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九零觉醒了》 第1章 第1章 1990年11月,南星落村 何渡猛然睁开双眼,熟悉的房间让他双目放空,他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呼吸,单层玻璃结着银霜。 窗外月色朦胧。 屋里似乎摆着一台黑白电视机,纯木头打造的家具,桌子上摆着红色暖壶,几本翻的极旧的书本零零散散躺在桌子上,桌面上有台灯,绿色铁皮灯罩,青蛙造型模样,青蛙脸看起来憨厚老实。 黑暗中,何渡看得不太真切。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让何渡心中掀起一阵波澜,原来,人死后,心中的执念竟然是自己年少时。 地府,也会如此亲切吗?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微弱的声响,似乎有人在议论什么。 何渡掀开被子,熟练套上棉裤毛衣,光着脚下地。 “这件事对小渡伤害太大了。” ——是姥爷的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何渡忍不住红了眼眶,死死捂住嘴巴,紧紧靠在薄木板上,任由泪水灌满眼眶。 ——姥爷 疼他入骨的姥爷。 二十年没听到过姥爷的声音。 死后,他还能能听到姥爷的声音,也算死而无憾。 “逍遥,我知这件事对小渡伤害大,可我们能怎么办?小渡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养孩子?” “那晚的事情,很明显是陷害。” “小渡向来乖巧懂事,从不惹事,他不会胡作非为,变成这副模样,该怎么活?小渡如何接受。” 姥姥李英莲小声抽泣。 门板是不隔音的,屋外的声音何渡听的一清二楚。 “打掉。”何逍遥沉声。 “不可!”李映莲急匆匆道:“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小渡体质特殊,钱咱们就不说,你不是问过了,现在打胎技术不好,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这不是我们要的结果,我们要小渡活,好好地活着。” 活,而非死。 他们做长辈的要顾虑更多。 对面将声音压低了,嘀嘀咕咕说什么,何渡听不到。 从几句话可以得知,他好像又怀孕了,打胎会一尸两命。 可是…… 他记得他十八岁那年怀孕的,他记恨姥爷不给钱不让他打掉孽种,让他嫁给谢煞,逼着他生下□□犯的儿子,他恨了姥姥姥爷二十多年,恨明明有钱,却让他生下这个耻辱,在姥姥姥爷死时,大姨央求数次,他也狠心不肯回家。 老俩临死前,也没能见到何渡最后一面。 何渡遗憾太多,多到数不清。 他活了四十年,欠的东西太多,对不住的人也很多。 ——炮灰的命运便是如此! ——你本该早死的命格,作为主角的对照组,活到现在,是你的福气,莫要不知足。 扑通!何渡脑子一片空白,靠着木板门的身体承受不住咣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动静巨大,把门外说话的何逍遥李映莲吓一跳。 “吧嗒”一声,屋子被点亮。 那根从灯上垂落下来的绳子末端被李映莲握在手中。 “逍遥,背小渡去卫生所。” 紧跟其后的何逍遥止住脚步,看着躺在地上的何渡面色苍白无血色,首先反应过来的李映莲当机立断做出正确理性的决定。 何逍遥动作利索,背起何渡就往外走。 李映莲在原地转了一圈,搬着凳子从最高处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布袋,布袋里放着这几年辛苦存的存折,甭管三七二十一,着急忙慌塞在怀里撒腿往屋外跑。 我滴个老头子。 看病怎能不拿钱! - 南星落,北边卫生所 白绿色的墙壁,走廊两处充斥着淡淡地消毒水,何渡身着单衣躺在病床上,他是被消毒水的气味弄醒的,入目就是一片白,无人知晓,他最厌恶这个气味。 打心底里厌恶害怕。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眯着眼睛着看向他,声音温柔如水,“醒了?你可是卫生所的奇迹,从医多年,从未见过你这种的病人。” 男子估摸三十来岁,眼神正气凛然,目光落在何渡扁平的肚子上,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戴着口罩都能看出他憋得通红的脸。 