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雪,古今虐恋》 第1章 残灯照孤魂 寒月如钩,冷辉透过破洞的窗棂,洒在青云宗布满尘埃的大殿里。夏寻思在三清殿的蒲团上,指尖抚过冰凉的地面,那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像极了师尊最后咳在他衣袖上的颜色。 三日前,黑云压城,魔教妖人血洗青云宗。他彼时奉命下山采购丹药,归来时只见尸横遍野,昔日欢声笑语的师门,成了人间炼狱。掌门师伯的佩剑钉在山门之上,剑穗早已被血浸透;负责教他琴艺的师姐倒在练琴崖,琴弦缠绕着她断裂的手指;而他最敬爱的师尊,那个总爱摸着他的头说 “寻思要快快长大” 的温雅修士,倒在藏经阁前,胸口插着魔教的噬魂钉,双目圆睁,至死都保持着护经的姿态。 夏寻思用了三天三夜,才将师门七十多人的尸身一一收敛,还有几个人至今下落不明。他没有足够的修为炼制金丹保存遗体,只能在后山挖了七十多个土坑,每个坑前插上一块木牌,写上他们的名字。师尊的墓就在最中间,他亲手栽了一株师尊最爱的玉兰花,可如今是深冬,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曳,像极了师尊临终前伸向他的手。 藏经阁早已被焚毁大半,残存的书架歪歪斜斜地立着,书页散落在焦黑的木柴间。夏寻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一页残破的经文,那是师尊亲手为他批注的《清心诀》,上面还有师尊清秀的字迹:“寻思心性纯良,需戒骄戒躁,方能大道有成。” 他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焦黑的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夜里,他就守在三清殿,点燃一盏残灯。灯油所剩无几,火苗微弱地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个孤魂野鬼。殿外寒风呼啸,夹杂着呜呜的声响,像是师门众人的哀嚎。他常常在梦中惊醒,梦见师尊浑身是血地向他走来,伸出手说:“寻思,为师好冷。” 他想要抓住师尊的手,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虚空,惊醒时,掌心只剩满手冷汗。 他不敢离开青云宗,哪怕这里只剩下断壁残垣。师门的基业不能丢,师尊的仇不能不报,可他只是个修为尚浅的弟子,连魔教妖人的一根手指都打不过。每日天不亮,他就跑到练剑场,挥舞着师尊留下的佩剑,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可他越是苦练,就越痛恨自己的无能。练到力竭时,他便瘫倒在地上,看着天空发呆,昔日师尊带着他在这里练剑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却只剩他一人,对着空荡荡的练剑场,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师尊”。 食物渐渐匮乏,他只能靠着后山的野果充饥。冬日里野果稀少,有时饿极了,就只能喝几口山涧的冷水。他的脸颊日渐消瘦,眼眶深陷,曾经清澈的眼眸里,只剩下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一日,他在山涧边打水,看见水中自己憔悴的倒影,忽然想起师尊曾说,他的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可如今,这张脸布满风霜,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模样。 玉兰花树迟迟没有发芽,夏寻思每日都会去后山看望。他坐在师尊的墓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像是师尊还在身边。“师尊,今日我练会了您教我的那招‘流云剑法’,可没有您指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师尊师妹,师弟他们我还是没有找到,师兄也下落不明“师尊,后山的野果快吃完了,再过几日,我可能要下山去寻些食物了,可我怕一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师尊,您说过,青云宗的弟子要顶天立地,可我现在好怕,我怕自己报不了仇,怕辜负了您的期望。” 风吹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师尊在回应他。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棵玉兰花树,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空气。他忽然崩溃大哭,趴在师尊的墓前,像个迷路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师尊,如果当时我没有下山,和你们一起,那结局会不会改变?我好想你,我好害怕,你回来好不好……” 残灯将熄,月光依旧清冷。夏寻思独自坐在三清殿里,手中紧握着师尊留下的玉佩,玉佩上刻着 “青云” 二字,早已被他的体温焐热。他知道,只要他还在,青云宗就不算真正覆灭。可这漫漫长夜,这血海深仇,这无边无际的孤独,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抬起头,望着殿外的寒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为师门报仇,为师尊报仇。只是这路太过艰难,太过孤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是否有一天,他会在这无尽的痛苦与思念中,彻底沉沦。 残灯终于熄灭,大殿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夏寻思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伴随着窗外呜咽的寒风,诉说着一个幸存者的悲怆与执念。曾经蹦跳着追蝴蝶、围着师尊撒娇的少年,在那血月悬天的一月间,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笑意敛尽,周身裹着化不开的寒,天真碎成齑粉,只剩冷凛凛的决绝与孤戾。 第2章 寒途寻踪 师尊墓前的玉兰花枝又被寒风刮得作响,夏寻思将那枚刻着 “青云” 的玉佩贴身藏好,指尖最后抚过冰冷的石碑,“师尊,弟子这便去寻师弟们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尚未褪去的沙哑,“宗门遭难那日,他们随长老下山历练,至今杳无音讯,若还有一线生机,弟子定要将他们寻回。” 山门外,残雪未消,官道两旁的枯树像一个个沉默的鬼影,张牙舞爪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夏寻思背上师尊留下的佩剑,手握自己的佩剑,行囊里只装了些许干粮和疗伤丹药,还有一本泛黄的宗门名册,上面记着三位师弟和小师妹的生辰八字与模样特征。大师弟秦望沉稳,二师弟锦小满灵动,三师弟宋知夏年温柔,小师妹温晚晴年龄最小总爱跟在他身后喊 “师兄”。那日他下山采购,临行前还摸了摸晚晴的头,嘱他乖乖跟着长老,谁知这一别,竟成了生死未卜的牵挂。夏寻思翻着翻着发现了不对之处,宗门名册最后一页却被人撕掉了,伴随着一种熟悉感。但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他循着记忆中长老带队的路线前行,昔日平整的官道如今坑洼不平,随处可见战乱留下的痕迹。断裂的箭矢插在泥土里,锈蚀的兵器散落在草丛中,偶尔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在灰白的天地间触目惊心。夏寻思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这一路必定凶险,魔教余孽或许还在四处游荡,而他这点微末修为,不过是勉强自保。 行至第三日,天色渐暗,狂风卷着雪粒呼啸而来。他寻到一处破败的山神庙避雪,庙内蛛网密布,神像早已被推倒在地,碎成几截。夏寻思点燃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亮了墙角的血迹,还有半块绣着青云宗徽记的衣角。那是小满师弟常穿的那件青衫!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指尖抚过那片残破的布料,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 “小满!” 他压低声音呼喊,回音在空旷的山神庙里荡开,却无人应答。火光照亮的范围内,只有散落的脚印,深浅不一,像是有人在此处挣扎过。苏清辞的心沉了下去,他循着脚印追到庙后,只见雪地被踏得凌乱,远处的林子里,隐约有几道黑影一闪而过。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佩剑出鞘,寒光划破夜色。 林子里寒风更烈,雪粒打在脸上生疼,正如那日宗门覆灭时,他心中的剧痛。他循着踪迹一路深入,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是谁?” 他握紧佩剑,小心翼翼地靠近,只见一棵老槐树下,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知夏” 夏寻思快步上前,只见宋知夏浑身是伤,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嘴角还挂着血迹,见到他时,涣散的眼神瞬间有了光亮,随即又涌满了泪水。 “师兄……” 宋知夏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长老他…… 长老为了护我们,被魔教妖人杀了,尸…尸首也被他们撕碎了…… 秦望师兄带着小满师兄逃了,我被打散了,一直躲在这里……” 他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混着脸上的血污,狼狈不堪。夏寻思连忙取出疗伤丹药,喂知夏服下,又撕下衣襟为他包扎伤口。“别怕,有师兄在。” 他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一定会找到秦望师弟和小满的。” 当晚,他们就在老槐树下宿营。夏寻思守在宋知夏身边,火塘里的火苗跳动着,映着宋知夏苍白的脸。他想起昔日在青云宗,知夏总爱缠着他比试剑法,哪怕每次都输,也笑得眉眼弯弯。而如今,这灵动的少年满身伤痕,眼底只剩惊悸与悲恸。夏寻思握紧了佩剑,心中的恨意与执念愈发强烈,他必须保护好仅剩的师弟,必须让魔教妖人血债血偿。 休整两日后,宋知夏的伤势稍有好转,两人继续前行。宋知夏记得秦望带着小满往东边的落霞谷逃去,那里有青云宗的一处隐秘据点。可通往落霞谷的路早已被大雪封锁,山路崎岖难行,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夏寻思扶着宋知夏,一步一步艰难地攀爬着,雪水浸透了鞋袜,刺骨的寒冷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可他不敢停下,每多走一步,就离师弟们更近一分。 行至半山腰,忽然听到上方传来打斗声。“是秦望师兄的声音!” 宋知夏激动地喊道。夏寻思心中一紧,拉着宋知夏快步往上跑。只见雪地之上,秦望正手持长剑,与几名魔教妖人缠斗。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衣衫被鲜血浸透,却依旧死死护着身后的锦小满。锦小满吓得浑身发抖,小脸惨白,却紧紧咬着牙,没有哭出声。 “师弟莫慌,师兄来了!” 夏寻思大喝一声,佩剑出鞘,直扑向一名魔教妖人。他的剑法带着悲愤与决绝,招招狠厉,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倾泻在剑刃之上。锦小满也强忍伤痛,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敌人。四人合力,终于将几名魔教妖人斩杀。 秦望见到夏寻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狂喜,“大师兄!你还活着!” 他快步上前,紧紧抱住夏寻思,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锦小满也扑了过来,抱住夏寻思的腿,放声大哭:“师兄,我好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夏寻思抚摸着锦小满的头,又拍了拍秦望的肩膀,眼眶早已湿润。“没事了,都没事了。” 他声音哽咽,“我们都活着,这就好。” 四个少年相拥在雪地之中,泪水与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滴是喜,哪滴是悲。他们失去了师门,失去了师尊,却在这茫茫乱世中,寻回了彼此。 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远处传来马蹄声,尘土飞扬,显然是魔教的大队人马追来了。夏寻思脸色一沉,握紧了佩剑,“走,我们去落霞谷。” 他知道,这一路的艰险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他们将背负着血海深仇,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但只要他们兄弟四人还在,青云宗就还有希望,师尊的仇,就总有报的一天。 寒风依旧呼啸,大雪依旧纷飞,四个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他们的前路布满荆棘,生死未卜,可他们的脚步坚定,眼中燃烧着不灭的火焰。夏寻思回头望了一眼青云宗的方向,在心中默念:“师尊,弟子找到师弟们了,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活着,为您,为宗门,报仇雪恨。” 风雪之中,他们的身影渺小却倔强,像极了寒风中顽强生长的野草,哪怕历经磨难,也绝不低头。这段寻亲之路,满是血泪与艰险,却也让他们在绝境中凝聚起力量,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而这漫长的复仇之路,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3章 重返魔殿 落霞谷的云雾像是被谁揉碎的棉絮,缠绵在青黑色的山壁间,将谷口遮蔽得若隐若现。夏寻思看着最后一名师弟的身影消失在谷内蜿蜒的石阶尽头,指尖还残留着少年肩头布料的粗糙触感 —— 那是他在这尔虞我诈的江湖中,唯一能全然交付后背的人。夏寻思拍了拍秦望的肩膀,“我不在这一定要保护他们” 谷内传来四师弟怯生生的呼喊:“大师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声音被云雾裹着,显得格外缥缈。夏寻思没有回头,只是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绿色的玉符。这是清虚门的镇派之宝 “玄灵玉”,能布下 “锁尘屏障”,寻常武林高手别说闯入,就连靠近都会被屏障的灵力震伤,即便是魔教的长老级人物,也需耗费三日以上才能破阵。他知道,这道屏障不仅是守护师弟们的铜墙铁壁,更是他心中最后的慰藉 —— 只要师弟们安全,他便能毫无牵挂地去寻找那个被打散的小师妹。 夏寻思咬破指尖,鲜红的血液滴落在玄灵玉上,瞬间被玉符吸收。他口中默念晦涩的咒语,玉符骤然爆发出莹白的光芒,化作无数道纤细如发丝的灵力,沿着谷口的山石、古木飞速蔓延。灵力所过之处,原本飘动的云雾都像是被定格,空气中泛起淡淡的光晕,最终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整个落霞谷彻底笼罩。屏障成型的瞬间,周遭的风声都变得温顺起来,连林间的虫鸣都弱了几分。夏寻思抬手抚摸着谷口冰冷的石壁,那里刻着清虚门历代弟子的名录,如今却只剩下他和师弟们的名字还鲜活。这个世界,正道门派各自为战,不少人早已暗中投靠魔教,所谓的江湖道义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除了这些尚未成年的师弟,他再无半分可以信任之人。 “等我寻回晚晴,便来接你们。” 他对着谷内轻声说道,声音被屏障轻轻反弹回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回响。说完,他毅然转身,青衫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那个总爱穿着鹅黄色衣裙、跟在他身后甜甜叫 “师兄” 的姑娘,在三天前的乱战中被魔教教徒冲散。他记得最后见到她时,还是向师尊吐槽他这个师兄是多么不靠谱。 夏寻思的脚步飞快,沿着崎岖的山路疾驰而下。落霞谷与断魂岭相隔百里,沿途要经过黑风林、寒水涧、乱石坡等多处险地,这些地方如今早已被魔教势力渗透,到处都是暗哨和伏兵。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内力在经脉中飞速运转,清虚门的 “流云心法” 让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能捕捉到百米外落叶的声响,鼻子能分辨出空气中最淡的异味,眼睛则警惕地扫视着四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丝与相关温晚晴的痕迹。 此时已是深秋,山林间一片萧瑟。枯黄的落叶铺满了整条山路,踩上去发出 “沙沙” 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两旁的树木褪去了葱茏的枝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一双双枯瘦的手,扭曲着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几声乌鸦的啼叫,划破死寂的氛围,更添几分阴森。夏寻思紧了紧腰间的长剑 “墨雪”,剑鞘上的冰裂纹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光。这把剑是他和晚晴十六岁那年一起打造的,剑名是晚晴取的,她说这剑的寒光像冬日里落在墨色瓦片上的雪,清冷又纯粹。如今剑还在,人却不知去向,想到这里,夏寻思的心头一阵刺痛,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穿梭在山林之间。 行至黑风林边缘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间的雾气越来越浓,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三尺。黑风林素来以凶险闻名,林中不仅有凶猛的野兽,更有瘴气弥漫,稍有不慎便会中毒昏迷。更重要的是,这里是魔教在这一带的重要据点,常年有教徒驻守。夏寻思放缓了脚步,运转内力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像一道幽灵般穿梭在雾气之中。他的脚步很轻,踏在落叶上几乎没有声响,只有衣袂偶尔与树枝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忽然,一阵极淡的血腥味传入鼻腔。那血腥味混杂着腐叶的气息与瘴气的腥甜,若有若无,却逃不过夏寻思敏锐的嗅觉。他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藏身于一棵粗壮的古柏之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他知道,这血腥味大概率与魔教有关,或许…… 与晚晴也有关。 夏寻思循着血腥味的方向悄然前行,走了约莫半里地,雾气渐渐稀薄了些,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开阔的乱石滩。他藏身于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探头望去,只见乱石滩上躺着三具尸体,皆是江湖人的打扮,身上的伤口狰狞可怖,显然是死于非命。而在尸体旁,站着五名黑衣人,他们皆穿着玄色劲装,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双阴鸷的眼睛,手中的兵器上还滴着暗红的血液。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把弯刀,刀刃上刻着诡异的花纹,正是魔教的标志性兵器 “噬魂刀”。 “哼,这些正道的蠢货,还敢来断魂岭打探消息,简直是自寻死路。” 一名黑衣人开口说道,声音沙哑难听,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大哥说得是。” 另一名身材瘦小的黑衣人附和道,“不过刚才跑了一个丫头,看穿着像是清云宗的弟子,年纪不大,武功倒是不差,竟然能躲过三哥的幽冥鬼爪。” 夏寻思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晚晴?他的心跳瞬间加速,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强压下立刻冲出去的冲动,继续凝神倾听。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跑不远的。那丫头中了我的‘化骨散’,虽然只是擦到了一点,但半个时辰内内力必受反噬,跑不出这片黑风林。咱们分头去追,务必斩草除根。