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全星系都说我们画风不对》 第1章 第 1 章 密林深处,潮湿的雾气在林间游走,空气中漂浮着橄榄绿的荧光孢子,在树冠漏下的冷光中忽明忽暗。 夜源仰起头,暗金色竖瞳倒映着空中三重月轮交错的天象,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苦笑。 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身为萨拉萨尔星系的高级雄虫,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隔壁实验组坑得如此彻底。 早说了他们那台宝贝传送器不靠谱,这下倒好,给他干到哪来了! “第七次光谱分析完成。” 头顶树梢传来窸窣响动,形似蜜袋鼯的智械展开滑翔膜俯冲而下,稳稳落在夜源肩头:“当前环境数据与萨拉萨尔星系数据库的匹配率仍为0.007%。” 夜源扯下被空间乱流撕碎的衣袖,露出正快速愈合的伤口:“说重点,五灵。” “简而言之,我们被传送到未知星系,返航概率趋近于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五灵突然抓紧夜源的实验服,近乎抓狂:“这意味着我将错过后天的武器发布会!” “你一个科研型智械关注什么武器发布会。”夜源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耳朵,漫不经心道,“往好处想,说不定我们能在这颗星球上找到没被基因武器污染的雌虫。” 五灵嗤笑一声:“我看你是在实验室里呆傻了,根据现有数据推算,这星球出现高级文明的概率堪比……” 话音未落,天空骤然炸开一道火光,刺耳的破空声撕裂寂静。 赤红尾焰撕裂天幕,一架燃烧的飞行器带着灼热气浪,呼啸着掠过树冠,轰然坠向密林深处。 夜源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焦黑树叶,偏头睨向肩上僵如雕塑的智械,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接着说啊,概率是多少?” 爆炸冲击波碾过的森林陷入一片死寂。 坠落的飞行器将方圆百米的土地灼成焦土,荧光孢子被热浪卷成漩涡,扭曲的舱门在高温中发出垂死的呜咽。 夜源和五灵赶到飞行器残骸附近时,舱体内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锐响,还伴随着骨翼交错时的蜂鸣。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五灵的机械眼泛起冷光,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震颤,“建议立即撤离。” 夜源抬手示意五灵噤声,掌心抵着舷窗向内望去,呼吸骤然一滞——舱内,两只半虫化的雌虫正在殊死搏杀,刃状骨翼高频震颤掀起腥风。 夜源指尖猛地抠进窗框,喉结剧烈滚动,心脏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二十年前,萨拉萨尔星系的雌虫因敌军的基因武器而几近死绝。因此,主星不得不将幸存者尽数封入冷冻舱,直到研制出消除后遗症的方法。 自他记事起,雌虫便只存在于影像与研究报告中。纵使观看过千万次雌虫战斗的全息影像,也远不及此刻真实画面带来的冲击感与压迫感。 倏忽间,银翼雌虫骤然收束骨翼,精准刺穿对手的右翼关节,将其死死钉在舱壁上。 “为什么?”他的翅刃紧贴着对方搏动的颈动脉,神情凝重。 被压制的红发雌虫咧开渗血的唇齿,喉间滚出破碎的笑声:“这话该我问你,洛迦,区区B级雌虫凭什么坐上第二军团长的位置!” 话音未落,他后肢猛地曲起,关节处骨刺瞬间刺向洛迦颈侧:“如果不是你,我与赫利阁下早就已经……” 洛迦偏头闪过,反手扼住对方咽喉,将其狠狠地掼进冒着电弧的操作台,血色竖瞳泛起危险涟漪。 “共事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样的蠢货。” 他凝视着红发雌虫涨紫的面容,语带讥讽,“只可惜你奉若神明的雄虫,只把你当做攀附权贵的垫脚石。” “闭嘴!” 红发雌虫仿佛被戳中心事,嘶吼着挣脱洛迦的压制,暴走的骨翼横扫而过。 洛迦被迫后撤一步,颈间抑制环也在此时裂作两截坠落在地。 “咳咳,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狂化期快到了吧?”红发雌虫摇晃着支起身体,露出藏在掌心的药剂,狞笑道,“猜猜看,没有抑制环的你能撑多久?” 炸开的药剂瓶迸发出紫雾,窗外的夜源鼻翼翕动,空气中似乎有股奇怪的气息正在蔓延开来。 浓雾中寒光乍现,红发雌虫挥舞着翅刃裹挟着风声劈下。 洛迦原本从容的闪避逐渐凝滞,架起的肘刃竟被生生压进肩胛三寸。又一记膝击落空,红发雌虫趁机扣住他的脚踝狠狠掼向地面。 舱壁在剧烈撞击中凹陷,冷汗正顺着洛迦绷紧的下颌线不断坠落。 红发雌虫渐渐逼近,高悬的骨翼折射着冷光,他的瞳孔爬满血丝:“只要能除掉你,军团长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眼见情况不妙,夜源刚要凝起精神力,这时异变陡生。 “喀嚓!” 血肉被穿透的闷响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红发雌虫暴凸的眼球机械下移,只见贯穿胸腔的虫爪正泛着冷钢光泽。 洛迦缓缓抽回镰刀状利爪,完全虫化的身躯刺破军装,三对半透明骨翼如死神羽翼般次第展开。 精神威压化作实质气浪,瞬间将紫雾驱散。 洛迦踏着对方塌陷的胸腔,鲜血在他脚下蜿蜒。 濒死的红发雌虫惊恐地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洛迦,残破的喉管挤出气音:“你…怎么可能是…S级!” 话音未落,他半虫化的身体扭曲成诡异角度,断肢在骨刺撕扯下带着筋肉分离的闷响坠落。 夜源本能后退半步,鞋跟不慎碰到半截金属管,细微响动让银翼雌虫猝然转头。 那双血色竖瞳里,理性早已被信息素冲刷殆尽。骨翼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袭来。 五灵的警报声在耳畔炸响,夜源极限后仰,森冷刃光在视网膜烙下残影。 生死刹那,五灵扑向步步紧逼的洛迦,却在接触的瞬间被骨翼横扫击飞。 夜源顾不上查看五灵的损毁情况,骨翼破空的尖啸再次迫近,死亡气息已逼至眉睫,他旋身闪避,却仍被刃风扫中摔倒在地。 洛迦在失控状态下的攻击轨迹毫无章法,刃锋擦着他肩膀劈入地面,飞溅的碎石在他锁骨处划开血线。 夜源屈膝顶住洛迦的胸口,蝴蝶刀在掌心转出银亮弧光,刀锋却在即将刺入对方复眼的瞬间猛地收势。 他咬咬牙,雄虫特有的骨尾瞬间甩出,绞住对方的手腕向后一拽,却见虫镰变向回勾,刃锋直取他的面门。 眼见躲闪不及,关键时刻,虫镰突然一偏,擦着他的耳廓没入地面。 “走…” 沙哑低吼裹着血沫,洛迦眼中交替闪烁着疯狂与清明,弓起的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攥住夜源的衣领将其甩出十米开外。 实验服磨过粗粝砂石发出裂帛声,夜源踉跄着支起身子,望着在痛苦中挣扎的雌虫,指节深陷掌心直至骨节泛白。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只是按照过去教授的说法,贸然对高级雌虫进行疏导,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 放任对方独自熬过狂化期,似乎成了此刻最为明智的选择。但如果放任不管,眼前这只雌虫真的能撑过今晚吗? 再次看向蜷缩在血泊里的身影,那些尚未结痂的伤口正随着剧烈喘息撕裂绽开。 “去他妈的最优选。” 夜源从齿缝间挤出一声低骂,一把扯开渗血的作战服领口,外放的精神力化作银蓝光流,在指尖凝结成蝶。 或许,他可以赌一把。 新人一枚,欢迎大家来捧个人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夜源漆黑的骨尾扫过树干,飞溅的木屑四处迸射,恰好遮蔽银翼雌虫的视野。幽蓝精神力凝成的蝶群趁机振翅掠过碎木间隙,直扑雌虫后颈的虫纹。 蓝蝶即将触及的刹那,雌虫翅翼一展,漫天风刃瞬间将蝶群绞碎。 夜源瞳孔骤缩,精神力受损的剧痛尚未褪去,翼刃已劈至眼前。骨尾与翼刃相撞迸出火星,他整个倒飞出去,脊背狠狠砸在古树上。 喉间的腥甜漫过齿列,夜源随手抹去唇角血线,眼中却染上一丝兴奋。 雌虫不愧是天生的杀戮兵器,难怪学院里那个独臂教授总是警告他——遭遇狂化的雌虫时,能跑多远有多远。 当初他还对这番告诫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对方说的怕不都是经验之谈。 洛迦的虫纹此刻正从脖颈向颧骨蔓延,这显然是狂化突破临界值的征兆。 夜源棘刺状骨尾在身后焦躁地摆动,现在强行进行疏导无异于自寻死路,更何况他的精神力早已处于崩溃边缘 盯着蓄势待发的银翼雌虫,他皱眉轻叹一声,残存的精神力如游丝般在掌心聚拢。 或许,可以试试精神印记…… 夜源反手甩出蝴蝶刀,寒芒破空袭向雌虫面门,却被对方轻松格挡。紧接着,他鬼魅般闪现至雌虫身后,察觉到危险的雌虫旋身斩击。 夜源一反常态卸去所有防御,任凭刃尖没入左肩。借着惯性他撞进对方怀里,血腥气与暴烈信息素在方寸间炸开。 “抓到你了。” 他咧开一抹得逞的笑容,骨尾迅速缠住雌虫腰肢,染血的掌心死死扣住对方后颈发烫的虫纹,精神力顺着纹路倾泻而入。 痛苦的嘶鸣响彻夜空,意料中的排斥没有出现,信息素如退潮般温顺下来,雌虫的虫化特征开始消退,逐渐显露出苍白修长的人型躯体。 夜源尚未来得及后撤,骤然压下的重量已将他扑倒在地。怀中躯体透过衣物传递的温热,反倒让他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月光透过斑驳的枝影,洒落在雌虫垂落的银发间,睫羽随着紊乱呼吸轻颤,恍若栖在寒潭边的垂死冰蝶。 夜源视线掠过对方微启的薄唇,喉结无意识滚动,耳尖染上一丝薄红。指尖挑起对方胸前的金属铭牌,“洛迦”二字在月下泛着冷光。 摩挲着铭牌上凹陷的纹路,他轻笑一声:“这笔买卖倒也不亏……” 尾音陡然变成倒抽冷气的声音,疼痛如钢针刺入太阳穴,夜源按住额角低声咒骂道:“啧,该死的精神力反噬!” 刚刚经历空间跳跃,以他现在的状态,凝结精神印记果然还是过于勉强。 这时,头顶枝叶簌响,夜源一抬头,只见灰白色毛团从天而降,正好糊在他脑门上:“幸好你平安无事!” 五灵电子眼闪烁出夸张的泪花,意有所指道:“但凡有个武器模块,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夜源拎着自家智械的后颈提至眼前,双眼微微眯起,冷笑道:“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打飞后一直躲在灌木丛里装死。” 五灵耳尖抖动两下,随即讨好地抱住夜源的手腕,辩解地说:“这只是战略性隐蔽,而且现在可不是算账的时候。” 它看向夜源怀里的洛迦,压低声音:“监测到有两架军用战舰在三分钟前进入这颗星球,我猜十有**是冲这位来的。” 夜源神色一凛,脱下实验服裹住洛迦,臂弯用力将其拦腰抱起:“预计多久抵达这里?” “最多不超过十五分钟…等等!”五灵声音突然失真,全息星图中原本呈扇形铺展的红色轨迹突然收缩成一条直线,“他们居然放弃搜查,直扑我们所在的位置,难道……” 它猛地扒开洛迦的衣领,雌虫苍白的锁骨下,针尖大小的红光正随着脉搏起伏明灭闪烁:“该死,是皮下定位器!” 破空声由远及近撕裂夜幕,夜源望着天际线浮现的光点,忽然低笑出声:“原来如此,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从遇袭到失控陷入狂暴期,每一步只怕都在怀中雌虫的预料之内。即便没有自己横插一手,那些即将赶到的军舰也能在第一时间将他救走。 夜源垂眸凝视洛迦那张清冷俊美的面容,眼底浮现一抹玩味的暗芒——以身为饵,真是个赌命的疯子。 突然,从后方灌木丛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夜源制住躁动不安的五灵,眉宇间微微蹙起。略一思索,他将洛迦轻放在树旁,随即迅速隐匿于身旁古树茂密的枝桠间。 透过树叶间隙,他看见一个棕发雄虫正狼狈地拨开灌木,死死盯着手中的追踪器,脸上写满焦躁与愤怒。 夜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这只雄虫的精神力等级并不高,但从对方精致的服饰和佩戴的饰品来看,显然身份不凡。 陌生雄虫循着定位坐标拨开眼前的灌木,看到倚靠着树干昏迷不醒的洛迦时,他的呼吸明显变得更加急促。 “终于找到了……”陌生雄虫喃喃自语,扭曲的笑意攀上嘴角。 刚要走近,却瞥见洛迦后颈红蓝交织的虫纹,瞳孔剧烈收缩。 “怎么可能?!”雄虫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竟然有虫抢先一步!” 天际传来的引擎轰鸣如同催命符,陌生雄虫一咬牙,颤抖着摸出贴身存放的紫色针剂,单膝跪地按住洛迦肩头,针尖抵住虫纹。 眼看对方即将动手,夜源心念一动,数只幽蓝蝴蝶自虚空中凝结而出。 林间骤然掀起一阵气流,陌生雄虫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转身回看,却见蝶群如同利箭般直扑他面门。 “见鬼!” 他挥手驱赶蝶群,针剂从指缝滑脱落入草丛。还没等他俯身摸索,军靴碾碎枯叶的响动从身后传来。 “真巧啊,赫利阁下!” 戏谑的嗓音惊得赫利浑身血液凝固,他机械地转头,正好撞上海默玩味的目光。 血色从赫利脸上急速退去,第三军团的雄虫刽子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海默缓步逼近,似笑非笑道:“这么晚了,您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我收到情报,有虫要暗算洛迦…”赫利故作镇静,声音却不自觉带上一丝颤抖,“等我赶来时,洛迦已进入狂暴期,不得已……只能临时标记他。” 冷汗浸透赫利后背,他突然拔高嗓音,急切补充道:“按照律法,他将会是我的雌……啊!” 凄厉的惨叫惊起林间的夜枭。海默漫不经心地擦拭着粒子枪,仿佛刚才击穿的不过是训练靶:“带走!” 两道身影鬼魅般从阴影中显现,粗暴地拽起瘫软在地的赫利,将其拖向密林深处。 雄虫捂着受伤的手臂,双腿徒劳蹬踹着潮湿的腐叶,嘶声怒骂:“我可是C级雄虫,你们这些卑贱的军雌,放开我!” 海默瞥了眼地上划出的痕迹,嗤笑一声,正要俯身查看昏迷的洛迦,却蓦地感到一道视线从暗处投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树冠,树枝此时无风自动,婆娑树影间,仅有几片树叶悄然飘落。 错觉吗? 恰逢这时,耳麦传来电流杂音:“报告长官,叛徒已经找到,不过恐怕已经回天乏术。” 海默收回目光,快步走向洛迦:“带上他,三分钟内撤离!” 与此同时,铁杉树上,夜源目送海默抱起洛迦离去,默默将蝴蝶刀收入刀鞘。 幽蓝蝴蝶翩然落在肩头,他摊开掌心,玻璃管折射出淡紫流光,药液沿着管壁泛起细密的气泡——这正是赫利掉落草丛的那支药剂。 第3章 第 3 章 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洒落,夜源屈膝坐在铁杉横枝上,嘴里懒懒咬着半截营养棒,指尖在全息键盘上快速划动。 脚下腐叶堆传来几不可闻的窸窣声,两条绞杀藤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攀上树干,猛地朝他袭来。 叮!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几乎与寒光同时落下,蝴蝶刀精准地将绞杀藤钉死在树干上。 夜源托着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落在虚拟光屏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五灵,药剂检测结果如何?”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身后的树洞滑出,轻巧地攀上他肩头:“和你猜想的一样,药剂中残留的精神力与那只叫赫利的雄虫高度吻合。” 它歪着小脑袋,一脸困惑道:“不过,同类型的药剂也常用于治疗信息素失控的雌虫,你会不会反应过度了?” “反应过度?”夜源轻笑一声,声音却毫无笑意,“别忘了,这类药剂曾被列为禁药的原因,就是它能影响雌虫的神志。” 他抬手接过五灵递来的药剂,将其举到眼前缓缓转动,眼神变得幽深:“一个行踪诡秘的雄虫,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使用这东西,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捕捉到夜源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五灵试探道:“所以你决定要插手了?” 