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晓》 第1章 chapter 1 江婧也没想到,在这平淡又普通的黄昏时刻, 她辞职了。 三十六层的写字楼上,无数的社畜们正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着处理自己的工作。 五点到六点是他们最喜欢的一个小时,因为快要下班了,快要结束这操蛋的每一天。 “江婧,你一会开车跑一趟,把白律师送回去。回来之后看看能不能加个班,把这个产品的策划案和文案写完,十一点之前发我。”一道最讨厌的男声出现在耳畔。 江婧知道今天他们公司有一位律师来跟大老板谈事情,前段时间有个项目的乙方涉嫌经济犯罪,连累公司损失了不少。 今天下午她来上班的时候就听说老板这次请了一位很厉害的律师。 周围的同事还偷偷地讨论着那位律师有多帅,气质多矜贵。 但是江婧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李扒皮站在饮水机旁,肉堆在一起的脸部表情淡淡的,像吃了苍蝇屎一样,“性缩力”这个词具象体现在他脸上。 什么时候又轮到她这位普通的小角色来当司机了? 江婧想,一定又是这个李扒皮偷懒了。 可是为什么每次都要她买单? 真是给他脸了。 “李哥,我明天要家里有事,已经提前跟您请假了。”江婧虚捂着小腹,脸色并不好看。 “那怎么了,今晚写完也不会耽误你明天回家啊。”李扒皮丝毫没有任何收回这道指令的意味,颐指气使地用手指着江婧。 夕阳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毫无保留地照到工位上。 江婧本想着明天周五,这段时间弟弟又生病住院,爸妈忙于久不见人,也无人照料他,趁着时间合适,她早回去一天,再把自己的户口迁到南城来。 今晚想早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六年前大学毕业她就开始了“南漂生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转正留在了这家上市公司,在宣传部写写策划和文案。 早九晚六的生活谈不上多开心,仨瓜俩枣的工资也不足以支撑她在南城这个一线城市的生活。 除去房租和生活费,她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能支撑她六年。 橘色的光线打在她的半边脸上,让思绪短暂飞升。 “给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李扒皮还试图奴役她。 江婧被他充满高傲和强势的态度弄得忽然烦躁。 被生活顺毛的她今天就想反骨,就想炸毛,怎么的吧。 她真是受够了这种生活。 “我要是不呢?”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工位上的同事们都被江婧的这句话惊呆,悄悄地抬起头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这还是一向最好说话的江婧吗? 李扒皮更是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真是反了她了。 “江婧,注意你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吗?”心底的那股子烦躁怎么也压抑不住,她拧着眉毛,语气渐渐有些失控,“我替你写了多少次计划书你心里没数吗?连开车这种小事你也要让我干,李伟,你还算不算个男人了?” 江婧一口气地说完,怒瞪着眼前的男人。 “你……?” “你什么你,是不是又想拿辞职威胁我了?”江婧堵住他的嘴,将桌子上的文件狠狠拿起又狠狠摔下。 “我告诉你,我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小腹间的疼痛交织在怒火燃烧的心中,手机屏显亮起,房租催租的短信显示在上方。 压死骆驼稻草可能不是一根,是各方面压力一起如浪潮般扑涌而来。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既定的原则,只有无限的意外和数不尽的悲凉情绪。 就像白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毫无预兆。 “这是干嘛呢?!”张诚和白哲在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一道怒吼的女声,夹杂着委屈和怒意。 张诚作为老板,员工在外人前闹事,也挺丢脸的。 他必须要找回这个面子。 “当这里是菜市场呢?”他大步流星走过去,看到江婧一脸惨白,但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咬着牙,腮帮子快要鼓起,再看看对面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肥大的腰间,像一只大闸蟹,红透了脸。 张诚厉声喝止,“都不想干了是吧。” “张总,江婧太过分了。”李扒皮恶人先告状,先声制人,跟张诚抱怨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感受到腹部一股暖流往下,江婧整个人疼得倚靠到了桌子旁,这会她没什么力气也不屑跟他狡辩。 短短十几秒,疼痛暴烈席卷而来,痛遍每一个神经末梢。 额间泛着冷汗,她想抬头去拿热水。 墙边的一道身影就这么顺其自然地、不可避免地落入了自己的视线中。 那双到死她都不会遗忘的眼睛,正停留在她的方向。 耳边传来一阵噪音,她以为自己疼昏出现幻觉了。 怎么会是他? 白哲从听到她的名字那一刻开始脚步就停在了原地,那双狭长凌厉的眼睛几乎是瞬间锁定了她的身影,从头到脚,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六年未见,如今的女人多了一分属于成年人的疲惫感,唇色煞白,以前圆润的脸蛋现在好些流失了些胶原蛋白,颧骨处肉感消失,多了几分顿感。 他知道,她现在这副鬼样子应该是生理期第一天。 江婧闭眼又睁眼,劲瘦高挑的身影还是矗立在那。 她恍惚回神,原来这位白律师就是自己那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见并且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哦不对,是暧昧对象。 还是做到床上的暧昧对象。 视线交织处仿佛擦起了静电,空气中衔着生热的气流。 两人还是都倔得要死,即使尴尬着,两人谁也不肯先低头。 “江婧,你说说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张诚也不全新李伟的说法。 他对江婧这个姑娘的印象不错,平日不多言语,性格不张扬,少说多做。 策划案写的也不错。 