另外,教主有令,夏寻思那小子护送着几个师弟逃离,大概率会去落霞谷,咱们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一旦发现他的踪迹,立刻发信号,其余人围上来,务必将他拿下。” “大哥,夏寻思的武功可不弱,据说他是门内百年难遇的奇才,咱们五个人能对付得了他吗?” 一名黑衣人有些担忧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忌惮。 “怕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狰狞,“咱们兄弟五人修炼的‘幽冥五鬼阵’早已大成,更何况,教主还赐了咱们‘化功散’,只要沾上一点,任凭他内力再深厚,也只能束手就擒。等抓住了夏寻思和那丫头,提取他们的内力,咱们的武功定能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在教中也能更进一步。” 其余四名黑衣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贪婪的笑容,纷纷附和起来。“大哥说得对,到时候咱们兄弟五人就是教中最有权势的人!” “那夏寻思和那丫头的内力定然纯正深厚,吸收之后,咱们就能横行江湖了!” 夏寻思听得怒火中烧,胸腔中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魔教作恶多端,血洗清虚门分舵,残害武林同道,如今又想对他和晚晴、师弟们下手,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有五人,还修炼了合击阵法,手中还有化功散,硬拼恐怕讨不到好。而且听他们的对话,凝眉中了化骨散,此刻定然处境危急,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些人,前去寻找晚晴。 夏寻思悄悄观察着五名黑衣人的站位,为首的黑衣人站在中间,其余四人分守四方,隐隐形成合围之势。他知道,“幽冥五鬼阵” 讲究的是相互配合,一人遇险,其余四人立刻支援,想要破阵,必须先打乱他们的阵型,逐个击破。 就在此时,为首的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夏寻思藏身的方向,厉声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来!” 他手中的噬魂刀微微晃动,刀刃上的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夏寻思知道行踪已经暴露,不再隐藏。他脚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跃出,墨雪剑应声出鞘,一道清冷的剑光划破雾气,直刺为首的黑衣人。“魔教余孽,拿命来!”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杀意。 “来得正好!”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手中的噬魂刀一挥,迎向夏寻思的长剑。“铛” 的一声脆响,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夏寻思只觉手臂一阵发麻,对方的内力竟比他预想的还要深厚。 其余四名黑衣人见状,立刻按照 “幽冥五鬼阵” 的阵型围了上来。四人呈四角之势,将夏寻思困在中央,手中的兵器交替攻击,刀光剑影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招招都直指要害。他们的招式阴毒狠辣,带着一股腥臭的气息,显然是修炼了某种邪门武功。 夏寻思凝神应对,墨雪剑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风,剑光如练,将四面八方的攻击尽数挡开。清虚门的 “流云剑法” 讲究轻灵飘逸,以快制胜,在他手中,这套剑法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的身形在四人的围攻下游刃有余,时而如清风拂柳,避开敌人的猛攻;时而如雷霆万钧,长剑直刺敌人的破绽。但那五名黑衣人配合默契,阵法运转起来,攻势如潮,几乎不给夏寻思喘息的机会。 激战片刻,夏寻思渐渐摸清了对方的招式套路。为首的黑衣人武功最高,是阵法的核心,其余四人则稍逊一筹,但他们借助阵法的威力,彼此呼应,威力大增。夏寻思知道久战不利,必须尽快打破僵局。他眼神一凛,突然改变剑路,长剑陡然加速,化作一道残影,直刺左侧那名身材瘦小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猝不及防,慌忙挥刀抵挡,却被夏寻思一剑刺穿了手腕。 “啊!” 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手中的弯刀 “哐当” 落地。夏寻思得势不饶人,手腕一翻,长剑顺势向上,刺穿了那名黑衣人的咽喉。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带着一股腥甜的气息。 “老五!” 为首的黑衣人怒吼一声,攻势愈发凶猛。其余三名黑衣人也红了眼,不顾自身安危,疯狂地向夏寻思扑来。夏寻思侧身避开为首黑衣人的噬魂刀,同时一脚踹出,正中右侧黑衣人的胸口。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块巨石上,口吐鲜血,显然受了重伤。 就在此时,左侧的黑衣人抓住破绽,手中的短刀直取夏寻思的后心。夏寻思心中一惊,急忙回身格挡,却还是慢了一步,短刀擦着他的肩头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同时,一股阴冷的毒素顺着伤口迅速蔓延,夏寻思只觉肩头发麻,内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他知道,刀上定然淬了毒。 “哈哈哈,中了我的‘腐骨毒’,看你还能撑多久!” 那黑衣人狂笑道,眼中满是得意。 夏寻思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运转内力压制毒素。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速战速决。夏寻思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内力灌注到墨雪剑中,剑身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青光。他口中低喝一声,施展出清云宗的绝学 “流萤七式”。 第一式 “星落”,长剑如流星坠地,直刺为首黑衣人的面门。为首的黑衣人脸色一变,慌忙挥刀抵挡,却被长剑的威力震得连连后退。第二式 “月涌”,剑势陡然变得柔和,如月光般笼罩住剩下的四名黑衣人,让他们看不清攻击的方向。第三式 “风驰”,夏寻思的身形陡然加快,化作一道青影,在四人之间穿梭,长剑不断刺出,快如闪电。 那名受了重伤的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夏寻思一剑刺穿了心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为首的黑衣人和剩下的两名黑衣人被这凌厉的剑法打得节节败退,脸上满是惊骇之色。他们没想到,夏寻思中毒之后,武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凌厉。 “撤!快撤!” 为首的黑衣人深知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当机立断,想要破开阵型逃跑。夏寻思怎会给他们机会,脚尖一点,身形如箭般追了上去,长剑直指为首黑衣人的后心。 就在此时,一名黑衣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猛地掷向夏寻思。夏寻思心中一警,侧身避开,瓷瓶落地碎裂,一股黑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烟雾中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吸入少许便觉得头晕目眩,正是魔教常用的 “**烟”。 “卑鄙小人!” 夏寻思怒喝一声,运转内力护住心脉,同时挥剑驱散身前的烟雾。待烟雾散去,那两名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三具冰冷的尸体。他想去追赶,却发现肩头的毒素蔓延得更快了,四肢渐渐变得沉重,头晕目眩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夏寻思强撑着身形,靠在一块巨石上,从怀中取出解毒丹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稍稍压制住了毒素的蔓延,但肩头的疼痛依旧剧烈,内力运转也依旧滞涩。他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紧锁。这些魔教教徒的目标显然是他和晚晴,如今他们跑了,定然会去通风报信,后续必定会有更多的魔教高手前来追杀。 而晚晴中了化骨散,此刻还在黑风林深处,处境定然十分危险。夏寻思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飞到小师妹身边。他调息片刻,待内力稍稍恢复,便不再耽搁,辨明方向,朝着黑风林深处疾驰而去。他不敢停留,每多耽误一刻,晚晴就多一分危险。 山路依旧崎岖,雾气依旧浓重,夜色也渐渐降临。一轮残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洒下清冷的光辉,照亮了前方的路。夏寻思的身影在山林间疾驰,青衫猎猎,长剑随身。他的肩头还在流血,毒素还在体内肆虐,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想起小时候,晚晴第一次学剑,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却还是倔强地爬起来,拉着他的衣袖说 “师兄,我还要学”;想起师父带着他们下山历练,晚晴看到受伤的小动物,总会小心翼翼地包扎伤口,眼中满是怜悯;想起三天前乱战中,她挡在师弟身前的背影,瘦弱却坚定。 这些回忆像是一股暖流,涌入夏寻思的心中,支撑着他不断前行。他知道,前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魔教的追兵随时可能出现,而他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但他不能退缩,为了师妹,为了师弟们,为了师父的嘱托,为了清虚门的血海深仇,他必须拼尽全力。 夏寻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穿过茂密的丛林,越过湍急的溪流,踏过陡峭的悬崖。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找到晚晴,保护她,带她回家。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要面对多少魔教高手,他都不会停下脚步。因为在这孤绝的世间,温晚晴不仅是他的小师妹,更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他心中最后的光。 夜色越来越浓,黑风林深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嘶吼,令人毛骨悚然。夏寻思却丝毫没有畏惧,他的身影如同一道执着的箭,朝着心中的方向,不断前进。他知道,只要他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晚晴,一定能带着她和师弟们,重建宗门的荣光。 第4章 余孽埋伏 残阳如血,泼洒在苍莽的落霞岭上。夏寻思踉跄着穿行在布满荆棘的山道上,玄色劲装早已被汗水与鲜血浸透,后背的暗伤在剧烈运动下再度撕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下的创口,疼得他牙关紧咬,眼前阵阵发黑。 方才与魔教余孽的死战还历历在目。 他本以为这些余孽已是强弩之末,却没想到魔教之人如此不讲信用,竟在此处设下第二重埋伏。当二十余道黑影从密林中窜出时,夏寻思心中暗叫不好。为首的黑衣人穿着绣有血色骷髅的黑袍,手中铁链 “哗啦啦” 作响,眼神阴鸷如狼:“夏寻思,教主有令,请你回总坛做客。” “我师妹在哪里?” 夏寻思双目赤红,长剑直指为首之人,后背的伤口因情绪激动而剧痛难忍,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晚晴小妹金贵得很,自然在总坛等着夏少侠” 黑衣人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进攻,“不过,夏少侠若是再顽抗,可就别怪我们对晚晴小师妹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二十余名魔教教徒已如饿狼般扑了上来。夏寻思强提内力,舞动长剑格挡,剑光霍霍,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可他毕竟伤势在身,内力不继,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一名教徒瞅准破绽,一铁链横扫而来,重重砸在他的膝盖上,夏寻思踉跄着跪倒在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另一名教徒趁机从背后袭来,一掌劈在他的后颈,夏寻思只觉得天旋地转,彻底失去了意识。昏迷前,他仿佛听到了小师妹带着哭腔的呼喊,那声音撕心裂肺,让他心如刀绞。 不知过了多久,夏寻思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粗糙冰冷的石壁,鼻尖萦绕着铁锈与霉味,身下是坚硬的石板,硌得骨头生疼。他试图动弹,却发现手脚都被沉重的玄铁锁链锁住,铁链另一端深深钉在石壁上,只能勉强活动些许。 这是一处地牢,四周燃着几盏昏暗的油灯,跳跃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他转动脖颈,目光急切地在牢房中搜寻,却没有看到温晚晴的身影。一股绝望涌上心头,难道方才的呼喊是他的幻觉?晚晴到底在哪里?他们有没有伤害她? “晚晴…… 晚晴!” 夏寻思沙哑地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试着运转内力,想要挣脱锁链,可体内的真气却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起作用,想来是被魔教下了封锁内力的 “锁魂散”。后背的暗伤在颠簸与寒冷中愈发严重,伤口处隐隐有化脓的迹象,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他颓然地靠在石壁上,心中满是自责与焦虑。若不是他急于寻找晚晴,没有多加防备,也不会落入魔教的圈套。如今他身陷囹圄,不仅救不了晚晴,还可能连累山洞中的师弟们。师伯与大师兄的惨死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就在这时,地牢的石门突然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的火光剧烈摇晃。几道身影逆光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暗紫色锦袍的男子,衣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曼陀罗花纹,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玉带,上面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墨色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男子身形高大挺拔,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双凤眸狭长深邃,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冷漠与残忍。他身后跟着两名黑衣教徒,正押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 那身影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此刻已沾满了尘土与污渍,发髻散乱,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正是温晚晴! “晚晴!” 夏寻思失声喊道,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玄铁锁链死死拽住,巨大的拉力让他的手腕火辣辣地疼,后背的暗伤也因此撕裂,鲜血透过衣物渗了出来。温晚晴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她的脸颊上布满了泪痕,还有几道浅浅的擦伤,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写满了恐惧与无助。看到夏寻思的瞬间,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师兄!” 押着温晚晴的教徒用力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夏寻思目眦欲裂,心中的怒火与心疼交织在一起,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她护在怀中:“你们放开她!”男子缓缓走到夏寻思的牢房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捏住夏寻思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夏寻思疼得皱紧了眉头。男子的指尖冰冷,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寒意,他强迫夏寻思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晚晴身上,声音低沉而魅惑,却透着一股残忍:“看这个人熟悉不熟悉?” “你想怎样?” 夏寻思咬牙切齿地问道,下巴被捏得生疼,却倔强地不肯示弱。 男子轻笑一声,松开了手,转而缓步走到温晚晴身边,用脚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眼神轻蔑而贪婪:“晚晴小师妹,清雅可人,难怪能让夏少侠这般奋不顾身。”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夏寻思,凤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本座乃魔教魔尊沈君淮。夏寻思,本座给你两个选择,你好好考虑清楚。” 夏寻思心中一紧,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警惕地看着沈君淮,手紧紧攥着铁链,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沈君淮缓缓踱步,回到夏寻思的牢房前,目光冰冷如刀:“第一个选择,你做我的娘子,留在魔教,做本座的阶下囚。本座可以留温小师妹一命”“什么?” 夏寻思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满是错愕与愤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乃堂堂七尺男儿,青云宗的弟子,岂能做你的娘子?沈君淮,你休要痴心妄想!”温晚晴也吓得浑身一颤,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教徒死死按住:“师兄,不能答应他!我们就是死,也不能受此奇耻大辱!” 沈君淮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是这般反应,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剑身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淬了剧毒。他走到温晚晴身边,将剑尖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让温晚晴浑身僵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第二个选择,” 沈君淮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你不答应做我的娘子,本座就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他顿了顿,凤眸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不仅这样,本座还会派人继续搜索你那几个师弟的下落,将他们一个不留地全部杀害。就像杀了你师伯和大师兄那样,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 夏寻思失声喊道,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沈君淮,你不能这样做!他们都是无辜的,一切都冲我来!” 师伯与大师兄惨死的画面再次在他脑海中浮现,鲜血淋漓的场景让他浑身颤抖。