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恶毒继母后》 第1章 新嫁娘 秋意渐凉,风吹过庭院往屋里灌,拂在人身上冷飕飕的。议事厅内安静非常,没有人发出声响,可是心却不由而同提了起来。 三房媳妇云氏率先坐不住了,瞥了眼主位上的伯爵夫人,“顾姐姐,我们几个坐这空等着,她不会不来吧?” 二房媳妇金氏见状,放下了茶盏,帮腔道:“是啊,那丫头打小不跟你亲,真让她去……”金氏轻笑一声,戏谑地看向顾夫人,“她能答应吗?” 主位上,伯爵夫人顾氏岿然不动。多年来的养尊处优令她身形颇为富态,一身枣红色蹙金绣宝相花纹的装束,赤金镶玛瑙的发冠,以及脖颈那串主石硕大、圆润饱满的翡翠项链,整个人仿佛一尊镀了金身的大佛,寻常人家看一眼都晃得睁不开眼来。 金氏目光落在顾氏颈间那串翡翠项链上,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将衣袖往下拽了拽,遮住腕间那抹绿色。 唉,谁让人是长房媳妇呢。这袭爵和不袭爵的,就是不一样。 顾夫人将一切动作收进眼底,唇角微挑,开口时却换了一副慈悲模样,“妙容那孩子打小可怜,母亲去的早,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你们说,我能看着她不管吗?” “更何况,英国公府高门显贵,这么好的婚事,旁人求都求不来,落在妙容的身上,是妙容的福分。” 金氏瘪了瘪嘴,看不上顾氏这副佛口蛇心的模样,毫不留情地指出:“英国公府是高门显贵,可也要看和谁结亲吧。若是给世子说亲,无论苏家哪一个女儿拉出去,都是我们伯爵府祖坟冒青烟,高攀了;可若是给老国公冲喜……哎呦喂,满玉京城打眼看看,哪个勋爵人家会把自家十九岁的女郎,送给年过四旬、战场归来重伤昏迷不醒的国公爷冲喜的!” 金氏一口气说完,余光瞥见顾氏铁青的脸,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得意地连眉梢都吊了起来。 云氏在一旁听着,认同地点点头,觉得小姑娘给老头冲喜这事怎么都说不过去,一抬头却对上顾氏狠厉的目光,顿时屏住了气息。 顾夫人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颇为不善,指关节敲着桌面:“二房媳妇觉得,伯爵府这颗大树,能常青多久?” “昔年先帝在时,苏家女儿被先帝看中,成为贵妃,这才有了荣昌伯的爵位,和一份江南织造的差事;后来先帝驾崩,贵妃成了太妃,爵位传到老爷这,不过才第二世,伯府的光景便不复从前。老爷虽常居京中,可领的不过是一个校书郎的闲职,二房和三房的差事还不如老爷呢!这样下去,荣昌伯府空有一个花架子,怕是不到三世就该败了! 如今国公府递了橄榄枝来,若是放过这次机会,你们告诉我,我们哪一房还能找到这样有实权有脸面的亲家!” 金氏和云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搭腔。 顾夫人哼了一声,手肘搭在扶手上,冷峻的目光审视着前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们不要以为是大房袭爵,伯爵府的兴衰就是大房一家的事了。 单说这婚事,妙容是长女,她的婚事不定,我的语姐儿,二房媳妇的蕙姐儿,三房媳妇的兰姐儿的婚事,又如何定的下来。国公府高门显贵,这婚事若是成了,其他几位姐儿的婚事还愁没人说吗? 国公在军中地位显赫,又和皇上关系亲厚,听老爷说国公的母亲还是皇上的奶娘。和这样的人家结亲,我们府中几位哥儿的前程想来也不必担心了。” 顾夫人打量着金氏和云氏的脸色,见二人明显松动了,悠悠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有好处,两位妹妹一会儿可别光看着,得帮我劝劝妙容,让她应允了才是。” 金氏是个反应快的,赔了个笑,谦逊道:“姐姐思虑周全,刚才是我唐突了。只是……妙容毕竟是在姐姐膝下长大,姐姐是妙容的嫡母,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该由姐姐来提。我和三房媳妇作为长辈,愿做陪客。”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云氏赶忙附和。 “你们……” 顾夫人正欲辩驳,一道纤瘦的身影走在最前方,身后还跟着三四团人影,一行人从门前穿过,由远及近走到堂中来。 “不是让容姐儿来吗,怎么都一起来了?”顾夫人眉头皱起。 嫡子苏承泽率先跑了进来,到顾夫人身边,指着苏妙容身后的人告状:“母亲,苏承基他欺负我,把我推倒到地上,苏妙容还帮着他一起欺负我!” 二姑娘苏妙语跟上,扫了眼两侧的二房和三房,呵斥苏承泽:“弟弟回来,还有长辈在呢。” 说罢,苏妙语、苏妙容和苏承基一齐向厅中长辈行礼。年龄最小的苏承泽怒气未消,本不欲过去,在堂中众人都望向他、母亲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只得悻悻地走到中央行礼,站在亲姐苏妙语身边。 顾夫人叹了口气,眼神在四个人中滚了一圈,决定从小儿子下手:“承泽,男孩子间玩闹,不要闹到前厅来。去,跟你大哥到花园中玩去。” 苏承泽不服:“我才不跟苏承基玩呢。他抢我的鱼竿,还把我推到地上,母亲该打他板子。” 苏妙容侧身挡在弟弟身前,冷声道:“明明是你抢承基的鱼竿,抢不到还耍赖。” “胡说!”苏承泽心直口快,“是我的鱼竿,伯爵府的一切都是我的,哪有你们姐弟的份。” “承泽!”顾夫人呵斥,脸面有点挂不住,“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回你的房间去!” 苏承泽看母亲不是在做戏,又看见旁边二婶婶和三婶婶鄙夷的眼神……眼眶一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正堂一下子静了不少。金氏见状,笑着打圆场,“男孩子嘛,有个小打小闹很正常。妙容,你别往心里去哈。”说罢,给顾夫人使了个眼色。 顾夫人没有耐心再兜圈子,勉强挤出个好脸色,对苏妙容说:“妙容啊,算着你已经十九了,婚姻大事可不能再耽误。这不,趁今天你二婶婶、三婶婶在,给你说门好亲事。” 她卖了个关子,将英国公府吹得天花乱坠,嫁过去会有多少荣华富贵享不尽。最后才不轻不重地提了一句,国公病重需要人冲喜,“好事”这才落在了他们家。 顾夫人说完,苏承基先不干了,“国公府再好,英国公年纪怕是比爹爹的还大,姐姐正年少,怎可嫁与他?” 说完,扫了眼众人,可是没人为他帮腔。连姐姐苏妙容也垂下眼睫,似乎在消化这件事。 顾夫人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样好的亲事,旁人求还求不来呢,你别不识好歹。” “既然是好亲事,那二姐姐为什么不去?二姐姐也在适婚年龄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妙语原是看戏,此时见火烧到自己身上,猝然大惊。 “我说错了吗?我姐姐去得,二姐姐就去不得吗?” “你!”苏妙语脸红一块白一块,求助似地看向顾夫人。 顾夫人猛拍了一下桌面,厉声呵斥苏承基:“冲喜看的是八字,国公府算着妙容八字合,这才选了妙容。你当什么人都可以去吗?更何况妙容作为长女都未出嫁,我的语姐儿怎好先出嫁。” “你姐姐都还未开口,你在这挑拨什么,还不退下!” 苏承基嘴唇颤动,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正要再辩驳,被人稳稳按住。他侧首,看见姐姐苏妙容小脸发白,平静如深湖的眼眸注视着嫡母。 “父亲呢?”少女的声音平淡如水,“既然是我的婚事,父亲没有意见吗?” 顾夫人“啊”了一声,做出刚想起来的样子,“你父亲啊,他公务在身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让我来做主。不过你放心,这门婚事你父亲是同意的。这儿女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好。”不待顾夫人说完,苏妙容平静地应了。既然这个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强留没意思,不如到别处找出路去。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必须对承基好。苏承泽有的,承基必须有,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还像从前那样对承基,别说我还在玉京城,就算到了天涯海角,我也会回来讨个公道。” 顾夫人扯了扯嘴角,睨了眼苏妙容,不情不愿答应了。 - 婚礼在三日后的傍晚,迎亲队伍排场很大,一路敲锣打鼓走过两条街,将喜轿从荣昌伯爵府抬进英国公府,沿途引得不少百姓围观。