职场上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但身为老板又不好管的太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知道些员工间的“丰功伟绩”。 江婧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瞬充血,本就发热的头脑在看到白哲之后彻底乱了。 为什么每次他都能看见自己最狼狈的瞬间。 江婧死死攥着小腹间的白色衬衫下摆,眼睛回视着白哲,她才不要在这上面占下风。 “张总,如你所见,李伟说的没错,是他让我跑一趟腿,做个司机,也是他让我替他写北城项目的策划书,我们公司之前合作的项目,华市地产的、崇城电器的、南区电网的…都是我替他写的,您不信优盘里有原件。” “话说到这了,我要感谢您这几年对我的照顾,但是这窝囊气,我是受够了。” 女人倔强地像一只刺猬,浑身树起高墙,丝毫不留余地,白哲看见了那双软柔的桃花眼中含上了闪烁的泪光。 依她的性子,若非不是受委屈忍耐到了极致,是肯定不会发泄出来的。 他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心里想的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最后能不能成为自己的司机。 张诚瞪了一眼李伟,眼神不怒而威,有这么优异又低调的劳动力,他其实是想挽留一下的。 “江婧啊,听说你家里最近…” “张总,这是工作问题,跟我家发生了什么没关系。辞职书我明天会补上,就到这吧。” 她真的好累。 倚在墙边的男人视线仍旧淡淡地停留在她身上,注视着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墨绿色马克杯,拉开抽屉取走了一个皮夹。 然后高昂利落地转身,发丝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向电梯走去。 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心想,自己今晚的司机大概是没有了。 该怎么办呢? 张诚恨铁不成钢地怒指着李伟,“你也给我滚蛋!没用的东西,连策划案都让别人替你写?” “张总!你听我解释…” 李扒皮不仅人品不好,也很难缠。 跟大老板纠缠了十多分钟,张诚硬生生地被他一套又一套的歪门邪道绕了进去。 白哲在一旁听的津津乐道,“偷换概念”倒被他玩的明明白白。 但是律师最不怕这种小人。 念着张诚曾经帮过自己,他好心上去提他解了围,将他拖出了沼泽。 “张总,公司的钱不是用来养没有任何实质性劳动成果的人的。不然,您要赔钱了。” 白哲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张诚却大梦初醒。 李伟那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悖论在资本家面前简直就是白话。 李扒皮这么多年仗着职位高些做的偷奸耍滑事件就此被江婧和白哲终结。 白律师多高的名声啊,但是李伟就是想不到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倒插一脚。 害自己丢了工作。 现场在座的员工都狠狠在心里吐了口唾沫。 这场闹剧中唯一的炮灰,只有江婧。 “走了。”白哲看了看腕表,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五分钟。 两条腿能走到哪个地方呢? “给你找个司机。”张诚一脸谢意。 “不用,我自己开回去就好。” 没写完,但是今天睡醒了一觉就是想发。 外面风好大,祝大家睡的开心! 一篇放飞的文,不会很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1 第2章 chapter 2 南城太大了,大到这多年江婧和白哲都没有遇到过一次。 环江路上,江婧怀中抱着工位上最值钱的东西——弟弟李庆眠送给自己的18岁生日礼物。 那个年代他攒了半年的零花钱,花了46块钱在洋洋百货精品店买来的。 也是她六年放在工位上最值钱的东西,除此之外,办公桌上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光滑的杯壁被她抱在手中,环绕在周围的写字楼上的霓虹灯照在人身上和周围,总给人一种奢靡的幻象。 路上的汽笛声,江边的微风吹到她脸上,带着一丝潮湿气息和船只排泄出来的工业气。 江婧在南城漂了六年,时至今日她都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大学毕业之后妈妈就告诉她过一句话,你的翅膀有多宽、有多大,就决定你该飞往哪里,几百米高空的小鸟儿就不要奢望再往上的大气层,说不定哪一天就撞上一架飞机,机毁人亡。她吐槽着妈妈,说能不能盼我点好。 那时心比天高,心中总惦记某次偷听到某人的远大志向,心中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在高中发挥到了极致,拼了命考上南城的顶尖985。 缓过劲来想要感谢人家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自己会选择最平生最鄙夷的方式,人最原始的**去证明一些东西。 还是她逼他的,她想看看他到底爱不爱自己。 但她忘了,男人在性面前,爱和**是分不清的。 这件事至今为止她是不后悔的,至少她印证了自己的心和想法,在感情上活得潇洒。 要问她有没有遗憾。 是有的,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白哲到底爱不爱自己。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南城的这几年淋过的雨,吃过的苦比南城的雨天还要多。 两人自从那天之后相互归于人海,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在双方的生活中留下任何痕迹。 膨胀的气球随着时间慢慢松了气,她到底为谁留在南城这个问题随着时间变成了她留在南城得到了什么。 六年,不长不短。 她以为早就对白哲做到了心如止水,老天好像就爱捉弄她。 为什么今天看见他的时候还会心跳加速。 江风变大,头发凌乱地盖在眼睛上。 江婧心烦意乱。 现在倒好了,她倒是没撞上飞机,撞了个气死人的电线杆,还是自己一股脑撞上去的,电线杆子毫发无伤,自己却折了翅膀。 人在出丑的时候往往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在意的人看到。 江婧现在一头说不出的委屈和恼怒,但不可质疑的是,和白哲的偶遇确实让她久久没有出现的羞耻心再度泛滥,滚起波涛。 为什么偏偏是他,每一次都要见证自己的不堪。 六年前是,现在也是。 杯子的形状是圣诞树的样子,她抚摸着有层次的纹路,脑子中却是刚才那个招人厌的男人冷漠的眼神。