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暮》 第1章 重逢与初见 18：37。 姚想念临下公交车的时候瞥了一眼时间。 窗外的晚霞是紫色的，橙阳驾着淡紫色的缕缕晚霞，悬在幽绿的树上，像一幅瑰丽的油画，衬得她此刻的茫然和无措有些突兀。 她拇指无意识地按着手里的行李箱，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 没带手机，不通车的情况下，她到底该怎么去五公里开外的奶奶家？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停在马路的出租车上，毫不犹豫走过去，问：“师傅你好，你的车去桃久村吗？” 司机抬起眼，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一遍。 姚想念顺着他的视线，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的白色短T和牛仔裤。 并没看出什么特别。 司机扯下嘴里叼着的烟，烟雾不管不顾地散在空气里，说的是带方言的普通话：“五十块。” 她顿了下，还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继而传来一道低沉含笑的男声：“师傅啊，你这价钱开得忒吓人了点，别回头再把人吓跑了。” 她下意识向声源看去，看清来者后，瞳孔一缩，心脏漏了一拍。 眼前的那张脸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眉骨优越，背光落下一层阴影，一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噙着笑，眼尾轻微下垂，看人自带深情。 姚想念脑海中闪过初见他时，他站在桃树下，一双含笑的眼睛望过来，眸中流转的光亮比满树明艳的桃花还要夺目。 眼下那视线就落在她身上，见姚想念没什么反应，轻挑眉梢，话里带了几分不确定：“我们是见过的吧？” 她回过神，刚要开口，司机不满的声音传来：“关你什么事？” 沈怀川眸中的笑意淡了几分，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去，尾音微微上扬：“我们认识啊。” 说完他又向她求证：“你说是不是？” 姚想念看着他那张脸，脑海中闪过初见他的场景。 他从花下走，一阵风拂过，树叶沙沙地响，桃花簌簌落下，恰好一朵停在他头顶。 他抬起修长且分明的手，捻下那朵桃花，眼皮一掀，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脸上，眉梢轻挑，嘴角扬起懒痞的笑：“哟，这是哪家的漂亮妹妹？” 一阵风拂过，姚想念回过神，看着他沉思片刻，语出惊人：“你也开出租么？” 沈怀川怔了一瞬，好笑地“啊”了一声，眉眼舒展开，笑声从胸膛传出，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你说是就是，怎么样，上我的车还是他的？” 司机见状连忙出声催促：“诶！你坐不坐？不坐我走了！” 沈怀川的话被打断，断然开口替她回：“不坐。” 司机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随手丢到两人中间那块地上，低声骂咧一句，驱车离开，留下一地难闻的汽车尾气。 她微微蹙眉，往一旁撤了撤。 沈怀川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走吧，我送你。” 姚想念有些犹豫：“会麻烦你吗？” 沈怀川扬了下眉，抬手拉过她的行李箱，漫不经心道：“不会，我顺路回去，正好去看看奶奶。” 姚想念手里的行李箱被他接手，她松开的时候才意识到，由于先前攥得太紧，手指有些僵硬，掌心都是通红的。 她低声道：“那……谢谢你。” “没事。” 他车就停在几步远的地方，把行李箱塞在后备箱，看着姚想念坐上车，见她热得脸颊泛红，将空调温度往下调了点。 关上车门前对她说：“你在车里等我两分钟，我跟人打声招呼就回。” 他弯下腰的时候，姚想念的目光恰好落在他露出半截冷白的锁骨上，剩下一半延伸至衣领深处。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应了一句：“好。” 沈怀川转身欲走，步子还没迈开，又弯下腰问：“要喝点什么吗？” 姚想念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沈怀川顿了下，点点头。 姚想念看着他。 他一身黑色，高挑的身量在人群中有些突出，步子看似不急不缓，实际迈得很大，转眼便穿过街道，站定在一个女人面前。 离得有点距离，她只能看见女人穿着短T和短裤，露出来的肌肤很白，一头乌发又长又亮，卷成了很漂亮的波浪，不用看脸也知道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至于他，身形挺拔，五官出众，单是站在那就有人不停侧目。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谁会不爱看呢？ 姚想念却轻轻皱起眉，虽然没有立场，却还是忍不住猜测，他们是什么关系？ 她注意到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一齐往车这边看过来，趴在窗户上的姚想念几乎下意识地坐正。 过了两秒才想到，离得这么远，他们能看见什么啊？ 她扯了扯嘴角，又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先的位置却突然没了人。 她四处张望，最终见他从一家奶茶店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冰激凌，隔着一层玻璃，姚想念见他目标明确，大步朝自己走来。 夏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阳光照在他深邃的五官，万物都偏爱他。 片刻后，他抵达目的地，打开车门，问姚想念：“能吃么？” 姚想念伸手接过来，掌心传来冰激凌纸张的粗粝感，她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话是关心自己是不是生理期，心尖轻动，点点头，附带一句：“谢谢你。” 沈怀川没说话，起身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下，长腿一迈，他这一坐下，姚想念顿感车内空间逼仄，连空气都稀薄几分。 余光悄悄瞥了一眼他，他上身穿着个性化的黑色短袖，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小臂，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修长，手背青筋随着动作一起一伏。 没等她收回视线，他忽然开口：“这么晚怎么在车站？没人接送你么？” 姚想念吃冰激凌的动作顿了下，垂眸，一时间没开口。 沈怀川没等到回答，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我随口一问，不方便……” “离家出走。” 姚想念忽然抬眸，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不知道还以为她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 沈怀川被她这一眼看得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啊？” 相较之下，说完话的姚想念像是松了紧绷的神经，往后一靠，后背贴着冰凉的座椅皮套，耐心地一字一句重复道：“离、家、出、走。” 沈怀川听着听着却笑了：“你？” 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这样乖巧礼貌的女孩，能做并说出离家出走这几个字。 从上车到现在，说完那几个字后，姚想念才真正松了下来，此刻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听见他那意味不明的疑问句，带了点攻击性，反问：“不可以吗？” 沈怀川气声笑了几下，说话含着几分哄小孩一般的敷衍：“行，怎么不行？” 姚想念听出来，微微蹙眉：“你不信？” 沈怀川敛了笑，通过后视镜，对上她清亮的眸子，目光里含着几分被看轻的恼意，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他心头一动，收起那份逗弄的心思，认真道：“我信啊，我很相信你。” 姚想念本想和他争辩，盯着他的线条流畅的侧脸看了好一会，窗外一望无际的原野和晚霞成了背景，衬得他一张脸很有故事感。 对上他微微挑眉的多情眼，姚想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他什么也不知道。 见小姑娘安静下来，沈怀川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她。 镜子里的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露出来的五官小巧，鼻尖挺翘。 较几个月之前长相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看着却有哪儿不太一样，他有点说不准。 他多看了她一眼，见她吃冰激凌的动作慢吞吞，垂眸的时候长睫一落，看起来莫名有点可怜。 不能生气了吧？ “你家在哪？” “柳城。” 沈怀川过了一遍脑子，几百公里远。 “你怎么来的？” “高铁到市里转公交。” “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么？” 姚想念吃完最后一口冰激凌，说话有点含糊：“回家打。” 沈怀川注意到她的动作，适时开口：“你前边匣子拉开，里边有湿巾，垃圾扔你手边袋里就行。” “哦。” 姚想念打开匣子，拿纸巾的时候碰到里层的打火机，指尖传来金属质感的凉意，她垂眸，默默从中抽出湿巾。 他会抽烟么？ 