝宝们还请多多支持[垂耳兔头]，真的对我很重要 目测又是中篇的一本，前期应该是隔日更，等到有榜就开始随榜，v后日更=v= 以下闲聊一下： 这本是我很想写的一个梗，纠结许久还是决定勇闯一下西幻题材，会有一些大家常见的设定方便阅读，也有不少属于这个世界的设定。炼金术会是本文的一大核心，会在后续详细展开[垂耳兔头]。 当然，除开自救求生这一大任务，安易也会有很多需要面对的课题，可以说她的回归，既引发了很多事件，也是多年前所注定的结果。 比起纯粹的甜文轻松向，这本还是会有一些起伏的剧情，也有很多重要人物在这之间有所成长。 更重要的是！可以来微博找我玩@stork_CoL官方：P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萤火虫集市（1） 第2章 萤火虫集市（2）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做那个……” “嗯哼，显而易见。”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吧，这是不可能的。”在路人异样的眼光中，龙涨红了脸，又朗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做这个的。” 安易领先半步，声音从前方飘过来。 “真的吗？你其实也很期待吧。” 不对不对，这聊天怎么不对劲。 维卡思敏锐地察觉到，刚才经过他身边的那两位魅魔现在正在调侃自己的身材。 他往前追上这个奇怪的魔法师，年轻的声音中夹着一丝羞恼：“喂，我说认真的，你想要的魔药，是不可能制作出来的。” 安易没有回头，顺手往小吃摊上丢了一个铜币，买了一份青草软饮。 “不试试怎么知道。” - 半小时前，贝尔郡萤火虫镇郊外。 这里是维卡思短租的小炼金室。不大的小房间中，除了炼金器具就是炼金原料。 裹着极淡薄魔力的副产物灰尘在半空中上下浮动，轻微的焚烧气味中，经历过无数炼金师磋磨的地板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墙壁更是惨不忍睹。 绚烂瑰丽的粉红色夕阳余晖中，神秘的人类魔法师如约踩在天窗窗沿上。 哒。 心中因第2047次炼金失败而起的失落被这敲窗声打断，维卡思一挥手，黑木与通用石英制作的天窗自动打开。 安易轻飘飘地落在房间中。 和昨天相比，她周身的魔法波动更淡了些，是没休息好吗？ 龙总是能察觉到这些变化。 不过看她的跳窗动作，又还挺利落。 “嗨，又见面了，”看到魔法师已经凑到正在冒泡泡的坩埚前，龙主动道介绍起来，“我正在制作凝水喷雾，底下烧的就是你送我的白荆棘，它们的品质都很棒。” “谢谢你昨天的提醒，如果没有即时处理，肯定会浪费掉不少。”他的银白色短发随着点头轻微晃动。 咕~噗~！ 泥浆一样的黑色不明液体在雕刻着精致花纹的金色坩埚中翻涌，时不时还喷发一下。 安易摸了摸下巴。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凝水喷雾这种顾名思义就很精致的药水吧。 安易强迫自己清醒一点，放出魔力，再次悄悄确认了下在她面前的，这个看起来足够清纯也足够愚蠢的，的确是一条龙。 虽然不是每一条龙都具有相同的天赋。 但毋庸置疑， 【炼金术】——这个被誉为创造魔法的学科，是龙族与生俱来的强大种族天赋。 就像精灵擅长施法，矮人擅长锻造，魔族天然能与魔物沟通等等，魔法位面中，每个智慧种族都有所特长。 像是感受到了面前魔法师的心中问号，维卡思替自己找补：“这不是一般的凝水喷雾。” “我改变了配方中的一些步骤，我觉得其实没有必要去除无花果的外壳，上面的水元素能量其实很强的，保留下来说不定……” “说不定可以得到一锅泥浆？”安易觉得这条龙还挺有想法，她有点想笑。 如果按照积极学院派的鼓励风格，这叫有创新精神？ 看到了她嘴角的弧度，维卡思更加认真：“不要小瞧它的颜色。” “根据元素颜色学，足够浓郁的水元素可以表现为极深的蓝色，看起来就是近似黑色，就像北方的海洋一样。”维卡思随手招来一本被翻得很旧的牛皮书，带着兽纹的封皮上印着古精灵语。 “‘【风暴是海洋的使者，神降雷霆，而后黑色吞没一切。】’”维卡思认真地念完了。 呃……好久没有听到这些了。 离开魔法位面多年，乍一回来，安易暂且不太适应这种充斥着谶言意味的句子。 她重新仔细观察了下这锅‘浓郁水元素’，还是决定姑且相信人家的种族天赋，和这条龙聊聊正事。 “重新自我介绍下，我叫安易，是一名魔法师。” 她按照魔法位面的礼仪，向龙微微侧身，左手点肩，行了一个标准的魔法师简易见面礼。 动作间，她的灰色兜帽自动滑落，露出人类女性独有的精致面容。 和时不时夹着些戏谑与调侃的说话风格不一样，整齐的白色长发下，是出乎意料的冷淡，甚至可以算是苍白到有些虚弱，唯有发尾处的淡蓝色渐变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活气。 啊—— 居然是，白发的人类吗？ 维卡思有点晃神。 魔法世界中，智慧生物的外貌往往也代表了能力与种族。哪怕不用任何手段探查，单根据外貌，稍微有点阅历的都能判断出对方的大概背景。 白色，是什么魔法元素来着？ 维卡思翻烂的教科书好像突然失去了作用。 “你好，我是维卡思。”他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礼，龙族独有的尖角在他的头顶两侧悄然出现，很是高贵优雅。 “我是龙。” 这就是龙族不自觉的傲慢啊。 横纵上万万里的魔法位面中的一切纷繁身份，都比不过【龙】这一个单音节种族称呼来得重要。 尽管面前的年轻人温和有礼，侧身的弧度比自己还要大不少，甚至认真亮了亮标志身份的角，安易还是忍不住内心吐槽了下。 好了，不要在意这点细节。 她需要的不就是一个年轻有为的龙来帮忙炼金吗，起码这位的态度和作风都比传闻中的龙族要来得客气礼貌得多。 年轻的龙的确礼貌。 虽然没有找到杯子给客人倒杯水，但是他主动用魔法清理出了一小块区域，又用木元素变出了一把椅子给安易。 龙都是天生的全系魔法师。 “很感谢安易你昨天的慷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他问新朋友。 “的确有。”安易随意地在圆凳上坐下。 好硬，有点硌屁股，安易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坐姿。 维卡思边照顾着自己的坩埚，边扭头道，“具体是什么呢？不好意思现在不能坐着陪你聊天，我得翻搅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这龙还真挺醉心炼金的，安易并不在意这点礼节，“不是什么麻烦事。” “麻烦一些也没关系，我现在除了炼金平时也没别的事情。” “就是和我一起炼金一个东西。” “你也是炼金师？！”龙显而易见更兴奋了些。 “是的，注册过的那种。” “你真厉害啊……我们要炼金什么呢？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吗？还是复杂的那种？” 龙有些跃跃欲试，手底下的坩埚冒泡速度也同时加快，在不到三十魔法秒内，金色小锅中的魔法能量突然变得更加活跃。 有一层薄薄的雾笼罩在坩埚四周，这是快要炼金出结果的预兆。 “有意思，可能复杂。”她说得轻松。 安易语速不自觉变慢，她也被勾起几分好奇，这么一锅步骤乱改的泥浆，到底能做出来个什么？ 她在圆椅上微微倾身，原本近乎停息的魔力，也随着情绪开始波动，旁边的龙也是如此。 “这次一定要成功啊……”龙小声念叨。 “……就是永生魔药而已。”安易慢慢说完。 “什么？！！” 讶异之中，龙手中的搅拌棒直接杵到了坩埚内壁上。 砰——！ 第2048次失败来得很快。 - 以上，就是这两人此时此刻在小镇夜市上闲逛的前情。 这一次，安易没能再次施法瞬间转移两人，反而是失败经验极为丰富的龙反应神速，从魔戒中甩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编织毛毯，无比精准地挡在了前面。 衣服弄脏的事小，哪怕是刚入门的魔法师，都会用清洁魔法来维持自己的洁净。 危险的是这种失败的炼金产物，粘在身上说不好会有什么副作用。维卡思那缠满绷带的双手，就是前几天崭新出炉的教训。 夜色逐渐变深，一人一龙坐在夜市尽头的小喷泉边，各想各的。 维卡思已经把第2048次失败丢在脑后了，他现在只想劝眼前的人类放弃“永生魔药”这个绝对不可能的想法。 远处借助魔法悬浮在半空中的路灯光芒微弱，朦胧的暖光照在魔法师的侧脸上，显得她格外无辜。青草软饮已经快见了底，而她还在咬吸管。 好吧，人类。 说不定你的年龄比我还小呢。 可能你的确不知道“永生魔药”是不能实现的。 维卡思突然就升起了一种传递智慧的使命感，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平生最谨慎地态度试探性开口：“我理解你的心情……” 其实不理解，永生魔药这种一听就知道违背炼金原理“等价交换”的东西，怎么可能能被制作呢？ 就算是再笨蛋的炼金学徒，也不会向老师问出这种低级问题。 但维卡思绝不会嘲笑安易的异想天开，他很认真地针对“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列了个一二三四，还列举了魔法历史上著名的几次炼金大失败作为案例。 小镇的路灯逐渐熄灭。 萤火虫镇本身并不发达，镇子上的一切都围绕萤火虫集市建立。 只要夜间的萤火虫集市一开，外部的镇子就会陷入休息状态，四下寂静黑暗；等到清晨集市结束时，才会再次苏醒，迎接新的一天。 “……最后，炼金中的损耗也不可避免。喂……” 意识到很久没有听到身边人类的回应了，维卡思这才从自己的即兴炼金演讲中跳出来，他试探性地在安易面前晃了晃缠着绷带的手。 他身上的银甲甲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更显得四周安静。 “好吧，是我讲得太投入了……”龙有些后知后觉地尴尬，声音越来越小。 “理论从来如此。”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你本来就不是按照那些传了几百年都不更换的炼金配方来炼金的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擅自篡改步骤的，炼金师。” 安易的声音格外清晰，没有丝毫困意，让人不由得怀疑她可能真的完整听完了龙长达两个魔法时的即兴演讲。 “那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试试呢，挑战不可能，这听起来就足够有趣。” “庸才眷恋过去，天才创造未来。” 