伯爵府嫁女、国公娶续弦,本是京中两大喜事,可偏偏前些日子有流言传出国公边关得胜归来后突发恶疾,药石无医……今日迎亲也未见新郎身影,还是世子代劳的……皇城根下的百姓何等灵活,脑子一想,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待国公府的迎亲队伍一走,纷纷散去了。 喜轿抬入院中,国公府亦是张灯结彩,里里外外都挂上了大喜的红绸。世子萧珏借口前院有宾客要招待,人送到就走了,还带走了其他仆役。侍女碧云搀扶着苏妙容下轿,碧云素来胆怯,此刻再也忍不住,哽咽哭了起来。 苏妙容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哭没有用,留点力气保护自己吧。难捱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奴婢担心姑娘……” “我知道。”从前在伯爵府,除了弟弟,和她最亲的只有碧云了。 估摸院中没有旁人,苏妙容干脆将红盖头掀开,放眼打量脚下的院落。夜幕如墨,万籁俱寂,树木和盆栽在地上拉出畸形的影子,院中的一切被黑暗笼罩,唯有新房内有明亮的烛火跳动。 “哗啦啦——”屋顶传来瓦片响动的声音。 “谁?”苏妙容警觉后退。 碧云躲在苏妙容身侧,仔细看了会屋顶,猜测道:“估计是野猫吧。姑娘,还是快进屋吧。” 开头不顺,苏妙容眉头微拧,疾步往新房去。 门一推开,映入眼帘的是布置精美的喜桌。可仔细看却发现了不同——桌上的喜馃子和喜饼明显被人动过,少了不少。 也是野猫偷吃? 按下心中的疑惑,苏妙容往里面走,紫檀木拔步床上,苏妙容看到了她要嫁的人。 国公躺在榻上,双眸紧闭一动不动,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单衣,昔日威风凛凛的兵马大元帅此刻似乎卸下了全部武装,只剩昏迷的脆弱。 苏妙容让碧云退下了。她拿起床边放着的药碗,试了下还是温的,便试着将国公扶起来,亲手给他喂药。她虽是冲喜来的,但绝不希望自己所嫁之人永远缠绵病榻。 一碗药快见了底,苏妙容正欲放下碗,突然听见国公呛咳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警惕而危险, “你是谁?” 开新文啦,请大家点点收藏,谢谢支持! 1、女主和兄弟姐妹的年龄大小:苏妙容>苏妙语>苏承基>苏承泽;苏妙容和苏承基是林姨娘的孩子,苏妙语和苏承泽是顾夫人(嫡母)的孩子。顾夫人嫁入王府头两年不曾有孕,林姨娘率先生下了长女和长子。 2、国公府世子的名字:萧珏(jue,二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新嫁娘 第2章 名分 日出东方,晨曦在庭院中洒下金色的光。 苏妙容梳洗清爽,早早坐在前厅议事堂的主位上,手边放着一盏清茶。 国公军师解玄机站在苏妙容身侧,拱着手赔笑:“夫人稍坐片刻,世子和二公子马上就到。” 苏妙容点了下头,对于世子的怠慢心中早有准备。只是……她从前在家时,只听过国公府有世子,没听说还有个二公子啊。 “二公子是?” “额这个,”解先生想了想,如实说:“除了世子外,国公还有一次子,名彻。” “从前似乎没听说过……” 苏妙容话未说完,一道轻狂张扬的男音由远及近传进来,“没听过是因为稚奴跟他娘一样,是外面养的,你好歹是荣昌伯之女,当然不知道这等秘闻了。”萧珏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礼都未行,一屁股往紫檀木圈椅上一坐,“怎么,现在听到了,后悔嫁进来了?” 苏妙容见他这般嚣张,不由得皱起眉。懒得理会他,转而看向萧珏身后站立着的少年。比起萧珏的金冠玉带,少年明显朴素许多,一身藏蓝色的薄衫没有任何配饰,脊背微躬,眼神警觉但明亮。 “你就是彻儿?”苏妙容温声询问。 “……是。” 看来话也很少。 “坐吧。”苏妙容示意厅中的仆从,“给世子和二公子上茶,如今天凉了,早起过来可别冻着。” 萧珏头回被人无视,愣了一下,而后嗤笑出声,大马金刀往椅背一靠,“不会吧,真把自己当国公府主母了。你是来冲喜的,不是来当女主人的。更何况我爹还没醒呢,还不知道娶你有没有用。” “你都不知道,昨天接你一趟,可给老子累得够呛。” “哎解先生,你说会不会是那江湖术士骗人啊?” 解玄机忙道:“世子慎言啊。夫人既是国公府明媒正娶娶进门的,世子当以礼相待才对。” “冲喜而已何必这么麻烦,她只比我大一岁,难不成真让我拿她当母亲?” 