夜源指尖一收,药剂管瞬间滑入贴身的口袋:“于情于理,我都没有放任不管的理由。” 心知夜源已经下定决心,五灵轻叹一声:“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夜源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势在必得道:“当然是等他们主动找上门!” 与此同时,营地医疗室里,洛迦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眼。 苍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空气中布满消毒水的气味,床头监测仪正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目光掠过仪器上那枚熟悉的军团徽章,洛迦抬起缠满绷带的右手压在额头上,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哟,醒了。” 金属舱门滑开的嗡鸣声骤然响起,海默大步跨进房间,反手把检测报告重重拍在床头柜上。 他居高临下,声音淬着寒冰:“下次再拿自己当诱饵,麻烦提前写好遗嘱,最好把第二军团长的位置让给我。” “如果你家那位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洛迦嘶哑着回应,按着渗血的生物绷带,咬牙坐直身体。抓过检测报告,翻开一看,随即眉头紧锁:“我竟然被雄虫标记了?” 提及这事,海默顿时气不打一处:“你还好意思问!” 海默军靴尖一勾,带起歪倒的椅子,重重坐下。 他泄愤般扯开紧扣的领口,声音压抑着火气:“赫利现在坚称对你进行了标记,尽管检测报告证实他在撒谎,但我想雄虫协会会非常乐意坐实这件事。” 洛迦冷冷一哼,眼中的不屑溢于言表:“C级雄虫标记S级军雌?他们还真会异想天开。” “话是没错,但别忘了,在军部公布的档案里,你的等级只有B级。”海默倾身向前,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真正标记你的雄虫!” 洛迦当然清楚海默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雄虫协会正愁找不到借口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他抬眼看向海默,目光微动:“现场除了赫利,你有发现其他雄虫的踪迹吗?” “如果有,那他现在就该是赫利的舍友。” 说到这,海默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谁家雄虫闲着没事,跑到荒野星来玩英雄救美。” 无视海默的调侃,洛迦掀开医疗保温毯,翻身利落下地。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外套随手披上,再次开口时,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多说无益,不如去现场找找线索。” ———————————————————————————————————————————————————— 再次回到坠机地点,飞行器残骸已被初步清理,焦黑土地与周围深绿的蕨类形成鲜明的对比。 洛迦抚过铁杉树干上那道深刻的刀痕,神情复杂。狂化状态下混沌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曾有一股清凉的精神力曾撕开猩红雾霭,抚平他暴走的信息素。 只是,那些视雌虫如玩物的雄虫,真的会主动靠近一只处于狂化期的雌虫吗? 洛迦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不再纠缠这荒谬的念头,回身看向海默:“搜查结果如何?” 海默的声音由远及近:“除了打斗痕迹,几乎没留下什么。” 他语气忽然一沉,像是无意间提起:“刚收到消息,你的副官……没挺过去。医疗队说,他在最后时刻是清醒的。” 洛迦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半晌,他才沉声道:“知道了。” 海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就凭他出卖军团的行为,救回来恐怕也难逃一死。” 洛迦搭在树干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粗糙的树皮刺痛掌心,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眸深处却凝结一层寒霜。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不认为那是他的本意,赫利一定对他做了什么。” 海默沉默良久,轻叹道:“他可是A级军雌,意志力远超普通雌虫,理论上不可能被控制……” “是信息素抑制剂。” 突然,一个清朗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洛迦和海默猛地一惊,全身瞬间紧绷。他们循声抬头,只见身后一棵高大的铁杉横枝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雄虫少年。 对方左肩上趴着一只灰白色小兽,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白色实验服,袖口与衣摆长出一截,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滑稽。 阳光下,少年面容犹带稚气,那双暗金色的瞳孔里透出与年龄不符的锐利。 洛迦和海默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与忌惮——他们竟然没能察觉这位雄虫的存在! 然而,此刻的夜源远没有表面那般从容,耳中的微型通讯器里,正传来五灵无情的嘲笑:“哈哈哈,让你多嘴,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夜源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懊恼不已。 失策!按照计划,他本该伪装成因遭遇星盗而躲藏于此的少年雄虫,并以落难者的姿态与洛迦他们“偶遇”。 要不是一时不慎,凭借他稚嫩的外表,怎么也能降低对方戒心,然后顺理成章被带回营地。 眼看洛迦眼中怀疑之色越发浓重,夜源深知自己恐怕是要遭重了。 “你是谁?”洛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看着渐渐逼近的洛迦,夜源咬咬牙,事已至此,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稳住心神,刻意避开身份问题,自顾自说道:“赫利以压制狂化期为由,对你的副官使用了特殊药物。” 夜源纵身从树枝跃下,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这类药物虽然能缓解信息素躁动,但也会侵蚀雌虫的神智,最终使其沦为傀儡。 说着,他从贴身衣袋里掏出药剂管,抬眼看向洛迦:“昨晚赫利本想对你故技重施,只不过……他没得逞。” 洛迦眼中的审视未减,但其中的敌意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探究。 他沉吟片刻,稍微放缓了语气:“感谢你提供的信息,这的确非常重要。但你身份不明,恕我不能轻易采信。” 洛迦紧盯着夜源,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接着说:“所以,请你随我们返回营地,这样既能保证你的安全,也便于核实情况。” 话语之间,夜源敏锐地注意到,海默按在武器上的手指正以某种规律细微移动——那是战术指令的预备动作。 就在这时,五灵突然从他肩上跳下,朝着远处的树丛发出阵阵低吼。 耳边再次传来五灵的声音,而这次,语气里没了玩笑,只剩下警惕:“三点钟和十点钟方向有多个潜伏目标正在接近。看样子无论你同不同意,他们都会把你‘请’回去。” 夜源沉默地端详洛迦,像在权衡什么,脸上那点强装的忐忑迅速褪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近乎玩味的了然。 气氛愈发绷紧。就在海默即将动手的前一刻,夜源忽然扬起嘴角,轻快应道:“既然你诚心邀请,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主动向前一步,将手中的药剂递向洛迦,眼中不见半分畏怯:“这是昨晚赫利掉落的东西,就当是我的诚意。” 洛迦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尽管他不清楚对方在谋划什么,但夜源的配合确实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接过药剂,侧身让出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请随我们来吧。” 第4章 第 4 章 夜源坐在医疗室里,手里拿着刚出炉的体检报告,呆愣地听着医生向他解释各项检测指标——这发展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回想洛迦在林中那副咄咄逼虫的架势,难道不是应该直接把他丢进审讯室,进行突击审问吗?怎么会是送到医疗室,甚至还安排了一次全面体检。 夜源不自觉地望向窗外,几个军雌再一次“偶然”经过,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宛如围观动物园里新来的珍稀动物。 注意到夜源的心不在焉,医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瞬间了然。他起身拉上窗帘,将所有窥探隔绝在外。门外顿时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失望叹息。 “请别介意,”医生回到座位,语气温和,“很少有雄虫能在危机四伏的荒野密林里独自过夜,大家只是……比较好奇。” 夜源微微蹙眉,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虫族的成年礼,不是要求参加极限生存试炼吗?” “确实如此。”清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金属门无声滑开,洛迦带着海默走入。他朝医生微微颔首,对方立即会意,收拾好东西后迅速退了出去。 洛迦坐到夜源对面,语气平稳:“但这仅限于雌虫。” 夜源仍在纠结着刚才的话题,他抬起头不解地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海默忍不住噗嗤一笑:“意思是雄虫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参加,只不过迄今为止,还没哪位雄虫能撑过第二天。” “这里的雄虫都这么……”夜源顿了顿,把“废物”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但脸上的嫌弃再明显不过。 看着夜源真情实感的惊愕和鄙视,海默笑得越发欢快。他凑近洛迦,压低声音:“这小子有点意思,我看你不如假戏真做,直接收了他吧!” 洛迦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海默立刻举起双手,自觉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洛迦的指尖划过报告某一页,最终停在“残存精神力匹配度:99.9%”那一栏上,眸光微沉,神色复杂难辨——果然是眼前这名雄虫标记了他。 能强行压制S级军雌的狂化期,夜源的精神力绝不可能低于B级。然而,这样一位高阶雄虫却从未被核心星登记在册……他的来历,绝不简单。 洛迦后仰靠上椅背,心绪飞转:比起早已与雄虫协会深度绑定的赫利,眼前这个身份成谜却实力强悍的雄虫,显然更值得拉拢。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夜源没有和赫利唱双簧。 他向海默递去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朝夜源扔出一枚重磅炸弹:“所以,您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们洛迦军团长订婚呢?” “噗——咳咳咳!” 夜源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茶水直接喷出,洒满桌面。肩上的五灵更是激动得跳起来,小眼睛瞪得溜圆,一句“勇士!”脱口而出。 夜源手忙脚乱地按住五灵,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等、等等!我只是顺手帮了个忙,以身相许就没必要了吧?” 见他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假,洛迦秀眉微挑,反问道:“你在替我压制狂化期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夜源茫然地摇头:“这不就是个简单的信息素疏导吗,这还需要考虑什么后果?” “简单?”海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伸手撩开洛迦后颈的碎发,露出那片红蓝交织的虫纹。 “看清楚了,这可是您标记他的象征。按律法,雌虫一旦被雄虫标记,无论意愿如何,理论上都将成为对方的所有物。” 夜源瞳孔一震,目光在海默和洛迦之间来回移动,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又指向洛迦:“你、你是说……我和他必须结婚?” 海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虽说您似乎刚成年,但婚事可以先定下来。”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夜源只觉得一阵恍惚,内心仿佛有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 当时情况紧急,他竟然忘了精神印记会让雌虫的虫纹在一段时间内变色,看起来与标记无异,这下怕是解释不清了!不过…… 他偷偷瞥向对面神色清冷的洛迦,对方精致的侧脸和那双锐利的银灰色眼眸,让他心头莫名一跳,一丝极淡的红晕悄然爬上耳尖。 不得不说,洛迦的长相确实精准地戳中了他的审美点,要不干脆顺水推舟……说起来,雄父当初教导他对待喜欢的雌虫应该怎么来着? 眼见夜源脸上的抗拒逐渐被一种微妙的纠结取代,洛迦决定乘胜追击:“如果你实在不愿,我自然不会强求。” 他话音稍顿,语气刻意加重,意有所指道:“只是如今赫利正拿着‘标记’一事大做文章,你难道愿意白白替他做嫁衣?” 这番极具暗示性的话语,让夜源瞬间抬眼,他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洛迦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还是为了对付赫利。 他微微眯起双眼,看向洛迦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和思索,方才的懵懂和慌乱顷刻间褪尽。 现在与洛迦绑定,势必会带来不少麻烦。但如果能借此获得对方的庇护,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仔细想来,这笔买卖似乎并不亏。 夜源指节轻轻叩击桌面,轻笑着摇摇头:“直说吧,军团长,你想让我这个未婚夫做些什么?” 面对夜源的敏锐和识趣,洛迦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欣赏。 “很简单。”他微微向前倾身,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算计,“配合我,演好一出戏!” ————————————————————————————— “咣当!” 一声刺耳的瓷器碎裂声,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从软禁赫利的房间中传来。 门外,看守的军雌如同一尊冰冷的铁铸雕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他对这位雄虫阁下阴晴不定的脾气早已习以为常。 等到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时,他端着餐盘走进房间。 