脑海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丢掉垃圾，重新：“轮到我了。” “嗯？”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沈怀川怔了下，一瞬间有种身份失衡的感觉。 他是当她是小辈，随口问了几句，但眼下她这话一出，倒是把他和她置于平视的位置。 姚想念一脸淡然，好像本该如此。 他有点想笑，但怕小姑娘生气，生生忍住了：“有道理，那你问吧。” “你叫什么？” “沈怀川。” “哪些字？” 沈怀川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方向盘：“三点水的沈，怀抱的怀，川流的川。” 沈怀川。 不是淮河的淮，也不是槐树的槐。 “你多大？” “二十七。” 比她大九岁。 姚想念安静了两秒。 突然问：“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沈怀川默然片刻，轻笑一声：“不是，想什么呢？” 第2章 心动 姚想念问的时候紧张，得了想听的答案后满意了：“没什么，礼尚往来，我叫姚想念，想念的想，想念的念，十九岁。” 十八岁过了一小半，虚岁十九，没有问题。 “我知道。” 这下换姚想念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唔……奶奶告诉我的。” 没等姚想念问他具体是什么时候，车已经驶离喧嚣的小镇，穿进安宁的村庄，抵达桃久村深处的小院。 “到了。” 沈怀川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被一个小姑娘问紧张了。 姚想念只好把到嘴边的问题咽回去，跟在拖行李的沈怀川身后。 刚推开院门，屋内便走出来一个满头白发，脊背微驼的老人。 姚想念朝奶奶走过去，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此刻终于溢出来，眼眶先红了，低声喊了一句：“奶奶。” 老人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确认她没什么事之后，心这才落回原处，看向她身后的沈怀川，知是他送姚想念回来的，连连冲他道谢。 “顺路的事情，不用这么客气，既然人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叙旧。” 奶奶把他送到门口，握着姚想念的手，浑浊的眼睛看了她好一阵子，最后叹了一口气，问：“饿不饿？奶奶给你下点面？” 厨房的白炽灯明亮，将奶奶脸上的皱纹照得清清楚楚。 姚想念撕开面袋的包装，对奶奶说：“我不饿，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下个面麻烦什么，等会儿，你去冰箱拿个鸡蛋打里头。” 姚想念声音有点闷：“不要了。” 奶奶见她不动，索性自己去拿，一拿拿了俩，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捞出来，蛋全在姚想念的碗里。 姚想念吃着吃着就红了眼眶。 她离家的时候，正值午后。 晨起的那份安宁不是被烈日或蝉鸣喊醒，而是不停歇的争吵声。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宁静：“为什么又乱丢袜子？没长眼还是没长手，放好就这么难吗？” 接着是男人雄浑的辩驳声：“我就放在那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别没事找事行不行？” 女人声音陡然拔高：“到底是谁没事找事？你现在住的是我的房子，你搞搞清楚好不好？” 男人闻言抬手猛拍桌子，怒道：“这房子我没出钱吗？你凭什么说是你的？凭什么？！”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当年我嫁给你的时候，这房子我添了多少钱？你现在跟我论……” 又来了。 与客厅一墙之隔的屋内，姚想念听见这动静，眉眼溢出一丝戾气，但渐渐被麻木替代。 她这个高三念的，大概是他们两个人更辛苦一点。 明明关系已经破裂到相看两厌的地步，偏偏每天还要在她面前装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 眼下高考完，两个人终于藏不住了，三天两头吵架，任何一件小事情都能成为争吵的导火索，轰然间炸掉整栋楼的宁静。 姚想念从书桌旁捞过耳机，盖在耳朵上，声音调到最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终于恢复平静。 姚想念拉下耳机，正准备听一听战况，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她心口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刻起身，跳到旁边的凳子上，维持一个还算端正的坐姿看书。 “吱呀”—— 房门被推开，姚想念扭头看着门外的女人，着重观察她的神情，见她眉头原本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不由得屏住呼吸。 好在她只是走过来帮她拉开窗帘：“窗帘整天拉这么死干什么？” 姚想念透过门缝，瞥见沙发上鹌鹑一样的男人，心下对这场争吵的胜负有了数。 收回视线，自己也像鹌鹑一样缩起来，默不作声。 韩梅转身往外走，丢下一句：“出去吃饭。” “哦。” 姚想念默默放下书，找到鞋子穿上，跟在她身后。 饭桌上，她的父母就西蓝花到底是咸了还是淡了再度吵起来。 姚想念味如嚼蜡草草吃完饭，关上门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一片属于她自己的空间。 逃一般躲回到房间，姚想念打开窗子，任凭外面燥热的风吹进满是冷气的房间，大口大口地呼吸自由的空气。 一墙之隔是现实，一窗之外是自由。 她转头，看了那扇门很久，终于在某一刻，眼中划过一丝坚定，动作干脆地捞出行李箱，装好物品，订好车票，手机关机塞在枕头下，拿上身份证，趁着两人都没在客厅，一鼓气地跑了出来。 她无处可去，思来想去，愿意无条件接纳自己的，大概只有这座小镇的奶奶家。 “奶奶，我爸妈给你打电话了吗？” 奶奶笑着说：“打了，还问我你到哪了，我刚说要去接你。” 姚想念抬眸，眼泪瞬间滚落，她说：“奶奶，我根本没跟他们说我来找你，他们没有给我打电话是不是？” 奶奶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姚想念没有再多说什么，那碗鸡蛋面，被她掺着眼泪吃得干干净净。 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为不爱她的人流眼泪。 晚上她和奶奶睡在一张床上，身旁传来奶奶均匀的浅鼾声，姚想念躺在床上，望着被月光照得洁白的天花板，白天沈怀川的一举一动在脑海中不断重映，想着想着，意识慢慢模糊起来，梦里回到她和沈怀川的初见。 两个多月前。 姚想念和父亲姚广成回乡探亲。 韩梅和姚广成不和，连带着恨屋及乌，干脆借着工作的理由没来。 当时的姚想念虽然隐隐有猜测，却没细想。 到了地方，她拎起大包小包，直奔老人家，推开院子，放下东西，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奶奶养的小白狗。 领回来的狗狗很小一只，怎么看怎么可爱，姚想念正逗弄着小狗，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声响，一道清朗的男声：“老人家！” 姚想念闻声走出去。 就见他站在桃树下，一双噙着笑的桃花眼比满树明艳桃花还要夺目，手里捻着那朵桃花。 奶奶笑他：“你要招桃花喽。” 那双眼睛落在姚想念脸上的时候，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漏了一拍。 只听他尾音上扬：“哟，这是哪家的漂亮妹妹？” “我孙女。” 他冲姚想念点点头，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刚才那句好像只是作为客人随口的一句夸奖，转头和姚广成谈笑风生，把奶奶哄得笑弯了眼睛。 他站在桃树下，初夏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乱了姚想念的心。 那天，她切身体会到了一见钟情这个词。 那是一种盛大的，又有些隐秘的欣喜。 她明确地知道，她喜欢沈怀川。 她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了，看了一眼时钟，八点刚过。 一走出屋子就看见院子里那颗硕大的桃树，花已经全落完了，眼下只剩下满树茂盛的绿叶，枝桠缀着尚未成熟的果实。 姚想念脚步顿了下，走到桃树旁洗漱，闻到厨房传来的饭菜香，吃过一顿熨帖的早餐，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闲来无事就逗逗狗，跟在奶奶身后乱转。 下午奶奶蒸了一笼包子，姚想念跟着学，怎么也没学会。 包子出锅后，奶奶叫她给沈怀川送去几个。 “现在？” 奶奶也犹豫了下，说：“你去看看他在不在家，这个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店里了……” 姚想念走出厨房，见到奶奶指着他的那栋房子，离奶奶家不过百米距离。 屋内还能听见奶奶的声音：“昨天他送你回来，是要好好谢谢他的，要是见到他，你顺便叫他有空来家里吃顿饭……” 一想到要见到沈怀川，姚想念眼睛闪着细碎的光，毫不迟疑地朝着沈怀川的家跑去，奶奶的话听了大半，遥遥传进耳朵里，大声应了一句：“知道啦！” 距离不远，姚想念站在他家门口，打量着那栋房子，浅色系白墙，落地窗被窗帘遮住，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她站在门口，缓了缓呼吸，摸了摸头发，过了两秒钟按响门铃，等了五秒钟，正准备按第二次，门突然打开。 眼前的沈怀川，有点不一样。 身上穿着白色的短袖，长裤，黑发垂在额前，眉眼带着初醒的惺忪，见到姚想念的那一刻，怔住的表情看起来莫名有点呆。 四目相对，姚想念率先开口：“你好。” 沈怀川反应过来，轻轻笑了一声，嗓音微哑：“你好。” 