第3章 萤火虫集市（3） 一枚亮银色的飞镖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正正好扎在了爬满青苔的门铃上。 铛——！ 本就不算好的睡眠被打搅，安易带着极其强烈的个人情绪往外一挥手，一道强劲的破坏魔法急射而出。 似乎是巧合，作乱的亮银飞镖在被摧毁前，就自动化为几滴清水，挂在青苔上，很有几分无辜感。 维卡思兴奋的声音却在半空中响起。 “安易！根据你说的，我先加水银不要摇晃，传音飞镖终于成功了！” 嗯嗯嗯，不成功就有鬼了。 毕竟这是《标准炼金操作守则》中明明白白写着的操作手法。 安易用蓬松的，带着阳光与薰衣草气息的厚被子裹住脑袋，又翻了个身。 距离喷泉演讲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安易的永生魔药却没有半点进展。 比起不知道具体配方，没有顶级原料，这些预料之内的困难，现在的安易，正在为自己的新发现头疼。 她发现，这条龙很离谱。 因为他根本算不上会炼金术！ 他所谓的炼金方式，就和那些丝毫没有味觉的普罗尔地区的兽人烹饪炖菜一样。 洗菜，切菜，扔进锅里，然后煮熟。 而炼金术是一门以精细操作为基本要求的高深学问。 虽然炼金大师们都有各自的操作习惯与种种怪癖，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位会与“粗糙”“随意”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安易也曾期待过，万一龙族的炼金术就是不一样的呢？ 抱着这样的美好期待，安易成功在现场见证了维卡思的第2049和2050次炼金失败。 上一次见到维卡思还是三天前，在目击了维卡思直接把整整一盎司的水银倒入沸腾中的坩埚时，她终于忍不了。 原则上来说，她鼓励创新精神。 现实上考虑，如果不是她直接把整个坩埚瞬间冰冻住并且转移到了郊外的山谷中，她和这条笨蛋龙就会被一起炸上天啦。 哦，一起炸飞的还会有整个炼金室，这条龙还会因为“破坏租赁空间”而赔到倾家荡产。 裹着被子，安易在薰衣草的香气中又打了个滚。 翻滚间，她看到金色的阳光点在自己的鼻尖上，更显得皮肤近乎透明。伸出手来，更是连手背上的血管都几乎隐形。 按照人类位面中的一些审美风格，或许这是很唯美的一幕，安易也能欣赏。 可对于一个曾经强大的魔法师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现在安易来说，这代表着她那愈加脆弱的身体，和逐渐消失的魔力。 好在，现在的她，还有一些时间来自救。 回到魔法位面制作炼金术不可达的终极——【永生魔药】，就是安易每天都在努力的目标。 遗憾的是，她不擅长炼金术，更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炼金师。 安易需要人帮忙。 维卡思……这条花了她很多很多金币才买到出没地点的龙，真的能帮到她吗？ 这龙好像并不靠谱。 要不是龙族的天生强大，与实在是数量稀少到安易毕生只见过维卡斯这一位条，安易绝对会在目击第2049次失败后就转身走人。 “不过我还有一个新点子，要是把水银汽化再加入，是不是可以让飞镖成功传音后彻底消失不留痕迹？” 维卡思的声音突然再次在半空响起。 什么情况？！ 作为曾经战时的炼金造物，传音飞镖轻便，隐秘，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传一句，传后即自毁。 怎么这会又传了一句？ 虽然自己的魔力比起鼎盛时期已然减弱了不少，但安易很确定，在她满怀起床气在床上反复打滚的这段时间里，绝对没有第二枚飞镖靠近这里。 一脚蹬开被子，她终于和柔软的床告别。 内心重燃期待。 来吧，维卡思，向我展现你的炼金天赋吧！ - 短暂的眩晕后，坚硬的触感再次从靴底传来，安易往岩石□□的大嘴中丢了两个铜币，快速从传送阵里离开。 在她身后，法阵正中心又突然出现几位深红色肤色的矮人，身上还背着巨大的包裹。 还好她出来的快，不然肯定会被那鼓鼓囊囊的包挤到。 得益于萤火虫集市的存在，虽然常驻居民不多，萤火虫小镇却从来都很热闹，传送点一直都是人挤人。 呃……有时候可能是魔挤魔？ 安易冒着腰，好不容易从两个魔族的胳膊缝隙中挤出来，他们冒着火花的脑袋几乎要顶上传送点大理石拱顶，又被一群叽叽喳喳，裹着奇异花香的妖精挡住了。 在被不知道谁推了一下后，安易终于忍不住了。 极其微弱的魔法能量在指尖荡开。 下一瞬，她就成功站在了半开放式传送点区域外的一条偏僻小巷中。 呼—— 安易扶墙大口呼吸，不是她即兴表演，刚刚是真喘不过来气。 她刚才都能闻到最前面那个金发女性精灵身上淡淡的橙花香。 摄入了一些新鲜空气，安易快速离开这儿。 在帝国，无论是哪个郡哪个市哪个镇，就算是荒郊野岭中的一个最低级的石评级传送点，这种在传送点区域使用魔法的行为都是被禁止的。 随意施法很容易影响传送点的魔力流动，干扰正常工作。 好在，她对魔力的精密操纵，足以应付这么个小问题。 想当年，她可是在真真正正的魔法乱流，上百万被打乱的时空坐标中，替帝国的皇家骑士团找到了回到大陆的唯一可能…… 只可惜，曾经的战友们，如今在这片大陆上已经无人知晓其姓名。 拐角处，安易眼睛扫到了墙壁上张贴的骑士团传单，不免有些恍惚。 乍一看去，这传单上的徽章，她以为真的是皇家骑士团的。 不过也对，贝尔侯爵有皇室血统，虽然属地贫瘠偏僻，但他的骑士团徽章反倒可以用上代表着皇室的金蔷薇纹样。 刺啦，有点情绪上头，安易干脆把这个传单一撕，顺在手里。 