苏妙容撇开脸,压下心底的怒气。她素来讨厌嚣张跋扈的贵族子弟,如今看来,萧珏显然是其中最嚣张最跋扈的那个。 一时正厅中鸦雀无声,唯有萧珏半靠在椅上洋洋得意。 “小兔崽子,谁准你这般失礼的,还不快给本公站起来!” 平地一声惊雷。英国公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厅中。眼神扫过一圈,最终走到主位旁,并不着急坐下。 萧珏“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清来人后更是颤了声,“爹爹爹……爹?!您醒了?!” 国公现身,在场所有人起身相迎,苏妙容和解玄机明显松了口气。 刚才一直神游天外的萧彻也难得抬起眸,看向正中央威严的父亲。 国公抬起手,“都坐吧。” 唯独瞪了萧珏一眼,“你站着!” 萧珏撇了撇嘴,缩起了脑袋。 热茶递到手边,国公喝了半盏,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军师关心则乱,竟信了江湖术士的偏方,采用这冲喜的法子替我治病;这个逆子更是乱上加乱,我不过病了几日,他就在府中称霸王了!” 国公白了萧珏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妙容为我冲喜,怎么说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刚刚是什么态度啊,可有半点世子该有的礼节修养,还不快跟妙容道歉。” “啊?” “啊什么,道歉!” “……”萧珏向来只在他爹面前吃瘪,表情仿佛当场就义,“对不起!” 国公这才满意,转而说起了正事。 “不管前因如何,如今婚事已成,当想想今后当怎么办才是。妙容毕竟年少,又是伯爵之女,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她。” 解玄机说:“国公爷能痊愈,说明是吉人天相。夫人嫁进来当夜国公爷就醒了,更说明夫人是有福之人啊。属下以为,既是天作之合,不如顺水推舟。” 国公思索着,“那也得问问妙容的意思,妙容若是不愿意,我绝不逼迫。” 苏妙容说:“妙容既嫁入国公府,就是国公府的人。妙容愿常伴国公左右,别无他求。” “好。”国公看向苏妙容的脸,眸中幽深,“既然如此,从今以后妙容就是我萧长策的夫人,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全府上下都要敬她重她,若是让我发现有怠慢之处,本公家法处置。” 解玄机贺道:“恭喜国公。” 厅中众仆从齐声,“恭喜国公,恭喜夫人。” 唯有萧珏还在状况外,“不是……爹?” 国公自顾自拉着苏妙容说话,“这国公府大小院落三十五座,仆役近九百人。你住的是主院,最大的侧院是玉衡在住,至于厨房院、马厩院、仆役院、库房院、私塾这些地方,有空了让侍女带你认认门。府里的管事是老吴,有事直接吩咐他。我的两个儿子你都见过了,玉衡是嫡长子,彻儿是次子,以后你跟他们多熟悉熟悉。玉衡、彻儿,来给你们母亲敬茶。” 萧珏,字玉衡:“?爹?”你来真的? “爹什么,让你敬茶!” 萧珏在父亲的怒视下,不得不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抬手往苏妙容眼前一递,“喝茶。” 萧彻跟随其后,拿起茶盏,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夫人请喝茶。” 一片“祥和”,国公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对苏妙容说:“跟我来,我带你去主院转转。” 苏妙容应“是”。 一番操作太快,留下萧珏在身后,瞪大了眼。 萧彻站在萧珏身后,看向国公和新国公夫人远去的背影,微微皱起眉。 - 主院是三进院落,四处雕梁画栋,气势恢弘。 一进院入口处设垂花门,两侧设有门房和耳房。二进院则开阔许多,由五间堂屋组成的议事厅和两侧厢房构成。 国公走到院中停下,对苏妙容说:“这几间是见客、处理内宅事务的地方。两侧的厢房,东边这个我改成了小书房,闲来无事可以喝茶看书;西边这个留着给你做梳妆室。” 苏妙容昨日坐轿到过这里,但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此时抬眸依次仔细看过。 