他后撤半步：“进来坐？” 姚想念礼貌问了下：“方便吗？”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看你喽。” 沈怀川含着笑说完，打开门随她进出，转身往屋里去，走得时候还在说：“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 她看着沈怀川高挑的背影，上身的白色短袖随着他的走动，隐约勾勒出流畅的背部线条和劲瘦的腰身曲线。 唔……看起来好像有点瘦。 姚想念眼神飘忽一瞬，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先探了个脑袋进去，脚步随后跟上。 刚进去冷空气四面八方扑过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只手搓了下露在外面的手臂。 沈怀川走到沙发前，调高了空调，目光落在她身上：“随便坐。” 她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他家，装修风格很简单，屋内统一的灰白蓝低饱和色调，看起来简约又冷淡，和他这个人意料之中的搭。 第3章 我在追他 沈怀川打开冰箱，看着满柜不同度数的酒水，陷入了沉思。 不死心地翻了翻，没找出一瓶饮料。 总不能让小孩喝酒吧？ 他走到岛台，拿杯子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姚想念。 姚想念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不动声色打量起他的客厅来，旁边立着方正的玻璃鱼缸，几条锦鲤在追逐嬉戏。 听见沈怀川走来的动静，接过他递来的水杯，过了两秒钟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微微偏头，抬眸望向他，认真问：“现在外面三十摄氏度，你请我喝开水？” 沈怀川面上露出一丝茫然：“很烫吗？” 他端过来又握了握。 温度是有点不正常。 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是有点。” “不然你开冰箱看一看有没有想喝的，主要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喝。” 姚想念倒是好奇起来，“能看么？” 沈怀川冲她扬眉，表示允可。 姚想念起身，开了冰箱，一眼相中了一小瓶蓝色的，液体呈现浅蓝色，拿出来的时候上方有点浅浅的气泡，看起来相当漂亮。 她拿出来，转身问沈怀川，“这是什么？” 沈怀川微微眯眼，看清她手里的东西，蓦然笑了：“眼光不错，没记错的话那瓶四十多度，你拿回去喝吧。” 姚想念恍然：“这是酒啊。” “嗯。” 得了肯定的姚想念忽然觉得那冰凉的瓶身有点烫手，飞快地把瓶子塞了回去。 她看着满柜子的瓶瓶罐罐，问：“这里面全是吗？” “唔……差不多吧。” 姚想念合上冰箱门，“你喜欢酒？” 沈怀川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算是吧。” 他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先前递给她的水杯，姚想念眼睁睁地看着他抬起手，唇对上杯边，喉结轻轻滚动，喝下一口。 姚想念和他隔着一个茶几，站在他对面，对他提出来自灵魂的疑问：“水不是给我的么？” 四目相接，沈怀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杯子，像是才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声，语调含笑：“忘了，不然重新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我就来给你送包……” 姚想念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陷入了沉默。 走得时候太急，包子被她丢在院子里了。 她微微抿唇，抬眸对上沈怀川疑惑的目光，说：“奶奶让我跟你说，叫你有空去家里吃饭，你昨天送我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顺手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空气安静一秒。 姚想念没什么要说的了，索性道：“话说完了，那我先回去了。” 沈怀川见状要起身，对上姚想念困惑的目光，他解释：“送你。” 姚想念微微蹙眉，无法理解：“这么点路有什么送的必要？不然你等会直接去我家吃饭好了。” “……” 沈怀川一时间无言以对，他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姚想念冲他摆摆手：“不用送，我走了，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没有一丝留恋，但除了他家门，走出十几步远的时候，脚步顿了下，但到底没有回头。 话是这样说，沈怀川还是走到门口，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踩着太阳，渐渐变小。 关上门之后，屋内空空荡荡，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陌生的气息——一股很淡的柑橘香气。 并不属于他。 沈怀川出神一瞬，手里的水有点凉了，他一口喝完，把杯子扣在岛台，上楼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开车出去了。 姚想念出来的时候日头正盛，刚走进院子就看见自己丢在院子中央的包子。 “……” 奶奶也见到，问：“人不在吗？” 姚想念正要点头，远远便瞥见他家门口的车动了，转过头对奶奶肯定道：“现在是不在的。” “那大概是要去店里了，晚点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说到电话，奶奶倒是想起来：“廿廿，要不要奶奶给你买个新手机，你出门没有电话很不方便。” 姚想念断然拒绝：“谁给我打电话呀，打你的电话找我一样的呀，不用买啦。” 分数和志愿已经填完，学校的事情已经结束，总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但猛然闲下来，确实是很无聊的，姚想念把家里那辆老旧的电动车推出来，去镇上的辅导机构当老师，留了奶奶的电话，约定好等小学和初中生放暑假就可以去上班，距离放假还有一段时间，姚想念又顺便找了一份奶茶店的兼职做。 除她之外，店里还有三个店员，两个女孩，一个男生，店长偶尔会来店里巡查和帮忙。 当天有个店员请假，姚想念便替她上晚班，白天刚下过雨，空气潮湿闷热，店里空调打得很低，姚想念冻得手有点冰，询问离得最近的男生：“你热不热？” 他立刻摇头：“不热。” 姚想念：“……哦。” 她刚说完，店里另一个女生走上来，拿着手机和男人说说笑笑。 姚想念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外，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下一刻，她的目光忽然定住。 斜对面的“蓝调”牌子下，男人站姿随性，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支银白身的打火机，身旁站着一个红发女人，修身的吊带和短裤，前凸后翘，身材火辣，嘴巴一张一合，和他说着话。 沈怀川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晦暗不明的灯光衬得他眉深鼻挺，周身染上几分不吝的气质。 他手里的打火机合上又打开，来来回回几次，姚想念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不耐和敷衍。 但对面女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他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略显烦躁地抬起眼，不经意间瞧见她的身影，视线顿住。 姚想念立刻撇开眼，低下头摆弄吧台上的杯子。 没摆多久，眼前的光线一暗，一道含着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姚想念？” 她眼皮一颤，立刻抬头，就这样撞进他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里。 他笑了一声：“真是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姚想念刚要回话，他身后的女生目光在她脸上扫视几秒，拽了拽沈怀川腰侧的布料，话里带了点防备地问：“她是谁啊？” 沈怀川不动声色往旁边侧了侧，将自己的衣服从她手里救出来，眸中的笑意散了几分，说话是姚想念不曾见过的敷衍冷淡：“隔壁的妹妹。” 女孩撇撇嘴，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听见他这个介绍，姚想念倒是没什么意外，但心口莫名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此刻的她也看清了女孩的长相，五官清丽，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身材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姚想念微微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她调整过来，问：“你好，看请问需要喝什么？” 等了几秒，没听见他的说话，姚想念抬眸和他对视。 沈怀川：？ 姚想念平静地看过去：你好，请点餐。 沈怀川妥协地点点头：“都好。” 姚想念又看向他身后的女孩，声音比先前温和了几个度：“你好，你想喝什么嘛？” 女孩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自己，犹豫着也点了一杯。 