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成了一名雷厉风行伶牙俐齿在南城赫赫有名的律师。 有名吗?要不是今天他来公司,自己压根没听说过。 江婧想着想着就去往地上淬了口唾沫。 我呸,你个狗东西。 凭什么他混的要比自己好那么多倍。 红绿灯拦住了女人的没有章法,没有节奏,比乌龟还慢的步伐。 一辆右拐的黑色宾利连摁几下喇叭。 江婧起初没有注意到,到第五声响起的时候她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 确定自己踩的是人行线而不是单行线。 她懒得回头,以为是哪个不长眼恶趣味的司机,她看向倒计时的红灯。 驾驶座上的男人看着女人高贵的,丝毫没有反应的头颅,忽然就嗤笑一声。 是她的耳朵坏了还是自己的喇叭坏了? 三十秒的红灯结束,绿光亮起。 龟速的步伐稍微加快了一些,变成正规的猫步,右拐,进入一条双车道的小路。 路灯昏黄,几米一盏。 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画面,一辆黑色宾利慢吞吞地跟在一个女生后面,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庞大,像是要吞掉她。 一车一人的距离不过几米,前方的女人却没有回过一次头。 不知道的以为是聋哑人士。 江婧咽了口唾沫,右拐之后她就已经感觉到有车在跟着自己,自己好像也知道车里坐的人是谁。 迟迟不回头,是因为她在思考一个人生问题。 跟多年没有见过面且睡过的暧昧对象见面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再加一个形容词,两人都恨过对方。 实打实的恨。 她想来想去还是在好久不见和怎么是你这两个答案之间徘徊。 白哲没有再给她多余的思考机会,再多的耐心也是有尽头的。 油门被他踩到最低又松开,黑色车身一个小幅度的漂移堵在了她身前。 发动机声音很快归于平静,驾驶座车窗落下,男人高挺的鼻梁上不知何时架了一个黑色眼镜框,眼睛还是那样的冷,没有温度,淡然到不江婧都不想多看一眼。 几米开外是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的,白哲也是。 但他笃定江婧此时是恼怒的,她最不喜欢看到自己在她落魄的时候出现。 白哲熄了火,慢条斯理地放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下车朝她走去。 这条小路之前出过不少车祸,死过不少人,最重要一点,顺着这条路直直走到西,是一个墓园。 江婧听别人提起过。 这条路既不是回家的路,也不是逛商场的路。 在她听见身后的车对她按喇叭的时候她就决定右拐了。 就是想看看这辆车来到这里会怎么样。 出神的几秒男人已经站立在她半米的前方,一个黑影跟自己影子重叠。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车的街道和行人,心中纳闷。 这条路荒凉到如此地步了么。 “你的车压线了,要罚款。” 此时的好久不见和怎么是你这两个答案都没有出现在她嘴里,反倒是看见身后的摄像头时忽然庆幸起来。 白哲没有动,那双时单时双的眼皮正垂眼盯着自己,江婧能感觉到那条视线从脚下到脸上,再回到她手中捏着的杯子,顿住。 “法律法规我比你清楚。”男人今晚是双眼皮,比刚才在车中多了一丝温度。 江婧在心中冷哼一声,活该你没休息好,就应该多接几个案子,累死你。 “白律师是跑到我面前炫耀的?”江婧面上不温不火,手中却攥紧了力道,指尖在昏黄中发白。 “江婧,后天的同学会你去吗?” 好不容易来了一辆车,右拐到这条路上,却没想到前方路的靠右处停了一辆车,占了半个道路。 白色车主吓了一跳,100迈的速度骤减,心脏骤跳。 “有病啊,停在这找死啊。”不知道车主声音是不是天生这样粗哑暗沉,江婧以为来了一只鸭子在向两人嘶吼。 紧打方向盘略过宾利,车主看到车标合上了车窗。心中默默地骂了几声娘。 有钱人挥霍钱财也就罢了,命也不想要了。 白哲整个人太过平淡,岁月在他身上流过的痕迹让他气质更加稳重,沉淀到底的淡然,没了儿时的幼稚,青春期的冲动,还有青年期的执拗。 话题转变之快让江婧无所适从。 他的语气仿佛在跟认识许久熟稔的朋友聊天,一点也不像对待当年相互伤害过彼此的人的态度。 虽然两人小学就已经成为朋友。 江婧瘪起眉头,小巧精致的鼻头不争气地泛了酸,眼波流转的清澈双眸中含上比江水还浑浊的情绪。 她死撑着嗤笑一声, “白哲,你是以什么立场问我这个问题?” 她的内心戏白哲感知不到,对方依旧凝视着自己,重复了一遍问题。 江婧被他这种雷打不动的淡然感激怒了, “问你话呢,你是以什么身份?小学同学?还是高中同学?还是…睡过的炮/友?” “刘老师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说自己患了肝癌,已经到晚期了。” 刘老师是他们俩高一的班主任,也是江婧一生中最感恩的老师,是她在自己快要坠下悬崖时揪住了她的衣领,提小鸡一样的把自己拽了上来。 白哲掐定了她的三寸,也是他谈判的底牌。 “你说什么?” “前几天刘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这场同学会是他主张的,他想临走的时候再看看自己的学生们。” 江婧想今天一定不适合出门,接踵而来的打击让她深深地在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程序错乱。 “刘老师还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他对你印象很深,对你高中毕业后杳无音讯这件事情感到很无奈,你连录取通知都没有告诉他。” 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重重地捶打在她心尖上。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 白哲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交管12306已经来了消息。 扣除六分,罚款400。 他慢悠悠地摁死了手机,往前一步抓住了女人泛凉的手腕。 “为了告诉你这个消息,我被扣了六分,罚了400。”江婧脚下被男人带的踉跄了一下,但手上的力道却是足足地撑住了她。 “所以,罚你当我的司机作为交换。” 律师最会找人把柄,给出的理由也是不容拒绝。 车内没有想象中的车载香水味,也没有女人香水味,汽油味更谈不上。 “走吧。”白哲不知何时抽走了她手中的杯子,捏在了自己手中。 江婧之所以沉默没有反驳,是因为她确实要感谢白哲,告诉她这个消息。 想到什么,她抽出手机来回了一条短信。 江婧:周天的同学会我去。 历史消息还停留在前天,聊天框上方的备注是汪棉溪,高一的班长,这个人和白哲都是她不想见到的人。 汪棉溪:江婧,后天高一同学聚会,刘老师也在,你来不来。 江婧:工作原因不一定合适,我看一下时间。 汪棉溪没有再回复。 窗外飘起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风忽然变大。