小巷重新归于宁静。 外面的主干道上却传来了喊声，“第二小队第五小组回复，搜查区域内没有嫌疑犯踪迹。” “继续找！刚刚共振仪有明显反应！” “是！队长！” “是！队长！” - 三天不见，更加杂乱的炼金室内。 “‘顺时针研磨一又五分之一圈后，静置三秒，将纯净的水元素液体原料从研钵七点钟方向处倒入……‘这样吗？” 有龙在喃喃自语。 这样你个大头鬼。 哦，你个大头龙，安易在不远处盘腿坐坐着，心中默念。 安易这会并不生气。 相反，她现在感到很舒服，甚至带着些懒洋洋的意味。她屁股底下那把小圆凳已经被改造过好几次，现在已经变成了盖着绵羊毛毯的豪华摇椅。 似乎听到了安易的内心，即将倒下清水前，维卡思突然回头。 “是我的操作步骤不对吗？” 安易挑了挑眉：“客观来说，不能算错。” “那就是错的意思了，”维卡思并不气馁，他已经逐渐熟悉了安易的说话习惯。 银色的龙类瞳孔稍稍变大，释放出友好的信号，维卡思扔了个小魔法让手中的东西悬停在半空中，自己走了过来，半蹲在安易面前。 按照人类位面的通用计量单位，他的人形近有两米高，只有蹲下才能够与坐在摇椅上的魔法师平视。 维卡思微微低头，语气诚恳：“你可以告诉我正确的方法吗？” 安易指了指悬浮在半空中的东西：“现在告诉你也来不及了，三秒早就过去，这一份原料已经失去了活性。” “没关系，下一次我可以做得更好。” 安易在龙的眼里，看到了“好学”两个大字，有点刺眼。 “唉。”安易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故作姿态的人，但这条龙对炼金常识的极度缺乏，让她实在不知怎么说。 【炼金三要素：原料，条件，仪器】 其中，“条件”包括的范围最广，涵盖了炼金的具体外部环境、炼金师的操作方式、特定的时间等等。 对于某个具体的炼金目标，炼金文献中会记载一些关键性的条件。 但想要成功，还需要炼金师从理论分析出发，根据自己的认知和理解去进行每一步细节操作。 维卡思还蹲在那里，等着安易的回应。 感受到了愈发灼热的目光，安易有些不习惯地撇开视线，尝试就事论事。 “’纯净的水元素液体‘，除开对原材料本身的元素纯度要求，在炼金操作中，需要用尽量纯粹的水元素魔力包裹液体进行操作，直至原料融合，尽可能防止元素污染。” 在几千年以前，这是炼金师口口相授的知识，师父传徒弟，颇有门槛。 但在几百年前，由时任大统领的精灵王带头提倡知识共享，各种族大多积极响应。这种级别的炼金知识，便成了刚入门的学徒都知道的常识。 维卡思并不应该不知道这些。 安易指尖微动，悬浮在空中的铁制小水壶自动飘了过来。 水壶自动倾斜，壶嘴中倒出透明的纯净清水，却没有洒在地板上。淡蓝色的水元素魔法在安易的指尖聚集，轻柔地包裹住了这一小团清水。 “就像这样。”安易淡淡地说。 “并不是直接用水壶倒，”她补充了几句，“这个炼金房间也不适合进行涉及’纯粹‘的炼金，对于纯粹水元素炼金，起码要在本身就水元素充沛的环境中进行。” “比如海边，湖边。” 龙若有所思，他尝试性地施了下法。 不大的空间内，并没有任何视觉上的变化，但是的确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水元素逐渐汇集。 潮湿，粘腻，肌肤最先感觉到不对。很快，安易甚至能够察觉到自己的长发都有些湿哒哒的，开始贴头皮了。 她并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 在她准备表达“尝试到此结束”的提议时，快要凝成实体的水元素忽然消失一空。 潮湿感解除，整个空间重新恢复原状，无数炼金失败留下的淡淡焚烧味也重新从墙壁地板中扩散出，似乎更难闻了。 龙的声音适时响起：“如果这样呢？这样是可以的吗？” “嗯。” 魔力充沛的话，挥霍一些也没问题。 虽然你缺乏常识，但你的魔法天赋又能弥补这一点。 安易突然有一个神奇的猜想，难道龙族所谓的炼金天赋，其实不过是过于强悍的天生魔力？ 咯啦。 在她思忖间，龙轻轻地在她的摇椅扶手上放下了什么。 安易顺着响声看去，是一盘精致的小蛋糕，骑士团的传单正好被压在下面当垫纸。 维卡思有些不好意思，在搞明白自己的问题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应该很低级的错误。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扭捏，“我早上去面包坊买的，用保鲜魔法一直保存着，现在应该还是好吃的。” 这既可以算是朋友的贴心，也可以视作一种不明显的讨好。 安易欣然接受，连着那张“垫纸”把盘子端起来，糖霜的香甜气混和着莓果的酸涩感正在侵略她的嗅觉。 盘中轻微一重，龙又变了个精巧的小甜品勺。 不错不错，她决定继续相信一下这条龙。 “好吃吗？” “还不错，不算很甜。” “我在店里选了好一会呢。” “你自己没吃过？” “嗯……”维卡思用站起的动作掩盖窘迫，“上一次买的炼金材料都快用完了，要省点钱留给下一次采购，明天就是萤火虫集市的月度大集会……” 维卡思看着“垫纸”封头上的并列的贝尔侯爵骑士团徽章与萤火虫集市标志，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 征得同意后，他小心地从安易手里抽出告示。 【骑士团敬告：2月7号上午，集市收市前后……嫌疑人违规使用魔法，此举严重违反贝尔郡魔法监管……】 【知情者请提供一切线索。一经核实，酬金不菲。】 