付款的时候姚想念重新看向沈怀川，指了下付款的方框，“这边，我扫你。” 沈怀川：？ 姚想念无情地重复：“付款。” 沈怀川反而笑了：“行，你扫我。” 姚想念给沈怀川做了一杯热腾腾的全糖奶茶，眼看着沈怀川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崩裂，姚想念反倒高兴了，“请拿好慢走。” 沈怀川装没听见，问：“你怎么来的？” “骑电动车。” “你几点下班？” “十点。” 他点点头：“你手机在身上吗？我加你个联系方式，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姚想念淡淡道：“我没有手机。” 沈怀川乐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没有手机。” 这年头还能有人没手机？ 沈怀川实在难以想象，只当她是在开玩笑。 但姚想念旁边的店员说：“这我证明，她确实没有手机，不然帅哥你加我，她走的时候我给你告诉你。” 说话的人顿时聚集了几道目光，底气明显不足：“我……说错了？” 姚想念重新看向沈怀川：“你问这干什么？” 沈怀川没回答她，看着旁边的店员：“没，加你也一样，麻烦你了。” 他身后的红发女孩插话：“加都加了，多我一个也没什么吧？” 姚想念适时开口：“我觉得是，一块加吧。” 沈怀川见她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淡然样子，说完就往后厨跑，不气反笑，到底是一块加了，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姚想念。 他身后的女孩走之前还对姚想念来了个wink。 姚想念笑着和女孩挥手。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她心头一时间有点复杂，主要是牙根有点痒。 一方面沈怀川如她所想，长相出众，很受欢迎，但他显然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别人没有机会。 她也没有机会。 在沈怀川那里，她和别人是一样的。 加了他练习方式的店员很兴奋，问她：“诶，你和他熟吗？” 姚想念垂眸看她，灯光照射下的琥珀色眸子显得有些疏离：“怎么了？” 女孩比她矮了半个头，往日的姚想念虽然不算热情，但还算亲和，眼下见她这样冷淡的语气，一时有些不适应，嗫嚅道：“我就问问啊……” 姚想念沉默两秒，就在女生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开口道，“我在追他。” 第4章 我喜欢他 这一道声音如平地惊雷。 店员女孩被炸蒙了：“啊？” 她想到姚想念让红发女孩加沈怀川联系方式的事情。 姚想念喜欢他，却让他加其他女孩的联系方式？ “可你刚刚……” “嗯，怎么了？” 女孩表情一言难尽：“没什么……” 此时后方的提示音响起，单子来了，姚想念径直走过去做餐，没再和她多说什么。 到了点她和对方打了一声招呼，拎着包，拿上钥匙就走了。 这座城市早晚温差有点大，眼下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了人，整个城镇陷入沉睡，倒成了鸟兽虫鸣的天堂了，蛙叫蝉鸣此起彼伏。 姚想念穿上早晨装来的外套，骑着车回了家。 路上偶尔有车流驶过，姚想念靠着边骑，双方相安无事。 骑到一半，她身后突然多了一束远光灯，姚想念只当是有人经过，特意又往旁边让了让，但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开过去，回头看了一眼。 哪怕隔了层玻璃，车内人的脸依旧抗打，见她回头，按了一声喇叭。 姚想念被这一声喇叭唤回神，连忙扶正车把，车头随之晃了晃，心也跟着一抖一抖的，但她说不清，这阵心慌到底是因为差点摔倒，还是因为身后的人。 那条路姚想念开得很慢。 身后的车也跟着开得很慢。 幸好不是高峰期，不然恐怕他们要被人骂死了。 姚想念晃晃悠悠开到家，车子开到院门外，奶奶还坐在院子里等，见她回来心才放下：“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啊，我就说要给你买个手机，你回来这么晚，我也找不到你，多叫人担心？” 姚想念一心在几百米外的车子上，眼看着沈怀川从车上下来，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抬起手摇了摇。 想来大抵是看见了，他俯下身按了一声喇叭，随后锁上车，进了那栋房子。 姚想念这才收回心，一双杏眸弯起来，挽着老人的手，踩着暖黄的路灯往屋里走：“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主要是店里没有人，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这么晚了！” 奶奶对这样的她很无奈：“你啊，净说好话。” 姚想念卖乖地笑。 “今晚是小川送你回来的？” “嗯。” “他人倒是蛮好的，帮了咱们这么多回，下次一定要让他到家里来吃饭，得好好谢谢人家的。” 距离姚想念上次去他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姚想念问：“唔……我下次碰见他直接把他拉到家里来怎么样？” 奶奶想了想，点头：“也可以。” 但不巧的是，姚想念几次从店里下班回家，都碰上他不在家。 姚想念倒了点水放到小白狗面前，蹲在地上看小狗喝水，手指摸着狗狗身上温热的体温，声音有点闷地说：“他怎么总是不在家啊？” 奶奶说：“他的店里刚开起来，事情肯定很多。” “什么店啊？” “叫什么，蓝什么，红什么的……” 姚想念忽然脑海闪过一个牌子：“蓝调？” “好像是，我记得离你的奶茶店还挺近的。” 可不是嘛，斜对角就是。 但她没想到的是，“那店是他的？” “是啊，你上次来的时候就在装修了，当老板的总是要费点心。” 姚想念想到店员的女孩还说有空要去“蓝调”玩一玩。 她当时不明所以，还多问了一句：“那是什么店？” “清吧。” 怪不得家里有那么多酒水。 后面奶奶又说了什么，姚想念已经出神了，根本没往耳朵里进。 她想起之前在蓝调门口看见的沈怀川。 长相初中，五官深刻，轮廓分明，一双桃花眼看人总是深情，他在这种声色场是什么样子呢？ 是像和她说话一样，游刃有余，谦逊中带着一丝逗弄，说话还带着淡淡的疏离。 还是像那个红发女孩一样，敷衍了事，偏偏不走心混不吝的的样子却更叫人心痒。 姚想念一时想不出来。 但没多久，她就亲眼看见了。 眼看着放暑假，姚想念在辅导机构的工作开始了，和她一起教书的有些是外地的大学生，坐在同一个办公室，几个人闲暇时会聊天，姚想念偶尔也参与其中，但多数直接回家了。 所以当他们出去玩叫上自己的时候，姚想念是有点惊讶的。 但她并没有多想，秉持着地主之谊，带着他们去镇上走一趟。 由于他们车子不够，姚想念的后座也载了个人，是个男生。 她记得他。 叫李彦，隔壁省一个理工大学大二的学生，长相中规中矩，性格爽朗，姚想念和他倒是说过几句话。 上车前他问：“要不然我载你？” 姚想念拒绝：“不用，我这个车有点问题，你可能骑不好。” 他点点头，上车的时候忽然笑了，过了两秒他自己说：“头一次让女生载我，感觉有点奇妙。” 姚想念微微偏头回他：“那等回来我再载你，看还奇妙不奇妙。” 他笑出了声，说：“姚想念……”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大声一点问：“你说什么？” 他也大声回：“没什么！” 姚想念没多想，下了车跟着他们吃吃喝喝，走了半个小时，逛完十字街，几个人还意犹未尽，得知附近有家清吧，兴致勃勃地要过去。 李彦大概是怕姚想念不答应，走到她旁边说：“没事的，进去看看没什么的。” 姚想念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拒绝，只是因为她想去，更因为沈怀川在里面。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但这似乎给了他某种错觉，让他以为，姚想念是需要被他一个人保护的金丝雀。 李彦跟在姚想念身后进去，落座的时候直接坐在姚想念的身边，几个人见到，不约而同地向她投来八卦的眼神。 姚想念没有心思去管，她一颗心尽数落在了聚光灯下的弹吉他的男人。 店里装修贴近原木的复古风，灯光亮度刚好，一束顶光浅浅照在他的发丝上，指尖轻轻拨动琴弦，悦耳的声音传出，眼眸一垂，盖住眼中的多情，只剩下专一和认真，唱歌的嗓音比他说话的时候要低，加上微醺的曲调，听起来有种不经意的性感。 他唱得是《Just Be You》 "Don''t let anybody take your tune（不要让任何人改变你） You ain''t got a single thing to prove（你不需要去证明什么） You''re original so just be you（你是最初的样子，做你自己就好） You''re one of a kind（你是独一无二的） The kind of once in a lifetime（一生仅有一个的那种） ……" 姚想念听不见其他声音，满眼只能看得见他，一双眼睛望向你时，说的所有话都像是情话。 呼吸乱了，心脏像是要冲出来一样猛烈撞击胸膛，姚想念缓缓抬起手，握了空拳，试图把心安回去，试图和心讲道理。 事实证明，都是没有用的。 姚想念看着台上的沈怀川，心道，他上辈子一定是个祸害。 他一曲唱到一半，李彦拍了拍姚想念的肩膀，将她从沈怀川那双温柔湖里扯出来，李彦问她想喝什么，指着酒单对着她说了很多话，姚想念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全在听对面女孩夸赞沈怀川了。 最后李彦问：“你怎么看？” 姚想念草草指了一个：“这个就行。” 李彦看清她指的，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姚想念微微蹙眉，肯定道：“就那个。” 李彦只好妥协，给她点了一杯三十多度的“僵尸”。 她这边一打岔，沈怀川一曲已经唱完，吉他被另一个人接手。 他走下台才看见姚想念，脚步当即顿住，随后换了方向，朝她走来，站在她旁边，冲她同桌的几个人点点头，问：“你怎么来的？” 