白哲坐在副驾驶心安理得地目视着她的行为。 倒车档挂上,江婧踩下油门,一瞬又挂了前进档,油门踩的更深,车子陡然间后退变前进。 白哲料到自己会被哐一下,也没想躲,就这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了后座。 江婧目视前方,听到旁边传来□□撞击在皮质座椅上的声响后,心中出了口气。 更新不定,或许等写完了一起发出来[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 2 第3章 chapter 3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在江婧身上,但凌冽的气温让她依旧选择裹着臃肿的短款羽绒服,围着盖住口鼻的酒红色围巾。 江婧也不知道,自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单元楼底下的时候,怎么就答应了和白哲一起回江城。 明明她可以自己坐高铁、坐火车回,那晚得知老师患癌的消息后江婧整个人状态都是游离的,她想早些见到家人,早些见到刘老师,早些回到江城。 车子被她自己开到了自己公寓楼下,白哲也没有提醒她路线的偏移,临下车前说了一句明天傍晚我来接你。 江婧听到了,但是没听进去。 六年前江婧拉黑了白哲的微信,想着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谁承想他一直都跟江父江母有联系,昨天还收到了江母发来的微信说让她给李庆眠带些复习资料。 李庆眠是江婧同母异父的弟弟,江婧六岁的时候亲生父母因为感情破裂离婚,第三年母亲嫁给现在的丈夫,生下了李庆眠。 那时候经济条件没有那么好,江母起初是想去深圳去做生意,江婧不懂事哭着喊着要妈妈带自己走,因为父亲这个角色在她人生的前六年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江母为了年少的女儿,选择暂缓南下的计划,没想到就在江城遇见了做装修公司生意的李皓,也就是江婧的继父。 他待江母极好,生活琐事方面事无巨细,正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江母心甘情愿跟他一起外出干活儿,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操持家庭,也正是因为这样,江婧这个外姓人显得有些多余了。 青春期的少女总是心思敏感的,她的第一次月经初潮来临的时候,给她买卫生巾的是初中老师,而不是忙于生意照顾稚嫩儿子的母亲。 她对她的感情格外的复杂。 “婧婧啊,我听说后天你要和白哲一块回?” 江婧接到电话的时候感到很意外,“妈,你怎么知道?” “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白哲一直跟我们有联系,逢年过节也会给我们发短信问候。” 六岁时江母带着她来到了新的小区,在楼道间碰见了被白母牵着的白哲。 那时候白母还没有去世,白哲的性格就冷冷的。小时候不怕生的江婧在江母的怂恿下壮着胆子上去给了他一个糖果,但他没要。冷着脸什么也不说,仿佛世界都欠他八百块钱。 小江婧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但他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再带回来。她将糖果塞进白哲紧攥的拳头中,撅着嘴一脸不服气地退回到江母身边。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六岁的小江婧已经会用不可理喻这个成语来形容这个冰块脸男人。 这次来的不是那辆黑色宾利,当庞大的、强势的墨绿色越野车身停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张口就来了一句:装货。 这么多年没见,这个男人还是这么惹人厌。 白哲今天穿了一身名牌休闲装,一身黑衣黑裤,头发也没有喷发胶,慵懒的碎发落在额间,丝毫没有律师明能干的气质。 江婧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简单的牛仔裤配白t,一身最值钱还是身上背的lv的水桶包,车门为她打开。 她却想一脚踹上去。 “走吧。”白哲走来,想接过她手中提的行李箱和行李包。 南城租的公寓还有两个月到期,虽说辞了工作,但江婧对自己未来的规划还没有清晰的定位。 她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再回南城。 所以这次回去行李仅带了当下用到的。 “就我们两个吗?” “?” “那个谁不一起吗?”江婧想说的是汪棉溪,当年她可是知道两人都考入了政法大学。 不应该夫妻双双把家还吗? 白哲手中没停,将比较沉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后他才了了转身,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 “谁?” “你说谁?”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白哲故意的,他知道江婧的别扭。 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工作时候,他不想先做挑起当年两人导火索第一人。 不管是对牛弹琴还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江婧都不想跟争论了。 “从这里到江城要多长时间?” “七个小时。” “这么久。”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两个人要单独相处七小时。 五点的太阳已经西斜,大片橙色的光照在他们俩身上。 白哲坐在驾驶座上悠悠转眼看了她一眼,“来这这么多年你没坐车回去过?” “对啊,我没钱买车,也没自己开回去的资本。”江婧忽然提高了些音量,将头扭向一边。 江婧以为对方是在讽刺自己没有常识,这深深刺痛了她的自尊心。 车子平稳行驶在通往高速的道路上,时间还早,南城的上班高峰期还没有开始。 江婧生气了,车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脾气还是那样,白哲扭头看了一眼缩在壳里拒绝交流的女人。 遇事果断的他只有一个例外,就是她。 纠结了几秒,他选择了沉默。 这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江婧太累了,不知不觉就依着靠背睡了过去。 白哲开了暖风,高速不能开窗,开了几个小时后他又关小了些。 江婧晕车,而且晕的特别厉害。 车内空气过于沉闷会让她难受。 在南城出发的时候是晴天,一路向北,天气多变。 从晴空万里到阴沉满布再到太阳偶尔出来冒个头,不变的只有那凌烈呼啸的寒风。 