何渡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声问:“地府,也会有医院吗?” 他被程光推下高楼,作恶多端的他也会有白衣天使来救他。 他可真是命好啊! “唔,乱说什么?”医生冰凉的手掌贴在何渡温热的额头上,奇怪道:“也没发烧啊,怎么还胡言乱语,乱说一通,地府?什么地府?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何家小子,你体质特殊,不是不给你打胎,而是你不适合打胎,别生家里人气,一尸两命我们也不愿意见到,你家人在外面等着你,要见一面吗?” 家人?姥姥姥爷吗? 何渡眼中出现一丝光亮,他问:“可、可以吗?” 他还能见到姥姥姥爷吗? 在何渡心里,说明怀孕?什么一尸两命,通通都不重要。 他迫不及待要见到姥爷他们。 医生闻言无奈摇头,这孩子果然傻了,虽说这件事情足以惊动全球,但也不至如此,作为医生,他很有职业教养。 他说:“可以,你先躺着,我让他们进来。” 医生出去不多时,何逍遥和李英莲两人并肩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冷脸女人,穿着藏青服装,脚踩同色布鞋,黑色长发高高盘起,脸上化着淡淡地妆容,不苟言笑,望过来能把何渡刀死,他下意识低下头,心虚不敢看她。 女人叫何春花,是他大姨。 二十世纪标准的女强人,可惜命短幅薄。 何春花越过爸妈,径直走到何渡面前,不给何渡躲闪机会,一把揪住他耳朵,冷声道:“想死了?” 何渡以为在地府被揪不会疼。 突然其来的疼痛,让他瞬间飙出生理性眼泪。 他拼命摇头,他不想死。 但他已经死了。 何春花见状,松了手下力道,依然揪着他耳朵不放。 “何渡,你妈妈死的早,我是你大姨,也该管你,你不该将错全部推在姥姥姥爷身上。” “现在这样,我也心疼,可我们应该解决问题,不是动不动拿死来威胁我们,你的命你自己最该疼惜,遇事就死算什么男子。” “这孩子……大不了生下来。” “大姨同你一起养大。” 她何春花不怕丢人,不怕有个会生子的外甥。 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 她拼死也会护着。 何逍遥:“小渡,你恨姥爷也好,姥爷总要为你着想。” 何渡生来体质特殊,怀孕这事本就让人难以接受,何渡一时间接受不了,他们都理解,自己养大的孩子,他们怎会不心疼。 何渡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苍白的脸像纸一样透明,那滴泪不止落在地上,也落在他们几人心上。 何春花下意识收手,冷着的脸有一瞬龟裂。 她的表情差点就憋不住了。 “呜呜,姥姥姥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四十年的委屈在此刻爆发,何渡心想,死都死一回了,再让他任性一回吧。 哭就哭吧,不丢人。 何渡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何逍遥向来乐呵,随心所欲,见心尖上的外孙哭成如此模样,不免也伤感了一瞬,他说:“小渡不哭,你还年轻,没对不起姥爷。” 何渡一听,哭声更大了。 他都四十了,还年轻个毛。 就是他的错,要不是他任性,姥爷也不会死不瞑目。 “是啊是啊,小渡今年才十八,我们都不会怪小渡,小渡独自一人承受这些苦难,心中害怕才会如此。”李英莲出声恰到好处。 何渡耳朵竖起,哭都忘了。 他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我?十八?” 这时,一个小萝卜头冒了出来,头上扎俩冲天辫,朝何渡做了个鬼脸,“何渡哥哥笨,十八岁了还哭鼻子,小华都不哭鼻子。” 何春花没好气看向女儿,给她翻了个白眼,“闭嘴吧你。” 方华冷哼一声,气呼呼转身。 哼!她再也不要离妈妈了,妈妈凶她这个小可爱。 何渡眨了眨眼,脑瓜子嗡嗡作响,一时间分不清梦境现实,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姨,今年几几年。”何渡问在场年轻又美丽的何女士。 这是难道不是地府吗? 何春花:“1990年11月3号。” 咔嚓! 何渡脑中的那根弦又崩了,1990年11月3号。 他到死都不会忘记这天。 ——是他查出怀孕那天。 也是他记恨上所有人的一天,好好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在他的成功作死下,落得个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不得好死的下场。 