姚想念仰着头看他，眸子里闪着两侧的灯光，听他这样问，话里带了一丝嫌弃：“开车来的啊，不然怎么来？” 沈怀川笑了：“电动车？” 这下是明晃晃的嫌弃：“不然呢？” 他点点头：“行，走得时候告诉我一声。” “干什么？” “奶奶叫我照看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李彦。 姚想念不喜欢这个词，尤其他还搬出奶奶，好像在他那里，自己依旧只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 她指尖无意识地按压指腹，心沉了沉，没了和他说话的兴致，淡声“哦”了一句。 刚好她的酒送来，她是不知道自己点了什么的，只是杯子有点特别，是个骷髅头，看起来实在称不上可爱。 刚准备要喝，眼前突然多出一只指节修长的大手，生生截住她要喝的动作，头顶说话的声音沉了几分：“谁给你点的这个？” 姚想念愣了下，下意识看向李彦。 沈怀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笑意散去，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 第5章 喜欢谁？ 李彦被沈怀川那一眼看得有些心惊，当即慌了，声音不受控地拔高了几分：“不是，是她自己点的啊，我还问她是不是要这个，她说是我才点的。” 姚想念想起来了。 她当时被沈怀川迷得已经不着四六了。 于是开口为他证明：“嗯，他说得对，是我自己要点的，怎么了？” 沈怀川对上姚想念清亮的眸子，脸色缓和几分，指了下吧台的牌子，微微弯腰，对她说：“那牌子上的字儿看见没，吐了天王老子来都得赔钱，你这一杯下肚，明天也别想起来了。” 他突然地靠近，脑袋和姚想念的脑袋几乎要靠在一起，他的影子盖在姚想念身上，如有重量地压弯了她的肩，将她困在只有他的世界里，空间瞬间逼仄。 姚想念轻轻屏住呼吸，故作不经意地将头朝他的方向偏，余光注意着他的侧脸，等他停下来，对视的瞬间，她心跳如雷，又往后退了退，用上毕生的演技，微微睁眸，有些不信地问：“有这么夸张？” 沈怀川笑了一声，气息似有若无地划过她的脸侧，连着一片变得灼热起来。 “骗你干什么？总之现在的你想想得了。” 他说完起身，仰头率先喝了一口，没给她尝试的机会，抬步朝吧台走去，不多时端来一杯低度数的鸡尾酒递给她：“喝这个吧。” 姚想念接过来抿了一口，根本没有酒味，感觉全是饮料。 偷工减料的奸商老板。 喝到嘴里，碳酸饮料的气泡在口腔中炸开，流经喉咙，连带着心脏都在咕噜咕噜地冒泡。 姚想念端着杯子仔细看了又看，笑意在嘴角轻轻荡开。 嗯……是比那杯骷髅头要可爱。 她心情很好地放下杯子，旁边的李彦犹豫了下，问：“你和那个唱歌的，关系很好么？” 姚想念淡淡瞥他一眼，声音清晰有力：“他叫沈怀川，是这家店的老板。” 对面的女生听见，惊呼一声，连忙追问：“那你知道他有对象吗？” 姚想念回忆了下：“据我所知，好像没有。” 女孩还没什么反应，姚想念转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懒洋洋靠着吧台的沈怀川身上，声音不大，却足以叫这一片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不过——” “我喜欢他。” “我在追他。” 她说话的时候，恰逢音乐空拍，不远处的沈怀川不小心听见一二。 她说，她喜欢谁？ 他一侧目，姚想念正面对着她对面的男生。 沈怀川眼皮一跳。 他？ 他把那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长得一般，表现一般，综合来看，就是非常一般，很不值得的那种一般。 沈怀川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川哥？” 沈怀川回过神，看向身后一头挑染的宋留：“嗯？” 宋留是他招来的调酒师，长相亲和，笑起来带着俩酒窝，挺招人喜欢的。 “川哥，那边那个女孩是你认识吗？” 他要收回刚才说他招人喜欢的那句话。 沈怀川微微眯起眼：“打住。” 宋留：“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沈怀川直接道：“不管你想说什么，就此打住。” “交个朋友也不行？” 沈怀川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看着他：“交朋友是不是？我和你交朋友要不要？” 宋留连连后退，双手捂着胸前：“诶，我是直的诶哥，搞不了这一套啊！” 沈怀川看着他慌乱的样子，轻笑一声。 转头又瞥见姚想念，她今天披散着发，昏暗光线下的五官柔和，一双含水杏眸，长睫忽闪，唇瓣被酒水浸得水光潋滟，又乖又漂亮。 也难怪这一个两个看得心痒痒，也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姚想念不知道他所想，只知道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除了对面一个女生默默冲她碰了个杯子，朝她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以后，另外几个人都有些沉默，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尴尬的僵硬。 或许是她过于直白？ 但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后面索性也不说话，听着舒缓的R＆B，静静喝完了沈怀川递来的那杯鸡尾酒，起身和他们告别。 姚想念朝吧台走去，问正在调酒的宋留：“你好。” 宋留见她走来，眼前一亮，孔雀开屏一般开始炫技，问：“你好，来一杯吗？” 姚想念见他手下的杯子甩出了花，看得眼花缭乱，但想到自己还得回家，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下次吧，下次我再喝。” 宋留也没勉强，微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宋留，停留的留，你怎么称呼？” “姚想念，想念的想，想念的念。” 宋留笑说：“好名字。” 姚想念大方接下，张望一番，问：“你知道沈怀川在哪里吗？” “川哥啊……” 宋留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你找他干什么？” 姚想念随口道：“跟他一起回家。” “？” “！” 宋留微微睁大眼睛：“你跟川哥一起回家？！你们住一起？！” “嗯？” 姚想念还没反应过来，瞥见沈怀川从楼上走下来，垂眸俯视着她，挑眉问：“讲什么呢？” 宋留缓缓转头看向沈怀川，目光有些复杂。 万万想不到，他川哥竟是这样的人。 “没什么，川哥，这位……” 他一向能说会道的人，此刻却卡住了，那么他现在到底该怎么称呼姚想念呢，是叫嫂子呢？还是其他呢？ 没等他想出来个所以然，姚想念微微仰头，尤其淡然地问：“我要回家了，你走不走？” 沈怀川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多，又不经意瞥了一眼姚想念身后的李彦。 和他对视的瞬间，李彦几乎是立刻躲开。 沈怀川眼底划过一丝讽意。 太怂。 他冲姚想念招招手：“你上来坐一会，我还有点事情没办完，等我几分钟。” 宋留心惊：竟然是真的！！ 姚想念和他对视，过了两秒钟低下头，抬步去楼梯口。 沈怀川喊了一声宋留：“两杯饮料送我休息室。” 宋留反应有点大地“啊”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秘密，但他不能说，不仅如此，还要臣服于资本的压迫，只能憋屈地回：“嗷，好。” 沈怀川觉得宋留有点怪，但没功夫细想，姚想念已经绕上楼梯，转身带着她往休息室走去。 相较于一楼，二楼的空间更私密，门口挂着精致的牌子。 姚想念跟着他直走后右拐，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他站在门口，抬手一按，开了一盏灯，借着昏黄的灯光，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姚想念得以看清屋内的装饰。 整体偏工业风，茶几沙发一应俱全，旁边的书架垒满了书， 茶几上布着生活痕迹，茶水，纸巾，打火机，一盒香烟和玻璃烟灰缸。 沈怀川把沙发上的毯子折到一旁：“你随意，除了宋留送来的东西，其他你不要动，我先去跟人谈点事情，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结束，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回去。” 姚想念眨眨眼：“哦。” 沈怀川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好像又没什么要嘱咐的了，抬步要走，开门前看了她一眼。 他忽然发觉，她小小一个坐在那里，望向他的目光分外明净，让他想到初见她时，她怀里抱着的那只白色的小狗，两双眼睛一样清澈漂亮，满是信任地看过来，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心口顿时塌了一小块，再开口，说话的声音带上自己不曾意识到的温柔：“会无聊吗？” 姚想念摇摇头：“不会。” 她目光落在面前的书架上：“借你一本书看二十分钟，不介意吧？” 沈怀川笑了，微微偏头：“你随意。” 姚想念了然地点头，和他对视两秒，动作一顿，冲他摆摆手：“那么……再见？” 他低低笑了一声，点点头，又确认了一眼，这才开门出去。 路上他在想，或许他需要在休息室安个投影仪，这样大概就不会感到无聊…… 他这一走，姚想念四处看了看，走到书架前扫了一眼。 他的书很杂，国内外都有，她看不懂的也有，最后随手拿了一本外国小说，这边刚坐回沙发上，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抬头，门外传来宋留的声音：“我宋留，能进么？” 姚想念立刻放下书，跑过去帮他开门，接过他手里的饮料，道一声谢。 宋留往里瞧了一眼：“川哥不在？” 姚想念点头。 宋留本来送完就能走，但他没忍住，悄悄问了一句：“你跟川哥，你们……” 姚想念怔忡一瞬，想到她刚才在楼下堪称直白的两句话，问：“你也听见了？” 