屋内一片狼藉,赫利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跳动,看着对方例行公事般将餐盘摆在矮几上,喉头滚动,刻薄的讥讽几乎要冲口而出。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焦灼的低语,打破了走廊的宁静。 看守军雌眉头瞬间拧紧,身体下意识转向门口,警惕取代了惯常的冷漠。他犹豫片刻,目光在赫利和房门之间来回扫过,最终还是迅速拉开门探出身去。 由于房门并未关严,透过缝隙,赫利隐约听到门外传来的交流声。 看守军雌顺手拦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同僚,问道:“喂!出什么事了?” “军团长副官的信息素突然暴走,我得赶紧送抑制剂过去。” 被拦下的军雌语速飞快,刻意压低声音,“而且据说信息素里检测出赫利阁下的精神力!” 看守军雌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可能,之前不是确认过他没被标记吗?” “所以才要彻查啊!”被拦下的军雌说完,不再停留,抱着医疗箱小跑着离开。 房间里,赫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中的银勺脱力坠下,狠狠砸在餐盘边缘,发出刺耳的锐响。 恰逢此时,一股冷风从未曾关严的窗缝里猛地灌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只听到“啪嗒”一声,一个圆柱体物体精准地滚落到他脚边。 赫利僵硬地低下头,目光触及那物体的瞬间,心脏骤停。他颤抖着抓起地上那冰冷的药剂瓶——这正是他之前掉落在树林里的药剂! 他几乎是弹射而起,扑到窗边,警惕地向外张望。窗外,夜色沉沉,四周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恐惧催生的幻觉。 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赫利惊疑不定地关上窗,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颓然跌坐在床边。低头盯着手中失而复得的药剂,联想起刚刚偷听到的话,更深的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不能再等了,他得立即采取行动! 他死死攥紧药剂瓶,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眼中最后一丝慌乱被冰冷的狠戾取代,一个疯狂而清晰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赫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慌与杀意。再抬起头时,脸上挂起一副完美无瑕的微笑。 他起身走到门边,指节在门板上轻轻叩响:“请转告洛迦,我有重要的事和他商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营地指挥室里,洛迦端坐在办公桌前,正凝神批阅光屏上的公文,冷白的顶光落在他肩头,勾勒出挺拔的侧影。 突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破室内的宁静。厚重的金属房门被一脚踹开,重重砸在墙壁上,震得墙面的挂饰嗡嗡作响。 海默携着一身煞气大步闯入,脸上交织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低吼道:“死到临头还敢在我面前摆谱,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点了他的天灯!” 洛迦执笔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当最后一笔落下后,他缓缓抬眸,看向海默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不紧不慢地倒了半杯清水,推至桌沿。 “放心,”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说罢,洛迦按下一个不起眼的按钮,随即一道光幕在他们面前无声展开,上面清晰地显现着赫利快步走向医疗室的实时画面。 看着屏幕上鬼鬼祟祟的赫利,海默的眉头死死拧紧,他双手环抱,忍不住问道:“你没把监控的事告诉那个叫夜源的雄虫?” 洛迦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的底细还没完全查明,我总得留一手,以防万一。” 海默凝视着洛迦,仿佛想穿过那平静的表象,看清对方的内心。他喉结微微滚动,最终像是放弃挣扎,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自嘲地笑了笑。 “我真是永远跟不上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认命般哼了一声,“虽然不清楚你到底在谋划什么,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你的选择十有**是对的。” 洛迦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目光重新落回监控画面上,眼底深处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倒要看看,这个夜源,究竟是意外卷入风暴中心的过客,还是雄虫协会精心准备的另一枚暗棋。 与此同时,医疗室内。 厚重的隔离门在赫利身后无声关闭,瞬间将屋内浓烈的消毒水气味与外界隔绝。 房间中央,洛迦的副官正静静躺在病床上,周身连接着数台监测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微弱而不规则。 只见他眉头紧锁,即使在昏睡中,面容也因痛苦而扭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门锁“咔哒”落下的瞬间,赫利立即收起脸上那如同劣质面具般的笑容,露出几分得意与算计。 没想到,门外看守的蠢货这么轻易就被他几句话支开,看来第二军团也不过如此嘛! 没有丝毫犹豫,他快步走到床边,从怀中掏出一支小巧的针剂从袖。他抬起手,对准副官后颈的虫纹正要刺下。 “唔。”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副官忽然发出一声模糊的闷哼,眼睫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涣散,眼神充满茫然,等看清眼前的雄虫后,他沙哑地开口:“赫利阁下……您这是?” 赫利动作一僵,脸上迅速堆砌起恰到好处的惊慌,急切道:“我们的计划败露了,现在这里已经变得不安全,你必须带着我立即离开!” 突然,医疗室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副官神色一凛,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猛地翻身下床,下意识将赫利护在自己身后,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门外的动静持续了几秒,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副官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护着赫利的手臂也略微垂下。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只听“噗嗤”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贯穿了他的腹部,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截染血的锐器尖端正从病服下透出,殷红的鲜血迅速晕染开来。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破碎,鲜血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溢出,每一个字都浸满深入骨髓的痛楚与恨意。 “为什么?”赫利嫌恶地甩了甩手上沾染的血,冷眼看着对方如同被抽去骨头般沿墙滑落,嗤笑一声,言辞里满是轻蔑。 “洛迦他们已经察觉你的异常,只要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罪证。为了保全我自己,只能请你去死了!” 似乎是觉得不够解气,他语气愈发阴冷,接着说:“本以为你能帮我省不少心,结果你却把局面搞得一团糟,废物!” 副官蜷缩在地上,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他恨恨地咬着牙,目光如淬寒冰:“你就那么确信……杀了我之后,你能逃过第二军团的报复?” 赫利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袖口,轻蔑一笑:“杀了你?我这是被你劫持后,为了自保而做出的正当防卫。” 他脸上浮起胜券在握的笑容:“洛迦他们就算猜到真相又能如何?他们拿不出证据,自然奈何不了我!” “呵……”副官艰难地抬起头,布满冷汗的脸上,扯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容:“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乖乖等死呢?” “凭什么?当然是凭这个!”赫利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支仅剩的药剂,那玻璃瓶壁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幽光,“要不是有它影响你的神志,你能心甘情愿替我卖命这么久?” 看着那逐渐逼近的针尖,副官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认命般垂下头,凌乱的发丝遮掩了他此刻的表情。 赫利见状,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他快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快意:“一切都结束了!” 突然,数只幽蓝色的蝴蝶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如同几道撕裂现实的诡异流光,翩然从他们之间穿过。 又是蓝蝶! 赫利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绝不会认错,上次就是这玩意,坏了他的好事! 这时,一道玩味的笑声紧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碰那药剂。” “谁,谁在那里?!”赫利顿时汗毛倒竖,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却看不到其他身影。 那道声音没有理会赫利的质问,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手里的东西,虽然能帮你控制高级雌虫,但每一次使用都是在透支你的精神力。我想,这些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赫利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捂住胸口,那日益加剧的虚弱和疲惫感,无不提醒着他,对方所言非虚。 “胡说八道,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赫利嘴唇微微颤抖,试图用嘶吼掩盖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心虚。 “呵,您的自信真让我自叹不如。”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嘲弄。 阴影中的声音稍作停顿,语气陡然转冷:“只可惜,精神力的崩塌,首先摧毁的就是你的感知,后果嘛……就像你现在这样。” 话音刚落,一声极其轻微的颤鸣响起,蝶翼划过之处,景象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镜面,瞬间蔓延开蛛网般密集的裂痕。 伴随着碎片簌簌落下,幻象如潮水般褪去,显露出被掩盖的真实。 赫利惊恐万状地环视四周,彻底僵在原地,血液仿佛被瞬间冻结——房间里哪里还有副官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陌生的虫族! 与他同样震惊的,还有指挥室中的洛迦和海默。 “这能力不就是……”海默战战兢兢地抬手指向监控画面,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却在瞥见洛迦神情的瞬间蓦然收声。 洛迦瞳孔紧缩成线,一贯冷静自持的面具,第一次彻底崩裂。周身气压骤降至冰点,一股森寒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监控中,那碎裂的幻境如同一把钥匙,猛然打开他尘封多年的记忆闸门——彼时年幼的他眼睁睁看着双亲倒在血泊中,温热的血滴溅在他稚嫩的脸颊上,而那漫天纷飞的幻境碎片竟然与此刻完全重叠。 洛迦倏地起身,椅子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不顾海默的阻拦,近乎粗暴地推开房门,朝着医疗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医疗室中,赫利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在认出夜源的雄虫身份后,最初的恐惧迅速被愤怒取代。他嘶声怒斥道:“身为雄虫,你居然帮助那群卑劣的军雌来对付我!” 夜源微歪着头,眼中写满了纯粹的困惑:“利用精神类药物残害同族,你的手段不是更卑劣下作吗?” “那些低贱的雌虫也配与我相提并论?”赫利残存的理智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他不管不顾朝着夜源扑去,势必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雄虫一点教训。 夜源静立原地,看着面目狰狞的赫利,眼神平静,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样本。宽大的袖口下,蝴蝶刀无声滑入掌心,刀锋暗哑,蓄势待发。 然而,预想中的碰撞并未发生。 夜源只觉眼前一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揽住他的腰际,将他猛地向后拽去。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风刃凭空出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掠过赫利伸出的手腕。 “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瞬间爆响,赫利的手齐腕而断,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捂着伤口,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哀嚎。 洛迦不知何时出现在夜源身后,右手还维持着挥出的姿态,银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将药剂送去生化实验室分析成分,至于他……” 那冰冷的目光扫过几近昏厥的赫利,仿佛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关进禁闭室,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得探视。” 在场的军雌应声上前,干脆利落地清理现场,押送赫利迅速离开。 处理好一切,洛迦这才松开环在夜源腰间的手臂。他低下头,眉头微蹙,眼神晦暗不明,仿佛有无数情绪在深处翻涌,最终又被强行压下。 还没等夜源开口,洛迦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医疗室外走去。