这样,他岂会不记得。 “小渡,你是不是不愿说出那个人是谁?”何春花还惦记那件事,她目光炯炯,蹦出的光仿佛能将“那个人”给活生生刀死。 要是让她知道是哪家该死的小伙子,她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何渡倒吸一口凉气。 下意识哆嗦一下,心中却替谢煞说了声自求多福,还没来就得罪了他家里最亲爱最有话语权大姨。 现在,他也明白过来了,真是苍天开眼,给他了一次机会。 重回1990。 何渡不自觉摸向肚子,这里孕育着一条鲜活的小生命。 上辈子他视为耻辱。 生下来不愿多看一眼,更不会去爱他,而这辈子…… 他会好好爱这个孩子。 “小渡?”何逍遥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大姨问你话呢。” 何渡放软语气,“大姨。” “我不会任性妄为,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不要伤害他。” 这不是谢煞的错。 他和谢煞都是受害者。 何渡自小生的白白嫩嫩,五官精致,杏眼水光涟漪,唇红齿白,天生冷白皮怎么晒也晒不黑,是南星落村地地道道的白净小伙子。 垂下眼眸看起来很是无辜。 让人心生怜惜。 何春花:“瞧你说的,你大姨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我不该瞒着你们,孩子爸爸是北落星谢家谢煞。” 第2章 第2章 两人同时开口,何春花后槽牙都快咬断,方华拽了拽她的袖子,扬起小脸说:“妈妈,收收你的表情,太明显了,你要吃了渡哥哥。” 何渡:…… 没错,小妹啊! 你妈妈就是打算吃了我,不但吃我,还要吃你未来哥夫。 “大姨,是我自作主张,我喜欢谢煞,怀孕这事是意外,之前是我没想明白,现在我想通了,我会留下孩子,他是我们的血脉。” 何渡说谎不打草稿。 何春花无论如何是不信的。 重活一世,何渡想要弥补谢煞,前世的谢煞太傻了。 前世今生的所有的骂名,让他一人来承受。 这是他重生的代价。 何春花眨眼,她被气笑了,伸手在何渡白净的额头上一戳,“你知不知道谢家什么情况?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是喜欢吗?简直荒唐!” “不对,这都不是荒唐。” 何春花被何渡这话整得语无伦次,若非顾及何渡的身体,她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你们认识吗?南落星到北落星相隔十公里,你这辈子都不一定去过,你还说喜欢他?撒谎也要跟大姨撒谎。”何春花此刻很生气。 但凡是其他人,她也不会…… 偏偏是谢煞。 两个村子相隔十来里,哪家的传闻传起来都不是事,谢家那点事,他们上下邻村哪个不清楚,方圆百里,无人去给谢煞说媒。 都怕沾惹到晦气。 躲都来不及。 何渡自出生以来,他去过哪里?何春花作为他的大姨那是一清二楚,何渡休想瞒过她。 读书都是在家里读的,长到十八,他很少出门,更不要说出村了,本想明年打理打理关系送小渡去沈城读书,不料出了这样的事儿,去沈城读书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他们也没想着要对方负责。 孩子生下来就是何家的种。 何渡:“大姨,我没撒谎。” 何渡眼神很漂亮,以前总是覆着一层薄薄的雾。 乖巧懂事是真的,却少点人味,没见他动过气,也没见他发自内心笑过,总是独来独往。 何春花知道,何渡年纪虽不大,心里却藏着事,他不往外说,也没个知心人说话,独自承受身体的异样以及外界对他的评价。 对少年来说,乃天大事情。 这次何春花也不是要责怪何渡,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 不是怪谁就能解决问题的。 “我怀了他的孩子,他肯定会对我负责,我们两个会过好的。” 何渡越说越离谱,恨不得当场跟谢煞举办婚礼,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俩是夫夫。 方华人小鬼大,头顶的冲天辫一摇一晃,她歪着头问:“哥哥,你说谢煞会是我未来嫂子吗?谢煞听着好像是个男人,我要喊他嫂子?” 她听不懂妈妈哥哥在说什么。 在她眼里,要住在一起的除了亲人和家人,就是夫妻。 跟她的爸爸妈妈一样。 “你别打岔,方华,你妈我现在头都大了。”