再往里走到三进院,主要是内寝殿,寝殿两侧设暖阁和凉阁,院中附设小厨房和净房。苏妙容昨夜宿在此处,对这儿最为熟悉。 二人转了一圈,最后到暖阁坐下。 屏退左右,国公坐在她身侧,似话家常般:“虽然我们成婚缘由跟寻常人家不太一样,但我国公府既然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夫人,是这国公府的主母。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平日在家里,大可拿出主母的架势,有什么要吃的要用的,尽管吩咐下人去办。” 随后话锋一转,“寻常事我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苏妙容抬眸看他。 国公将目光移开,眼眸中露出少见的慈爱。“我的长子萧珏,是原配薛氏所出,也是我原配夫人唯一的孩子。那时圣上还是靖王,我是王府属官,又常年在外行军打仗,顾不得家里,幸亏有夫人费心操持。玉衡小时候,乖巧可爱,又聪明又孝顺,每次我从外面回来,他都会挥着小手来抱我,咿咿呀呀的,招人疼的很。” 国公笑了两声,接着叹了口气,“可是自从他母亲五年前过世,那孩子好像府里的人被惯坏了,除了我谁的话都不听,每日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不干一点正经事。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把他这身臭毛病给扳过来!你平日在家里,若是见到他有哪些出格的举动,尽情教育他,我绝对支持。” 苏妙容移开脸,挑了挑眉,没说话。 沉默良久,国公似是陷入回忆,提起另一个儿子。 “至于彻儿……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我得胜回京,好不风光。晚上庆功时,有人送了个扬州瘦马到我身边,名为婉娘。本以为只是一次风流,谁知十个月后,婉娘抱着一个男婴跪在萧府门前,说是我的孩子。这件事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我被御史台弹劾,被贬黄州。再回京已是五年后,我在京中站稳脚跟,确定无人能再拿这事攻讦时,才将彻儿接进府。” 原来是这样……苏妙容心中暗道,怪不得从未听说国公府有萧彻这号人物。 “原是件丑事,我本不欲再传。但你进了国公府,以后我们一家人还要长长久久相处下去,想来总得知会你一声。你也不必有什么压力,一视同仁对待他们两个便好。” 苏妙容记下,平静接受自己成为继母的事实。毕竟国公醒了,府中有强有力的话事人,且话事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半点怠慢她,这样的情形比她预想的已经好太多。 “妾身明白。” 国公欣然一笑。 “前些日子卧病,军务耽搁不少。这些时日我会歇在前院书房,你安心在此歇息。” “明日随我进宫一趟,我们成婚一事,要禀明皇上。你也到宫中露个脸,免得以后有不长眼的人轻慢了你。” 苏妙容抬眸看向国公,惊诧道:“进宫?” 面对亲爹要娶新妻: 萧珏:……活爹。 萧彻:事不关己jpg.反正爹不疼娘不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名分 第3章 佳人在侧 天光大亮,头顶的天泛出大片的鱼肚白。一轮红日挂在东方,但被朦胧的雾遮住了。 苏妙容和国公并肩走在宫道上,宫道宽阔、漫长,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一个内侍太监在前引路。 苏妙容想到,她从前也来过皇宫。 一年前,宫里给太妃办寿宴,苏家作为太妃的母家,合府女眷都有受到邀请。顾夫人本不欲带苏妙容,但想尽办法也不知该如何绕过太妃的旨意,最后还是带上了她。 人虽去了,可过得却不痛快。 苏妙容姿容出众,一场宴饮下来被好几个公侯子弟借机搭话,问她是哪个府上的,从前怎么未见过她。 苏妙容为了躲清净,独自跑到花园赏花。却被苏妙语和两个贵女拦住刁难…… 属实不是愉快的经历,连带着苏妙容以后对参加宴饮都是兴致缺缺。 “国公、国公夫人,到了。”引路太监声音轻柔,将苏妙容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二人站在勤政殿外,略微整理仪容,等候首领太监李德福通传。