车子行驶进徽省后,周边已经下了一层薄雾,高速路上的视线变短,加上天渐渐变暗,白哲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白哲率先打开了双闪,把120迈到车速降到100。 快车道的车仍旧极速跑着,丝毫没有将雾天行驶的危险放进眼中。 高德地图不断提醒着徽省的大雾天气,南北方气流交汇,越往北走估计只会越浓,白哲思衬着,要不要提前下高速。 江婧还在睡,嘴巴微张睡的正酣甜。 这是有多累,白哲看了眼智控台,他们已经出发了三个小时,她也睡了三个小时。 收费站还要20公里,雾气却越来越厚重,弥漫到车身和山间,可见度极差,仿佛置身在仙境。 车鸣喇叭的声音在前方不间断的传来,前方的路况和车况却一无所知。 高德地图中的ai女声不断提醒着行驶人雾天行驶要降低车速,重复的声音让进入浅睡眠的江婧缓缓转醒。 “怎么了?”入眼的是无尽的黑,再仔细看,窗外是无尽的白纱,似有若无,将远处的环山遮了个完美,隐隐露出山顶的头让人视线混乱。 “你把我卖了?”刚睡醒的大脑还在宕机中,她压着声音开口。 “对,前方交易,10w块钱成交的。” “?,我就值这点钱?估计还没你接的一个案子钱多吧。”江婧边说着打了个哈欠,扭了扭睡僵的肩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也明白过来这是进入大雾中。 已经快八点了,她竟然睡了那么长时间。 “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车速已经缓下来,白哲慢悠悠地看了一眼睡懵的女人,右脸上多了两道红痕,像被人打了两拳。 “我无价。” “不会做饭,不会讲价,不会逻辑数量,你跟我说你无价?”男人透着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他在嘲笑自己。 这么长的觉扫去了她的疲惫,恢复了些精气,连带着睡前为什么生气的原因也忘的一干二净。 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我会不会做饭管你什么事?” 白哲说的几点都对,她确实不会做饭,而且不会跟人理论,数学是她一辈子的痛。 可那又怎么样? 不会这些她照样在南城漂了六年,活的好好的。 “嗯,跟我没关系,要不是当年你差点把我家厨房炸了,我也不至于记到现在。” “······” “那白律师这么记仇,这么小肚鸡肠,这么抠字眼,估计也就值10块钱吧。”江婧掰着手指头数着,“嗯,看在你身材不错,活也不错,长的也看得过去的份上,再涨五块钱吧。” 打嘴炮谁不会。 刚睡醒的脑子确实转的慢,嘴秃噜出去后江婧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婧怎么解释也不对,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没想到你记得还挺清楚。”白哲淡淡开口,挑了挑眉梢。 江婧自然是没看见男人一脸寻味的表情,她在庆幸此刻车内没有光亮,不然就暴露了自己红透的脸颊。 “你别太过分……” 高速上,白雾中,来往车辆的双闪由远到近,像是偷偷隐匿在暗处的小偷,猝不及防地出现,闪人一跳。 话还没说完,前方突然传出了一声刺耳的碰撞声,不是一声。 是接连的类似于爆炸声,然后雾中一抹微弱的火光苗子冒出,黑色的浓烟和雾气混合在一起。 白哲的敏锐性早就让他提前减速,并且拐进了应急车道,双闪一直开着。 刹车踩到死,纵使很少碰车的江婧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车速不快,惯性也不大,两人都被安全带勒了一下。 快车道的车不明前方情况还是一股脑的往前冲,撞击声还在持续。 “操。”男人骂了一声,拿起手机报警。 第4章 chapter 4 江婧解开安全带想着开车门下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系上安全带。”电话在拨通中,男人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子凉。 高速路上肯定是他比自己有经验,江婧犹豫了几秒,听着男人在跟那头汇报着事故发生地点,还是放弃了要下车的想法。 或许是高德地图上智能检测出前方发生连环车祸,万幸的是白哲的车后方没有车辆再撞上来。 应该是有人打过报警电话,没几秒驾驶座上的男人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车子虽然停下,车内有些苦闷的气息还是让江婧感到一阵心悸。 这是晕车的前兆。 “白律师,我能开个窗吗?” “嗯。” 两人同时落下了几厘米的车窗,凉意顺着空隙钻进盖在她身上的羽绒服,顺着她的衣摆钻进皮肤深处。 汽油味、焦火味还有时有时无的雾气味道直扑鼻内。 看来前方的事故比想象中的严重。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 前进不行,后退不行。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趁着手机电量还算高,江婧给江母发了条消息让她别担心。 “这种情况警车也进不来吧。” “嗯。” “那怎么办?” 白哲扭头看着她,发现了她一脸的苦瓜相,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她考砸了向他求助能不能把两人的卷子换一下。 “江婧,你在担心什么?”苦瓜脸被白哲定睛看着,白哲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就算是死,也有我一起陪你。” 律师的嘴巴说出来的话都这么苛刻吗? 江婧对他翻了个白眼,对啊,最差的结果也不至于死在这里,又不是跟外界失联了,再说,有什么事情也是让他先顶上。 “呸呸呸,能不能说点好话。”她恶狠狠地朝着空气呸了几声,然后凶神恶煞地瞪着某人。 “有我呢。” 白哲的话让江婧的思绪被拉回高一那年。 江城的高考制度是3+3模式,语数英外加自选三科副科,高一下学期就要选科。 两人虽然都考入了一中,但是高一分班的时候他们俩没有分在一个班,离得而不远,一个五班,一个六班,除了物理老师不一样,其他老师的配置都一模一样。 不到17岁的他们在那一年就要面临抉择和重新分班,这决定着他们的高考选专业问题。 白哲的成绩算得上是六边形战士,文科和理科均衡发展,稳定在级部前五十。 而江婧的成绩用白哲的话说就是“半瓶子醋”,极度偏科,尤其数学和物理。 但她英语和政治成绩格外优秀。 两人的物理老师还不一样,每天放学后回家的路上她都会顶着一脸的苦瓜脸,向白哲吐槽着她们班的物理老师有多么变态,让她们扒黑板做题,做不上来还要当众阴阳怪气一番。 而江婧,物理成绩倒数第三的人,已经被那个女老师视为“眼中钉”,每次上课必定叫她起来做题或者回答问题。 “你这次期中考物理考多少?”看她那苦涩样,白哲就知道这次期中考试她肯定又出幺蛾子了。 “你猜猜。” “20?”