何春花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女儿的问题,她是一点都不想回答,她想不明白,本来应该是她来宽慰小渡,现在却变成了谢煞和小渡未来的结婚的“见证人”。 方华:“大了就去治病。” “哥哥和小华又不会治病。”方华嘟着嘴,跺着脚说。 何渡一个没忍住,当场笑了起来,察觉到何春花的眼神。 何渡扭头憋笑。 不同于大人复杂的世界,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很天真,方华很开心,她迫不及待的说:“妈妈,哥哥他笑了,哥哥被我逗笑了。” 哥哥这几日心情不好。 能让哥哥开心,方华很开心。 何渡伸手刮了刮她冻得通红的小鼻子,说:“谢谢小华,到时哥哥给你红鸡蛋吃。” 方华摇头,抿唇笑了,“不要,那是哥哥的,哥哥更需要。” 妈妈说哥哥得补补。 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跟哥哥抢鸡蛋吃,哪怕她很馋。 九零年代不同于七零年代物资短缺,红鸡蛋算是家家户户的收入来源,不是每天都吃得起鸡蛋的,几个鸡蛋慢慢攒起来,凑够一篮子,那是要拿到集市上卖的。 小孩子嘛,嘴馋是正常的。 何渡不太爱吃鸡蛋,尤其是怀孕后,鸡蛋里的鸡腥味儿太冲。 上辈子,他不语。 只是一味的迁怒他人。 沉默许久的何逍遥出声,“小渡,你永远是姥爷最疼爱的孩子。” 何渡点头,他知道。 他从小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何逍遥也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不管未来如何,他永远站在小渡身后,永远都是小渡的靠山。 李映莲是尊重何渡的,“小渡,你说这话认真的吗?孩子爸爸真的是谢家那小子的,你可知他是个怎样的人,你真的明白吗。” 谢煞是个怎样的人? 没有人比何渡更清楚,看起来凶神恶煞、不苟言笑的谢煞。 内心深处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何渡笑了,“姥姥,外界的评价终究是外界的声音,我们不该带着有色眼睛去看待他人,是对他们的不公,也是我们的不明事理。” 人云亦云,有时说话都是错。 是非对错自在人心。 心脏了,人也不干净。 “我不会寻死,也不会浪费生命。”何渡给出最大的保证。 “摔了一觉,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之前是我敏感了,大姨,姥姥姥爷,我不会让你们担心,未来的日子还长。”他才不会去死。 何逍遥眼中含笑,看向一旁双眼泛红的老伴,“映莲,这才是我的乖孙子。” “姥爷信你。” 李映莲嗯了声,悄悄把脸转过去,不让何渡看到她眼角的泪。 何春花还想在说什么,门外一阵低低地调笑声响起,何春花脸直接黑了,抬头就看到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吊儿郎当的靠在门上。 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何春花一看到方荣头就突突地疼。 她是倒了八辈子霉。 才生出如此一个混账玩意儿。 方荣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支火红色玫瑰,在方华满怀期待的眼神下直直越过她,右腿向后一伸,半弯着腰绅士微笑。 “小渡,送你一朵玫瑰花,请爱上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刚才的话他可是听到了。 小渡喜欢谢家谢煞啊,真是鬼见都惊奇。 何春花蹙眉,“方荣,你又在搞什么鬼。” 不爱读书就算了,十几岁起就不着急啊,一关就闹绝食。 何春花没少操心。 方荣撇了撇嘴,看向何春花,将玫瑰花塞到何渡怀里。 “妈,你又要说我不务正业了是吧,我以后是要经商的,我所做的都是我的阅历,实践出真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方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就在这时,方华惊呼一声,指着何渡的手背,“哥哥,针出血了。” 几人这才注意到何渡苍白的手背上渗出丝丝血迹,输液的药已经用完,值班护士走了进来,将吊瓶取了下来,神色怪异地看向何渡,“赵医生给你开了点药,你身体并无大碍,回家躺着就行。” “不过你情况特殊,你是要住院还是回家?”