路过海默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低声抛下一句:“照顾好他。”随即消失在门外。 夜源脸上刚扬起的谄媚笑容瞬间僵在嘴角,他茫然地眨眨眼,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在心底无声地呐喊:所以他这是……被嫌弃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夜源侧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从看守那里讨来的《赫格德拉星系编年史》,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自从赫利的事尘埃落定后,他就再也没能见到洛迦。眼下除了住宿条件好点外,他与被关在禁闭室的赫利没什么两样——行动受限,时时被监视。 “啧,亏大了。”夜源低声嘀咕,泄愤似的把书翻得哗哗作响。自己花费那么多心力,最后竟落得和阶下囚平起平坐的下场。雌虫这种生物,果然阴晴不定! “咔哒。” 突然,一声极轻的响动从房门方向传来。 夜源还没来得及抬头,一道灰白色的影子便飞快地窜了进来。五灵跳上床沿,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在它身后,那道挺拔而熟悉的身影让他瞬间坐直身子。 洛迦静静站在门口,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最后定格在夜源身上。 “搜查队在营地外围的树林里发现了它。”洛迦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考虑到它与你关系密切,所以还是由我亲自送回来。” 夜源心中顿时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果然,这些天洛迦为了调查他的身份,恐怕已经把整片树林都翻了个遍。不过好在,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出意外的话,洛迦最终找到的,只是个被精心布置过的洞穴。而那里“恰好”正遗留着足以证明他身份的材料,以及藏有药剂研究数据的光脑。 “谢谢。”夜源抬眼,主动迎上洛迦审视的目光,小心试探道,“不过,我最近在屋里待得有些无聊,请问能不能出去走动走动?” 洛迦沉默地盯着他,目光锐利,像是要一层层剥开他的伪装,直视灵魂深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就在夜源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时,洛迦忽然开口,语气淡漠:“不久后,我们将离开这颗星球。在此之前,我建议你还是乖乖呆在这里比较好。” 拒绝如预期般落下,夜源心底那点侥幸的火苗“噗”地熄灭。他忍不住腹诽:那些雄虫教授总说雌虫没有城府,怎么他遇上的这位,就这么难缠? 夜源还在暗自嘀咕,洛迦此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雄虫面容尚且青涩,嘴唇微微嘟起,像是对他刚才的拒绝颇为不满。 洛迦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根据这些天搜寻到的线索,夜源确实与雄虫协会没有关联。但夜源拥有与当年凶手相同的异能,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那张稚嫩面孔之下,是否藏着另一副模样。 这时,双亲遇害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洛迦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冰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厉。 无论如何,夜源的身份极有可能是解开当年真相的关键。即便要押上自己的后半生作为赌注,他也必须利用婚约将对方牢牢控制住。 这时,门外传来恭敬而急促的声音:“军团长,例行会议即将开始。” 洛迦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夜源身上,眉宇间微微蹙起。这些天的冷待已经引起夜源的不满,如果想顺利推进计划,他现在或许应该与夜源缓和关系。 思索片刻后,他迈步向前,径直走到床边。 看到洛迦靠近,夜源心头警铃大作,本能地向后挪动。眼前这位可是能面不改色斩断雄虫手腕的狠角色,洛迦该不会是嫌他事太多,所以想让他变得和赫利一样吧? 就在夜源还在考虑要不要逃跑时,洛迦突然双膝跪地,一向挺拔的腰背竟微微躬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带着几分驯顺与臣服的意味。 见此情形,夜源浑身一僵,暗金色的眼眸中写满了震惊。 洛迦没有理会他的错愕,向来清冷的嗓音透出一丝刻意的温和:“让您感到不快,是我的错。等会议结束后,我任由您处罚。” 尽管洛迦此时的姿态放得很低,夜源却感觉寒毛竖起。他可没有错过洛迦起身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屈辱与恨意。 洛迦起身后没有过多逗留,转身便推门离开。随着洛迦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夜源这才舒了一口气,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消散。他泄气般向后一倒,重重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本以为凭借之前出手相助的情分,再加上赫利作为投名状,足够让这位年轻的军团长对他放下戒备,结果似乎适得其反。 唉,这到底是洛迦生性警惕多疑,还是他的策略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 “早说过你这招行不通。”五灵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个省油的灯。” 夜源从枕头里抬起头,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沮丧道:“你有功夫说风凉话,不如替我想想办法。” 五灵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漫不经心地回应:“既然你打算借着婚约抱紧洛迦的大腿,或许该想想怎么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你说得倒是轻巧。”夜源苦笑着翻身,声音沉闷,“我和他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星期,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喜好?” 五灵黑溜溜的小眼珠一转,提议道:“那你不如试试从食物入手,你雄父不是常说,想要抓住一个雌虫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吗?” “厨艺?”夜源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坐直身体,暗金色的双眼骤然亮起——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 说干就干,夜源立即跳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快步冲到门口,一把推开房门。他仰起头,看着被他这突兀举动惊得一愣的守卫,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请问,厨房在哪里?” —————————————————————————————————————————————————————— 结束冗长而枯燥的例行会议,洛迦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步履沉重地走出指挥室。 门外,倚墙等候多时的海默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说说看,砍掉赫利爪子那件事,你是怎么跟雄虫协会那帮老古董解释的?” 海默凑近几步,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兴味:“你难道真用了‘训练时手滑’这种烂借口?” 洛迦脚步未停,只是侧头冷冷抛下一句:“赫利试图攻击比他等级更高的雄虫,根据最新修订的《雄虫保护法案》,我有权制止他的行为。” 海默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笑话,顿时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噗哈哈,《雄虫保护法案》?亏你想得出来!” 他几乎能想象到,雄虫协会那些养尊处优的雄虫们,在听到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时,脸上那副像是生吞了能源核的精彩表情。 海默擦掉笑出的泪花,快走几步跟上洛迦,继续追问:“所以,他们真信了你这套说辞?” 洛迦漠然道:“当然没有。回到核心星后,雄虫协会将会对夜源的精神力等级进行检测。” 他瞥了海默一眼,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至于我会不会受罚,全看夜源的检测结果。” 海默嗤笑一声,神色随即正经了几分:“你打算怎么处理赫利?” 洛迦停下脚步,沉声道:“赫利使用违禁药剂的证据,我已经同步呈报给军部和雄虫协会。” 闻言,海默嘴角扬起残酷的弧度:“这么说,我们尊贵的赫利阁下,恐怕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洛迦嗤笑一声以示同意,随即他转头望向窗外的星空,神情凝重。 尽管他出于自身考量,隐瞒了关于夜源异能和光脑中部分关键数据,但目前提交的证据,也足够引起两方高层的警觉和震怒。只是赫利的事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旦处理不当,足以摧毁雌虫与雄虫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 就在洛迦还在考虑下一步计划时,海默突然开口,打断他的沉思:“所以,那个叫夜源的雄虫,你打算怎么处理?” 海默皱起眉,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担忧:“你该不会真打算和他订婚吧?” 洛迦身形微微一顿,没有回答,转身就要离开,甚至还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等等!”海默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洛迦的去路,厉声道,“夜源的身份还没查清,你就这么急着和他绑定终身,未免太冲动了吧!” 洛迦转过头,脸上的神情仿佛覆上一层终年不化的寒霜。他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即便夜源与当年的事毫无关联,但拥有相同能力的他,必然会吸引那些藏匿在暗处的同类。” 他微微扬起下巴,嘴角的笑容毫无笑意:“而我,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诱饵。” 海默望着洛迦眼中那熟悉的执拗,刚到嘴边的劝阻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拍了拍洛迦紧绷的肩膀,轻叹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也会尽力协助你。但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不会走上我的老路。” 海默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复杂:“而且……我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个叫夜源的家伙,恐怕不会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空旷的走廊里,金属墙壁反射着冷白的光芒。洛迦与海默一前一后快步走着,军靴踏在地面的回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途经餐厅入口的瞬间,一股浓郁而复杂的香气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硬生生拽停他们的脚步。 海默鼻翼贪婪地翕动几下,疑惑地看向洛迦:“营地里换厨子了?这香味可不像是食堂一贯的风格。”说话时,他的视线仍黏在餐厅方向,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此时,餐厅里罕见地簇拥着一群军雌,里面不时还传出几声惊叹,这在向来纪律严明的军团驻地,简直是破天荒的存在。 洛迦银灰色的眼眸危险地眯起,锐利的目光扫过喧闹的虫群,薄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虽然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胆敢扰乱营地秩序,在场的军雌今晚统统都得加训。 在攒动的虫群中,海默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今天负责看守夜源的军雌。 “啊!”他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语气里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懊恼,“我想起来了,来找你之前,你的部下曾报告说,那个叫夜源的雄虫想借用厨房。” “雄虫与厨房扯上关系从来都不是件好事。”洛迦倏地侧过头,冰冷的视线如实质般刺向海默,“而且,你居然还同意了?” 海默像是完全没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压迫感,双手一摊,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为什么不呢?一位尊贵的雄虫阁下主动要求下厨,这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奇景,谁不想开开眼。” 这时,外围的军雌们终于察觉到身后的寒意,忍不住回头查看。当视线触及洛迦那张冷峻面容时,他们齐刷刷闭上嘴,所有喧哗声戛然而止。 拥挤的虫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慌乱而迅速地朝两侧退开,硬生生让出一条通道。 方才还兴奋不已的军雌们,此刻个个噤若寒蝉,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惶恐。他们紧低着头,屏住呼吸,恨不得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自己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通道尽头,夜源正端着盛满精致菜肴的餐盘,僵立在原地,显然也没料到洛迦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那双暗金色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怔愣,随即迅速燃起期待的火光。他定了定神,将手中餐盘往前一递,声音刻意放柔:“你要尝尝吗?” 然而,话音未落,夜源就已经捕捉到洛迦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迟疑,紧接着,只见洛迦眉宇间微微蹙起——那显然是拒绝的前兆! 夜源心下一横,抢先一步开口:“还是说,军团长大人是担心我在饭菜里动了什么手脚吗?”尾音被他刻意拖长,挑衅意味十足。 刹那间,整个餐厅的气氛仿佛被冻结,落针可闻。 周围的军雌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夜源的目光近乎膜拜——竟能无视军团长的低气压,直接出言挑衅,这位雄虫阁下真是勇气可嘉! 一旁的海默也意外地挑了挑眉,心中暗自感叹,他倒是小瞧了这个小雄虫的胆量,只可惜激将法这招对洛迦向来是没用的。 