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李德福公公终于得了口信出来,带国公和苏妙容进殿。 勤政殿。 皇帝身着朝服,坐在书桌后翻看奏折。手中这份奏折批阅完后,这才抬眸看向殿中还在跪着请安的国公和国公夫人。 “李德福,带国公夫人去偏殿喝茶。”声调不高,却尽显威严。 “是。”李德福垂首躬身,走到苏妙容面前,“国公夫人,这边请。” 殿中气氛压抑至极,苏妙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又说不上来什么,只能跟随李公公离开。 人都走后,皇帝俯视阶下,将手边的奏折往桌上一掷,“你可知罪?” 国公俯首,“臣知罪。” 皇帝见他这幅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大骂,“边关得胜归来,朕本打算记你一功,可你呢?竟然敢欺君!” “若不是朕派去的太医回来报信,朕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臣不敢。”国公俯得更低了。 “你不敢?”皇帝站起身,推开龙椅走到国公面前,“你找江湖术士说出这冲喜的法子,让解玄机做局,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蒙在鼓里……你可以啊,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演技这么好呢。” “朕还奇怪,在边关打仗大半年都好好的,走到玉京城外病入膏肓了?怎么,骑马时崴着脚了?” 国公沉默片刻,等皇帝骂完出了气,这才解释道:“回禀皇上,实不相瞒,臣回京后确实身体不适,京中雨水多,臣这胸口的旧伤一直疼着呢。虽然没有传言中那么夸张……但臣绝非有意欺瞒陛下。臣以为妙容冲喜确实有用,她一嫁入国公府,臣这身体就康健不少,想来定是我和妙容八字相合的缘故,这不,臣身体刚恢复些,就带着妙容来拜见皇上。” “呸,”皇帝听他胡说八道,在心中直翻白眼,“那是八字合吗,那是你拿八字找的人!你这套骗骗小姑娘也就罢了,还想来骗朕?” 皇帝想不明白,怎么能为了个女人,做出这些荒唐事。若不是念在他有从龙之功,又有自幼相伴的情谊,早就将他下狱了。 国公抬起头来,进一步解释,“妙容身世可怜,臣无意中见过一次,心生不忍,这才出此下策。” “呵,苏家卖女求荣,你反倒成好人了。” “臣的心意是真的。” 皇帝懒得听他说这些,绕过桌子坐回到龙椅上,“你真打算让一个小姑娘掌管国公府内宅?” 国公思索说:“臣府里的情况瞒不过皇上的眼睛。臣不过离京大半年,薛家人带着玉衡在外荒唐,哄玉衡转走不少田产铺子。钱财倒是小事,可玉衡年少,总得由正派的人教导才是。” “让一个小姑娘教儿子,真有你的。”皇上摆摆手,“罢了,到底是你的家事,朕就不掺和了。” “臣多谢皇上厚爱。” 皇帝挑眉看了他一眼,“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吧,朕刚才看着,这苏氏女长得倒是不错。” 国公笑言:“臣妻确实容貌尚佳。” 皇帝气笑了,“给朕滚。” 出了勤政殿,国公长舒一口气。 皇帝的态度和他预料的不差,虽然生气,但骂过后也就放过了。 设下此局的确冒险,但如今佳人在侧,且并未给国公府带来危机,一切都值得了。 沿着丹陛向下走,目之所及的宫道尽头,他的新夫人已经立在那里等候。 少女身形单薄,但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昂着,一如初见那般。 那时太妃寿宴,他应酬一圈后找了个清幽处休息,谁知刚阖上眼,便听到几个女郎尖锐的声音隔着竹林传来。 娇俏女郎说:“你就是苏家长女苏妙容,从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跋扈女郎问:“妙语,她真是你姐姐吗?那你从前还说你是嫡长女?” 苏妙语说:“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当然嫡长女!至于她……她是林姨娘的孩子。” 跋扈女郎哼了一声,“小娘养的啊,怪不得呢。我问你,你刚才跟贺二哥哥说什么了?” 苏妙容声音有些疲惫,“没说什么。让一下。” 跋扈女郎:“偏不让!我告诉你,我跟贺二哥哥马上要定亲了,你少勾引他!” 娇俏女郎:“对,你不许勾引贺二!