护士将药打包装进军绿色包里,回头看正在走神的何渡。 “住院。” “回家。”何渡何逍遥一齐说,何逍遥瞪他,“小渡,听姥爷的。” 可惜何渡态度坚定,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他恶心想吐,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哪怕多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恨不得当场离开。 “姥爷,我头晕,回家就好了。”何渡抱着何逍遥的胳膊撒娇。 何春花当机立断,“回家。” 何渡听完开心极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早上八点,李映莲给他卧了俩红糖荷包蛋,何渡承诺给方华红鸡蛋,他将碗里的荷包蛋放在小碗里,征求何春花同意后,方华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烫的嘴巴通红,她也舍不得吐出来。 李映莲也疼爱外孙女,她笑着说:“慢点吃,不够姥姥在卧。” 方华吃的狼吞虎咽,将嘴里的最后一口鸡蛋咽下去,她笑的眉眼弯弯,扑进李映莲怀里撒娇。 “谢谢姥姥,姥姥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姥姥。” 姥姥比奶奶好。 每次来姥姥家,她都能吃鸡蛋,这几日情况特殊,哥哥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宝宝。 她不能跟小宝宝抢鸡蛋吃,她已经近一个月没吃过鸡蛋。 可把她给馋死了! 何渡不太喜欢吃鸡蛋,在家人的注视下,他强忍恶心咽下。 呕—— 鸡蛋腥味袭上心头,何渡没忍住全吐了。 方华一脸心疼地看着吐在地上稀碎的鸡蛋,进她嘴里该多好。 “哥哥。” 方华想问,你怎么吐了,是不喜欢吃鸡蛋吗? 何渡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上辈子也没这种情况,肚子里的小崽子仿佛知道他不喜欢吃鸡蛋,还没咽到肚子里,全部吐了出来。 何春花静静看着他,许久才拿扫帚进来打扫,她一边打扫一边说:“当年你妈妈怀你就是如此,吃啥都不吐,唯有这鸡蛋,那是吃一次吐一次,孕后期更是连鸡蛋都不能见,一见就吐。” 提到何秋月,何春花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像是冰山融化。 何渡小心翼翼问:“大姨,你恨赵山吗?” 赵山是他亲爸,在何渡眼里,这亲爸还不如没有,渣爹一个,抛弃妻子,为了自己所谓的事业迎娶大他五岁的富婆,借此来攀关系。 “恨!” 何春花不该在何渡面前说这些,这么多年,妹妹死的可怜。 她岂能忘记,岂能不恨。 扫干净后,何春花平复了下心情,“小渡,大姨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上一代的恩怨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小渡要好好的才行。” 何春花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叮嘱了何渡几句便带着方华离开。 奔波了一夜,几人也没睡好。 何逍遥将门带上,用李映莲出去,温馨的小屋子里只剩下何渡,他躺在床上放空脑子,盯着木头做粱的屋顶,心中忧虑不止。 死了一次,才恍然大悟,上辈子过的所谓的人生,不过是年代文里的炮灰命运,他无力阻止。 下场便是如此。 作为年代文里的炮灰,何渡生来便是垫脚石。 他是主角的对照组。 主角多完美,他就多凄惨,所谓惨死,也不过是命中注定。 仿佛他生来就如此。 第3章 第3章 认命吗?何渡想,他不认! 上天既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便是让他来弥补所爱之人,上辈子同他较好之人都不得好死。 这辈子,他不允许事情发生。 何渡细想了上辈子的经历,说来也好笑,同谢煞夫夫几十载,两人“貌合神离”,他不知道谢煞如何做生意,也不知他做的什么买卖,当然他也没缺过钱花,自然不会操心有的没的,自两人结婚以来,谢煞承担赚钱养家的责任。 而他整日跟在程光后面,要给谢煞“戴绿帽”。 当然,所谓的绿帽也是何渡自认为的绿帽,倒也没同程光做真的夫夫,想以此来吓吓谢煞。 那时的他幼稚不已。 “宝宝,你会怪爸爸吗?爸爸对不起你和大爸。”