他不能再失去晚晴,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师弟,那是他对师伯和大师兄的承诺,是他作为师兄的责任。 “无辜?” 沈君淮挑眉,眼神冰冷,“在这江湖之中,弱小便意味着有罪。他们最大的罪过,就是生在了青云宗,成了你的师弟师妹。” 他看着夏寻思痛苦的模样,眼中满是快意,“夏寻思,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你若还不答应,这把剑就会刺穿苏小师妹的心脏,而你的师弟们,也将难逃一死。”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教徒立刻点燃了一炷香,插在地牢中央的石台上。袅袅青烟升起,带着一种诡异的香气,倒计时一般,敲击着夏寻思的神经。 沈君淮不再说话,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牢房中的两人,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好戏。押着温晚晴的教徒也松开了手,退到一旁,只留下她孤零零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夏寻思的目光落在温晚晴身上,小师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可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想起了两人一同长大的点点滴滴。小时候,晚晴怕黑,每次打雷下雨,总会跑到他的房间,蜷缩在他身边;练功时,她总爱偷懒,被师父发现后,总会拉着他一起受罚;他下山历练,她总会偷偷塞给他一个平安符,千叮万嘱让他注意安全。那些温馨的画面,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遍遍割着他的心。 山洞中的三个师弟,最小的才十五岁,还带着少年人的懵懂与天真。他们信任他,依赖他,把他当作主心骨。若是因为他的拒绝,让他们惨遭魔教毒手,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让他做魔教魔尊的娘子,沦为阶下囚,受尽屈辱,这也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青云宗的门规,师门的荣耀,还有他作为男子汉的尊严,都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想起了师父的教诲:“身为青云弟子,当宁死不屈,坚守道义。” 可如今,道义与责任,尊严与情感,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死死困住。 “师兄,你别为难。”温晚晴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我真的不能让你为了我,为了师弟们,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她的声音带着决绝,“我温晚晴,生是青云的人,死是青云的鬼,绝不与魔教同流合污。师兄,你要好好活着,带着师弟们逃出去,替师伯和大师兄报仇,替我…… 看看青云山上的雪。” 夏寻思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他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温晚晴,我做不到。没有你,没有师弟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是我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师弟们是我必须护住的责任,我不能失去你们任何一个。”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他可以假意答应沈君淮,然后再想办法带着晚晴和师弟们逃离这里。可他转念一想,沈君淮如此狡猾残忍,定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一旦他答应,沈君淮必定会对他严加看管,甚至可能会用晚晴和师弟们的性命来要挟他,让他为魔教做事。到时候,他不仅无法救人,反而会沦为魔教的帮凶,玷污师门的声誉。 而且,沈君淮说要杀了他的师弟们,绝不是随口说说。魔教之人向来言而无信,心狠手辣,若是他不答应,他们必然会立刻派人搜寻师弟们的下落。那些师弟们内力尚浅,又毫无防备,根本不是魔教教徒的对手。 香灰一点点落下,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夏寻思的心上反复切割。他看着沈君淮那张带着戏谑的脸,心中的愤怒几乎要燃烧起来。可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沈君淮的对手。 “师兄,还记得我们在青云山的时光吗?” 温晚晴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带着一丝怀念,“那年冬天,我们一起在山顶赏雪,你为了给我摘一支最漂亮的冰棱,差点摔下悬崖。还有那次,我偷偷下山买糖葫芦,被师父发现后,是你替我受了罚,跪在祖师殿外一整天,膝盖都跪肿了。” 她的声音哽咽着,却带着温暖的笑意:“师兄,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有你护着我,我很幸福。所以,你不要为了我,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要带着师弟们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昆仑山每一年的雪,替我吃遍天下的糖葫芦。” 夏寻思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想起了那些温暖的时光,想起了小师妹的笑容,想起了师弟们的依赖,想起了师伯与大师兄的嘱托。他知道,温晚晴说的是对的,他不能为了救他们,而失去自己的尊严,失去师门的荣耀。可是,他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凝霜死在自己面前,看着师弟们惨遭毒手吗? “时间快到了,夏寻思,你想好了没有?” 沈君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 夏寻思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看着夜煌,一字一句地说道:“沈君淮,我可以答应你,做你的娘子,留在魔教。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哦?你还敢跟本座谈条件?” 沈君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第一,立刻放晚晴离开,派人送她回青云宗,确保她一路上的安全,不得有任何刁难。” 夏寻思的声音异常坚定,“第二,不准再派人搜寻我师弟们的下落,永远不得伤害他们分毫。”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三,我留在魔教期间,你不得强迫我做任何违背青云宗道义的事情,不得让我伤害无辜之人。若是你不答应这三个条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我会立刻自断心脉,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君淮沉吟片刻,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冷漠取代。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本座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做我的娘子,留在魔教,本座就按你说的做。放温晚晴回青云宗,不再追究你师弟们的下落,也不强迫你做违背道义之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招,本座会立刻派人追杀温晚晴和你的师弟们,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本座会再血洗青云宗,让所有与你相关的人,都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 “师兄,不要!” 温晚晴急得大喊,挣扎着想要冲到牢房前,却被教徒死死拦住,“我不要你这样做!师兄,你快反悔啊!我们可以一起死,我不要你一个人受这样的屈辱!” 夏寻思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与不舍:“晚晴,听话。只有这样,你和师弟们才能安全。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练功,替我照顾好师弟们,替我守护好青云宗。”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为我报仇,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师兄!” 温晚晴哭得撕心裂肺,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会等你回来的!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沈君淮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第5章 我和男的结婚了 幽冥山的暮色,带着浓稠的墨色,将魔宫笼罩在一片诡谲的静谧中。夏寻思站在偏殿的回廊下,玄色道袍的衣角还沾着昆仑墟的雪尘,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掌心沁出的薄汗在微凉的空气中很快凝成细珠。身后,魔兵们撤退的脚步声早已远去,只剩下魔尊沈君淮那道玄紫色的身影,在前方不远处停下。 沈君淮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空荡的回廊沉声唤道:“青禾。” 话音刚落,一道淡绿色的身影便从廊柱后快步走出,是个面容清秀的婢女,梳着双丫髻,身上的宫装绣着细小的墨兰花纹,看起来温顺又怯懦。她走到夜宸面前,屈膝行礼,声音细若蚊蚋:“魔尊大人。” “带他去净尘殿沐浴,” 沈君淮的目光掠过凌越,金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那件烟霞裙取来,让他换上。” “烟霞裙?” 夏寻思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错愕。他一个男子,为何要穿裙子?这魔尊的吩咐,实在荒唐得让他难以置信。 青禾显然也愣了一下,抬眼飞快地瞥了凌越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你要干嘛?” 夏寻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沈君淮,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 尽管他知道,在魔尊面前,这把剑不过是摆设。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是被掳来的阶下囚,为何会被要求沐浴换裙,这到底是羞辱,还是另有图谋? 沈君淮终于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脸上,金瞳中带着一丝玩味,又似有深意:“照做便是。” 说完,他不再多言,玄紫色的袍角一扬,便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任凭凌越心中的疑团疯长。 青禾不敢耽搁,连忙上前一步,对着夏寻思躬身道:“上仙,请随奴婢来。” 夏寻思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跟着青禾走去。他现在身处魔宫,身不由己,若是执意反抗,恐怕只会招致更糟的结果。他倒要看看,这魔尊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净尘殿距离刚才的偏殿不远,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这座宫殿与魔宫其他地方的阴森诡谲截然不同,殿内弥漫着淡淡的兰芷香气,墙壁上嵌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整个宫殿照得亮如白昼。殿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白玉浴桶,桶中盛满了温热的清水,水面上漂浮着粉色的荷花瓣,氤氲的水汽中夹杂着安神的香气。 浴桶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洗漱用品,有研磨得极为细腻的澡豆,有柔软的锦缎毛巾,还有几瓶贴着鎏金标签的香露,看起来价值不菲。而架子的最外侧,赫然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裙子。 那是一件烟霞色的襦裙,面料是极为罕见的鲛绡纱,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流光,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勾勒的缠枝莲纹,裙摆上缀着细小的珍珠,走动时定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般精致华美的裙子,分明是女子的服饰,却要让他一个男子穿上,夏寻思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上仙,热水已经备好,您请沐浴。” 青禾将凌越带到浴桶边,拿起那件烟霞裙,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这是魔尊大人特意吩咐的,让您沐浴后换上。” “我不穿。” 凌越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他是青云宗的师兄,是顶天立地的正道修士,岂能穿女子的裙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青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忙跪下道:“上仙,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魔尊大人的命令,没人敢违抗。您若是不穿,奴婢…… 奴婢性命难保啊。” 她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看起来楚楚可怜。 夏寻思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软。他知道,这婢女只是奉命行事,若是自己执意不从,遭殃的恐怕会是她。魔尊的手段,他亲眼所见,极为狠辣。 罢了,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穿便穿了,总不能真的让这婢女为自己送命。 夏寻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先起来,我穿便是。” 青禾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擦干眼泪,起身道:“多谢上仙成全。” 她将裙子放在旁边的矮凳上,又说道:“奴婢就在殿外等候,上仙沐浴完毕后,若是有任何吩咐,只需唤奴婢一声便可。” 说完,青禾便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凌越一人。他走到浴桶边,伸出手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水面上的荷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香气愈发浓郁,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解开玄色道袍的衣带,将道袍脱下,随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露出的肌肤白皙而结实,身上有着几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多年修行和历练留下的印记。他踏入浴桶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的身体,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和疲惫。 凌越靠在浴桶边缘,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一下纷乱的思绪。魔尊的行为实在太过古怪,既不杀他,也不囚禁他,反而让他沐浴换裙,这到底是何用意?那句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心中的疑团越来越重。 他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他是师父在昆仑山下的忘川河畔捡到的,身上裹着一块玄紫色的锦缎,上面绣着一朵奇特的曼陀罗花。难道,他的身世真的与魔族有关?而魔尊口中的 “记得”,又是什么意思? 夏寻思拿起架子上的澡豆,轻轻擦拭着身体。澡豆的清香与荷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让人身心舒畅。他不得不承认,这沐浴的感觉确实很不错,连日来的紧张和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沐浴完毕,凌越从浴桶中走了出来,拿起柔软的锦缎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他走到矮凳旁,看着那件烟霞色的襦裙,心中一阵无奈。他从未穿过女子的衣物,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折腾了好一会儿,夏寻思才勉强将襦裙穿好。鲛绡纱的面料极为轻薄,贴在身上凉凉的,很是舒适。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愣住了。 镜中的男子,身着烟霞色襦裙,领口的银线缠枝莲纹衬得他肌肤愈发白皙,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平日里凌厉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许多,竟透出几分女子般的温婉。这般模样,与他平时的形象截然不同,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夏寻思皱了皱眉,心中很是别扭。他伸手扯了扯裙摆,想要将裙子脱下,可一想到青禾的哀求,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了。青禾走了进来,看到凌越穿着烟霞裙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连忙低下头,恭敬地说道:“上仙,您沐浴好了。魔尊大人吩咐,让您换上衣服后,去西侧的凝香殿等着。” “凝香殿?” 凌越皱了皱眉,“他让我在那里等他做什么?” 青禾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奴婢不知。魔尊大人只是吩咐奴婢照做,并未说明原因。” 夏寻思沉默了。他知道,从这婢女口中,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走吧。” 夏寻思挥了挥手,语气淡漠地说道。 青禾应了一声,便带着夏寻思朝着凝香殿走去。凝香殿位于魔宫的西侧,距离净尘殿不远,殿外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殿内的陈设极为雅致,与净尘殿一样,处处透着与魔宫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温婉。 殿内摆放着一张圆桌,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和一壶热茶,旁边是几张软椅。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画中山清水秀,意境悠远。最里面还有一扇屏风,屏风后隐约可见一张软榻,看起来极为舒适。 “上仙,您请在此稍候,魔尊大人处理完公务便会过来。” 青禾对着夏寻思躬身一拜,然后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殿门。 房间内只剩下凌越一人。他走到圆桌旁坐下,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茶香清冽,口感醇厚,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好茶。他放下茶杯,目光在殿内四处打量,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这凝香殿的布置,分明是女子的闺房,魔尊让他一个男子穿裙子,待在女子的闺房里,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这只是魔尊的一种癖好,喜欢将男子打扮成女子的模样来取乐? 