他掰了掰手指头,说了个折中的数字,她的水平也就这附近了。 “啊!”江婧忽然仰天呜咽了一声,“个位数啊,白哲,我考了九分……50分的满分考了不到十分之一…” “我妈妈要打死我了,还有那个‘毒辫子’,她也一定会找我谈话的……” 江婧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九分?”白哲重复了一遍,往她伤口上撒了把盐。 “你还笑,笑什么啊,我要烦死了……”江婧返回去用书包打他,白哲也不躲,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有怜惜也有心疼。 “你说,这么下去我还有未来吗?”江婧打累了,手上脱力,书包被他自然而然地接在手中,挂在山地车车把上。 “条条大路通罗马,不选物理不就好了。” “那你决定好要选哪一科了吗?”江婧顺势问他,脸色变得稍微好看些。 他摇了摇头,依旧挂着笑。 “你选什么都能学的很好,而且你不是从小就要嚷嚷着上天吗?做个工程师不挺好。”江婧自言自语地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那你呢?”白哲反问,她说的话没有反驳,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白母生前就是从事核工程方面的工作,白哲确实有这个意象。 那时候是个特别特别冷的秋季,由夏天直接进入了冬天。 江婧手脚冰凉地裹了裹身上的秋季校服,听到他的话有变得丧气起来。 “我不知道。大概率是不会选物理化学了。” 江婧说着话的时候看了看白哲的脸色,对方一脸从容平淡,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 “挺好的,你小时候的梦想不就是当个作家吗?” 男人不咸不淡的语气让她来了一股莫名火气,江婧剁了剁脚,一把抢过自己的书包。 “对啊,太好了。” 这样你和我就更不会在一个班了,说不定也不会在一栋楼上了。 …… 白哲看着忽然提速的女人背影,推着车子陷入了一阵沉思。 其实他的梦想有很多,成为工程师这个不算排在最前的。 / 高速上的车越堵越多,一旁快车道的车也已经和白哲停在应急车道上的越野车并列在一起。 原本跑车的道路上现在出现了不少人,有的往前,有的从前往事故地往后走。 “大哥,前面情况怎么样?” 白哲落下车窗,叫住了穿着军大衣的男人。 大哥摆了摆手,一脸无奈,“撞了十几辆,最严重的连铁皮都凹进去了,就在前面一千米左右吧,今晚估计是没办法动喽。” “好嘞,谢谢。”白哲听了道谢。 “没事。”江婧往驾驶座上趴着身子倾听着男人的回答,听到答案后心如死灰,五官拧在一起。 大哥顺着白哲的视线看到她,补了一句:“今晚和你婆娘睡觉的时候记得开着暖气和窗子,不然这里的气温要挠死人。” 明明是善意的提醒,江婧听到‘你婆娘’这几个字后就缩回到了副驾驶上裹紧羽绒服。 白哲听到了她的动静,也并没有开口反驳什么,只是大声向他道谢。 车窗落上大半,车内又恢复沉寂。 今晚该怎么熬?江婧心中想。 活了26年第一次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跟最讨厌的人。 她最担心的一件事上厕所怎么办? 荒郊野岭连旱厕都没有…… “你…加的油够吗?”话到嘴边,她换了个问题。 “一晚上绝对没问题。” “哦。” 江婧不说话了。 静了几秒,白哲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想上厕所?” 这种情况下再不好意思也得好意思了。 江婧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羽绒服摩擦的布料响起声音。 白哲在昏暗的光线中笑了。 “下车,带你去。” “我……” “你想憋死自己?” 江婧马上反驳回去:“不想。” 车门已经被她打开,山间的冷气渗进车中和身体里,像有无数毛骨悚然的软绵绵的软脚触在身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穿好衣服。” 应急车道的栏杆外是一片片凸起的高丘,在黑暗中看不清它的长相。 堵在路上的汽车大多选择熄了车灯,选择趁着气温还没有那么低下车活动一下。 中国人民总是在困境中是和善的、互帮互助的,稍微年长的经验多的司机安慰着要跳脚的年轻司机,妻子安慰焦急的丈夫,父亲安慰调皮的孩子… 江婧自诩耐心还算充足,但是在这让人抓不住安全感的地方她心中也开始烦躁起来。 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道路印证了她的心际,焦躁感笼罩在她的心间,弥漫到她的头顶。 她像一头没有目标的小兽,只顾着往前走。 白哲跟在她后面,故意放慢了脚步。 还知道往后走,而不是往事故发生地走说明还没有昏过头。 几束近光灯和双闪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带着隐形眼镜的眼中,闪着她头痛。 这该死的隐形眼镜,今天就不应该带! 在油门还没有踩到底的时候,男人的手掌拉住了她的。 “拐弯。” 情绪的漩涡滚着,扯的人头皮发麻。 白哲又加深了力道,自己先行跨过半米多高的围栏。 江婧低头看着两人掌心相握的手掌,热度传递到自己手中,他的掌心还是那么温暖。 “过来。” 白哲借力给他,翻过了栏杆。 软松的土层踩在脚下,暗黑中的感官格外灵敏。 江婧怕黑,“你等会,我开个手机手电筒。” “你是想让别人知道你在哪上厕所吗?” …… 幸好这条路上有小片杨树林,低矮的灌木丛也不少。 往里走了大约一百米,脚下踩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听的人一阵发毛。 “好了,就在这吧。”白哲寻了一处半米高的灌木丛。“我在前面替你看着,你去吧。” “谢谢。”黑暗让瞳孔变大,即使什么也看不到,但江婧还是巡视一圈才放心蹲下。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人在解决完三急之后的心境是不一样的,回去的路上江婧没让白哲牵她。 她有洁癖,她知道白哲也有。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着,夜晚的气温渐冷,高速路上的灯光乱糟糟一片,喧闹地像个菜市场。 “警车和救护车该怎么进来?” “封高速,在对面车道上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走到护栏边的时候陈语宁往事故发生地看了一眼。 火星子已经没了,不知道人怎么样。 “黄金救援时间岂不是错过了。”封锁高速哪能这么容易,也需要时间。 “尽人事,知天命。”冷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感情。 “冷血。”江婧对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 那晚气温骤降,车窗上起了霜花,白哲只留了一指的窗户缝,方便换气。 “你一会儿去后座躺着吧。”