何渡抚摸着平坦的肚子,眼中翻滚情绪。 肚子里的宝宝给不了他回应。 何渡突然冷哼一声,炮灰怎么了!!炮灰也要顶天立地。 就算是炮灰,他也一定要将日子过出花来,这次不为外界任何声音,他只为自己和家人。 至于主角…… 渣爹他都不要了,作为渣爹的后儿子,何渡才不在意。 九零年代算是创业风口,上辈子被恨蒙蔽双眼,书没读成,空有美貌,却一事无成,昏昏噩噩。 赚钱养家也是他的责任。 种地买菜能维持生计,何渡要的不止这些,他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不说如同上辈子那般千万富翁,也得吃穿不愁,肆意潇洒。 时代在进步,有些村落依旧发展较慢,比如说南星落,村民的生存方式还是同之前那般,男人上山种地,女人做些手工活来补贴家用,这年代饿倒是饿不死人,也不会好过,日子紧巴巴过着。 老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夫夫也同理。 他都打算改过自新,好好生活。 日子自然是充满希望。 想通这些后,何渡突然活力满满,他恨不得立马同谢煞结婚,迫不及待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宝宝,马上就能见爸爸了。” 何渡目光温柔,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屋外传来何逍遥的打鼾声,他听着异常安心。 奔波了一夜,他们肯定累了。 睡不着的何渡悄悄出门,南星落是个贫瘠的小村子,村里仅有几十户人家,鸡鸣狗吠,村尾走到村头不见几个人影,初升的太阳照在了大地上,何渡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深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 据姥爷说,几十年前的南星落不是如此。 何家作为本地户,姥爷出生在地主家,和姥姥青梅竹马,十五岁娶了心爱的女人,家里条件优渥,不愁吃喝,在姥爷出生那年,曾姥亲自爷给姥爷取名“何逍遥”,希望姥爷一生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因此姥爷被养的性格开朗,遇事总是笑呵呵,结婚生子也像年少那般。 十八岁那年生了何春花,也在同年,何家落败。 地主少爷不复存在,从小被养成的性子,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改变的,何逍遥抱着女儿乐呵。 李英莲正因家族落败而伤心难过,一下就被何逍遥逗笑。 地主是当时人人痛恨的存在,作为地主家少爷,怀璧其罪,哪怕何逍遥什么都不做,也不讨人喜。 尤其在这个封建的年代,何逍遥一生只有两女,在别人拼命生儿子时,何逍遥把爱全部给了两个女儿,俩姐妹从小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姐妹俩关系好的很。 1977年恢复高考,何秋月成为村里第一批大学生,也是唯一一个大学生,可惜,天不遂人愿。 1978年12月,何渡出生。 未婚先孕本就不是光彩的事情,若是换作别家,早就不要这个女儿了,何逍遥李英莲夫妻俩心疼女儿,将所有的流言蜚语挡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出几日,上下邻村都知道了何秋月这件事。 街坊邻居嘲笑何逍遥教女无方,考上大学又如何,还不是不学好,没结婚就生子。 对于妈妈,何渡的记忆很浅,大多数是从大姨嘴里听到的,何秋月是个温柔坚强的女子,她唯一所想所念皆是他们父子俩,遇人不淑,在何渡四岁那年,沈城赵家里托了关系,赵山返城,了无音讯。 何秋月写了无数封信,久久收不到赵山回信。 那年,何秋月病了,久卧在床,喝什么药也不管用,从青葱少女到撒手人寰不过短短几年。 何秋月孩子取名“何渡” 不知渡己,又何以渡人。 何春花带着四岁的何渡去了沈城寻亲。 再次见到赵山是在他的婚礼上,原因是四岁的何渡饿了,见有户人家在结婚,想讨口饭吃。 赵山作为现场新郎官,一眼看到了落魄大姨子和儿子,脸色瞬间由晴转阴,难看到了极致。 四岁的何渡喊爸爸,却被赵山狠狠骂了一顿。 让管家将他们赶了出去,爸爸的婚宴,儿子饿着肚子落荒而逃。 何家这才知道抛妻弃子是真的,返城是真的,赵山也是真的,假的就是他们信了赵山的鬼话。 信他是个良人。 会对何秋月负责。 何渡一坐就是一上午,几乎把几代的事情捋了一遍,他不由笑了起来,渣爹可真够渣的。 