一想到这里,凌越的心中便涌起一股怒意。他是正道修士,岂能受此羞辱?可他现在身处魔宫,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暂时忍耐。 他拿起桌上的一块梅花酥,放进嘴里。梅花酥香甜软糯,口感极佳,让他暂时忘记了心中的烦恼。他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在殿内踱步,打量着墙上的山水画。画中的景致,让他想起了青云宗的风光,自从被灭门就没有这么轻松过, 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这魔尊对他有什么意图,他都要活下去,不仅是为了查明真相,更是为了回到师弟们身边,保护他们。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内的茶香渐渐散去,窗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夏寻思坐在软椅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不知道魔尊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魔尊来了之后会对他做什么。 就在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了。夏寻思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魔尊沈君淮走了进来,玄紫色的魔袍上沾了些许夜露,金瞳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幽冷的光。他的目光落在凌越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还不错。” 这三个字,让夏寻思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夜宸,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你…… 你想干什么?” 沈君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步步朝着他走近。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踩在夏寻思的心上,让他感到无比紧张。 夏寻思的后背已经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他看着沈君淮越来越近的脸,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他想拔剑,可腰间的佩剑早已被魔兵收走;他想运功反抗,可体内的灵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根本无法调动。 就在夏寻思以为魔尊要对他不利的时候,夜宸突然朝着他扑了过来,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啊!” 夏寻思惊呼一声,吓得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是好。魔尊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与他周身的魔气截然不同。可这份温暖,却让夏寻思感到无比恐惧。 他挣扎着想要推开沈君淮,可沈君淮的力气极大,将他抱得紧紧的,让他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 夏寻思怒声呵斥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沈君淮不仅没有放开他,反而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满足:“真香。” 夏寻思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又羞又怒。他活了近三百年,从未与任何人如此亲近过,更何况是一个男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寻思再次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沈君淮抬起头,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金瞳中闪过一丝温柔,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当然是行夫夫之事呀。” “夫夫之事?” 夏寻思愣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沈君淮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现在是我的娘子,自然要与我同房。” “娘子?同房?” 凌越的大脑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君淮,“你疯了!我是男人!不是你的娘子!” “我知道你是男人。” 沈君淮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娘子,是我等了千年的人。” “等了千年?” 夏寻思的心中一震,“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沈君淮的眼神暗了暗,语气带着一丝失落:“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千年前,忘川河畔的桃花林,你弹着琴,我听着曲,我们一起度过了三百年的时光。你说过,等你继承魔宫,便会娶我为后。” 夏寻思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祟,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桃花树,琴弦,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可他却抓不住这些画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消散在脑海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寻思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是夏寻思,是青云宗的大师兄,不是你口中那个等了千年的人。” “你就是他。” 沈君淮的语气无比坚定,“你的眼神,你的气息,还有你身上的曼陀罗花纹,都与他一模一样。千年前,你为了保护我,魂飞魄散,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直到百年前,我感应到你的气息在青云宗出现,便一直暗中关注着你。” “曼陀罗花纹?” 夏寻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胸口确实有一个淡淡的曼陀罗花纹,从小便有,师父说那是他的胎记。难道,这个胎记真的与千年前的那个 “他” 有关? “没错。” 沈君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的胸口,“那是我们魔界皇室的印记,只有皇室血脉之人,胸口才会有这样的花纹。你本是魔界太子夜渊,是我命中注定的娘子。” 夏寻思彻底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魔界太子,而眼前的魔尊,竟然说他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娘子。这一切,实在太过荒诞。 “就算我是夜渊,我也是个男人,不能做你的娘子。” 凌越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男人又如何?” 沈君淮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偏执,“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你是魔界太子还是青云宗修士,我都要你做我的娘子。” 他说着,便伸手去扯凌越身上的烟霞裙。 “不要!” 凌越惊呼一声,拼命挣扎着,“你放开我!我不会同意的!” 沈君淮的动作顿了顿,看着他眼中的恐惧和抗拒,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强人所难,可他等了千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他不想再失去他。 “我不会伤害你。” 沈君淮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我只是想让你记起我们之间的过往。只要你记起来,你就会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需要时间,你想要得到我的爱,不可能” 夏寻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现在很乱,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沈君淮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7点了点头:“好,我给你时间。但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等,等到你记起我,等到你愿意做我的娘子为止。” 他松开了抱着夏寻思的手,后退了一步,目光依旧紧紧地锁在他身上。 夏寻思趁机推开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的拥抱,让他感到无比窒息。 “你先在这里休息吧。” 沈君淮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晚饭,一会儿会送来。” 说完,沈君淮便转身朝着殿门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夏寻思眼,语气带着一丝不舍:“我会再来找你的。” 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夏寻思靠在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他的心跳得飞快,脑海中一片混乱。千年前的往事,魔界太子的身份,魔尊的深情,还有那句 “你现在是我的娘子”,像一团乱麻一样。沈君淮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我的爱,你灭了我的宗门,咱们之间就再无瓜葛。咱们知间的账还没算呢 第6章 剑影泣血,花灯碎梦 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晕开一抹浅淡的橘红,像上好的朱砂被清水晕染开,带着几分朦胧的暖意。露水滴缀在院角的芭蕉叶上,晶莹剔透,风一吹便簌簌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他身着一身月白色劲装,立于院中开阔处,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鞘上的云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一夜清寒,空气里还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吸入肺腑间,让人头脑清明。他深吸一口气,手腕轻旋,长剑 “噌” 地一声出鞘,寒光乍现,划破了清晨的静谧。剑穗上的墨色流苏随着他的动作翻飞,如蝶翼轻舞。他的剑法舒展流畅,一招一式都透着沉稳内敛,剑光流转间,卷起地上的落叶,叶片在他周身盘旋飞舞,又随着剑势收放缓缓飘落。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下颌线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却似浑然不觉,目光专注地落在剑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手中的剑。这套剑法是师父亲授,名为《青云诀》,每一招都蕴含着天地灵气的运转之道,他练了十余年,早已烂熟于心,可今日练来,却总觉得心口某处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重要的拼图。 练到收势,他缓缓停下动作,长剑拄地,指尖微微泛白。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带着些许急促,晨间的凉风拂过,让他打了个轻颤。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院门外的巷口,却见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那里,不知已站了多久。 那人身形挺拔,一袭玄色锦袍,衣摆上绣着暗金色的曼陀罗花纹,在晨光中流转着隐秘的光泽。他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眉峰斜飞入鬓,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此刻正牢牢地锁在他身上,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 有眷恋,有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魔尊。 他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戒备地看着对方,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样的清晨再次现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冽,语气中满是疏离。 沈君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缓缓迈步向他走来。玄色的衣袍在地面上拖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弦上。他身上的气息依旧霸道,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戾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沈君淮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磁性:“夏寻思,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咱们在长安灯会的事情?” “长安灯会?” 他皱起眉头,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个名字很熟悉,他确实去过长安,也逛过灯会,可关于 “咱们”,关于和眼前这个男人一起逛灯会的记忆,却半点也无。他仔细回想,记忆中的长安灯会是喧嚣而热闹的,灯火璀璨,人声鼎沸,可那些画面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或是与师父同行,从未有过沈君淮的身影。 “有这事吗?” 他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疑惑,甚至带着几分茫然,“我…… 我根本想不起你。”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狠狠刺痛了魔尊。魔尊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你说什么?” 他上前一步,语气急促起来,“夏寻思,你怎么会不记得?那年上元节,长安街上张灯结彩,我们一起猜灯谜,一起吃糖葫芦,你还因为追一只兔子灯,差点掉进护城河里,是我拉住了你……” 魔尊的话语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无比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他听着这些话,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那些所谓的过往,对他而言陌生得就像别人的故事。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你认错人了。我从未与你一同去过长安灯会,更不记得你说的这些事情。 长剑再次被他握紧,剑尖微微抬起,指向魔尊:“请你自重。我与你素不相识,更无什么过往。如果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魔尊看着他眼中的戒备与疏离,心中的痛楚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他不信,他怎么会忘了?那些记忆明明那么深刻,那么美好,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猛地想起什么,眼神一凝,不顾他的抗拒,快步上前,伸出手按住了他的额头。 一股温热的力量从魔尊的掌心传入,顺着他的额头蔓延至全身。他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想要挣脱,却被魔尊牢牢按住肩膀,动弹不得。魔尊的眼神专注而凝重,眉心紧蹙,周身的气息变得越发深沉。 他在探查他的记忆。 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法术,强行侵入他人的识海,窥探过往的记忆碎片。他心中又惊又怒,想要运功抵抗,却发现魔尊的力量如同铜墙铁壁,将他牢牢包裹,让他无从反抗。 沈君淮的神识在他的识海中穿梭,仔细搜寻着与长安灯会相关的记忆。然而,本该存在那些记忆的地方,却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用利器生生挖去了一般,只留下几道模糊的痕迹,证明那些记忆曾经存在过。 “记忆被清空了……” 魔尊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是谁?是谁对你做了这么残忍的事情?” 他收回手,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愤怒,还有一丝恍然大悟。 他捂着额头,脸色苍白,刚才的神识入侵让他头晕目眩,胸口一阵翻涌。“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强撑着身体,怒视着魔尊。 沈君淮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的怒火渐渐被心疼取代。他知道,夏寻思不是故意要忘记的,他是被人清除了记忆。而能做到这一点,并且让夏寻思毫无察觉的,除了那个人,不会有别人。 “夏寻思,” 魔尊的声音放柔,带着无尽的酸楚,“你不是忘了,是有人让你忘了。你再好好想想,除了师父,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好到不惜抹去你的记忆?” “我知道你现在不信,” 魔尊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心中一痛,做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缓缓抬起手,扶住他的肩膀,然后微微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股温热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印记重合。魔尊的额头滚烫,贴着他的额头,传递过来的不仅是温度,还有一股庞大而温柔的力量,缓缓涌入他的识海。 这一次,没有刺痛,只有一种温暖的包裹感。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又像是躺在阳光下的草地上,舒适而安心。他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不再抗拒。 脑海中,原本空白的地方,渐渐出现了一道道光影。那些光影越来越清晰,最终汇聚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 那是两年前的上元节,长安城里灯火通明,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兔子灯、龙灯、荷花灯,五颜六色,璀璨夺目。空气中弥漫着糖葫芦的甜香、桂花糕的软糯,还有淡淡的酒香,热闹非凡。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跟在一个比他略高一些的少年身后,蹦蹦跳跳,满脸兴奋。那个少年,穿着玄色的劲装,面容俊朗,眼神温柔,正回头对着他笑,笑容里满是宠溺。“夏寻思,慢点跑,小心摔倒。” 少年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与眼前的魔尊渐渐重合。 “师兄,你看那个兔子灯,好可爱!” 他指着不远处一盏兔子灯,拉着少年的手,快步跑了过去。