宋留脸上划过一丝茫然：“听见什么？” “我在楼下说的那些话，说我喜欢沈怀川这件事情。” 宋留脑子里没什么印象，被结结实实喂了一嘴狗粮，想到刚才沈怀川护短的样子，越想脑子越清明越肯定，怪不得怪不得啊…… 他连连点头表示：“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他迈着晕晕乎乎的步伐，走之前小声问：“要帮你们保密吗？” 姚想念不知道他为什么说你们。 只当他是在说自己喜欢他这件事情，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嗯，你先不要跟别人说。” 她要亲口跟沈怀川说。 宋留眼神坚定：“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 姚想念认真道：“谢谢！” 宋留笑说：“一家人谈什么谢不谢的，那我先走了。” 姚想念目送他离开，看见他头顶那一撮挑染的蓝色头发，心道，他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宋留全然不知，说好守口如瓶，一下楼就拿出手机，挨个把店里的人都悄悄call了一遍，告知他们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他们要有嫂子了！ 第6章 吃饭 店里本来总共也没几个人，宋留挨个通知完之后，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一股莫名的自豪和欣慰油然而生。 沈怀川谈完事情出来，刚打开手机，看见手机上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手机一解锁，九九加的信息跳出来。 皱了皱眉。 这是在干什么？ 没打电话，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干脆关上手机没管，屋里还有人在等他。 想到这里，步子迈得快了几分，进门见到姚想念正坐在靠在沙发上看书，说是看书就是看书，不动也不吵，一看就是老师口中的乖学生。 想到这，沈怀川眸中不禁含了笑，轻轻敲了敲门，就这样懒洋洋地靠着门对她说：“回家了。” 姚想念乖乖地合上书，走到书架前，放回原处，随后站在他面前：“走吧。” 目光相接的刹那，沈怀川生出一种错觉，他很像接小孩放学的家长。 啧。 怎么还差辈儿了呢？ 但仔细一想，差了九岁，好像是差了个辈。 九岁。 也就是说，他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她还在上小学三年级，想想还有点可怕。 怎么能差这么多呢？ 沈怀川思考了一路，自然没心思注意到自家店员冒着八卦火苗的眼神。 宋留拍了一张两人出门的背影，姚想念快他半步，只拍下来背影，沈怀川跟在她身后，侧脸入镜。 女孩肩膀瘦削，柔软的长发披在肩头，修身吊带没露一寸肌肤，浅浅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下面的浅色牛仔裤包裹的两腿腿又细又直。 身后的男人肩宽腿长，一身黑遮不住浑身懒散的气质，侧脸线条流畅，鼻梁挺拔，走路的时候目光还紧紧贴在女孩身上，一双桃花眼怎么看都是深情。 宋留：“这不是嫂子是什么？！” 三毛不流浪：“哎哟我C，大川那眼神看谁不专一？但这个是真深情啊！” 宋留拍了拍二老板，“我亲耳听嫂子说，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云里：“这姑娘多大啊？！大川别憋坏了，跑到找了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干坏事啊？！” 宋留想到姚想念那张脸。 这嫂子年纪看起来有点小…… 三毛不流浪：“大川有分寸……吧。” 宋留：“我相信老板。” 三毛不流浪：“我相信明天。” 云里：“我相信太阳会越过地平线。” 宋留：…… 沈怀川照常在后边给她打着灯，和她一前一后靠着边走。 这次姚想念是把油门拧到家了。 她怕沈怀川被骂。 沈怀川看了一眼时速，心道，看不出来啊，小姑娘车开得是够猛的啊。 姚想车子开过沈怀川家门口，姚想念捏下刹车，转头等沈怀川。 车子缓缓停下，耳边传来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姚想念看着他背光而来，高挑的身影慢慢朝她走来：“怎么了？” 姚想念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吃饭？” 她补充道：“奶奶说了，要谢谢你的关照。” 沈怀川眉心一跳，语调拉长，显得有点散漫：“这事儿啊……”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 或许可以借着吃饭，提醒她出门在外注意人身安全？ 他想了想，回：“后天吧，后天中午我过去。” 姚想念意外一瞬，继而眼中露出一抹兴奋：“真的？” 他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扬起嘴角，一声低笑自胸腔传出：“真的。” 姚想念弯起眼睛，却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一言为定？” 沈怀川注视着她，缓而重地点头肯定：“一言为定。” 姚想念扬起嘴角，眸中映着明亮的光，语调上扬：“那我回家告诉奶奶去！” 沈怀川有一瞬的怔愣，那一刻，他好像在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说完话，就匆匆地往小院去。 沈怀川回过神，只来得及扬声喊一句：“小心点儿！” 谁知道姚想念还敢举起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手，看得他心都跟着抖：“你好好骑！” 少女轻快的声音遥遥传来：“知道啦！” 约定的那天是个艳阳天，还是周六，姚想念早早起床给奶奶帮厨，眼看着刚过十二点，她丢下一句就往外边跑：“奶奶，我去叫沈怀川！” 奶奶在她身后说了一句什么，她跑得太快，一个字也没听见。 明明走了很多遍的，很短的距离，走路只需要一百八十七步，但她跑得时候却觉得，这路比往常长得多，头顶的太阳也是，火辣辣得烫，蒸得她一颗心也不安分起来。 站定在他家门前，姚想念缓了缓呼吸，按响了门铃，三秒刚过，无人应答，她迫不及待地又按了一遍。 在等待的短短几秒里，她眉慢慢皱起来，脑海中已经闪过数个念头。 沈怀川又不在家？ 他又出去了？ 他在干什么？ 他不会不来吃饭了吧？ …… 好在，门被打开了。 沈怀川见是她，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你怎么来了？” 姚想念微微睁大眼睛：“不是你说中午来我家吃饭的吗？！” 沈怀川忽而笑了，脸上的茫然一扫而空，“开个玩笑，我记得的，你先去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姚想念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他额前的发丝浸了水珠，盖在眼睛上方，衬得一双眸子很黑，上身的白T半贴在身上，隐隐可见腰腹部的流畅线条。 一二三四……五……六……七…… 目光不受控地要继续往下…… 姚想念猛然清醒过来，反应有点大地抬起头，轻轻吸了一口气，耳根后知后觉地隐隐发热，目光从他脸上划过，却不敢定格，“那，你去……去吧。” 沈怀川见她一动不动，犹豫了下：“你要不……进来等？” 姚想念立刻问：“可以吗？” 他笑了，一双桃花眼弯起来，声音像是浸过泉水一般，低沉带着微哑：“进来吧，外边太热了。” 说完他侧身往屋里走：“鞋子不用换，你随意，我上楼换一身衣服。” 姚想念应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重新进到他家，姚想念将一楼看得更仔细。 厨房连接岛台，看起来很整洁，灶台连锅都没有。 他不做饭。 又想到冰箱里的酒水。 靠酒填肚子？ 怪不得看起来那么瘦。 转而又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六块起的腹肌…… 好吧，也不是很瘦…… 想到这，姚想念脸隐隐发热，颇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走到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躺着几根烟头。 他抽烟了？ 姚想念眨眨眼，脑子不受控地开始想，沈怀川吸烟会是什么样子的？ 有一张脸撑着，总归不会难看。 她抱着旁边的抱枕，用指尖作笔，在枕上缓缓勾勒沈怀川的轮廓。 下颌线清晰，走向明朗，眉是深的，鼻是挺的，双眼皮褶皱清晰，瞳仁是完美的圆，唇形偏薄，笑起来的时候漫不经心的…… 一张脸勾画大半，听见台阶上的脚步声。 她抬眸看去，便把精心描画的人丢在脑后，远远不够，画出来的，远远不够她所看见的。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所有的灯光都是为他打的，所有的目光都会聚集到他身上，五官是精心雕刻得恰到好处。 眼前的沈怀川，是她拙劣的画技怎么也画不出来的。 沈怀川早晨起得早了点，在健身房动了动，姚想念来的时候他刚从跑步机上下来。 上楼的时候忘了跟姚想念说，楼下电视可以看，怕她无聊等着急，只草草冲个澡，头发也没来得及吹，赶紧下楼来了。 站定在她面前，“久等了，走吧。” 姚想念回过神，连忙低下头，声线微微紧绷：“哦，好。” 抬步往外边走，出了院子才发现沈怀川没跟上来，刚准备回去，就见他拎着俩礼盒出来。 她指着他手里的东西，“这是干什么？” 沈怀川：“给奶奶的。” “到底是谁谢谁啊？你赶紧拎回去，叫奶奶看见，肯定会生气，到时候连着我一起骂怎么办？” 沈怀川笑了：“敢情你是怕被连累？” 姚想念扬眉：“不行吗？你快拿回去！” “诶，好吧，实话告诉你，这些都是别人送我的，我不怎么在家，到时候还得请奶奶帮我加工一下。” “哈！你把我奶奶当劳动力？！” 沈怀川脸上毫无愧色：“你可以这么理解。” 姚想念看着他那张脸：“真是可恶的大资本家。” 沈怀川气声笑了下：“从哪儿学的？” “哪里需要学，就写在你脸上。” “这么明显？” 姚想念借此好好看了看他，用力点头：“嗯。” 沈怀川觉得有些好笑。 