2月7号，怎么好像就是十几天前他上一次去萤火虫集市的日期。 似乎不妙。 维卡思谨慎地询问：“这是哪里来的？” 安易切开小蛋糕的最后一角，不以为然：“哦这个，就是来的路上随手撕的。今天传送点挤死了，我干脆瞬移到小巷里，落地正好看见就拿了。” 随手，传送点，瞬移…… 集合破坏公物，违规施法，扰乱治安为一体，维卡思有点头晕。 “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有意思的吗？骑士团扩招？你不会感兴趣吧，这种侯爵属的骑士团都挺穷的，工资待遇……” 不，不是，好像是你或者我的通缉令。 好在这都小半个月过去了，一人一龙都安然无恙。维卡思并不害怕骑士团，只是万一被抓，他可能又要不得不离开这个还算适合自学炼金的小镇了。 咚咚咚！ 在维卡思正准备向安易解释自己的担心时，已经许久没有被正常使用过的木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铁质门环激烈地碰撞着并不算厚的橡木门板。 “骑士长大人，我保证就是他！” “他就在里面！” 第4章 萤火虫集市（4） 激烈的敲门声很快停止。 安易和维卡思还没来及思考，更大的一声爆破音就响彻耳膜。 轰隆——！！！ 可怜的木门彻底宣告报废。 “搜！” 训练有素的骑士团成员鱼贯而入。 不仅如此，魔法屏蔽仪的特殊光效也在同一时间笼罩整个炼金室，宛如一个倒扣的鸟笼，阻止了嫌疑犯想要施法作乱的坏心思。 尘土飞扬，各种烟气与怪音挤在一起，暴力破门引起了室中不稳定原料的连锁反应。 作为“热心居民”的地精老板正缩在门外，贼眉鼠眼地奸笑。 嗬……这下你完蛋了吧，让你那天坏我好事，还连累我后面两天财运不好。 让你嚣张！ 骑士团逮你来了！ 地精老板探出头，快速瞄了眼屋内的状况。 哼哼，就算没抓到你，你这一屋子东西可都要说再见了。 骑士团可不会赔偿一个嫌疑犯。 趁着里面一片混乱，骑士们都在忙，他悄悄摸了几瓶滚落到门口，尚未破碎的魔药瓶，揣在兜里悄悄溜走了。 “你还好吗？” 安易没回答，反而好奇地摸了摸手底的奇异龙族鳞片。 她现在正半坐龙的肩膀上。 坚硬，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锋利，仔细观察下，每一片鳞片都有着细微的区别，完美地顺着肢体曲线紧密地覆盖在皮肤上。 这手感，和蜥蜴类和巨鳄等等魔物还挺像的，魔族中也有类似的种族。 她又拍了两下。 龙忍不住了：“可以不要这样吗？” 很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生物，这么对待他。 “啊，不好意思，没忍住，还是第一次见到……”安易语气真挚。 她还是第一次摸到真正的龙鳞，作为曾经热爱游历的大魔法师，安易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并没有随着岁月消减多少。 “有点冷吧，今天外面温度还挺低的。”维卡思换了一个方向，带着安易往远离镇子的地方去。 是有点，龙鳞摸起来其实是冰冷的，比普通的冰更冷，和雪原的寒冰差不多。 不过安易并不觉得难受，反而顺着姿势拿指尖又点了点。 维卡思默默加快了飞行速度，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刚才传送魔法不能用，只能这样子破坏墙壁，强行带你离开了。” 在骑士团破门，室内发生小型爆炸的瞬间，维卡思利用龙形的皮糙肉厚强行撞毁了墙壁，一点魔法没用，单靠强大的肉身带着安易逃脱。 当然，不是完整的原型，这么个小屋子可装不下他。 维卡思只放出了半边翅膀与覆盖住上肢和胸部的龙鳞，其实没有变高多少。 “那个仪器是什么？”安易感觉到了施法受阻。 “骑士团配备了魔法屏蔽仪。”维卡思顺着安易的胳膊指向，看到了峡谷峭壁上的一小片平台，挥翅转身。 “贝尔侯爵的骑士团里面至少有三四台。” “去年年底，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他们捉拿一个在出没在集市里的帝国通缉犯，据说是个附魔师，还是能给非凡物品附魔的厉害大师。” 维卡思只是路过买东西，混在其他顾客中免费看了场好戏。 “原本那个附魔师都要成功逃脱了，结果骑士团把最后一台屏蔽仪直接放到了这位创造的屋顶大洞上空，成功阻止了他的传送魔法。” 后面的故事，不言而喻。 安易惊讶：“这么厉害？” “魔法屏蔽仪是侯爵弄的？” “不，是石英殿研发的，目前专门配给各个王室的骑士团使用。”维卡思也有些诧异，目前石英殿研发的各种魔法仪器已经在大陆上广泛使用了，安易居然不知道。 “哦，石英殿。”她的尾音稍稍拉长，颇有深意。 安易抬了下眉毛，看来在自己离开的这些年里，魔法位面的魔导制造业在飞速发展啊。 石英殿也不是那个白天宣传“智慧与魔法”，晚上捣鼓破烂的小作坊了。 对安易来说，这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维卡思以为安易是不了解新式魔法仪器的那一派传统魔法师，便给她介绍了不少。 安易听得还挺认真，就是指尖有些不老实。其实维卡思担心她冷有些多余，她还挺喜欢这种冰冰凉凉的手感。 “……这些东西可以买到吗？” “集市上就有，有石英殿的授权摊位，也可以去贝尔郡的分殿购买。” “不，我是说那种好东西。” “好东西？”