少年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紧紧地跟着他,生怕他跑丢。 他们一起猜灯谜,他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猜出来,少年在一旁悄悄提示,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不服气地捶了少年一下,少年却笑着握住他的手,将一串刚买的糖葫芦递到他嘴边:“吃吧,甜的,能让你变聪明。” 他咬了一口糖葫芦,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化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少年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后来,他看到一只格外精致的兔子灯,追着兔子灯跑了很远,不知不觉跑到了护城河边。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河里倒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掉进冰冷的河水中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拉住了他,将他拽回了岸边。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少年焦急的脸庞,眼眶瞬间红了。“师兄,我差点掉下去。” 他委屈地扑进少年的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少年紧紧地抱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别怕,师兄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少年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让他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他们在河边坐了很久,看着河面上漂浮的花灯,聊着天。少年说:“夏寻思,等以后我们都长大了,要一起走遍天下,看遍世间美景,好不好?” 他用力点头,眼中满是憧憬:“好!师兄去哪,我就去哪!” 少年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画面继续流转,最后定格在一座古寺的庭院里。那天月色皎洁,他和少年并肩站在桂花树下,师父站在他们面前,脸色严肃得可怕。 “孽障!” 师父的声音冰冷,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我再三告诫你,不可与魔族有所牵扯,你竟然敢违背我的话,与他称兄道弟!” 他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师父:“师父,师兄不是魔族,他是我的师兄啊!” “他是魔尊之子,天生邪骨,留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 师父的声音严厉,“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清除你这段不洁的记忆,让你回归正途!” “不要!师父,不要!” 少年急了,挡在他面前,“师父,阿珩是无辜的,要罚就罚我,求你不要清除他的记忆!” “哼,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师父冷哼一声,手中泛起一道刺眼的白光,“今日,我不仅要清除他的记忆,还要将你逐出师门,永世不得踏入青云山半步!” 白光闪过,他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剧痛,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少年焦急的脸庞,师父冰冷的眼神,都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最后听到的,是少年撕心裂肺的呼喊:“夏寻思!不要忘了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原来,他不是忘了,而是被师父强行清除了记忆。原来,眼前这个被他视为仇敌的魔尊,竟然是他曾经最亲近的师兄,是那个在长安灯会上保护他、疼爱他的师兄。 魔尊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感受到他眼中的泪水,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两年了,整整两年。他被逐出师门,忍受着魔气侵蚀的痛苦,一步步登上魔尊之位,支撑他走下来的,就是对阿珩的思念,就是想要找到他,让他想起过往的执念。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怎么能不激动?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被遗忘的过往,那些温暖的时光,那些撕心裂肺的分离,此刻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浑身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原来,他不是忘了,而是被师父强行清除了记忆。原来,眼前这个被他视为仇敌的魔尊,竟然是他曾经最亲近的师兄,是那个在长安灯会上保护他、疼爱他的师兄。 魔尊被他突然推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化为深深的痛楚。他看着他眼中的迷茫与戒备,心中一紧,轻声说:“夏寻思,我是你的师兄啊,是那个陪你逛长安灯会、保护你的师兄。” “师兄?” 他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与不解,“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昨天你说,你是我的夫君,说我们本该相守一生。今日怎么又成师兄了?魔尊,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夫君” 二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魔尊的心上。他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中充满了慌乱与无措。他没想到,夏寻思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沈君淮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沙哑而苦涩:“寻思,我…… 我实在太想你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当年被师父逐出师门后,我四处漂泊,受尽了冷眼与折磨。体内的魔气失去了师父道法的压制,越来越猖獗,几乎要吞噬我的理智。我无数次想要回来找你,却又怕自己的魔气会伤害到你,怕你会因为我的身份而厌恶我。” “我只能拼命压制体内的魔气,模仿着当年师兄的模样,想要以这样的身份回到你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也好。” 他静静地听着沈君淮的解释,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疑惑,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可就在这时,一段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记忆,突然如同噩梦般闯入他的脑海。 正是前不久被灭门的惨象,雨夜青云山上下一片火海,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他看到身着玄色锦袍的魔尊,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魔气,眼神冰冷嗜血,手中的魔剑染满了鲜血。而他的师父,那个平日里温和慈祥、教他练剑、护他周全的师父,此刻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魔剑,气息奄奄。 “不 ——!” 他撕心裂肺地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记忆的碎片越来越清晰,他还看到魔尊站在尸山血海之上,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疯狂与快意。而他的师父和师兄,早已没了气息,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不甘。 第7章 相见难别亦难 晨光已升至中天,透过院中的老槐树,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剑穗划过的风痕,以及沈君淮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混杂着龙涎香与淡淡魔气的气息。夏询司立于原地,手中长剑尚未归鞘,剑尖斜指地面,一滴晶莹的露水顺着剑刃滑落,砸在地上,溅起微不足道的水花。 他抬眼看向沈君淮,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丝毫波澜。刚才那段被强行唤醒的记忆还在脑海中盘旋,长安灯会的甜香、师兄温柔的笑容、师父冰冷的白光、尸山血海的惨烈,种种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绪翻涌,却又在表面筑起了一道坚冰。良久,他薄唇轻启,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一直要寻找的那个人呢?” 一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庭院中的沉寂。 魔尊脸上的痛苦与温柔僵住了,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他怔怔地看着夏询司,仿佛没听清他说的话,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沉重得让人窒息的安静。 这种安静持续了许久,久到夏询司几乎以为魔尊不会回应。就在这时,魔尊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一丝自嘲,渐渐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狂放,最终化为一阵冰冷的冷笑,充满了偏执与笃定。“你不是他?” 沈君淮挑眉,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着夏询司,“夏寻思,你以为这样说,就能摆脱我吗?” 他上前一步,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你的气息,与他如此相似。那种干净纯粹,带着青云山灵气的气息,还有你练剑的姿势,你蹙眉的模样,甚至连你刚才回忆起往事时,眼中闪过的迷茫与眷恋,都和他一模一样。” “我找了他整整五十年,” 魔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这五十年来,我踏遍了三界六道,见过无数人,却没有一个人能让我感受到如此熟悉的气息。只有你,夏寻思,只有你让我觉得,他回来了。” 他的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夏寻思燃烧殆尽:“我的判断不会错的。你就是他,一定是。或许是师父清除你记忆的时候,连带着你的部分气息也改变了,或许是你经历了太多,自己都忘了真正的身份。但没关系,我会帮你想起来,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夏寻思看着他眼中的偏执与疯狂,心中只觉得一阵荒谬与悲凉。这个男人,为了一个可能不存在的 “他”,不惜掀起腥风血雨,斩杀了他的师父与师兄,毁掉了他的家园,如今又凭着一股所谓的 “相似气息”,将自己强行认作另一个人。他想要反驳,想要告诉他,他就是夏寻思,不是什么他要找的人,可看着魔尊那双充满执念的眼睛,他突然觉得,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打破了这沉重的氛围。一个身着黑衣、面无表情的下人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单膝跪地,低着头,不敢看院中两人的神色,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主上,有紧急文件需您即刻处理,事关魔界与天界的边境战事,耽误不得。” 沈君淮的眉头猛地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戾气。他正处于情绪的临界点,被人打断,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发出来。但他也清楚,边境战事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延误。他深深地看了夏寻思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不甘,有眷恋,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等着,” 他留下三个字,语气冰冷而坚定,仿佛在许下一个不容违抗的誓言,随后便转身,跟着下人匆匆离去。 玄色的衣袍在他身后翻飞,很快便消失在院门外。 夏寻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手中的长剑 “哐当” 一声归鞘。他靠在身后的老槐树上,胸口剧烈起伏,刚才强装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到底是谁?魔尊要找的人,又到底是谁?如果他不是,那为什么他们的气息会如此相似?如果他是,那他脑海中那些属于夏寻思的记忆,又该如何解释?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头痛欲裂。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而解开谜团的钥匙,似乎就握在魔尊手中,又似乎远在天边。 他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庭院中,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才缓缓回过神来。他转身回到屋内,想要找点东西平复心绪,却在路过沈君淮平日里处理公务的书房时,发现房门虚掩着,里面隐隐透着灯光。 魔尊走得匆忙,似乎忘了关门。 夏寻思犹豫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他知道自己不该窥探沈君淮的**,但刚才魔尊的话,还有他心中的种种疑惑,都驱使着他想要进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他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很大,布置得简洁而奢华。墙壁上挂着几幅古画,画的都是魔界的山川河流,透着一股苍凉而雄浑的气息。书桌后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和卷宗,大多是关于魔界历史、功法秘术以及三界战事的记载。 书桌上还摊放着一些文件,笔墨未干,显然是魔尊匆忙离去时留下的。夏询司的目光在书桌上扫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书桌最底层的一个抽屉上。那抽屉没有关严,露出了一角卷宗,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轻轻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叠卷宗,都是用玄色的封皮包裹着,看起来极为重要。而最上面的那一卷,封皮上赫然写着 “夏询” 两个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 “死” 字,触目惊心。 夏寻思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卷卷宗,缓缓打开。 卷宗里面是一些泛黄的纸张,上面记录着一个人的生平事迹,还有一些画像和手印。夏寻思的目光落在画像上,瞳孔骤然收缩。画像上的少年,与他有着七分相似的容貌,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只是气质更加温润,眼神中带着一丝天真与烂漫。 画像下方,写着少年的名字:夏询。 卷宗上详细记录了夏询的身世:他本是青云山掌门的关门弟子,天赋异禀,性格温和,深得师父与师兄的喜爱。六十年前,魔界入侵青云山,夏询为了保护师父,与魔尊拼死一战,最终力竭而亡,尸骨无存。卷宗上还记录了夏询的气息特征、修炼功法、甚至是他平日里的一些小习惯,每一条都与他极为相似,却又有着细微的差别。 夏询司继续往下看,看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寻夏询之魂,未果。偶遇夏寻思,气息相似,容貌相近,暂留之。” 看到这里,夏寻思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原来,他真的不是沈君淮要找的人。 魔尊要找的,是六十年前战死的青云山弟子夏询。而他,夏寻思,只是一个与夏询气息相似、容貌相近的陌生人。或许是因为他也出自青云山,修炼的也是青云门的功法,所以才会让魔尊产生了如此强烈的错觉。 那些所谓的 “相似”,那些被强行唤醒的 “记忆”,或许都只是沈君淮的一厢情愿。长安灯会上的少年,护城河边的拥抱,桂花树下的约定,都属于那个已经死去的夏询,而不是他夏询司。他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承载着魔尊六十年执念的替代品。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凉涌上心头。他愤怒魔尊的偏执与残忍,为了一个死去的人,不惜毁掉无数人的性命,将他这个无辜之人卷入这场纷争,让他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与痛苦。他悲凉自己的命运,竟然如此可笑,被人错认,被人当作替代品,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 而此刻,魔界的大殿之上,魔尊正烦躁地翻阅着手中的边境战报。边境的天界军队突然发动袭击,魔界损失惨重,急需他做出决策。可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战报上,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夏寻思刚才说的那句话:“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一直要寻找的那个人呢?”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念头驱散。不可能,夏寻思一定是他要找的人,一定是。他的判断从来没有错过,这一次也不会。等处理完边境的事情,他一定要好好跟夏寻思谈谈,让他彻底相信自己的身份。 就在这时,刚才去禀报的下人再次匆匆走进大殿,神色慌张,语气急促:“主上,不好了!书房里的卷宗被人动过了!尤其是那卷关于夏询先生的死档,被人翻开了!” “什么?” 魔尊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安。那卷死档是他最隐秘的心事,里面记录了他寻找夏询的所有过程,还有他发现夏寻思的经过。他一直将它藏在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是谁动了他的卷宗?难道是夏寻思?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如果夏询司看到了那卷卷宗,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 魔尊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处理公务,他猛地站起身,不顾手下的阻拦,大步向书房走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 他冲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书桌前的夏询司。夏寻思背对着他,手中拿着那卷死档,身体微微颤抖,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寻思…” 魔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要上前,却又停住了脚步。 夏寻思缓缓转过身,手中的卷宗掉落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他看着魔尊,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与彻骨的寒意,还有一丝深深的悲凉。