就在海默以为洛迦会直接拒绝,甚至可能当场下令,将这只胆大包天的雄虫送去给赫利做伴时,洛迦冷冽的嗓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可以。” 嗯?海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他看向洛迦,却发现对方神色依旧冰冷,只是周身萦绕的寒气似乎收敛了许多。 洛迦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我现在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你的要求。” 此话一出,顿时在军雌中引起一片吸气声,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洛迦和夜源之间逡巡。 一向对雄虫嗤之以鼻的军团长居然会对雄虫让步?难道说,营地私下流传的那个关于军团长已经被雄虫标记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洛迦这近乎顺从的姿态,同样让夜源感到意外。要知道这个星系雌虫和雄虫之间已经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以洛迦的身份和地位,此时的退让无异于当众宣布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虽然洛迦从没对“被标记”这件事说些什么,但夜源还是能感觉得到对方发自内心的抵触。那么现在,洛迦这近似公开关系的做法又是为了什么呢? 夜源脑中飞快闪过今早洛迦那同样不合常理的示弱,他猛地抬起头,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难道说,想利用这桩婚约来达成目的的,并不只有他一个?而眼前这位看似占据绝对主导权的军团长,其实也在担心他突然跑掉? 想到这,夜源暗金色的眼眸中流光微转,一抹狡黠的微笑悄然浮现在唇角——看来他手中能打的牌,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啊! 眼见洛迦拿起餐具就要靠近,夜源轻笑一声,适时地开口:“军团长军务繁忙,不如先回房间休息,稍后我把东西亲自送过去。” 洛迦深深看了夜源一眼,心知对方这是在给他递台阶,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他顺势点点头,不再理会周围各异的目光,转身率先离开餐厅。 随着洛迦的离去,围观的军雌也识趣地纷纷散去,餐厅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然而,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名雌虫正鬼鬼祟祟地低着头,指尖飞快地在光脑上滑动,正准备将一段加密信息发送出去。 突然,两道身影从阴影中扑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死死按在墙壁上,通讯器“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海默慢悠悠地走到雌虫跟前,弯腰捡起那尚未来得及发送信息的光脑,在手里掂了掂。 看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低笑着戏谑道:“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然而,对于此时发生的一切,正在休息室里忙碌的夜源一无所知。他迅速将几盘卖相精致的餐点依次摆开,满怀期待地注视着洛迦。 只见洛迦拿起餐具,浅浅尝了一口。 食物入口的瞬间,洛迦握着餐具的手指微微一顿。尽管他脸上依旧毫无波澜,但眼底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和惊艳。 火候精准,调味层次丰富,不得不说,夜源的手艺确实出乎意料。 他优雅地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擦拭唇角:“味道不错,你这厨艺是跟谁学的?” 夜源眨眨眼,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个啊,是从我双亲留下的智械五灵那里学的。” “双亲?”洛迦目光微动,状似随意地问道:“我们曾对你栖身的那片区域进行过搜查,并未发现其他虫族生活的痕迹。” 夜源像是没有察觉话语中暗藏的试探:“我五岁那年,他们带我外出游玩时,半道遇到星盗,从此我们就彻底走散。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他神情自然,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洛迦疑惑道:“那你这些年就没想过向营地求救,寻找他们的下落?” 夜源难为情地偏过头,轻咳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个黑户,由于我的双亲常年在灰色地带游走,所以……”该死,洛迦要是再问下去,他可就编不出来了! 然而,夜源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番话无疑是加重洛迦内心的怀疑——常年游走灰色地带,恐怕是为了避开军部的追捕,而出事后不敢找回孩子,十有**是怕当年的事连累到夜源。 洛迦后仰倚靠在座椅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么说来,夜源的双亲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凶手。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接下来该拿夜源怎么办? 洛迦看向正在殷勤地替他布菜的夜源,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要是夜源和其他那些骄纵跋扈的雄虫一样,他反倒不会这么纠结。只是…… 一个幼年失怙的孩子在弱肉强食的边缘星独自求生,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实是太清楚不过了。 洛迦轻叹一声,心下当即有了决定,先前因戒备而筑起的心防,在此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算了,即便夜源在这件事上说了谎,那也等他彻底暴露后再说也不迟。 洛迦这微妙的转变自然没有逃过夜源的眼睛,他顿时心中暗喜:难道是五灵倾情推荐的“悲惨身世模板”起作用了? 夜源双眼骤然一亮,立刻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军团长大人,关于在营地自由走动的事,您看……” 洛迦默不作声,修长的手指摩挲餐盘的边缘,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半晌后,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 ————————————————————————————— 当夜源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五灵主动迎上来,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怎么样,洛迦他松口了吗?” 夜源唇角一扬,顺手把外套丢到椅背上,欢呼雀跃道:“当然,明天起我就能在营地畅行无阻啦!” 五灵的小耳朵微微抖动,似乎有些意外:“根据我对那位军团长的了解,他不可能无条件答应你的请求。” 夜源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走到床边坐下,悠哉地翘起腿,鞋尖在空中轻轻点着:“小意思,无外乎承包营地的一日三餐,外加去医疗室搭把手照顾伤员,顺带再处理点杂务罢了。” 五灵的动作顿时凝滞,它忍不住扶额道:“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做完这些之后,你还有精力去干正事吧?” 夜源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故意压低声音:“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故意的。但你别忘了,我留在洛迦身边,是为了更好地研究这里的雌虫。” 那双暗金色眼眸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他继续说道:“无论是厨房还是医疗室,可都是观察和收集数据的绝佳场所。” 五灵陷入沉默,小爪子无意识地在软垫上踩了踩,似乎在重新评估夜源的计划。 它不得不承认,夜源在利益最大化上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这个计划虽然风险巨大,但收益也极其诱人。 最终,它轻轻叹了一口气,尾巴无力地垂下来:“我会尽力帮你打掩护,但你必须清楚,洛迦同意放你自由,绝不意味着放松对你的监视。之后的每一步,请务必小心。” “我当然知道。”夜源仰面躺下,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目光望向天花板,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不过,我也想借此机会探探洛迦的底线。” 他低声呢喃,笑容中混杂着几分危险的兴奋:“不弄清这个,我们未来的路才真的寸步难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暮色渐沉,最后一缕残阳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洛迦冷峻的侧脸上投下几道明暗交错的光痕。 洛迦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当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与医生谈笑风生的夜源身上时,指节叩击的力度不受控制地加重。 他本以为将那些烦琐沉重的杂务丢给夜源后,就能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焦头烂额中露出马脚。没承想,他竟然低估了对方笼络虫心的能力! 短短几日,营地上至高级军官,下至后勤兵,提起夜源无不眉开眼笑,赞不绝口。就连一贯敌视雄虫的海默,最近都开始在他耳边念叨起这家伙的好。 更可气的是,夜源似乎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线和脾性,总能在他即将发作的时候见好就收。几番来回下来,反而显得他像个沉不住气的虫崽。 一股无名火“噌”地蹿起,洛迦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眼中掠过一道冰冷的精光。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夜源那超乎外貌年龄的沉稳,还有处理事务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老练圆滑,这都让他越发确信,目前掌握的关于夜源的所有信息,十有**,都是对方精心编织的假象。 或许是洛迦的视线太过锐利,夜源似乎有所察觉,忽然转头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洛迦心头一跳,迅速垂下眼帘,胡乱点开光脑上的文件,摆出一副专心处理公务的模样。 夜源目光扫过那片半天没打出一个字的光屏,唇角微微一勾,倒也不点破。他接过医生递来的报告,随后客气地将对方送出房间。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洛迦头也不抬,冷声揶揄道:“看来你在这里适应得不错。” “托您的福,”夜源从容地将那份报告放在洛迦面前,“营地各部门的运作流程,我现在已经完全熟悉。” 经过这些天的多次交锋,洛迦很清楚,自己在口舌之争上根本占不到半分便宜,反而可能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压下心头翻涌的郁闷,不再理会夜源,负气般“啪”的一声打开了报告。 夜源站在桌边,将他这小动作尽收眼底,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医生从副官的尸体内检测出精神力药物的残留,经过成分比对,确认与赫利手中的药剂完全一致。” 他刻意停顿片刻,看了眼洛迦的反应,语气变得笃定:“从药物对精神的控制程度来推断,至少在半年前,赫利就已经对他下手了。” 洛迦翻阅报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猛地将报告合上,声音带上几分冷意:“后面的这个结论,恐怕不是医生告诉你的吧?” 夜源像是听到一个有趣的问题,轻笑出声,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您该不会忘了吧?我双亲留下的那些资料里,可是清清楚楚写着这类药剂的作用机理。” 看着眼前这张故意装傻充愣的脸,洛迦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好,很好,他倒要看看,这家伙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洛迦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将那份报告随意丢在桌角,转而抛出另一个话题:“能找到赫利的确凿罪证,自然是件好事。不过……”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听说,赫利最近的状态,似乎不太乐观。” 夜源赞同地点点头,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从养尊处优的贵宾直接跌落成失去自由的阶下囚,就这心理落差,状态能好那才是怪事! 洛迦没有错过夜源眼中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淡淡补充道:“最新的体检报告显示,他现在严重营养不良。” “营养不良?这怎么可能!”夜源诧异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困惑。 不怪他如此反应,本着“优待俘虏”的原则,他可是特意吩咐过,绝不允许克扣赫利的伙食。 更重要的是,每次从禁闭室回收的餐盘,都干净得就像被舔过一样。这种情况下,赫利怎么可能会营养不良呢? 洛迦好整以暇地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叠置于身前。看着夜源那双因疑惑而微微睁大的双眼,心底竟浮现出一丝扳回一城的愉悦。 他嗤笑一声,意有所指道:“谁知道呢……或许是那些饭菜,根本就没能送到他手里吧?” 夜源目光微动,洛迦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字里行间分明是在暗示是他在背后动了手脚。 心知对方这是故意试探,夜源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既然如此,我会亲自去调查,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晚饭时分,天色已彻底暗下。夜源带着五灵,悄摸摸地跟在送餐军雌身后。 五灵懒懒地趴在夜源肩上,没好气地抱怨:“你是不是闲得蛋/疼?明天就要出发前往核心星,那么多正事不干,你还有心情管这些?” 夜源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的军雌,声音沉稳而笃定:“洛迦向来不做多余的事,既然他特意在我面前提起赫利,就绝不只是闲聊这么简单。” 五灵倍感不解,低声呵斥:“那你还主动往套里钻,就不怕真是个陷阱吗?” “嘘!”夜源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五灵保持安静。 只见那名送餐军雌已来到禁闭室外,他与看守熟稔地点头招呼后,随手从餐车上拿起两瓶最廉价的营养液,像丢垃圾一样,扔进禁闭室门底那狭窄的送餐口。 几乎同时,禁闭室内猛地传来赫利歇斯底里的咆哮:“混账东西!竟敢用这种垃圾来糊弄我,等我回到核心星,一定要向雄虫协会控告你们!” 伴随着恶毒刺耳的咒骂,那两瓶营养液被狠狠砸了出来,撞在走廊的金属墙壁上,只听“噗嗤”两声,黏稠的液体四处飞溅,洒满一地。 