维卡思没有反应过来，“石英殿的东西是批量生产，质量都是一样的，和我们炼金术做出来的炼金产物不同。” “只要是同款，哪怕是大帝手握的魔法放大镜，和我在集市小摊上买的也不会有区别。” 安易意义不明地轻哼一声，没再提问。 小平台近在眼前，安易从龙的胳膊上下跳，像一片叶子般轻落，龙只感觉到胳膊一轻，像有人抽走了他身上盖的一段丝绸。 他这意识到，安易好轻，轻得有些不正常。 人类，和大多数种族一样，同样都是血肉构成的，居然这么轻飘飘的？ 短靴踩在山顶小平台，安易挥挥手，碎石自动堆到一旁，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 她一屁股坐在表面最光洁的，截面最平整的那个岩石突起上。 “接下来怎么办？” “骑士团不会轻易放弃，现在这个小镇已经不适合我待了，”维卡思考收起翅膀，变回完全的人形，他原本穿着的软甲自动恢复原状，“找个新地方吧。” 安易说得直白：“万一通缉的不是你，而是我呢？” “那我也不能和你切断联系吧，”维卡思在安易身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反而比她还稍矮一点，一人一龙各自抬头望天，“我们不是还要一起尝试永生魔药吗？” “你不心疼刚才被毁掉的炼金室？里面还有不少东西。” 龙歪了歪头，“再心疼，也没办法找骑士团赔偿吧。所以没有必要再去想了。” 果然是条乐天的龙啊，在安易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刹那，她的嘴角稍稍勾动。 尽管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龙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魔法师突然心情变好了不少。 下一瞬，龙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一沉。 天然对金属的敏感让他瞬间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一整袋金币。 “走吧，去把失去的东西买回来。” - 萤火虫集市。 安易好奇地摸了摸胸前的徽章。 刚才在入口处，一人一龙都半只脚踏入了集市下沉式大门，突然杀出来一个骑士要核验他们的“入场资格”。 在安易尚在思考，是指责自由集市怎么可以有入场资格这种充斥着阶级主义的限制；还是用个小魔法给这个骑士迷惑一下；亦或者是今夜老实一点诚心请教“资格是什么呀”之际。 维卡思很自然地摸出两枚冒险家工会徽章，在这位骑士面前晃了一下。 见安易还在摸徽章，维卡思用极其轻微，近乎是气声的声音在她耳边喊：“别碰了，你现在看起来很可疑。” “你不知道吗，魔法师本来就是一群很古怪的家伙。” 那得是几千年前的认知了吧，各种古书羊皮卷和神曲小调中记载传唱的魔法师的确都挺有个性，维卡思心忖。 “这徽章还是和真正的有一些区别，只要不拿下来看是发现不了的。” “你做的？” 其实安易也没注意到这居然是假的，就在刚刚，她都以为这是维卡思从哪个倒霉冒险者那弄来的。 “嗯，炼金也可以做这些。” 呦呵，你还挺有创意。 安易没有再做什么动作，认真而迅速地开始扫视路过的各个摊位，和今夜上千位顾客一样，一副誓要满载而归的架势。 萤火虫集市原本是一个下沉式古斗兽场的遗址。 最中间的，曾经生死角逐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中央交易大厅，灰黑色的不规则岩石地砖上散布着各个大小不一的摊位。 从内往外，曾经的环形观众席也被更小一些的摊位占据。 说是观众席，其实就是宽约六尺的巨型台阶，摊位占去一大半，留给顾客的地方只有窄窄的一个身位。 安易尚能直接走，对于人高马大，身着软甲的维卡思，就得稍微侧着些身体，以免不小心碰掉了摊主们的宝贝。 闪着点点星光的八芒石，德亚海湾的红条螺，森林精灵的手编草席…… 来自魔法位面里天南海北各个地域的物品，都被摆在了一起，一同在这个今夜限时的集市中被交易。 或是交换。 维卡思眼睁睁地看着安易拿一串起码价值五十金币的串串葡，换了那个尖耳朵精灵的手编草席。 面容清丽的女性精灵迎来了今夜第一位欣赏自己作品的顾客。 用带着花香的草纸包装好了席子，她很高兴地对着安易比了个精灵族的传统祝福手势，还从自己身侧藤编箱中，拿出了一条很是精美的手链，主动给这位非常有品位的顾客系上。 安易看着手腕上细细的一抹绿色，也愉快地用精灵语和这位精灵多聊了几句。 在她身侧，维卡思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很难形容他此时的感觉，但维卡思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他自己来集市采购时，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喂，走了走了。”安易满意地摸了摸新手链。 维卡思应声。 安易开始指挥：“我刚才观察了，你正前方下一阶台阶的那个人类摊位上，被布盖着的绝对是好东西。要么是纯净度很高的火元素矿石，要么是品质不错的半成品，你去和他具体聊聊。” “我去隔壁看一下，那个蒙面老板我之前见过，他的附魔厨具不错。” 这次，维卡思还没回答，安易就在人山人海中消失不见了。 他倒也没在意，今天的顾客确实太多，摊主们的热情也比往日更胜。摩肩接踵间，夹杂着讨价还价，叫骂谄媚。 