“沈君淮,”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样子,“你要找的人,是夏询,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夏询。而我,是夏寻思,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魔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摇着头,眼中充满了慌乱与否认:“不,不是的!寻思,你听我解释,那只是……” “只是什么?” 夏寻思打断他的话,语气冰冷刺骨,“只是因为我的气息和他相似,容貌和他相近,你就把我当成了他的替代品?为了我这个替代品,你斩杀了我的师父,我的师兄,毁掉了我的家园,让我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与痛苦?” “不是的!我没有把你当成替代品!” 魔尊激动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夏寻思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我找了他五十年,我以为你就是他,我以为上天终于可怜我,让他回到了我身边!” “可怜你?” 夏寻思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让它落下,“那谁来可怜我?谁来可怜那些被你无辜杀害的人?魔尊,你的爱太自私,太残忍了!你所谓的执念,不过是你为自己的暴行找的借口!” 魔尊看着夏寻思眼中的泪水,看着他眼中的厌恶与憎恨,心中像是被千万把刀子同时刺穿,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要解释,想要告诉夏寻思,他对他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对夏询的执念,他是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了这个叫夏寻思的人。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低头,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卷宗,看到上面记录的关于夏询的一切,看到最后那行 “偶遇夏询司,气息相似,容貌相近,暂留之” 的小字。那一刻,所有的偏执与笃定,所有的爱恋与执念,都在瞬间崩塌了。 原来,他真的找错人了。 五年了,整整五年。他踏遍三界六道,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忍受了魔气侵蚀的痛苦,双手沾满了鲜血,背负了无数骂名,甚至不惜与整个正道为敌,为的就是找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可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找错了人。 他一直当作珍宝,当作救赎,当作活下去唯一希望的人,竟然只是一个与夏询相似的陌生人。 这个认知,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击垮了魔尊。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体内的魔气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黑色的魔气如同潮水般从他体内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书房。书架上的书籍被魔气掀飞,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桌椅板凳也被魔气摧毁,变成了一堆废墟。 “不…… 不可能!” 魔尊疯狂地嘶吼着,声音嘶哑而绝望,眼中布满了血丝,“我找了他五十年,怎么会找错?怎么会?!” 他的理智渐渐被疯狂吞噬,心中的愤怒、痛苦、绝望、不甘,交织在一起,化为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他猛地抬起手,一掌拍在旁边的墙壁上,坚固的墙壁瞬间被拍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碎石飞溅。 “啊 ——!” 他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疯狂与崩溃。多年的执念,多年的寻找,多年的付出,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他就像一个小丑,在一场自己编织的梦里,演了一场独角戏。 夏寻思看着眼前疯狂的魔尊,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解脱后的疲惫与悲凉。他转身,一步步向书房外走去,任由身后的魔气肆虐,任由魔尊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与魔尊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牵扯。他不是夏询,也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只是夏寻思,一个想要找回自己人生的普通人。 而书房内,魔尊还在疯狂地发泄着。他摧毁了书房里的一切,黑色的魔气越来越浓郁,几乎要将整个房间吞噬。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脸上满是泪水与狰狞,口中不停地嘶吼着:“夏询!阿珩!我找了你五十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魔尊终于耗尽了力气,瘫倒在地上。魔气渐渐散去,书房里一片狼藉。他躺在冰冷的碎石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泪水无声地滑落。 五十年的执念,如同一场大火,燃烧了他的一切,最终却只剩下灰烬。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救赎,却没想到,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 他不仅找错了人,还因为自己的偏执与疯狂,毁掉了一个无辜之人的人生,也毁掉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窗外,夜色渐浓,月光透过墙壁上的窟窿照进来,洒在魔尊苍白而绝望的脸上。他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悲凉。这场长达五年的寻找,最终以一场彻底的崩溃告终。相见事难别亦难。 第8章 魔尊的执念 夜色如墨,泼洒在巍峨的魔宫之上。殿宇间悬挂的玄色宫灯,燃着幽绿的火焰,将长长的影子拖在冰冷的白玉地面上,平添了几分阴森。夏寻思踏着沉重的步伐,穿过空旷的回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棉絮上,绵软无力,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实在放心不下。 自三日前沈君淮将自己关在这书房后,便再也没有出过门。魔宫上下人心惶惶,近侍们几次三番想进去探查,都被书房外弥漫的凛冽魔气逼退。那魔气并非平日里的霸道张扬,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死寂,仿佛内里藏着一颗正在逐渐冷却的心。 书房的门没有上锁,夏寻思轻轻一推,便 “吱呀” 一声开了。一股浓重的酒气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书架上的古籍散落一地,名贵的墨砚摔在墙角,碎裂成数片,墨汁染黑了大片地面。而那个执掌魔界、令三界闻风丧胆的沈君淮,此刻正蜷缩在书房中央的地毯上,一身玄色锦袍沾满了尘土与酒渍,凌乱不堪。他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平日里那双深邃锐利、能洞穿人心的眼眸,此刻却空洞无神,像是蒙尘的黑曜石,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若非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没了气息。 夏寻思走上前,蹲下身,目光落在苍渊毫无血色的脸上。这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此刻却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苦,平日里的威严与冷漠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脆弱。 “何苦呢?” 夏寻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么长时间了,换个人不行吗?三界之大,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要这般专情,苦了自己?” 面对夏询思的质问,苍渊依旧紧闭着双唇,没有丝毫回应,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着,紧紧攥着一块已经磨损得看不清纹路的玉佩,那是夏询当年送给她的信物。 夏寻思叹了口气,知道多说无益。他伸出手,想要将沈君淮从地上扶起来,带回他的寝殿休息。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沈君淮胳膊的那一刻,沈君淮突然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散乱的发丝滑落,露出那双空洞的眼眸。他看着夏寻思,眼神没有聚焦,像是透过他在看遥远的过去。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酒气,却又异常清晰:“夏寻思,你知道吗?我和他的相遇,是在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上。” 夏寻思的动作一顿,收回了手,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苍渊终于要说起那个藏在他心底多年的故事了。 那时候的沈君淮,还不叫沈君淮,叫阿蛮。 他没有姓氏,也没有像样的名字,阿蛮是村里的人随口叫的。那时候的他,还不是威震三界的魔尊,只是一个挣扎在底层的弱小平民,生活在南楚边境的一个偏远小村里。 村子依山而建,土地贫瘠,村民们大多靠打猎和采药为生,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而阿蛮的日子,比村里任何人都要苦。他是个孤儿,自小无父无母,被村里的一个老婆婆收养。可在他八岁那年,老婆婆也因病去世了,只留下他一个人,无依无靠。 没有了庇护,村里的一些顽劣孩童便开始欺负他。他们抢他好不容易采到的草药,撕毁他唯一的一件破旧衣裳,甚至将他推到泥坑里,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阿蛮性子倔强,从不肯求饶,每次都会拼尽全力反抗,可他年纪小,力气弱,每次反抗的结果,都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久而久之,阿蛮变得沉默寡言,也越发孤僻。他不再和村里的人来往,每天只是独自上山采药,换一点微薄的粮食勉强糊口。他的世界里,没有温暖,没有欢笑,只有无尽的寒冷与黑暗,就像常年笼罩在村口的雾气,挥之不去。 那时候的他,体内的魔族血脉还没有彻底觉醒,内力更是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为何与常人不同,只知道自己好像天生就带着一种不祥的气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嫌弃。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这样在孤独与困苦中度过,直到某天饿死在山里,或者被那些欺负他的人打死,像路边的野草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直到十五岁那年的春天,他遇到了夏询。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南楚的都城举办一年一度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人都赶去看热闹。阿蛮原本是不想去的,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怕被人欺负。可那天他采的草药格外多,想着都城的药铺给的价钱更高,便揣着草药,一路步行,花了三个时辰,赶到了都城。 都城果然和小村截然不同。宽阔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幌子随风飘扬,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街道上挤满了人,摩肩接踵,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阿蛮站在街角,有些不知所措。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几块未消的淤青,与周围光鲜亮丽的人群格格不入。路过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他,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嫌弃与鄙夷。 阿蛮低下头,攥紧了怀里的草药,只想快点卖了草药,早点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他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正规的药铺,将草药递了过去。药铺老板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草药,随意给了几个铜板,便挥手让他离开。阿蛮知道老板压了价,可他不敢反驳,只能小心翼翼地将铜板揣进怀里,紧紧攥着,转身走出了药铺。 就在他准备离开街道,找个偏僻的地方啃几口干硬的窝头时,突然被几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哪里来的小野种吗?怎么跑到都城来了?” 为首的公子哥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绫罗绸缎,脸上带着倨傲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戏谑。他身后跟着几个跟班,也都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阿蛮。 阿蛮认得他们,是邻村地主家的儿子,以前也经常欺负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阿蛮不想惹事,只想绕开他们离开。可那公子哥却不依不饶,伸手拦住了他:“想走?没那么容易!上次被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跑!” 说着,他身后的一个跟班便上前一步,伸手去抢阿蛮怀里的铜板。阿蛮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将怀里的铜板护得更紧了。这是他几天的口粮,不能被抢走。 “还敢躲?” 那跟班恼羞成怒,抬手就朝着阿蛮的脸上扇去。 阿蛮闭上眼,做好了挨打的准备。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睁开眼,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挡在了他的面前,抬手抓住了那个跟班的手腕。 少年看起来和阿蛮年纪相仿,眉目清秀,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明亮得像春日里的湖水,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的气质温润如玉,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就像一株遗世独立的白莲。 “这位兄台,何必对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动手动脚?” 少年的声音清澈悦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跟班被抓住手腕,动弹不得,脸上露出了恼怒的神色:“你是谁?少管闲事!” 为首的公子哥也打量着少年,见他穿着普通的长衫,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便嚣张地说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管本公子的事?识相的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少年微微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但语气依旧温和:“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已然退让,你们为何还要咄咄逼人?以多欺少,以强凌弱,岂是君子所为?” “君子?” 为首的公子哥嗤笑一声,“本公子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给我上,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都打一顿!” 话音刚落,几个跟班便一拥而上,朝着少年和阿蛮扑了过来。阿蛮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要挡在少年面前。他知道,少年是为了帮他才惹上麻烦的,他不能让少年受伤。 可少年却轻轻推开了他,身形灵巧地避开了第一个跟班的拳头,然后反手一掌,看似轻柔,却带着一股巧妙的力道,将那个跟班推倒在地。紧接着,他又侧身躲过另一个跟班的攻击,抬脚绊倒了对方。 少年的动作不快,也没有什么凌厉的招式,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攻击,并且轻易地制服对方。不过片刻功夫,几个跟班就都被打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为首的公子哥见状,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竟然这么能打。他色厉内荏地瞪着少年:“你…… 你等着!我回家叫人来收拾你!” 说完,他便带着跟班们狼狈地逃走了。 街道上的人群见状,也都纷纷散去,只是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赏。 阿蛮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背影,有些愣神。长这么大,除了收养他的老婆婆,从来没有人这样保护过他。 少年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走到阿蛮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只是有些受惊,并没有受伤,便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阿蛮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少和人交流,一时间竟忘了如何表达感谢。 少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温和地笑了笑:“我叫夏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阿…… 阿蛮。” 阿蛮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蛮?” 夏询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好名字,简单又好记。”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嫌弃阿蛮的穿着和模样,眼神里满是真诚的温和,让阿蛮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刚才那些人,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夏询问道。 阿蛮低下头,轻轻 “嗯” 了一声。 夏询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一味地忍让,也不要硬拼,要学会保护自己。如果实在不行,就找大人帮忙。” 阿蛮抬起头,看向夏寻。阳光洒在夏询的脸上,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他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温暖而明亮。