看守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抱臂冷笑,忍不住讥诮道:“赫利阁下,话可不能乱说。之前送来的饭菜,哪次不是被您亲手打翻了?” 他斜睨着门内那道模糊的身影,慢悠悠地提醒道:“而且我劝您不如多想想,回到核心星后,该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吧。” 送餐军雌一边嫌弃地擦拭着身上的污渍,一边帮腔嗤笑:“就是!也难怪您拼尽手段,也得不到军团长半点青睐。无论是实力,还是气度,跟夜源阁下相比,你简直差得太远了。” 像是被戳中痛处,赫利目眦欲裂,用力猛击大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闭嘴!那个从荒野星爬出来的贱/种算个什么东西,等回到核心星,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可以啊。” 一道清朗带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赫利狂怒的嘶吼,也让两名军雌瞬间绷直身体。 夜源从转角暗处走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笑容,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此地。 他走到禁闭室门口,隔着特制的合金栏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赫利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虫族向来以强者为尊,”夜源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如果你真有能力把我干趴,即便是让我跪在你脚下求饶,那也没什么。” 他微微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屑,微笑道:“怎么样,赫利阁下,现在要试试吗?” 赫利被这毫不掩饰的挑衅噎得面红耳赤,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能粗重的大喘息。 夜源轻笑一声,不再理会赫利的无能狂怒,转向一旁略显局促的军雌,声音恢复一贯的温和,却隐隐带上几分敲打的意味:“两位辛苦了。如果你们想给他一点教训,帮他认清现实,我没什么意见。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淡淡扫过地上尚未干涸的营养液污渍,提醒道,“要是做得太过火,不小心传到军团长耳朵里,那可就不好了,对吧?” 两位军雌被他看得心头一紧,连忙低下头,连声应道:“是是是,多谢阁下提醒,我们一定注意分寸!” 这时,身后的赫利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他自顾自地嘶喊着:“我当然知道,任务失败后,回到核心星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你以为自己就能独善其身吗?”赫抬起充血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夜源,“雄虫协会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而我,会在地狱里等着看你的下场!” “放肆!”看守怒不可遏,正想上前教训这个口出狂言的囚徒,却被夜源抬手拦住。 “我不是说过了吗?”夜源的声音放得很轻,甚至带着一点无奈的叹息,却让听者遍体生寒,“如果你们办得到的话,尽管试试。”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威压如同无形巨手,瞬间扼住赫利咽喉。赫利双腿一软,顿时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然而,极度的恐惧反而催生出更加深重的疯狂。 状似疯魔的赫利仰头大笑:“你以为赖在洛迦身边就安全了吗,蠢货!” 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疯狂地嘲笑夜源的天真:“你和当年杀害他双亲的凶手拥有相同的能力,你猜,他把你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夜源离去的脚步猛地一顿,暗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恢复原状,所有外泄的情绪被渐渐敛去,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晦暗与冰冷。 “只要洛迦能给我想要的庇护和资源,”他微微侧过身,半张脸隐在阴影中,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他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这还重要吗?” 夜源轻轻摇摇头,近乎怜悯地看向狼狈不堪的赫利,带着居高临下的惋惜:“我可不像你,机关算尽,却依旧一无所获,最终连最基本的体面都输得一干二净,真是可悲。” “你——!!” 赫利的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夜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怜悯,远比任何羞辱更让他感到愤怒和难堪。 这次,夜源没有再回头,只是加快脚步,近乎仓促地离去,将军雌们愤怒的呵斥和赫利语无伦次的叫骂,彻底地抛在身后。 第9章 第 9 章 夜源走出禁闭室,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闷响。 他站到走廊中央,脸上笼罩着一层罕见的凝重,仰头望向夜空,窗外星子稀疏,月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明暗交错的光影。 “看戏看够了吗?”夜源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穿透寂静的走廊,激起微弱的回音,“赫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衣料摩擦声。洛迦从廊柱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显然早已将方才禁闭室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侧过头,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扇刚刚关闭的门,门内的骚动似乎尚未完全平息,隐约还能听到赫利的怒骂声。 洛迦冷冷一哼,收回目光,语气淡漠:“现在你总该明白,自己卷进了怎样的危险之中。” “危险?”夜源嗤笑一声,倏然转身,目光直直刺向洛迦,“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根本不会踏进这摊浑水中。” 这近乎控诉的反驳让洛迦一时语塞,沉默在走廊中蔓延开来,只剩下冷风穿过窗台缝隙,发出幽咽般的呜鸣声。 许久,洛迦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无奈与疲惫:“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夜源毫不犹豫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如炬:“雄虫协会对我的敌意,究竟源自哪里?” 洛迦微微抬头,视线越过夜源,投向远处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能穿透夜空,抵达那遥远的核心星。 他的声音沉缓而冷冽,神情间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压抑的不甘:“雄尊雌卑是核心星的铁律。在那里,雌虫最致命的威胁,从来都不是凶残的异兽或者失控的狂化期,而是手握权柄的雄虫本身。” “雄虫协会作为这套规则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自然不会坐视任何动摇其根基的异类存在。”洛迦稍作停顿,声音染上一丝痛楚,“而你那些不合规矩的行为和想法,足以招致杀身之祸,就像我雄父当年那样。” 这是夜源第一次听洛迦亲口提及双亲,眼底迅速掠过一丝惊异。 赫利癫狂的嘶吼再次在耳边回荡,他猛地向前一步,执拗地追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借赫利之口提醒我,让我一直蒙在鼓里,不是更利于你的复仇计划吗?” 洛迦身形微微一震,像是被这句话说中心事。片刻后,他竟掩唇低笑出声,再次抬眸,向来紧抿的唇角弯起一道温柔的弧度:“大概是因为……你的手艺,确实不错。” 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容,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夜源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感到心脏莫名一紧,冲动驱使着他又向前逼近一步,追问脱口而出:“那么,你会保护我吗?” 洛迦沉默地注视着夜源,各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在眼中翻涌——挣扎、犹豫、怀疑,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切。 最终,一声轻叹逸出唇间,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承诺,夜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转为更加灼热的光芒。 洛迦似乎被这过于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略显生硬地移开视线,语气重新变回冷硬:“别误会。既然你标记了我,我自然要保证你的安全。更何况,我还需要你帮我引出杀害我双亲的真凶。” 夜源唇角扬起,笑容里却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深意。他没有理会洛迦那欲盖弥彰的辩解,伸出手,坚定地握住对方的手腕。 洛迦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就要抽回手,却发现夜源握得更紧。下一秒,只见夜源突然俯身低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落下一个郑重而虔诚的吻。 那一触即离的触感,却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印般留在手背上。 一点星光恰好落在夜源低垂的眼睫上,他抬起头,声音低沉有力,如同立下誓言:“那么,作为回报,我也会保护好你。” 洛迦的手僵在半空,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头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名为“无措”的情绪。 “走吧,军团长大人。”夜源率先松开手,笑容已恢复以往的从容散漫,他转过身,迈开步子准备离开,“明天还要赶回核心星,可别耽误了正事。” 洛迦仍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手背上残留的温热。 他注视着夜源渐行渐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眼神中万般情绪最终化为一股沉郁的暗流。 看到夜源在走廊尽头疑惑地回身望过来时,洛迦终于迈开脚步,沉默地跟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逐渐融入营地的光影之中。 已是深夜,夜源的休息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五灵趴在窗台,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询问道:“所以,对着洛迦演完那出深情戏码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夜源头也不抬,指尖在光脑屏幕上飞速滑动:“赫利落网,意味着雄虫协会想通过控制洛迦来掌控第二军团的阴谋彻底败露。” 他的指尖倏地停在一个加密文件图标上:“为了阻止第二军团彻底倒向反抗阵营,雄虫协会一定会抓住洛迦‘B级雌虫’的身份大做文章。” 夜源点开文件,随着一行行文字在屏幕上快速滚动,目光渐渐冷下来:“看他们这些天在核心星的动作,想必是在计划怎么剥夺洛迦的军团长之位,现在恐怕就差一个发难的由头。” 五灵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夜源:“那洛迦砍断赫利右手这件事,不是正好给了他们理由吗?” 夜源顺手在赫利的画像上画了个叉,一丝讥诮浮上嘴角:“是啊,不然赫利刚才在禁闭室里也不至于这么笃定我的下场。” 有趣的是,尽管洛迦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但他标记洛迦的传闻却已经在星网上大肆传播。看来,这第二军团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啊! 五灵的电子眼微微闪烁,迅速分析起当前的形势:“虽说我对你的能力很有信心,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一旦洛迦失势,被视为他伴侣的你,处境也会变得非常危险。” 夜源双手交叉抵住下巴,勾起一抹邪魅而自信的笑意:“所以啊,我得让他们知道,想动我的‘雌君’,可没那么容易。” “想法不错,只是……”五灵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点,疑惑道,“这些内部情报,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总不会是黑进第二军团的信息库了吧?” 夜源慵懒地向后靠在舒适的椅背上,轻轻一笑,神情玩味:“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当然是用宵夜换的啊!” 与此同时,走廊的另一端。 海默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还散发着香气的保温盒,一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回到房间门外。他心情愉快地推开房门,顺手按下墙上的开关。 “啪嗒。” 灯光亮起,驱散黑暗的瞬间,海默脸上灿烂的笑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凝固。 房间中央,一个挺拔冷峻的身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此等候多久。 洛迦交叠着修长的双腿,闻声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精准地落在海默怀里那个无比眼熟的保温盒上。 洛迦戏谑地盯着全身僵硬的海默,故意拖长语调,意味深长道:“没想到,堂堂前第三军团长,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一顿宵夜给收买了。” 海默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索性破罐子破摔,抱着餐盒走进来,那点被抓包的尴尬顿时荡然无存:“我这不是想着替你去试探试探夜源,顺便再捞点好处嘛。” 洛迦一挑眉,故作疑惑道:“我可不记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能和雄虫打成一片了?” 海默振振有词地反驳道:“雄虫?哪里来的雄虫?你见过哪个雄虫能独自在荒野星的原始丛林里活得风生水起的?” 洛迦没兴趣继续听他胡搅蛮缠,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恢复冷肃:“交代你的事,办妥了?” 提及正事,海默立即敛起笑脸,神色变得严肃干练:“放心,消息已经通过上次抓到的那家伙放出去了,那些精心准备的‘证据’,这会儿估计已经躺在军部督察处的案台上。” “很好。”