姚想念目光落到他手上：“我不帮你拎了，这样到时候我还能撇清一点关系。” “放心，我帮你摘干净。” 姚想念相信了。 结果刚进院子里，奶奶瞧见他手里的东西，他张口就说：“我看姚想念还挺喜欢的，放在家里也是放着，干脆拿过来换一顿饭。” 姚想念瞪大双眼：？！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 沈怀川笑得如沐春风。 姚想念被奶奶瞪得百口莫辩。 第7章 送你一程 她微微抬头，咬牙道：“你害我？！” 沈怀川轻轻眨了下眼睛：“放心，奶奶肯定不会信的，要是奶奶揍你，我家门二十四小时对你开放，随时收留你。” “……” 姚想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嘀咕道：“谁要你收留啊……” 吃饭的时候，姚想念眼睁睁看着沈怀川碗里堆成小山。 沈怀川几句话就能将老人逗开怀。 看吧，谁人见他都会喜欢的。 饭后姚想念坐在院子里，逗着那只小白狗。 沈怀川蹲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挠了挠狗狗的脸：“它叫什么？” “奶奶说，它叫小狗。” 沈怀川笑了一声：“小狗？” “嗯，它是小狗，所以叫小狗。” “挺好。” 他觉得挺有意思。 尤其是看见姚想念认真的神色的时候，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扇形阴影，看起来格外乖巧。 从他的角度看去，似乎还能看见她额前的细小绒毛，在阳光下呈金黄色。 他忽然觉得，眼下这个距离有点太近了，立刻撇开视线，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转开话题：“前两天跟你一起去店里的，是你朋友吗？” 姚想念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不算吧，就是一块工作的同事。” “奶茶店？” 她摇摇头：“辅导机构。” 沈怀川顿了下：“你这是打多少工？” “只有这两个啊，再多我也忙不过来了。” 行吧。 沈怀川垂眸看了她一会，刚想开口说起她的事情，奶奶突然叫他：“小川，你来一下。” 两人齐齐回头看了一眼，姚想念疑惑地看着沈怀川进了屋子，嘀咕：“怎么不叫我，到底谁是亲生的？” 奶奶叫他捞柜子上方的一个盒子，沈怀川拿下来，老人笑眯眯地道谢：“麻烦你了啊。” 沈怀川把盒子递给老人：“这么点事情谈什么麻烦不麻烦。” 手里的铁盒子已经发旧，两侧铁皮都掉了漆。 奶奶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满是皱纹的手慢慢打开来，从中摸出一张全家福，目露怀念，指着照片中央的小女孩，笑着说：“这个是廿廿，认得出来吗？” 沈怀川看了一眼，小姑娘扎着乱糟糟的马尾辫，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五官和现在几乎没什么太大差别，不禁笑了：“这不和现在一模一样。” “她啊，小时候闹腾得很，也不认人，谁来就笑嘻嘻地牵谁手……后来去城里上学，长成大姑娘，也不爱笑了。” 沈怀川想了想，好像见她笑得时候确实不太多，解释道：“城里学习压力大。” 奶奶摇头：“这孩子有事情都憋心里，多难受啊。” “小孩长大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等以后就好了，我看她懂事儿得很，看着多放心。” “就是太放心，才更叫我不放心。她爸妈……” 老人说到一半不再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她爸妈对不住她，我也是……” 沈怀川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识趣不多问，只默默陪着老人。 奶奶把相册合上，放回去，笑着说：“小川，谢谢你对廿廿的照顾，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你以后有空就来我家吃饭，就几步路，添双筷子的事情，别嫌麻烦。” 沈怀川点头，开玩笑道：“奶奶，我其实就是冲着你的手艺来的。” 奶奶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 姚想念听见屋内传来的笑声，心里好奇得紧，放下手里的狗，悄悄跑到门边偷听。 她几乎立刻听出来，两人聊得是她。 “她考到哪去了？” “云大。” 沈怀川顿了下，回，“那儿挺好的。” 姚想念正准备听听他说怎么个好法，结果几个月大的小狗跑到她脚边，呜咽着喊了一嗓子。 她竖在唇边的手指无语地蜷了蜷，眼睛转了转，索性直接进去，顶着两人的视线，故作自然地说：“我拿个苹果，你们继续。” 姚想念感受到头顶炽热的目光，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冲他晃了晃手：“你要吗？” 沈怀川似笑非笑地接过来，嘴上倒是客气地道谢。 “没事。” 姚想念捏着苹果：“那我出去？” 奶奶笑着说：“行啦，也拉着你说了这么多，别耽误你事。” 沈怀川很快接茬：“不会，我也没什么正经事。” 姚想念适时开口：“你下午还去店里吗？” “去。” “几点钟？” 沈怀川：“怎么了？” “我也要去镇上，要是你我时间差不多，想麻烦你顺路捎我一程。” “你走的时候喊我吧，我几点都行。” “哦。” 当老板的时间就是弹性啊。 奶奶笑着说：“那你们晚上回来，我给你们下面吃！” 沈怀川在姚想念家多待了一会，顶着大太阳帮老人把院子里的杂草清了，然后回家洗澡去了。 姚想念托奶奶要求，当跑腿的给他送去冰镇西瓜。 沈怀川看着她额头上的薄汗，请她进屋里坐：“给我打个电话，我自己去拿好了，外边这么热，你还要来回跑。” 姚想念跑得心甘情愿，但这话是不能说的，况且：“我没有电话。” 沈怀川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只勉强猜是跟她父母有关，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奶递给她：“降降温吧。” 姚想念有些意外：“你现在改喝奶了？” “……” “你说是就是吧。” 姚想念也没多想，眼睛瞥到他家旁边的书架：“不如你借我两本书看，权当答谢？” 沈怀川扬眉点头：“你挑。” 她看着满满当当半面墙的书，有些好奇地问：“这些你都看过吗？” 沈怀川安静一秒，姚想念转头对上他噙着笑的眼睛，回答得模棱两可：“你看呢？” 她看着沙发上端坐的人，五官扎眼，一点也不像读书样，她想象不出来他戴着黑框眼镜，坐在图书馆里抱着书啃的样子，但直觉又在说，其实这样的场景也不算很违和…… 她微微皱起眉，有些苦恼地摇头：“我不知道……” 沈怀川冲她眨眨眼：“部分吧，其中多数是买来装模作样的。” 姚想念心漏了一拍。 真是犯规…… 最后她随手捞了两本不厚不薄的书，宝贝似的抱回家，趴在床上翻看。 看了几页，发现其中一行被划了线，旁边的字迹并不端正，轻微连笔，自带笔锋，有种很随性的锐气，写的是很官方的一句点评。 她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带着轻轻的痒，往后依次翻了翻，发现每隔几页几乎都有划线和或长或短的点评感想。 另一本书也是这样。 她随手翻的两本书是这样，到底是他们的书单太过重合，还是沈怀川在骗她，其实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被看过呢？ 她带着少女的喜悦重读那本晦涩的书，指尖轻轻划过他落笔的那行字，期间爬起来试着描摹，发现他这个字看似随性，却很难模仿。 没等她好好学习学习，上班的闹铃响了，这是她放假以来第一次很不想去上班。 但今晚店里人手不够，她还是要去帮忙。 想到能见到沈怀川。 她立刻跳下床，在衣柜里翻来倒去，终于看见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裙子，刚准备拿出来穿，忽然想起店里不允许穿浅色服装。 不由得蹙眉，有些烦恼地将衣摆往里推了推，老老实实换上短袖和深色长裤。 跑到沈怀川家，按响门铃后，沈怀川很快走出来，“现在走？” 姚想念点头：“会早吗？不然我骑车去也行。” 沈怀川摇头：“没事，早晚都要去，你等我拿个钥匙。” 她没进去，站在门口等。 他很快走出来，她跟着他上车，坐在副驾驶，拉上安全带，安安静静地坐着。 沈怀川先开口问：“你每周都要这个点过去么？” “看他们安排吧，人手够了我就不去，不够我就去。” “你没手机，他们怎么联系你？” “打我奶奶电话。” 沈怀川想到什么，问：“要是奶奶忘了跟你说怎么办？” “那就不去。” 沈怀川笑了：“行。” “怎么了？” 他摇摇头：“随口问问。” “你跟他们相处还好么？” “一般吧，不好不坏。” “听奶奶说，你考云大了？” “嗯。” “学校挺好的，你……” 他停顿了下，继续说：“你上了大学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沈怀川看了她一眼，提议道：“不然，从好好学习开始？” “沈怀川。” 听见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心尖一颤，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尤其是对上她那双平静的眼眸，“怎么？” 姚想念毫不客气道：“你现在很像我妈。” 他愣了一瞬，随即笑了：“啊？有这么夸张？” “是我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他轻轻轻笑了下，话里含了一丝抱歉：“这倒没有，是我这人多嘴，就随口一说，你别放心上。” 他是真随口一说，尤其是想起前两天跟她一桌的那男生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干净，但那人在他这儿，怎么看怎么一般，也不知道小姑娘怎么看上他的。 尤其是今天老人拉着他讲了那么一通，他比她大一点，一不小心说多了。 但怎么说，也不至于辈分跨这么大吧…… 想到这儿，怎么觉得有点别扭。 这话一出，倒叫姚想念无话可说，他将一切把握得都刚刚好，不近不远，一丝遐想都不给她留，好像就只是作为一个年长者的经验之谈，没那么正式，也没那么随意。 她看着他的侧脸，心口莫名有些酸胀，也只能闷声回一句：“不会。” 