何渡提到赵山就恶心。 他扶着石头在路边哇哇吐,吐的脸色苍白,村口的溪水映着他苍白的脸颊,他不自觉伸手一摸。 皮肤光滑紧致、白皙细腻。 十八岁啊! 年轻真好!! “何渡,真的是你?还以为看错了。”村口零零散散走来几个人,为首青年看到何渡,表情有些惊喜。 何渡回头,瞳孔骤然紧缩。 猛地后退一步,是程光! 上辈子,他听信谗言,将谢煞公司机密文件泄漏出去。 程光拿到文件就灭口。 再见,何渡只觉浑身发寒。 何渡不想和他说话,刚打算回村,就被几个人堵住去路。 “何渡,你去哪?程哥跟你说话没听到?”程光一脸伤心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在说你不认识我了。 被挡道,心情很不爽。 何渡记得孕期不能生气,他微笑:“让开。” 何渡样貌是南星落出了名的好看,姥姥和妈妈大姨都是当地有名的大美人,作为何秋月儿子,何渡更是青出于蓝而盛于蓝。 杏眼涟漪,垂眸乖巧。 笑起来脸颊处两个浅浅的梨涡,青年被他盯着,眼神忽上忽下,不知该放在哪里合适。 青年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你不能走!” 何渡看向他,又看向不为所动的程光,“为何不能走?” “这是你家修的路,还是说南星落只能你们几个回去。” 青年脸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程光这时才出来打打太极,“何渡,是我见到你太高兴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程光。” 何渡低头盯着脚尖,“不记得。” 程光不是南星落本地人,他是城市里来的,在这里实习。 实习期间,他收获了南星落无数小弟,原因无他,南星落村民觉得能巴结上城里人是好事,纷纷让自家儿子围着程光转。 何渡也曾经也是如此。 若非重活一世,他也不会得知程光是个虚伪的小人。 什么城里人身份,不过是从另一个穷乡僻壤村子里出来。 为虎作伥。 程光上辈子是沾了他的光,才让他“风风光光”过完一辈子。 程光像是没看到何渡的不耐烦,他一直找话题,“何渡,听说你明年三月份要入学,是真的吗?我在沈城认识一些人,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此话一出,几个青年羡慕地看着何渡。 他们跟在程光身后一年多了,什么保证也没得到,竟干些苦活累活,别说出南星落了,程光从来没打理过他们,何渡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何德何能让程光帮他。 想到村里不好的传闻,几人目光愈发怪异。 何渡真的喜欢男人。 他得漂亮,喜欢男人也正常,村里人说何渡是狐狸精。 两个不过见了短短几面,就把程光魂勾走了。 何渡不是没看到他们怪异的目光,而是他不在意,喜欢男人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他以后是要跟谢煞结婚的,要是连这些压力都承受不住,岂不是白活一回了。 程光循循善诱,他温声说:“何渡,你之前挺喜欢我的。” “我眼瞎了,以后不会了。”何渡毫不客气怼回去,走的潇潇洒洒,留给他们个背影。 程光面上无光。 穷乡僻壤出来的人,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程光好像忘记了,他自己也是穷乡僻壤出来青少年,城市人装久了,都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程哥,我们回去,何渡这臭小子他不识好歹。” 日头正红,几个青年摸着鼻子你看我我看你,希望程光别生气,万一回城了,还能记得他们哥们。 这一年的努力就没白费。 程光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何渡想来是心情不好,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不想理人也是正常的。” 程光话说一半,几人懵懂,又不敢去问程光什么意思。 作为小弟,他们非常自觉。 程光不说,他们也不问。 何渡踢着路边的石头,村里时不时传来声响,上辈子何渡沉默寡言,除了家人,他谁也不说话,做出丢人败兴的的事也是在沈城。 如今正好,也因这个,村里来来往往的村民都无人理他。 “扑通——” 抬头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浑身湿透,从水坑里爬出来,灰色棉衣变成深色,头上全是水草,寒风凛冽的天气下,年轻人骂骂咧咧,抬脚将地下的泥土掀飞。 一眼何渡竟然没认出来。 再看,顿时膛目结舌,舌头都打结了,“表、表哥,怎么回事!” 几个小时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狼狈落魄。 “呸!别提了。”方荣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身上又湿透。 回家都是个难题。 他妈会打死他的,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闯祸了。 第4章 第4章 再次见到表哥活灵活现的模样,何渡嘴角的笑压不下去。 方荣嘴角一抽,他就说他这日倒霉吧!说出去也没人信,表弟这笑容很是古怪,看起来怪瘆人,他靠在一颗光秃秃的大树上说: “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身体,表哥允许你笑。” 他是何渡表哥。 表哥就该有表哥的大度。 何渡摇了摇头,他好哥们似的挽着方荣胳膊,像儿时那般。 方荣受宠若惊,眨了眨眼,怀疑的目光看向何渡,这还是他的表弟,表弟十岁起就不跟他怎么说话了,他好几次撞南墙也不死心,就喜欢逗逗表弟,谁让他生活无趣。 想找点乐子。 整整八年了,方荣太震惊。 “表、表弟,你没事吧?”方荣脱口而出。 不要这个表情看我啊! 他瑟瑟发抖,不是冷,是怕! 寒风萧瑟,方荣此刻也感觉不到冷,冻得通红的手揣进何渡暖乎乎的口袋里,咦?表弟竟然没生气,居然没有没拍开他的手。 也没骂他!! 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他好喜欢现在的表弟呀! 何渡不知道方荣心里这么活跃,方荣咧着嘴笑个不停。 “表哥,我很正常,话说回来,你这是怎么回事,几个小时不见,表哥好狼狈啊。”何渡还是好奇方荣怎么搞的。 方荣摆了摆手,不愿多说。 奈何他招架不住何渡的撒娇,十八岁的少年双眼放光,一举一动像个好奇宝宝,方荣叹气又叹气,最终将全部事情托盘而出。 一路上,何渡也听明白了。 方荣这一身狼狈是为了他,得知他喜欢隔壁北星落的谢煞,方荣走了十几公里,就为了看看谢煞是否如传言那般“天煞孤星”。 结果就是,人没见到,方荣迷迷糊糊摔进了河里。 “小渡,你是不知道谢煞家里可真穷,除了一间小木屋,什么也没有。”方荣想到他见到的场景,就忍不住替表弟发愁。 表弟要是嫁过去,这样苦的日子该怎么过。 何家也不富裕,但表弟自小也没饿过肚子,北星落谢家,那家庭条件一言难尽,无法言说。 表弟自小也没受过委屈,也是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 这个年代,结婚前夕家里人是要悄悄去考察对方的,方荣自作主张承担这个责任,趁所有人不注意已经考察过了,对于未来的“弟媳妇”,方荣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 条件太差,名声太坏云云。 他数都数不清。 听到这些话,何渡忍不住包庇谢煞,他撇嘴说:“表哥,哪有你说的这么离谱,谢煞他名声不好,那都是外界传的,克父克母又不是他能决定的,天灾**无人能阻止。” 神仙在世,也难求两全。 谢煞的传闻,他了解的少之又少,他为何如此清楚内幕。 那时,谢煞也算是功成名就,某日醉酒,他双眼猩红,泪流满面地对他敞开心扉,“何渡,在你眼中,我真的该死是吗?” 那是他第一次见谢煞崩溃。 谢煞五岁那年,随着父母上山砍柴,意外跌落悬崖,是谢家父母拼死相护,才捡回一条小命。 当时何渡的回答是什么? 记忆犹远,何渡却记得清楚,他说:“你这个□□犯就该死,你爸妈当时为什么要护着你这个□□犯,为什么不带你一起死。” 他恨谢煞,恨不得他立马去死,消失在他的世界。 说出话就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如凌迟割在谢煞心口,身体的伤可以治愈,心里伤痕却无法愈合。 此刻,何渡无法共情上辈子的自己,他怎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何渡想到新世纪流行的歌词: ‘可是爱已成两刃的利剑 了解彼此最能一会就见血 用尽伤人的话去说。 都没想能不能收回啊 出口之后却更失落 也会更难过 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