洛迦霍然起身,迈步走向窗边,颀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芒,语气平静而危险:“既然雄虫协会想借题发挥,那就如他们所愿。” 窗外,不知何时已是狂风骤雨,豆大的雨点猛烈敲击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漆黑的夜空被一道道闪电撕裂,瞬间的光亮将洛迦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得一片煞白。 他凝视着窗外翻腾的雨幕,声音低沉而决绝,带着冰冷的杀意:“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场暴雨究竟能冲刷出多少隐藏在暗处的蛀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就在返程当天,一则爆炸性消息如风暴般席卷所有社交论坛——洛迦为保护某名雄虫,竟对赫利发起袭击。 紧接着,第二军团内部更是传出“洛迦为掩盖标记真相,不惜杀害副官灭口”的传言。 舆论瞬间炸裂,各种热议与猜疑如狂潮般汹涌袭来。一时间,“洛迦因不满被赫利标记而伺机报复,之后随便找只雄虫当挡箭牌”的论调甚嚣尘上。 尽管有零星的声音试图替洛迦辩白,但很快就被汹涌的质疑声吞没。 “核心星登记在册的雄虫中,等级高过赫利的都不足百位,何况是在鸟不拉屎的荒野星。” “说什么保护高级雄虫,不过是洛迦企图脱罪的遮羞布罢了!” 在对洛迦口诛笔伐的同时,舆论的焦点也逐渐转向了事件中的另一位主角——夜源。 “那位叫夜源的雄虫真是倒了血霉,莫名其妙就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也不知道洛迦许诺他什么好处,居然愿意接下这顶绿帽子。” “我敢打赌,不出三天,热搜上就能看到他‘意外身亡’的讣告。” 随着舆论持续发酵,甚至有不少虫族开始为这位素未谋面的雄虫点蜡,俨然一副提前举办追悼会的架势。 与此同时,战舰休息室内,夜源刚换上一身墨蓝色礼服,慵懒地斜倚在舷窗旁。窗外星河流转,点点碎光落在他漫不经心的侧脸上。 他指尖划过光屏,饶有兴致地浏览着关于自己的种种谣言与猜测,忍不住低声轻笑:“啧,这些虫族的想象力,不去写剧本真是太可惜了。” 笃、笃、笃。 沉闷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夜源头也不抬,随口应道:“请进。” 舱门滑开,一道身影踏入室内,夜源漫不经心地抬眼一瞥,呼吸微微一滞。 洛迦站在门前,一身纯黑军装如刀裁般笔挺,完美勾勒出他挺拔劲瘦的身形。金色绶带自肩头垂落,金属肩章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危险,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令他难以移开视线。 夜源一时竟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洛迦走近,这才回过神来。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由衷赞叹道:“啧啧,军团长大人,您这一身……真是不错啊!” 一抹薄红倏地染上洛迦的耳尖。他略显仓促地移开视线,目光扫过夜源空荡的领口,眉头顿时蹙起:“五灵呢,它怎么没留在你身边?” 说话间,他已拿起桌面上的红宝石胸针,俯身替夜源戴上。 夜源配合地站直身体,微笑道:“研究员看上它数据库里的资料,这会儿正被扣留在化验室当苦力。” “是吗?”洛迦低低应了一声,替夜源整理好衣物后,他退后半步,端详着对方那张略显稚气的脸庞,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战舰即将抵达航空港。”他声音低沉,隐约透出一丝紧绷,“有雄虫协会在背后推波助澜,港口上恐怕挤满了‘迎接’我们的记者。” 他喉结微动,像是压抑着什么,最终还是低声说道:“如果你现在后悔,我还可以……” “洛迦。”夜源突然开口打断,伸手握住对方尚未收回的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 “我从不在意你是否在利用我,更何况……”他仰起头,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直直望进洛迦眼底,“你身上也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们各取所需,这很公平。” 他眼角微弯,笑容狡黠而明亮:“所以,收起你那不必要的愧疚。” 夜源的坦率让洛迦微微一怔,最初的错愕顿时化作一丝动容,紧抿的唇角抑制不住向上扬起。 “我明白了。”洛迦恢复一贯的冷静,反手回握,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随之消散。 通道尽头,舱门正缓缓开启,刺眼的天光倾泻而入,门外喧嚣的声浪隐约可闻。 在战舰引擎的轰鸣中,洛迦的声音有力坚定:“那么,夜源阁下,我们走吧!” 星际军舰如同一只钢铁巨兽,带着穿越星尘的寒意,缓缓泊入喧闹的航空港。 港口一侧,早已守候多时的记者们蜂拥而上,瞬间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长枪短炮蓄势待发,只等舱门开启的那一刻。 突然,虫群中爆出一声高呼:“雄虫协会的穆拉会长来了!” 刹那间,所有镜头齐刷刷转向被保镖严密簇拥的穆拉,各种尖锐刺耳的问题接踵而至。 “洛迦军团长声称在荒野星发现C级以上的雄虫,请问这是否属实?” “如果所言非虚,根据最新的《雄虫保护法案》,他的行为是否能免于处罚?” “雄虫协会作为该法案的主要推行方,对此持何立场?” 穆拉脸色阴沉,一把夺过最近的话筒,厉声呵斥道:“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在荒野星发现的雄虫,其精神力等级达到C级以上,任何妄加揣测都是不负责任的!” 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拔高,义正言辞道:“雄虫协会修订法案,是为了保护数量日益稀少的高级雄虫,更是为了整个虫族的未来。” 穆拉刻意停顿,脸上适时浮现出一丝悲愤,语气沉痛:“万万没想到,这份用心良苦竟被居心叵测之徒当成了护身符。” 这番极具暗示性的话语,通过各大直播平台瞬间传遍星网。 几乎同时,所谓“洛迦的军团长职位实为军部内定”的内部消息接连爆出,立即点燃了网民的怒火。 看着星网上要求彻查洛迦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穆拉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意。 据他所知,就在洛迦返航前夕,第二军团内部因洛迦副官遇害一事早已暗流涌动,对此不满的军官以“滥用职权”的罪名将洛迦告到军部督察处。 那些督察处的老顽固,本就对洛迦的B级雌虫身份颇有微词,这送上门的绝佳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当然,他也一样! 回想起在港口外围看到的军部制式飞行器,穆拉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 经过这番舆论操弄,民众先入为主地认定洛迦得位不正。之后只要洛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哪怕事后能洗清冤屈,这军团长的位置他也别想保住! 唯一的变数,就是洛迦从荒野星带回来的那只雄虫…… 穆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依旧紧闭的舱门,眉心微微一蹙,但那点忧虑很快便被更深的算计取代。 只要他以“雄虫受惊过度”为由推迟检测,等到洛迦彻底失势,那位无权无势的雄虫,除了乖乖接受雄虫协会的庇护,还能有什么选择? 就在这时,沉重的机械运转声蓦然响起,巨大的舱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来了! 穆拉眼中精光一闪,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保镖,大步上前,正准备将这出由他导演的大戏推向最**。 “洛迦,你……”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炸响,冰冷的锋芒贴着他的脸颊飞掠而过,深深钉入他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 穆拉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自己礼服的前襟领口,被整齐地削掉了一大片。而他食指上那枚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戒指应声断裂,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保护会长!” 身旁的保镖们如梦初醒,瞬间将他围在中间,无数道惊怒交加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舱门前面无表情的洛迦身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突然从洛迦身后探了出来。 夜源歪着头,脸上挂着孩童般的好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惊魂未定的穆拉,眼里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喜悦。 他若无其事地走上前,俯身捡起地上断裂的戒指,将它递向穆拉,满怀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前不久我刚刚遭遇一场袭击,现在还有些应激。” 夜源声音清亮悦耳,却让穆拉瞬间毛骨悚然:“所以,请您稍微安静点,好吗?” 第11章 第 11 章 原本喧闹的港口此刻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任谁都没想到,这位来自野蛮之地的雄虫,竟生得如此矜贵。 他站在码头中央,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肌肤在日光下泛着如玉的温润光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优雅气度。 这哪里像是荒野星长大的野孩子,分明是某个贵族世家精心娇养出来的小少爷! 穆拉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率先从震惊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挥手示意身后的保镖退开。 他迈步上前,来到夜源面前,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慈和的笑容,双手郑重地接过夜源手中那枚断裂的戒指。 “阁下真是爱说笑,”穆拉声音刻意放柔,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很清楚赫利的脾性,那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借他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对您动手。” 他话语微顿,目光不经意地看向静立一旁的洛迦,语气依旧温和:“只是军雌对待雄虫向来苛刻……会不会是第二军团对赫利做了什么,才让他惊惧过度,以至于不慎冲撞了您呢?” 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瞬间点燃了军雌们的怒火。虫群中几道高大的身影蠢蠢欲动,随即就要踏前一步,却被洛迦一个冰冷的眼神硬生生按下去。 洛迦银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穆拉的倒打一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视线落回夜源身上,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道饶有兴味的流光。相较于穆拉这拙劣的表演,他更想看看夜源究竟会如何应对。 夜源像是全然不知穆拉话里的暗示,他慢悠悠地踱回洛迦身侧,微微偏过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洛迦,是不是因为我弄坏的戒指太贵重,所以穆拉会长心疼得开始胡言乱语了呢?” 洛迦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眼底那点笑意瞬间化开,他语带讥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虫族耳中:“不必担心,那东西如果不是顶着雄虫协会权戒的名头,本就一文不值。” 轻飘飘的话,却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穆拉最敏感的神经。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剜过一唱一和的夜源与洛迦。 同为雄虫,他自然能察觉到夜源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最让他担忧的是,这名雄虫此刻竟然旗帜鲜明地站在洛迦那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不过…… 穆拉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好在夜源看起来年纪尚轻,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与对方私下“谈谈”……以他的手段和在核心星经营多年的地位,有的是办法让这名小雄虫认清形势,收为己用! 想到这里,穆拉像是极为痛心般长叹一声,言语间充满虚伪的惋惜:“看来夜源阁下对洛迦军团长真是信任有加,只可惜这份信任似乎被辜负得彻底!”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指控:“他居然让一名有过伤害雄虫前科的军雌留在您身边,显然没将您的安危放在眼里。” 话音未落,穆拉的目光越过洛迦,钉在那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上:“你说是吗,海默?” 海默此时正沉默地倚靠在舱门边,双手环抱。当听见穆拉喊出自己的名字,他毫不意外地抬起头,嘴角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只是其中再无笑意。 在无数道随之投来的目光中,海默放下环抱的手臂,一步一步朝向穆拉走去。他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意,无声的压迫感让穆拉身旁的保镖们脸色骤变,不待命令便迅速移动,紧张地将穆拉护在身后。 海默的脚步并未因保镖的戒备而停顿,然而,就在经过洛迦身侧的瞬间,洛迦突然手臂一抬,拦在他的胸前,阻止他继续前进。 几乎同时,夜源向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海默身前。他抬眼望向穆拉那张写满恶意与算计的脸,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我刚才说的话,您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穆拉会长……” 夜源脸上那天真无辜的神情顷刻褪尽,声线突然变得凌厉,带着刺骨的杀意,席卷全场:“请您闭嘴!”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那柄原本深深钉入穆拉身后地面上的飞刀,应声碎裂,四散的碎片顷刻间化作一只只幽蓝蝴蝶,振翅飞起,在空中划出妖异而危险的弧线。 蝶翼闪烁着精神力幽光,紧贴着穆拉惨白的脸颊掠过,那冰冷的触感,与先前飞刀贴面而过时如出一辙。这无声的警告,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有威慑力! 穆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萦绕周身的死亡气息死死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吐不出半个字来。