那一刻,阿蛮觉得,夏询就像一束突如其来的阳光,硬生生照进了他灰暗无光的人生,驱散了所有的寒冷与黑暗。 “饿了吧?” 夏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阿蛮面前,“这是我刚买的桂花糕,你尝尝。” 阿蛮看着那个油纸包,又看了看夏询,犹豫着没有接。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也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 “拿着吧,我买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 夏询将油纸包塞进阿蛮手里,笑容依旧温和。 油纸包带着温热的触感,还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阿蛮捏着油纸包,手指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洁白如雪的桂花糕,看起来就很好吃。 他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桂花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甜而不腻,软糯可口。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他吃得很认真,小口小口地咀嚼着,生怕浪费了一丝一毫。夏询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没有丝毫催促。 吃完桂花糕,阿蛮将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他抬起头,看向夏询,眼神里带着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谢谢你。” “不用谢。” 夏询笑了笑,“相逢即是有缘。对了,你是来都城卖草药的吗?” 阿蛮点了点头:“嗯。” “那你卖完草药,要去哪里?” 夏询又问。 “不知道。” 阿蛮低下头,声音有些低落,“可能…… 可能回村里吧。” 他不想回村里,那里有欺负他的人,有冰冷的回忆。可他除了村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夏询看出了他的为难,想了想,说道:“我家就在都城外的青竹坞,那里风景很好,也很安静。如果你暂时没有地方去,可以先跟我回去住几天,就当是散心了。” 阿蛮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夏询。他没想到,夏询会邀请他去家里住。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而夏询看起来温文尔雅,想必家境不错,怎么会愿意让他这样的人去家里? “我…… 我这样的人,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阿蛮犹豫着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卑。 “怎么会?” 夏询笑着摇了摇头,“我家就我和师父两个人,房子很大,多你一个也不多。而且,我看你性子沉稳,正好可以和我做个伴。” 夏询的师父是青云宗上上个宗主,平日里潜心治学,很少管外面的事。夏询自小跟着师父长大,性子温和,心地善良,见阿蛮孤苦伶仃,便心生怜悯,想要帮他一把。 阿蛮看着夏询真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好的,谢谢你。” 就这样,阿蛮跟着夏询去了青竹坞。 青竹坞果然如夏询所说,风景秀丽。那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坞内种满了青竹,微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清幽雅致。夏询的家是一座小小的院落,院子里种着几株桃花,几盆兰花,收拾得干净整洁。 夏询的师父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容清癯,眼神睿智。他见夏询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并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便让夏询安排阿蛮住下。 阿蛮就这样在青竹坞住了下来。 夏询待他极好,不仅给了他干净的衣裳,还让他和自己一起读书识字。阿蛮从来没有读过书,一开始很吃力,很多字都不认识,夏询便耐心地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讲解,从不厌其烦。 闲暇的时候,夏询会带着阿蛮去坞外的山上采药,去河边钓鱼,去附近的小镇上赶集。他会给阿蛮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会带他吃镇上的特色小吃,会跟他讲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阿蛮以前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那个偏远的小村和山上的草药。而夏询,却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但有一次出门采药,阿蛮踩到一个坑,别怕,我这就想办法救你上来!” 夏询的声音沉稳有力,像是一剂定心丸,让阿蛮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夏询在陷阱边来回踱步,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四周。他看到不远处有几棵粗壮的藤蔓,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费力地将藤蔓扯断,又找来几块结实的石头压在藤蔓一端,确保固定好后,才将藤蔓的另一端缓缓垂进陷阱里。 “阿蛮,抓住藤蔓,我拉你上来!” 夏询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藤蔓,手臂因用力而青筋凸起。 阿蛮连忙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冰凉粗糙的藤蔓。他能感觉到夏询的力量透过藤蔓传递过来,沉稳而坚定。他双脚蹬着陷阱壁,一点点向上攀爬,夏询则在上面奋力拉扯,嘴里还不断鼓励着他:“再加吧劲,快到了,我拉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终于,在两人的合力之下,阿蛮被拉了上来。刚一落地,他就被夏询紧紧抱住了。夏询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墨香,让阿蛮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询拍着他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突然,他不小心拉掉了夏询衣角,露出了他胸前的曼陀罗花纹,沈君淮瞬间脸红,夏询看他这个样子开怀大笑。那一刻,阿蛮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报答夏询的恩情,永远守护在他身边,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阿蛮在青竹坞住了一年多。在夏询的陪伴和教导下,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自卑怯懦,渐渐变得开朗起来,也认识了不少字,懂得了很多道理。他体内的内力虽然依旧微弱,但在夏询偶尔传授的一些基础心法的引导下,也有了一丝微弱的增长。 他以为,这样平静而温暖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会一直留在夏询身边,陪他读书,陪他采药,陪他看遍世间风景。可他没想到,命运的齿轮,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朝着残酷的方向转动。 那是一个深秋的黄昏,天空阴沉得厉害,乌云密布,像是随时都会降下暴雨。阿蛮和夏询像往常一样,从镇上赶集回来,正沿着山间小路往青竹坞走。 小路两旁的树木早已褪去了翠绿的衣裳,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泣。落叶铺满了整条小路,踩在上面,发出 “沙沙” 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黄昏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两人走到一处狭窄的山坳时,突然从周围的树林里窜出十几个黑衣人。他们个个蒙面,手持利刃,眼神冰冷,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一下子就将阿蛮和夏询围了起来。 阿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将夏询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他能感觉到,这些人的武功很高,远非他和夏询所能匹敌。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夏询从阿蛮身后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神色,但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恐怕是冲他们来的。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其余的黑衣人立刻会意,挥舞着利刃,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阿蛮立刻拔出腰间的短剑 —— 那是夏询送给她的防身武器,迎了上去。他的武功不高,只能凭借着灵活的身形,勉强躲避着黑衣人的攻击。可黑衣人实在太多,攻势又太过凌厉,没过多久,阿蛮就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也被划开了几道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阿蛮,夏询的武功比阿蛮稍高一些,折扇在他手中,化作了凌厉的武器,逼退了几个黑衣人。可他毕竟是文人出身,实战经验不足,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黑衣人,很快也陷入了困境。 一个黑衣人抓住了夏询的破绽,手持长刀,朝着他的后背狠狠劈了下去。 “小心!” 阿蛮瞳孔骤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想冲过去挡住这一击,可他被两个黑衣人缠住,根本抽不开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阿蛮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锋利的长刀,朝着夏询的后背劈去,而夏询却因为正在抵挡身前的攻击,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用自己的胸膛,挡在了阿蛮的面前。 “噗嗤 ——” 长刀狠狠刺入了夏询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阿蛮一脸。 阿蛮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胸前插着长刀的夏询,看着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缓缓倒下的身影,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 “夏…… 夏询……” 阿蛮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他想要爬过去抱住夏询,却被黑衣人死死按住。 夏询躺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阿蛮,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不舍与牵挂。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微弱的气音,最终,他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也缓缓闭上了。 “不 ——!” 阿蛮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就在夏询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阿蛮体内的魔族血脉,突然彻底觉醒了。一股强大到令人恐惧的力量,从他的体内爆发出来,黑色的魔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山坳,将周围的黑衣人都震飞出去。 阿蛮缓缓站起身,他的眼眸变成了深邃的墨黑色,瞳孔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身上散发着凛冽的、毁灭性的魔气。他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阿蛮,而是觉醒了魔族血脉的沈君淮。 他一步步走向那些黑衣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上。那些黑衣人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气息,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魔气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 沈君淮伸出手,一股黑色的魔气缠绕住为首的黑衣人,将他缓缓举到空中。“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 为首的黑衣人吓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君淮眼神一厉,魔气瞬间收紧。只听 “咔嚓” 一声,为首的黑衣人便被魔气绞杀成了肉泥。 其余的黑衣人见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求饶。可沈君淮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黑色的魔气如同潮水般涌去,将他们一个个吞噬殆尽,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山坳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沈君淮和躺在地上的夏询。 沈君淮缓缓走到夏询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夏询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却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了。 “啊询…… 啊询……” 苍渊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沙哑而绝望。泪水混合着鲜血,从他的脸上滑落,滴落在夏询冰冷的脸颊上。 “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沈君淮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你说过要带我看遍世间风景,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我还没有报答你,我还没有保护好你,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再强一点,如果我能早点觉醒力量,你就不会死了……” 他抱着夏询,在山坳里坐了一夜。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因为他的心,早已在夏询倒下的那一刻,彻底冻结了。 第二天,雨停了。沈君淮抱着夏询,回到了青竹坞。夏询的师父看着死去的徒弟,悲痛欲绝,却也无能为力。 沈君淮将夏询辞安葬在了青竹坞的后山,那里有一片桃花林,是夏询最喜欢的地方。他亲手为夏询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刻着 “吾妻夏询之墓” 六个字。 安葬好夏询后,沈君淮离开了青竹坞。他知道,夏询的死,绝不会是意外。那些黑衣人,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他要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他要查出幕后真凶,为夏询报仇雪恨。 从那以后,世间再也没有那个软弱可欺的阿蛮,只有一个一心复仇、冷酷无情的沈君淮。他踏入魔界,凭借着觉醒的强大血脉和过人的智谋,一路披荆斩棘,杀尽了所有阻挡他的人,最终登上了魔尊之位,一统魔界。 他查遍了三界,终于查出,当年那些黑衣人,是由天界的一位上仙指使。那位上仙察觉到了他体内的魔族血脉,认为他日后会成为三界的祸患,便想在他羽翼未丰之时,将他除之而后快。可他们没想到,夏询会为了保护他,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沈君淮震怒之下,率领魔界大军,直逼天界。那场战争,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最终,沈君淮亲手斩杀了那位上仙,为夏询报了仇。 可报仇之后,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快乐。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夏询,想起那个在繁华街道上对他微笑的少年,想起那个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身影。那份思念,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夏询的转世。他动用了魔界的所有力量,翻阅了无数古籍,甚至不惜耗费自己的修为,以魔界气运为代价,占卜夏询的轮回之地。可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夏询的踪迹。 有人说,夏询是至善之人,死后魂魄升入了仙界,位列仙班,不再入轮回。也有人说,夏询为了保护他,耗尽了魂魄,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沈君淮不愿意相信。他坚信,夏询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他一定能找到他。 这一等,就是三百年。 三百年间,他执掌魔界,威震三界,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他的世界,自从夏询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再次陷入了黑暗,而这一次的黑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都要漫长。 他将夏询当年送给他的玉佩,一直带在身边,日夜把玩。玉佩已经被他摩挲得光滑温润,上面的纹路虽然模糊,却承载着他对夏询所有的思念与执念。 夏寻思静静地听着,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魔尊,竟然有着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他终于明白,苍渊的专情,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入骨髓的执念,是跨越了三百年时光的深情。 书房里的月光,依旧微弱而清冷。苍渊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眼角却缓缓滑落两行清泪。 “他就像一束阳光,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 苍渊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与思念,“可这束阳光,却为了我,彻底熄灭了。” “我找了他三百年,整整三百年。”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夏寻思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以为,只要我变得足够强,只要我掌控了三界,就一定能找到他。可我错了,我再强,也留不住他,也找不到他。” 