等会过去找她好了，维卡思朝着安易指定的摊位走去。 维卡思还没完全靠近，就能感受到火元素正在那块布下面活跃。 东西的确不错。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如果非要维卡思解释，大概就是你不需要看到火焰才能知道这儿有火，温度，气味甚至是声音，都能让你下意识判断。 魔法量度上的元素感知，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龙莫名有些思绪飘忽。 不对！ 不只有火元素！ 但在他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前，隔壁不远处，更大的混乱正在发生。 “抓小偷啊！！！！！！” 尖细刺耳的声音划过整个集市上空。 维卡思很是耳熟。 第5章 萤火虫集市（5） “嘿，兄弟，你怎么进来的？” “我看你像是打架被抓的吧，真是不小心，集市上可是严令禁止使用暴力的。” “……” “别不说话呀，都到这里来了，再不聊聊天，不得……” 无聊死，郁闷死？维卡思面对墙壁，用后背回应隔壁狱友的不断骚扰。 “死之前都没人和你再说话了~” 胡说八道。 维卡思虽然不确定被骑士团抓进来后的完整流程，可他很确定，他不会死。 在这片大陆上，很少有什么存在能够真正威胁到一条龙。 虽说按照龙族的平均寿命来计算，他尚且处在成长期，在追寻力量和智慧的道路上，他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但无比强悍的生存能力，却是与生俱来的。 早些时候，安易还关心过他又撞墙又承受爆炸，有没有受伤？ 答案当然是没有。 这种程度的外界伤害对他而言，根本就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对了，安易……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那会的尖细叫声应该就是她发出来的吧。 维卡思抬头看了看监狱墙壁最顶上的一个巴掌大小窗户。 “别看了，你就是老鼠，都钻不过去的。”烦人的狱友又来搭话了，“被那群狗仗人势的抓进来，别管什么原因，都别想轻易出去了，除非……“ 狱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冲着维卡思，背对着走廊里的看守，隐晦地比了个搓手指的动作。 “如果不想点办法，你就是被关到明年星守节，也不会被放出去。” 见维卡思没什么反应，他又往前靠了几步，几乎紧贴在围栏上，侧着身体，揭开了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你看我……都没的治。” 在昏暗的光线中，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比他胳膊上血肉模糊的样子更加瘆人，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吸引感，似乎能激发心里最原始的破坏欲。 尽管这看起来很恐怖，但维卡思本能地离这位狱友远了一点。 监狱里主动揭伤疤的，可不太对劲。 “你需要药吗？我这里还有一点治疗敷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 这位狱友连忙从维卡斯这一侧转到了另一边，好心的隔壁人也将手里的东西隔着围栏递了出来。 “等下——！” 维卡思刚喊出口。 尖锐的声音就响彻整个地底监狱：“长官！她要攻击我，她破坏了规则！！！” 他紧紧攥着那只伸出的手，就好像抓住了什么天大的证据，抑或是他刑满释放的希望：“长官！！！我帮你抓住了她！！！” 那一小块浅绿的药膏，已经不知道滚到哪个阴脏角落里了。 - 萤火虫镇外郊区，麦穗庄园。 这里是贝尔侯爵的一处度假庄园，作为尊贵的侯爵，尽管现在的领地再般贫瘠偏远，多少也享受着贵族的奢华与荣耀。 安易正在翻窗户。 感谢侯爵的先先先先祖的优秀审美，这个古老庄园的窗棂是几百年前以繁复夸张为特色的风格，突起的立体装饰非常方便作为扶手和脚蹬。 安易单手包着小盒子，一只手勾着蔷薇花的枝，左脚踩在棕熊的头顶。 她最近正在努力适应不用魔法的生活，当一个普通的人类也挺有意思的。 你看现在，她不正像人类位面的动作电影中的特工一般，在一个奢华的贵族庄园中飞檐走壁吗？ 轻微的晚风吹过她身上的法袍，掀起了她手腕上系着的绿色手链。 一个小时前，她趁着那条龙在集市中被抓引起的混乱，混在四散的人群中成功离场。 希望那条龙不要和骑士团有什么大冲突。 安易并不指望维卡思能拖住一整个骑士团，毕竟只要真打起来，骑士团很快就会发现维卡思并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只要能拖到她拿到东西，成功离开庄园就行。 抱歉，维卡思，小小的利用了一下你。 安易手脚并用，成功地从顶楼窗户下溜到了三层的露天小天台斜上方。 她低头往小天台看。 陶瓷花盆中还枯萎着本应在去年秋季盛放的金穗花，地砖上堆着不知道哪儿来的枯枝和落叶，几把宫廷风的椅子被放在角落。 作为侯爵的诸多度假庄园之一，麦穗庄园只在侯爵计划前往的日期是热闹的。 安易在来到萤火虫镇的第一天夜里就来这里踩过点。 现在这里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些魔法和防御类大型仪器维持着这里的基本安全。 