也不许勾引秦小侯爷,还有林小将军,赵公子,沈公子,颜公子,探花郎……总之,这里所有年轻俊朗的男人,都不许你勾引!” “……”苏妙容沉默良久,再次耐下心解释,“我没有,我不认识他们。” 娇俏女郎说:“说是不认识,谁知背地里会使什么手段。你这样的人,最会心口不一了。” 跋扈女郎说:“是啊,你母亲一个姨娘,竟然比伯爵夫人先生下长女,单凭这一件事就能看出是个心机深重的。谁知道你有没有跟你娘学到什么下作勾引男人的手段……你说对吧,妙语?” 苏妙语眼神躲闪:“这……” 空气中安静半晌,忽然听到跋扈女郎声音惊恐,“苏妙容,你疯了吗!” 娇俏女郎同样惊慌,“你拿簪子干什么,快放下!” 苏妙容冷着脸,一手掐住跋扈女郎的脖颈,一手举起簪子,尖端正对跋扈女郎的眼珠,“我再三忍让你,你却不识好歹,冒犯我在先,辱我母亲在后。道歉。” 跋扈女郎难以置信:“你疯了……我是上柱国齐思礼之女齐绾宁,母亲出身范阳卢氏,你岂敢动我!还不放开!”齐绾宁挣扎两下,发现苏妙容攥的更紧了。 苏妙容冷冷道:“这里是皇宫,不是齐府,你一个未出阁的女郎,为个男人争风吃醋,再三刁难我,你以为传出去上柱国脸上有光吗?” “太妃寿宴,苏家是太妃母家,你在太妃寿宴上欺负苏家人,想好怎么跟太妃交待?就算闹到太妃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你以为太妃护我还是护你?” 齐绾宁红了脸,“你……你快放开!” “放手吧,别给爹娘添乱!”苏妙语本欲劝解更多,被苏妙容一个眼神杀来,愣是咽下了话头。 她小时候就吃过这个亏,怎么打骂苏妙容都行,但绝对不能侮辱苏妙容的母亲和弟弟。否则苏妙容疯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苏妙容手中的簪子越发逼近眼球,“道歉。” 齐绾宁绝望了,愣是从牙缝中挤出,“对……对不起。行了吧!” 苏妙容收回手,揉了揉手腕,见齐绾宁恶狠狠地瞪着她,似是不服气。她轻笑一声,悠悠地说道:“大家都是女郎,你做错了事,我不过是让你道歉。我若是男儿,今个儿跟你真刀真枪打一架,我们之间必有一个见血。你该庆幸才对。” 齐绾宁红着眼,嘴唇颤抖,抬手揉了揉脖颈,甩袖离去。娇俏女郎怯生生地看了苏妙容一眼,和苏妙语速速离开。 隔着稀松的竹林,国公看向园中那道清瘦的身影,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昂着,素色罗裙裹在身上,像被雪覆盖的松枝,看起来淡然又易碎。可当风卷着寒气袭来,她也只是抬手拢起衣袖,身形没晃过半分,反倒像雪松扎在土里的根,悄无声息地透着股稳劲儿,半点不怯弱。 看了良久,国公唤来了不远处的军师。 苏妙容见国公出来,主动上前,“没事吧?” “无妨。”话音刚落,呼喊声从身后传来。 “国公留步。”李公公追了出来,走到国公面前,递上一份礼单。 “奉皇上旨意,国公和国公夫人新喜,特赠贺礼一份。这是礼单,贺礼稍候会送到府上。” 国公和妙容对视一眼,接过礼单。国公面向殿内行礼,“微臣多谢皇上。” 苏妙容同样行礼,“多谢皇上。” “多谢李公公。” 收下礼单,二人一同走到宫门外,管家已经备好马车在门口等候。 上马车时,国公伸出手,有意搀扶。苏妙容犹豫了一秒,将手掌放在国公手心中。 车轮滚滚往京中繁华处去,国公和妙容面对面而坐,国公见她拘束,特意找话说:“不必担心,皇上还是看重国公府的。” 苏妙容想了想,说:“您与皇上似乎关系不错?” “本公与皇上一起长大,家母又是皇上乳母,自有从前的情分在。但总归君臣有别。” 苏妙容颔首。看来国公府的地位,比她想象中还要高一点。 见苏妙容有些紧张,国公特意提起:“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管家说,或者来跟本公说也行,不必拘束自个儿。” 说着还叫了声坐在车前的管家,“老吴,以后夫人有什么要求,你可得照办。听到了吗?” “国公您就放心吧。” “妾身谢过国公。”虽然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实,但对于国公,苏妙容还是充满感激的。 国公颔首。二人又是无话。 马车外传来叫卖声,国公掀起窗帘,“这东郊巷子有不少吃的玩的,你看看,有没有想买的?” 苏妙容顺着国公手指的方向往外看,见各色铺子从眼前划过,突然想到什么, “我记得新婚夜时,喜桌上放着几碟喜馃子和喜饼,卖相不错,不知是从何处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