他扭头看了一眼猫在副驾驶上的江婧。 一件羽绒服盖在她身上感觉起不到效果,湿冷的气息直逼进骨头缝中,渗入骨血。 她抖着嘴唇:“你呢?” 白哲看了一眼她,表情有些奇怪:“你想让我睡外面?” “也不是不行。” “白眼狼,高中的时候白给你送饭了。” “又不是只给我一个人送。”江婧缩了缩头,将下巴埋在羽绒服里,声音在里面传出来,闷闷的。 不由得开启了两人之间的禁忌话题。 外面的汽笛声,救护车声,人声都掺杂在一起,掀人耳膜。车内的木质香薰气味淡淡,仅此一丝足以萦绕在心头。 “江婧。”白哲忽然出声,伸手打开中控台上的柜子,拿了一盒烟捏在手中。 这是两人迈不过的坎,迟早要谈。 “早饭是给你一个人带的,从来没有想给过别人。”男人的声音如夜色薄凉,字字句句打在江婧的头上。 她嗤笑了一声,斜睨他一眼,那神情写满了不信。 “无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我又不瞎,汪瑾溪每天早上和我吃的同样的早饭我又不是看不见,你俩在天台偷偷亲吻我也不是没见过!” 回忆如泉水般潺潺流进她的脑海中,如果她不是亲眼看到两人在大课间偷偷跑到天台上聊天,亲眼见到汪瑾溪凑到他的脸上,自己和白哲的关系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车内气氛静了一瞬。 白哲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双薄凉的双眸此刻在光下蒙上一层淡淡的落寞。 “江婧,你从来都不信我。” “如果你对我有多一份的信任,当年的事,你我之间何故闹的这么僵?” 年少时稚嫩的心态总单纯以为彼此之间所谓的情谊能地久天长的维持下去,全然还没有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的道理。 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之后江婧都遇到过这个问题:你觉得异性之间有没有纯友谊? 16岁和26岁的答案是完全相反的。 白哲不知道何时把车熄了火,车内的空气中透着厚重的冷,没有半分热气,外面车灯晃眼,刺得她眼睛发疼。 经期第二天,小肚子还有些隐隐不舒服,舟车劳顿的疲惫感爬上心头,江婧窝在副驾驶上深深吐了口气。 声音有些虚弱,生气全无,“我不信任你?那我的眼睛看到的算什么?” “那你和顾恩泽呢?”气氛一点即燃,平淡如水的他情绪也有了起伏。“难道我眼睛看到的就不是事实了?” “江婧,你这人讲不讲道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chapter 4 第5章 chapter 5 两人心里都有一股气横在中间,虽然要不了命,但是时不时就会膈应一下。 那晚两人终究是闹的不欢而散,江婧也没有到后座去睡,只是将副驾驶的椅子往后调到最低,把羽绒服盖在身上,小腹的疼痛让她没有思虑太多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凌晨三点,车祸现场的残渣才彻底被清理干净,白哲一直没睡,通车的时候依旧有不少车选择在应急车道上停留,徽省的夜晚太冷了,针扎似的刺骨。 他看了一眼在副驾驶上熟睡的江婧,她把自己缩成一团,一只手紧紧捂在小腹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白哲清了清嗓子,却感到喉咙间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坏了,自己可能也受风寒了。 此刻他却顾不上其他,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身子越过中控台去探她额头的温度,“江婧,江婧?” 她额间传来滚烫的温度让白哲眉心一皱,“生理期?”他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盖在她身上,“你发烧了。” “白哲……”小腹持续传来的疼痛已经让她意识飘远,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无意识地嘟囔着什么。 “你说什么?”没有物件相隔,她贪婪地将额头靠近他冰凉的手掌处。 “你好讨厌,为什么不来找我……” 白哲看着她眼皮下方面的青黑,脸色有些难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闻到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传统吊灯悬挂在她正上方。 江婧先动了动全身,除了有些酸痛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但她的右手感觉到一些重量,右上方的吊瓶还在缓慢的滴着,顺着输液管静静流进血管中。 白哲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输液管,另一只手稍摁住了她的手腕,这一场景,在她印象中还停留在许多年前。 高三一模的时候,她因为成绩下滑厉害那段时间心结於赌,生了一场大病,母亲忙着做生意,她在座位上烧的昏昏沉沉也没有人发现,最后还是刘老师注意到她状态不对,迅速把她送进医院。 那天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光景,18岁的白哲穿着绿白相间的校服趴在病床旁,给自己暖着冰凉的输液管。 即使那时候两人闹得很僵,即使他在隔壁的理科班,而她在二楼的文科班,即使他们两已经很久没有跟对方讲过话,但在这种时候,她的身边也只有他。 窗外的白光已经明亮许久,照在脸上有些刺眼,目测已经临界中午。 经期第三天,她的小腹才没有这么痛,她又将头转过来,无声地盯着他的发梢看了许久。 来到南城六年,她和白哲却从来没有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说话。 彼此心里都有气,她没见过他一面,也就不了而终。 “醒了?” 江婧出神的时候,白哲已经醒来,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来到下午的两点半。 他放松了一下手掌,肌肉已经发麻,“马上输完了。” “你昨晚几点到的医院?”江婧晃了晃头,后脑勺并没有感到发沉,这才断定自己的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 久久没得到答复,她这才抬头去看白哲,后者捂着后脖颈正一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这里是郑南省,到医院已经早上六点了。” “哦。”昨晚堵车赌了这么久,相信他也没有睡好,“谢谢你。” 白哲抬头看了一眼输液管,摁下床铃后这才抬头去看她,“这么多年了身体素质还是那样,你在南城除了上班就是上班吗?” “对,我哪里比得上白大律师,一个案子下来就顶我们两个月的工资,平常还有美人在侧陪伴,怎么能理解我们这些社畜的生活呢?”