很多人都以为贝尔侯爵的骑士团常驻萤火虫镇，是为了保障萤火虫集市的正常运转。但事实上，骑士团也负责看守这个远郊的庄园。 以及里面的宝贝 ——十分稀有的珍贵花卉【银蔷薇】 往哪里落脚呢，安易看着小天台稍有些犹豫。 她大概能感觉到，这天台上有好几种不同的魔法痕迹。 她来的时候是直接绕开了所有地面魔法和装置，直接裹着高等级的隐蔽魔法从天上垂直落进了锅炉房的烟囱里。 又在书房隐藏金库中破解密码盒耗费了不少精神，才拿到了她需要的银蔷薇。 现在安易体内的剩余魔力已经不多了。 好在刚才扒窗户完全没用魔法，稍微恢复了一点。 安易没有任何动作，手中却凭空出现了一根光秃秃的短杖，下一瞬，一道无形的魔法就以扇形朝着整个小平台扫了过去。 嗯…局部清洁魔法…面向高空的空中反弹魔法……好像还有点什么没用的水系。 安易还在感觉，她的魔法却在即将要覆盖完整个小平台的时候结束了。 “啧。”安易轻轻地啧了一声。 这种魔力有限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啊。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盒子，拿出了先前在集市上换来的精灵手编草席，朝下一甩。 啪—— 月光下的天台，除了草席落地的声音，再没其他动静。 安易抱着盒子，精准灵巧地落在了草席上。 精灵的手编作品没什么别的特点，除了装饰，最大的好处就是非常自然，自然到在魔力波动分类中，跟真正的草木花果差不多。 踩在这么一张巨大草席上的安易，她本就比较轻微的魔力波动，已然被完全盖住。 很好，很好，我现在就是一片飘到天台上的叶子。 确认了安全，安易飞速地往天台边缘移动。 距离她拿到盒子中的银蔷薇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哪怕她没有触发庄园里的任何魔法和机关，安易也无法保证骑士团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保险措施。 现在只能希望，维卡思制造的混乱，能稍微多拖住一会骑士团吧。 安易一脚踩上了天台边缘的大理石扶手。 - 监狱中的混乱很快被平息。 安易并不知道，其实维卡思并没有和骑士团起什么冲突，真正闹事的另有其人。 目送着看守将两位分别送往不同的方向，维卡思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难听怪音。 “嗬嗬，你真是一个祸害。” “你不应该和他搭话的，你不知道他是这个监狱里著名的疯子吗。一个被捕的逃犯还想着出去，谁跟他说话都会遭殃！是你害了那个好心的傻瓜。” 地精摊主用怨毒的眼神盯着维卡思，他的嘴没有动，但声音却直接传递到了维卡思的耳边。 这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哪怕是较为善良的维卡思，也不会对这个三番五次挑衅的地精摊主再有什么好态度，何况他还毁了维卡思的炼金室。 维卡思依旧背对着他。 地精摊主也不是傻瓜，眼睁睁地看着隔壁人刚因为把手伸出围栏而被看守带走惩罚，他才不会因为维卡思不理睬就冲动。 他继续给维卡思传音。 “你知道吗，那个魔法师，就是你身边那个，她是眼睁睁看着你被骑士团带走的！你胸前的徽章上也有魔法的痕迹。” 维卡思不自觉的看向胸口的冒险家徽章。 好像……还真是。 尽管已经快要消散了，但维卡思还是在若有若无间感觉到了一丝属于安易的魔力。 “你已经被她骗了！” “她可不是普通魔法师，我能看出来，这是很高级的暗魔法。哪怕你什么都没做，骑士团也不会放过一个在集市上乱用暗魔法的家伙！” “那你呢？暗魔法？” 这是维卡思第一次和他聊天。 上钩了。 地精摊主脸上爬满阴森的笑容，却依旧谨慎地只用传音，还在角落里坐着不动。 “我只是一个普通做生意的，稍微比你这种单纯的顾客多知道一些。她很坏的，她用的是吸引类的暗魔法，专门让你被注意到，跟我们这种偶尔用用暗魔法数数钱，帮个小忙的可不一样……” 维卡思听得挺认真。 “好了，够了——”他不想再听下去自己如何成为替罪羊。 地精老板不愿意放过他，“我可以带你出去复仇，很简单的，我这里有一些石英殿还在实验中的‘测试版’。” 阴森扭曲的声音通过传音魔法扎向维卡思。 要拿下一个大单了，地精志得意满。 “铛——！” 巨大的钟声却响彻他自己的耳膜。 看守长瞬移出现在他的面前：“第6312号嫌疑人！涉嫌滥用魔法、破坏集市、倒卖违禁物品等，在地牢中不止悔改，移入红色牢房！” 他那难听的声音在地牢上空一遍遍回放。 传音魔法并不会无缘无故失效，除非有人用更强大的魔法将他的魔法覆盖或者破坏掉。 维卡思依旧背对着地精，一直到地牢重新恢复安静。 经过这两次折腾，地牢中诡异的死寂下来，没人再对维卡思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生面孔再有什么想法，就连一开始话很多的那位通缉犯狱友，也早就窝在角落里好像睡着。 地牢的空气潮湿粘腻，不好闻的味道根本找不到源头。 后半夜来临，维卡思却没有一点休息的意思。 他把胸口的冒险家徽章摘了下来，紧紧地捏在手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萤火虫集市（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