之前的得意与算计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然而,在场的虫族没有一个注意到他的异样,所有目光全都被漫天飞舞的蓝蝶所吸引。 死寂之后,便是排山倒海般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惊呼——精神力实体化!竟然是传说中S级雄虫才能做到的精神力实体化! 此刻,即便没有对夜源进行检测,他的精神力等级也呼之欲出。 “S级,绝对是S级!”星网直播间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猛地拍案而起,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虫神在上,您终于再次眷顾赫格德拉星了吗! 就在这激动万分的时刻,几道毫无感情的声音穿透喧嚣:“让开,督察处执行公务!” 数名身着深色制服的军雌强硬地分开激动的虫群,径直走到洛迦面前。 为首的军官面色冷峻,刷地一声,出示一份盖有鲜红印章的文件:“洛迦军团长,我们接到实名举报,您在竞争第二军团长职位期间涉嫌信息造假,请您即刻随我们返回督察处,接受调查。” 此言一出,四周的记者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瞬间围了上来,镜头几乎要怼到洛迦脸上,各种尖锐的问题接连不断,刺眼的闪光灯连成一片白芒。 面对媒体的狂轰滥炸,督察处的军雌一律以“无可奉告”挡回,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几乎瘫软的穆拉被保镖搀扶住,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中的恐惧迅速被幸灾乐祸取代,灰败的脸上竟诡异地恢复了几分光彩。 夜源的偏袒或许能让洛迦暂时保住职位,但被督察处公开带走调查,这本就是难以洗刷的污点。只要后续操作得当,这必将成为悬在洛迦头顶的利剑,随时可以落下,给予致命一击! 穆拉正默默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推波助澜,抬眼间,正好撞上洛迦投来的目光。 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丝毫没有被当众带走的愤怒或慌乱,平静得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甚至,在视线相交的瞬间,洛迦的唇角竟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穆拉心脏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待他反应,两名军雌已经走到他面前,出示另一份文件:“穆拉会长,您涉嫌利用职权,多次违规干预第二军团长职务的选拔,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军雌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却如同惊雷在穆拉耳边炸响。 轰—— 这意想不到的发展,让现场的记者们彻底陷入疯狂。雄虫协会会长和第二军团长同时被带走调查,这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大新闻! 看着急转直下的局势,夜源眼中锐光一闪,大脑飞速运转:这究竟是意料之外的变故,还是……洛迦计划中的一环?该死,海默之前可从没提起过这茬! 不容他细想,眼见洛迦已被督察处军雌围住,准备带离现场。夜源眉头微蹙,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脚,想要跟过去。 “夜源。” 清冷的声音响起,洛迦停下了脚步,转身望来。 在无数道惊疑的目光下,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开夜源额前被海风吹得微乱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有急事需要处理,接风宴恐怕没办法陪你参加了。”洛迦神情平静如常,仿佛只是去处理一桩寻常的公务,“今晚的宴会是你应得的礼遇,不许缺席!” 他俯身贴近,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夜源耳廓,如同情侣间的私语:“宴会结束后,我会亲自去接你。” 洛迦随即直起身,不再犹豫,迈步登上停泊在一旁的军用飞行器。 夜源站在原地,望着飞行器启动时产生的气流卷起地面的沙尘。他下意识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耳廓,仿佛在感受那上面属于洛迦的温热气息。 海风吹动他微卷的黑色发梢,暗金色的眼眸里光芒流转,最初的惊诧迅速沉淀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所有情绪此刻都被隐藏于水面之下,无法窥见其中涌动的暗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当晚,军部宴会厅外,黑压压的虫群将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嘈杂的喧哗声中,身着华服的贵族们挤作一团,试图涌进那扇紧闭的大门,却被一排面无表情的军雌牢牢拦住。 他们此前为了讨好雄虫协会,回绝了洛迦的邀请,如今却连攀附的门路都找不到,只能在外面焦灼地等待机会。 与门外的混乱截然相反,晚宴大厅内灯火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自穹顶垂落,折射着迷离的光晕。悠扬的乐曲如水般流淌,夹杂着酒杯碰撞的清脆与低声谈笑。 第四军团副团长卡斯斜倚在落地窗边,轻蔑地俯视着窗外那片攒动的黑影,嗤笑一声:“真没想到,荒野星来的那只雄虫,如今竟成了香饽饽。” “可不是嘛!”身旁的同伴唏嘘地摇头,故意凑近了些,“你说,要是外面那群蠢货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S级雄虫,只在开场时说了两句场面话,然后就躲进休息室再没出来……那表情该有多精彩?” 卡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管他们呢,不过是一群被雄虫信息素冲昏头脑的废物。” 他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独自饮酒的红发雄虫,故意抬高音调,毫不掩饰地讥讽道:“要我说啊,眼前这些美味佳肴,可比什么狗屁雄虫实在多了!我说得对吧,罗文阁下?” 话音落下,大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许多本就对雄虫心怀芥蒂的军雌们纷纷侧目,向红发雄虫投去嘲讽的目光。 被当众羞辱的罗文并未动怒,只是微微垂下眼睫,遮住眸底深处翻涌的暗色,默然将杯中红酒送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 见对方不像其他雄虫那般暴跳如雷,卡斯顿觉无趣,悻悻地“啧”了一声,烦躁地转过身,心底暗骂:自家军团长到底看中这家伙什么? 短暂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宴会厅重归平静。 罗文抬起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虫群,最终若有所思地定格在二楼那扇紧闭的贵宾休息室门上。那双温润的眼眸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流光悄然掠过。 与此同时,二楼贵宾休息室内。夜源正聚精会神地浏览光屏上不断滚动的报告,眉头紧锁。 他手边的五灵得意地挥舞着小爪子,爪尖“唰”地弹出一道湛蓝激光刃:“怎么样?研究员刚给我装的,说是能切透三厘米合金板!” “嗯。”夜源只是随意应了一声,目光并未离开光屏,显然心不在焉。 见他这副模样,五灵收起激光刃,灵活地攀上他的肩头,眼睛闪烁了一下:“小源,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对洛迦太过上心吗?” 夜源的手指微微一顿,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他可是我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要是出了事,我不就亏大发了吗?” 五灵揶揄道:“我看你就是瞎操心,洛迦的心眼可不比你少,就算放在咱们那儿,能在他手里讨得好的也没几个。” 夜源揉了揉发酸的眉头,试图驱散心中的不安:“话虽如此,但我更习惯稳一手。” 他抬起头,视线再一次落回光屏中那份标红的加密档案上,思绪万千。 根据洛迦的评级报告,他过去历次能力检测均定级为S级,然而就在第二军团长选拔前夕,他的评级突然被修改为B级。 军部对此给出的解释是“训练事故导致能力受损”,但诡异的是,此后竟再也没有对他进行过任何检测,似乎是笃定他永无恢复之日。 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异常数据,夜源眸色转深——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足以让整个军部对此讳莫如深。 就在这时,一阵克制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道温和而略显拘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夜源阁下,冒昧打扰。我是第四军团的罗文,请问能和您谈谈吗?” 罗文? 夜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晚宴上那个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红发雄虫,没记错的话,对方应该是第四军团长的雄主,他这时候找上门,到底意欲何为? 夜源目光微凝,迅速关闭光屏,按下手边的按钮,房门顺势打开。 门外的雄虫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双手不安地交握在身前,眼神中的挣扎显而易见。 夜源将对方的犹豫尽收眼底,率先开口:“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罗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抬头直视夜源,孤注一掷道:“我手里有东西,或许能帮助洛迦军团长洗清造假嫌疑!” “哦?” 夜源眉梢轻挑了一下,身体向后陷入沙发中,指尖在扶手上不轻不重地敲击几下。 几乎同时,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慵懒地拖长音调,声音中潜藏着冰冷的锐利:“无功不受禄啊,罗文阁下。说说看,你的条件?” 罗文心头一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犹豫是多么可笑。这个能让穆拉当众吃瘪的雄虫,怎么可能会是善茬?但也正因如此,夜源才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咬咬牙,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我想……取代穆拉,成为雄虫协会的会长!” 或许是心知自己这是狮子大开口,罗文急切地向前一步,语速加快,试图解释:“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 “可以呀。” 轻飘飘的三个字,瞬间将罗文准备好的所有话语堵在喉咙里。他错愕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沙发上的少年,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夜源看着他这副呆滞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慢条斯理道:“凡是能给穆拉添堵的事,我一贯是乐见其成。”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目光紧紧锁定罗文:“那么,罗文阁下,你的诚意呢?” 罗文不再多言,立刻将一份加密资料传送到夜源的光脑上,开口解释道:“两年前,第二军团长选拔关键时期,有雄虫收买了后勤雌虫,将特制毒剂混入日常补给中。” 他拳头紧握,声音压抑着怒火:“中毒者身体机能会被彻底破坏,从而导致等级骤降,而洛迦就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 夜源快速划过光屏上呈现的受害者名单与详细的病理报告,眼神愈来愈冷。 罗文苦笑一声,无奈中带着愤懑:“由于投毒案牵扯到雄虫协会的元老,为了顾全大局,军部最终选择和他们达成协议。军部配合封锁消息,而协会则需向各军□□遣驻团雄虫,安抚陷入狂化期的军雌。” 他抬眼看向夜源,语气凝重:“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后来偶然发现,个别个体在中毒后反而会激发潜能。洛迦能恢复S级,或许正因如此。” 夜源手指蜷起抵住下颌,脑海中无数线索骤然串联成线——洛迦多年来隐藏实力,既为自保,也为在关键时刻对雄虫协会发动致命一击。 然而,他的计划绝非万全之策。 港口事件闹得太大,雄虫协会保不齐会狗急跳墙。而且军部与雄虫协会有协议在先,在这件事上未必会支持洛迦。洛迦看似步步为营,实则又一次将性命押上了赌桌! 夜源的心猛地一沉,他霍然起身,目光倏地转向罗文,语气急促而冰冷:“你知道今晚的宴会里,有谁能带我进入军部吗?” 罗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怔,下意识开始飞速回忆起来。这时,一个嚣张跋扈的身影突然闯入脑海。 他犹豫片刻,低声说道:“我倒是想到一个……但他恐怕不会乖乖配合。” 一楼大厅,宴会还在继续。 卡斯被一群军雌簇拥着,几杯烈酒下肚,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今早港口那震撼的一幕。 “喂,你们说,港口那会儿……那个雄虫精神力实体化是真的吗?”一个年轻的军雌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 旁边年长些的军雌冷哼一声,满脸不屑:“依我看啊,八成是洛迦为了给他立威,故意搞出来的把戏,保不齐还用上什么违禁品。” “雄虫嘛,等级再高,胆子又能大到哪儿去。”卡斯跷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地讥讽,“要我说,那位阁下别不是被早上的场面吓破了胆,这才躲着不敢出来了吧?” 然而,他那充满鄙夷的尾音尚未消散—— 哗啦! 殷红的酒液毫无征兆地从头顶倾泻而下,瞬间浇透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黏腻的液体顺着他惊愕的脸颊不断滴落,染脏了笔挺的礼服。 “哪个混蛋找死!”卡斯气急败坏地抹了把脸,怒气冲冲地抬头向上望去,声音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戛然而止。 夜源倚靠在二楼的鎏金栏杆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高脚杯。杯沿残留的酒液,正一滴一滴,砸落在一楼地板上。 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此刻正绽放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暖意,唯有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的挑衅。 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夜源轻蔑地俯视着楼下狼狈不堪的卡斯,下巴轻扬:“看来,你对我的意见很大嘛。” 他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加深,眼里亮起一道兴奋而危险的光芒,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 “所以,要打一架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