江婧最讨厌他这副说教的嘴脸,因为这话就像是在提醒着她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阶级,即使她拼了命地在南城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比不上他们的一丁半点。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白哲脸色也不好看,一夜未睡,胡茬已经冒出,跟平日里一丝不苟矜贵勿进的白律师沾不上半点关系。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说我。”江婧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吐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敞开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青灰色针织衣衫,“这都是因为谁?”白哲被眼前的女人气笑,嘴角往上扯了一个弧度。 江婧假装没听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憋住自己想笑的想法,“该。” “没良心的东西。” 护士来给自己拔针的时候,白哲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江婧看到他的脸色闪了一下。 手背上的医用胶带被撕开,护士轻轻用力将针管拔出,液体随着惯性洒出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摁好了。” 她的注意力被唤回,隐约听到了听筒那边传来那道熟悉的女声,也是她最讨厌的人。 白哲转身出了房间,江婧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伤口处摁了不足两分钟,她就已经穿好羽绒服准备离开。 这里太憋闷了,她呆着难受。 白哲折返不过三分钟的事,“摁好了?”他打量了一圈江婧,她的脸色还是有些病态的发黄,气色并不好。 她没理他,只说了一句,“走吧。” 这里距离江城也就只有三个小时了。 “等会。”白哲抓住了她的手臂,厚重的衣物下也能感受到骨头的硌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掌举到自己眼前,果不其然,血痕已经渗透在胶带上。 他压着自己的一口气,伸手给她摁上,“江婧,赌气可以,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跟你有关系吗?”她想抽回,但耐不住他箍着的力道。 “当年的事情,你如果还在别扭,那我真是觉得你没必要。”白哲摁着她的伤口,把她往病房里带。 “江婧,人都是要往前走的。” “你放开我!”手背上男人的力道控制的刚好,但抵不住这些话刺痛心脏的感觉,“难道我没有向前走吗?六年前那一晚之后我已经往前走了。” “是吗?” 江婧被迫坐在病床前,白哲站着俯身给她摁着伤口,“一会儿汪棉溪来送一份合同,然后跟我们一起回江城。” “那是你的车,你说了算,不必告诉我。”江婧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他。 半个小时后,江婧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身穿一席黑色皮草的女人,一头米棕色卷发散落在背后,脚上穿了一双黑色马丁靴,两人站一起委实般配。 江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臃肿的短款羽绒服,自顾自笑了一声,这就是所谓两个世界的人吗? “HL公司的经济纠纷案指名道姓让你去坐主理人,白哲,你还真是我们公司的牌面。” “说笑呢,我看看合同。” “没什么大问题,佣金比市场高了一倍,但案子有些棘手。” “调研怎么样?”白哲这人接案子一直都有个原则,如果涉及到黑色产业链他一概不接。 汪棉溪点了点头,“目前看HL还算干净。” 他从口袋中拿出来一只黑色钢笔,上面隐约刻着几个字,在纸上洋洋洒洒地签下名字。 江婧却看到那只钢笔的时候僵在原地,那支笔不是被自己摔坏了吗?怎么他还会保留着? 她眼神中挂上了一丝犹豫和迟疑,还未等看清细节就被男人收进了口袋中。 “江婧?”汪棉溪把合同接过来放在公文包中,转身的时候看到了顿在原地的她,脸色不算很好看。 “好久不见,现在应该叫汪大律师了。” “哪里,听说你发烧了,现在…” “我已经好了,可以走了吗?” 她不想站在这里,跟他们俩站在一起。 白哲看了一眼她面无表情的脸色,后退两步拿起她的背包,“走吧。” 汪棉溪自己开了一辆红色BMW,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路上。 “江婧,无论你想不想听,我都要告诉你,我和汪棉溪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江婧没有说话,只是后视镜中的那抹显眼的红色有些耀眼。 “你从来都只相信你的眼睛,那我要问问你,当年你和顾恩泽的事情,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他看向江婧的眼眸中,多了一缕不确定。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疲惫,“当年我们俩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 “我不知道。” 车子拐进熟悉的街道,这条街上每一棵梧桐树都有属于他们的回忆,回到江城,江婧才觉得自己这些天来一直浮躁的心有了归处。 “我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和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绛红色砖瓦的居民楼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勾起了一些尘封的记忆,正值上课时间,江城一中里面很安静,里面摆放着整齐的电动车。 白哲的车速不自觉放缓,车窗落下,冷风吹到脸上,好像给了两人情绪的一个宣泄口。 “等看完刘老师,我们俩好好聊聊吧。” “好。” 好久不见读者朋友们,最近好吗? 这一篇文更的会很慢,因为没有大纲,只想让人物自然发生,加上我现生下半年太忙了太忙了,《坠雾》也在存稿中,这篇文就随缘写,随缘更,字数不会很多,结局是到底是he还是oe不写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大家随缘看就好了。 祝生活愉快[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