第8章 告白 沈怀川敏锐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后半程也没再多说什么，开了车内蓝牙，让气氛不至于过分尴尬。 姚想念靠着车窗，闭上眼睛，一副拒绝继续交流的样子。 沈怀川见状调低了声音，又顺手拨了拨空调风口。 姚想念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隙，将他的动作收在眼底，却更感到难过。 他这样好的人，怎么才能轮到她呢？ 下车后，姚想念低声道谢便离开。 沈怀川开了车窗：“你晚上几点下班？” 姚想念止住步子，看着他的那张脸，闷了一路的心就这样松了下来，任由自己的脚步朝着他走去：“下了班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微微弯腰，小小一张脸在车窗中央，一双眼睛含着水雾，清透又漂亮，他仿佛能够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原先要说的话就这样散得一干二净：“好。” 姚想念眉眼舒展开，眸中含着清浅的笑意，起身冲他挥手：“再见。” 沈怀川愣了下，不由得也弯了眼睛，看了她一眼后，驱车离开。 姚想念进到店里，忙完高峰期就能下班，走之前她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十八分，她换下工作服，往对面的“蓝调”走去。 当天正值周末，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点生活才刚刚开始，对于这家店来说，工作也才刚刚开始。 她到场的时候，店里几乎坐满了人，台上唱歌的是一个中长发的男生，旁边有人在弹电吉他伴奏。 姚想念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沈怀川的影子，走到吧台，宋留正忙着调酒，忙里抽空和她打了声招呼，到嘴边的嫂子硬生生变成了：“嫂……少喝点不？” 他还记得上次在群里艾特完所有人之后，他老板解释完是送邻居家的妹妹之后，冷冰冰来了一句：扣你三天提成。 宋留：跪下.jpg 宋留：“我错了老板。” 群里其他几个人都不在本地，就数他离得最近，受到的伤害最大。 以至于他现在再不敢乱说什么。 姚想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问他：“你知道沈怀川在哪吗？” 宋留对上她干净的视线，心里冒出来数个问题，一个也不能问。 而眼下她问的问题，他还答不上来。 真是两厢尴尬的地步。 他也四下看了看，说：“不然你上楼看看？我也不太清楚。” 姚想念还想问什么，但见他手下太忙，便只好自己抬步往楼上走。 凭着记忆走到他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推开看了看，没有人。 她下楼重新找到宋留，“楼上没有人。” 宋留：“没人？那他能去哪？” “不然你坐这儿等等？” 姚想念点点头，坐在吧台旁边等了等，期间手边多了一杯喝的，看起来很漂亮，顶部的气泡在光下闪烁，看起来像是一场微小的烟花。 她端过来尝了尝，入喉有点辣，但慢慢又有回甘，不算太难喝，也不能算太好喝。 就是很好看。 姚想念喝着喝着觉得有点热，手背贴了贴脸颊，脸有点发烫，支着手肘，撑着脸颊看中央的人唱歌，眸子晶亮。 沈怀川进门就看见这样的姚想念。 他就出门送个人的功夫，顺便去店里看一看姚想念，谁知道她早早下班，已经来店里找他了。 一进店里，就看她捧着脸，一双眼睛都快贴在唱歌的身上了。 他有那么好看？ 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就见她一双眼睛明亮极了，唇比往常要红得多，想到什么，微微皱眉，看向吧台的宋留：“你给她喝酒了？” 宋留愣了下：“喝酒？喝什么酒？” 他意识到什么，看清姚想念面前的酒杯，两只眼睛圆睁：“我靠，我说怎么少一杯。” 沈怀川那眼神，就差直接开口骂他了。 “我靠，妹妹啊，我对不住你，你这……” 沈怀川收回视线，垂眸看着姚想念，在她眼前伸出两根手指：“嘿，这是几？” 姚想念看着眼前作乱晃动手指，抬起手，出其不意将其紧紧握住，仰头忽然笑了，眸中光亮星星点点，她唤他：“沈怀川。” 她这一举动太突然，他当即怔住，握着他的那两只手掌心温热，指尖却是微凉的，他第一次见到笑得这么灿烂的姚想念，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声音微哑：“叫什么名儿啊，好歹比你大那么多，起码叫声哥吧……” 宋留瞥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默默抿紧唇。 你就看吧！ 他就知道，自己多年情感大师不是白叫的，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川哥死不承认！ 不肯给小姑娘名分。 还借着扣他工资威胁他不许外传。 简直不要脸！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宋留已经脑补了一出了他川哥玩弄真心的戏码。 心底对他的老板十分唾弃。 姚想念当没听见，她微微倾身，往他身后看去，停在那架电钢上，说话声音比平时含糊，听起来更像是撒娇：“我可以上去弹琴吗？” 沈怀川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你还会这个啊？” 她点点头：“对啊！” “弹给你听要不要？” 那目光太过赤诚，烫得沈怀川眼皮一跳，心慌得走错了拍子，又想起来自己的手还被女孩抓着，立刻抽出来，提醒道：“姚想念，你喝多了，回家行不行？” 姚想念不肯动，一双浸过酒的水眸望着他。 一秒。 两秒。 算了…… “你确定要弹？” 姚想念用力点头：“嗯！” 她没有喝多。 她还记得刚才身边的女孩谈论沈怀川的事情。 她们说：“这家店的老板很帅！” 嗯，不是一般的帅。 她们问宋留，老板有没有女朋友。 宋留说没有。 她们说要把他泡到手。 我也要把他泡到手。 她们说，要先把他约出来，加上联系方式后撩拨他。 我没有手机。 她们说，等暧昧之后，直接跟他表白，看他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怎么办？ 她没忍住问。 她们看了她一眼，只当她也要追喜欢的人，告诉她，不答应就不答应，世界上男人那么多，总不至于要在他一个人身上吊死。 姚想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是她这么多年来，只喜欢一个沈怀川。 后来女孩们还说了很多，把她当小妹妹一样，告诉她很多事情。 比如，如果男人问你你是不是第一次。 你要反问回去。 她不明白，问她为什么？ 她们说，这种事情完全没有问的必要，如果对方问你，是出于他的快感呢？还是出于不想负责呢？这跟我们没有关系，上了床双方需要关心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爽不爽。 姚想念听得面红耳赤，但还是很认真。 后来女孩们走了，她们鼓励自己要勇敢，喜欢就是要去追，喜欢就是要说出来，不说出来对方怎么知道呢？ 暗恋到最后憋屈的都是自己。 她觉得很有道理。 她不想要藏什么，这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把话说出来，剩下的选择叫沈怀川自己去做。 借着酒劲最好不过了。 就是这个酒喝得她有点晕。 坐在钢琴前面，琴键都有重影了。 她揉了揉眼睛，调出钢琴谱，轻轻吸了一口气，指尖落下，音符自白皙指尖流出。 沈怀川听见前调，立刻就反应过来，她弹的是《我爱你》。 开头太经典。 随着她的弹奏，几乎每到一个重音，他的脑子就要炸一次，整个人怔在原地，心脏随着钢琴曲的喜悦不停撞击胸膛，被她握过的指尖此刻渐渐发烫。 她坐在聚光灯下，连发丝都在发光，这样的女孩，在众人的目光下，告诉他我爱你。 她一曲弹完，起身鞠躬，期间差点被凳子绊倒。 沈怀川伸出去的手又缩回，就那样看着她一步一步，磕磕绊绊地朝自己走来，目光真诚又炽热。 明明人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两颊泛起红，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却那么明亮，她问：“你听见了嘛？”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他喉结轻动，张了张口，吸了一口气，目光极深地看着她，良久将她脸侧的发丝拂下，声音低哑：“姚想念，你醉了。” 姚想念想要开口说自己没醉。 但她刚开口，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卧室里，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 她迅速坐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刚踩到地上，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身体失重一般跌回床上。 奶奶自外边走进来，见她捂着脑袋皱眉：“难受不难受？来，先喝一口。” 姚想念接过来喝了一口，看着眼前的奶奶顶着两个脑袋，不禁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不禁弯了眼睛。 奶奶见她还能笑得出来，板着脸道：“还笑，要不是小川拦着，我都要打你了！年纪轻轻喝什么酒？还喝成那个样子，要是晚上送你回来的不是小川，是其他人你怎么办？女孩在外边谁像你这么心大啊？” 姚想念一脸忏悔地听完，搂着老人撒娇，好不容易把奶奶哄笑，这才问：“昨晚沈怀川送我回来的？” “不然呢？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把你背回来？” 姚想念立刻抓住重点：“他背我回来的？” “是啊，你抽空好好跟他道个谢听见没有？” 姚想念眨眨眼中的笑意，应道：“好呀，我有空一定好好谢谢他。” 要是碰见他，她当然会好好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