夏寻思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但有莫名的心痛,他想安慰他,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能做的,只有静静地陪着他,听他倾诉这段尘封了三百年的往事。 “夏寻思,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已经不在了?” 沈君淮转过头,看向夏寻思,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无助,“你说,我是不是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夏寻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既不想打破沈君淮最后的希望,也不想欺骗他。 沈君淮见他不说话,自嘲地笑了笑:“也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你又怎么会知道?”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头埋进手臂里,肩膀微微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呜咽声。那声音,不再是魔尊的威严,也不是强者的孤傲,而是一个失去了挚爱、陷入无尽痛苦的人的悲鸣。 夏寻思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照亮了书房里的狼藉,也照亮了沈君淮蜷缩的身影。 夜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夏寻思看着窗外深邃的夜空,心里感慨万千。他终于明白,有些感情,一旦生根发芽,便会刻骨铭心,哪怕跨越三百年的时光,哪怕经历生死的阻隔,也绝不会轻易消散。 夜色渐深,魔宫依旧寂静。书房里,苍渊的呜咽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是累极了,终于睡着了。在梦里,他或许会回到三百年前的那个繁华街道,再次遇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再次感受到那份久违的温暖与光明。 而那份跨越了三百年的深情与执念,也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继续陪伴着他,直到找到那个他用尽一生也要寻找的人。 第10章 宴会舞 魔殿的庆典钟声,在魔域永恒的阴霾中回荡了三日,终于在正日清晨撞响了最雄浑的一音。那钟声穿透厚重的云层,震得空气都微微颤抖,将连日来的死寂彻底打破,也将蜷缩在偏殿床榻上的夏寻思,从无边无际的沉沦中惊醒。 丹田被毁,内丹碎裂,内力散尽。自那日沈君淮毫不留情地废去他一身修为后,夏寻思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曾经的青云宗弟子,意气风发,御剑飞行,心怀守护苍生之志,如今却只能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的床榻上,连翻身的力气都要积攒许久。 他的眼神早已没了往日的灵动与倔强,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往日里哪怕被囚禁,也从未熄灭的逃离之火,被绝望的冰水浇得连灰烬都不剩。他不再起身,不再主动进食,甚至连魔兵送来的水,也只是在渴到极致时,才会麻木地喝上两口。脸颊迅速消瘦下去,原本白皙的皮肤失去了光泽,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如同被霜打过的枯草,毫无生气。 他不再去想青云宗的师父,不再去想那些视他如亲兄的师弟师妹,甚至连对沈君淮的恨意,都变得麻木。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依仗与希望,连恨都成了一种奢侈的情绪。他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殿顶的横梁,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仿佛这样就能彻底遗忘自己还活着的事实,遗忘这令人窒息的囚禁与屈辱。 魔尊沈君淮,自那日毁了他的丹田后,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这座偏殿。他似乎彻底将夏寻思遗忘了,就像丢弃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这座偏殿,本就是魔域最偏僻的角落,如今更是成了被世界抛弃的孤岛。偶尔有魔兵来送食物和水,也只是将东西放在案几上,便匆匆离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仿佛多看夏寻思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夏寻思对此毫不在意。他巴不得被所有人遗忘,巴不得就这样在床榻上耗尽最后一丝生机,彻底解脱。 庆典正日的清晨,偏殿的门被猛地推开,打破了连日来的死寂。 夏寻思微微动了动眼珠,却没有起身。他以为又是来送食物的魔兵,可这次进来的,却是几个穿着华丽宫装、面带倨傲的侍女。她们是沈君淮后宫妃子身边的人,平日里养尊处优,眼高于顶,从未正眼看过夏寻思这个 “阶下囚”。 “夏公子,魔尊有令,今日魔殿庆典,所有宫中人都必须参加,你也不例外。” 为首的侍女语气冰冷,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快些起来,随我们去梳洗打扮,莫要让魔尊和各位娘娘久等。” 夏寻思没有理会,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现在只想躺着,只想远离一切喧嚣,远离魔域的一切。 那侍女见状,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个侍女便上前,粗鲁地将夏寻思从床榻上拽了起来。失去内力与内丹的支撑,夏寻思的身体虚弱得不堪一击,被她们这么一拽,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般,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喉咙里溢出一声沙哑的呻吟。 “你们干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多的却是麻木的抗拒。 “干什么?自然是带你去梳洗。” 为首的侍女冷笑一声,眼神在他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魔尊说了,今日庆典,所有人都要打扮得光鲜亮丽,你这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若是冲撞了魔尊和各位娘娘,有你好果子吃!” 夏寻思还想反抗,可身体的虚弱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这些侍女摆布。她们将他拖拽到浴室,粗鲁地褪去他身上破旧的囚衣 —— 那是他被掳来魔域后,一直穿着的衣服,早已沾满了尘土与污渍,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温热的水被倒进巨大的浴桶,侍女们将他推了进去,动作粗鲁地搓洗着他的身体,力道之大,像是在搓洗一件脏衣服,让他浑身都泛起了红痕。夏寻思闭着眼,麻木地承受着这一切,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他的心早已死了,身体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随后,她们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华丽服饰 —— 那是一件月白色的锦袍,上面绣着银色的暗纹,边缘缀着细碎的珍珠,腰间配有一条黑色的玉带,一看便价值不菲。这显然是按照沈君淮的喜好准备的,月白色,正是那位逝去故人最爱的颜色。 夏寻思看着那件锦袍,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原来,就算他成了废人,就算沈君淮早已知晓他不是那个人,也依旧要将他打扮成那个人的影子,供他观赏,供他把玩。 侍女们不由分说地将锦袍套在他身上,又为他梳理了长发 —— 他的头发早已长了许多,杂乱地披散在肩头,侍女们用一根银色的玉簪将他的头发束起,又拿出脂粉,想要涂抹在他苍白的脸上。 “不必了。” 夏寻思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抗拒。他就算再落魄,再麻木,也不想用脂粉来掩盖自己的狼狈,那会让他觉得更加屈辱。 为首的侍女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给你脸了?魔尊说了,今日必须打扮得体面些,你若是不听话,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她便要强行将脂粉涂抹在夏寻思脸上。夏寻思微微偏头,避开了她的手,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我这样,已经很好了。” 或许是他眼中的死寂太过骇人,那侍女愣了一下,竟真的停下了动作。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夏寻思,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被嫉妒取代。 不得不说,夏寻思的容貌本就极为出挑。他是青云宗公认的美男子,眉目清俊,鼻梁高挺,唇形优美,哪怕此刻脸色苍白,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茬,眼神死寂,也依旧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破碎感,配上这件月白色的锦袍,更显得清雅脱俗,如同误入魔域的仙人。 “走吧。” 为首的侍女压下心中的嫉妒,语气冰冷地说道。 夏寻思被她们簇拥着,一步步走出偏殿,朝着魔殿的方向走去。 魔域的庆典,远比夏寻思想象中还要奢靡。街道两旁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灯笼上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魔域。魔兵们穿着崭新的铠甲,整齐地排列在街道两侧,脸上带着肃穆的神情。来往的魔族们都穿着华丽的服饰,脸上洋溢着节日的欢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与烤肉的香气。 这一切的繁华与热闹,都与夏寻思格格不入。他像一个局外人,被裹挟在人群中,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着权力与压迫的魔殿。他的眼神依旧空洞,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无睹,只是机械地跟着侍女们的脚步前行。他能感受到周围魔族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轻蔑,有贪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这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却只能麻木地承受着。 魔殿之内,更是奢华得令人咋舌。巨大的殿顶悬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照亮得如同白昼。殿内的梁柱上缠绕着金色的绸缎,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殿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宝座,上面坐着的,正是魔尊沈君淮。 他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只是锦袍上绣着金色的龙纹,更显威严与尊贵。他的墨发用一根金色的玉簪束起,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冷冽,眼神平静地扫过殿内的众人,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他眼。 宝座下方,两侧依次排列着桌椅,坐着的是沈君淮的后宫妃子们。她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妆容精致,穿着华丽的宫装,身上佩戴着琳琅满目的珠宝,争奇斗艳,试图吸引沈君淮的注意。她们的目光在殿内流转,带着骄傲与挑剔,仿佛自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存在。 夏寻思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妃子们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便闪过一丝嫉妒与敌意。她们大多知道夏寻思的存在,知道他是沈君淮掳回来的阶下囚,是个男子,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容貌普通、毫无背景的人,可今日一见,才发现他竟生得如此绝色。哪怕他脸色苍白,眼神死寂,那份清雅脱俗的容貌,也依旧让她们感到了威胁。 在魔域,男子的容貌出众,有时也是一种原罪。尤其是在沈君淮的后宫,这些妃子们早已习惯了独占魔尊的目光,如今突然出现一个比她们还要耀眼的男子,自然会引起她们的嫉妒与不满。 “哟,这不是夏公子吗?” 坐在左侧第一位的华妃率先开口,她穿着一身紫色的宫装,头戴凤钗,妆容艳丽,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没想到夏公子打扮起来,竟这般好看,真是让我们这些姐妹都自愧不如啊。” 华妃是沈君淮后宫中最受宠爱的妃子之一,出身魔族贵族,性子骄纵跋扈,平日里最喜欢争风吃醋。她早就看夏寻思不顺眼了,觉得这个男子占据了魔尊太多的 “关注”—— 哪怕那份关注只是源于一张相似的脸,也让她心生嫉妒。今日见夏寻思打扮得如此出众,更是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他踩在脚下。 其他的妃子们也纷纷附和,语气中充满了嫉妒与嘲讽。 “是啊,夏公子这般容貌,若是生为女子,恐怕早就宠冠后宫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夏公子只是一个阶下囚,凭什么穿得这么华丽,还来参加我们魔域的庆典?” “我看啊,是魔尊对他另有心思吧?不然怎么会特意让他打扮得这么漂亮来参加庆典?” “一个男子,长得这般妖里妖气的,真是不知廉耻!”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在夏寻思的心上。他是男子,是青云宗的弟子,向来以正道自居,如今却被一群魔族妃子这般羞辱,心中的屈辱与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可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眸,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化为更深的麻木与绝望。 他知道,在这里,他没有反驳的资格,没有生气的权利。他只是一个阶下囚,一个废人,只能任由别人羞辱。 沈君淮坐在宝座上,目光淡淡地扫过夏寻思,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当他看到夏寻思垂下眼眸、默默承受羞辱的模样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玩味,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理会妃子们的议论,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而冷漠。 “好了,庆典开始吧。” 沈君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瞬间压下了殿内的所有议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殿外传来了悠扬的乐声,庆典正式开始。魔兵们献上了精彩的武艺表演,刀光剑影,魔气纵横,引得殿内众人阵阵喝彩。魔族的舞姬们跳起了妖娆的舞蹈,她们穿着暴露的舞衣,扭动着曼妙的身姿,眼神妩媚,舞姿奔放,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殿内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妃子们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沈君淮的注意。有的为他斟酒,有的为他布菜,有的则趁着乐声响起,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沈君淮偶尔会点头示意,却始终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依旧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他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只是在敷衍着这场属于他的庆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华妃忽然站起身,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容,对着沈君淮福了一礼:“魔尊,今日庆典如此热闹,姐妹们也都多才多艺,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舞蹈,给魔尊助兴如何?” 沈君淮抬了抬眼皮,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兴趣。他在魔域待了数万年,早已厌倦了单调的庆典,此刻华妃的提议,倒是让他觉得有了一丝趣味。“哦?爱妃想怎么比?” “很简单。” 华妃笑着说道,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夏寻思,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我们姐妹几个,还有这位夏公子,都上台跳一支舞,由魔尊评判,谁跳得最好看,魔尊晚上便去谁的寝宫。若是跳得不好看,便罚仗刑四十,不知魔尊意下如何?” 她的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其他的妃子们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她们大多精通舞蹈,尤其是魔族的舞蹈,更是跳得炉火纯青,自信能够赢得这场比试。而夏寻思一个来自仙门的男子,还是个阶下囚,想必根本不会跳魔族的舞蹈,甚至可能连跳舞都不会。到时候不仅能让他出丑,还能让他受罚,真是一举两得。既能打压这个潜在的 “情敌”,又能在魔尊面前表现自己,何乐而不为? 有些妃子心中虽然觉得让一个男子和她们一起比舞蹈,有些不妥,但一想到能看到夏寻思受辱,便也纷纷附和起来。 “华妃娘娘这个主意好!既热闹,又能给魔尊助兴!” “是啊,我们姐妹都好久没有一起跳舞给魔尊看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夏公子既然来了,自然也该参与进来,不然岂不是太扫兴了?” 沈君淮的目光落在夏寻思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喜欢看夏寻思这副无助又倔强的样子,哪怕他已经成了废人,也依旧能勾起他的征服欲。让一个仙门弟子、一个男子,在他的庆典上跳舞,还要和他的妃子们比试,这本身就充满了羞辱意味。而夏寻思的反应,更是让他期待。 “夏公子,你觉得如何?” 沈君淮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像是在捉弄一个有趣的玩具。 夏寻思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了冰窖。他抬起头,对上沈君淮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抗拒。跳舞?他一个男子,一个仙门弟子,从未学过跳舞,更何况是魔族的舞蹈?这分明是华妃等人故意针对他,想要羞辱他。而沈君淮,不仅不阻止,反而还乐见其成,甚至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我…… 我不会跳舞。” 夏寻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他不想跳舞,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更不想承受那残酷的惩罚。仗刑四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没有内力的保护,没有内丹的滋养,他的身体虚弱得不堪一击,四十杖下去,恐怕会直接被打死。 “不会跳舞?” 华妃立刻接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夏公子这般绝色,怎么会不会跳舞?莫不是故意推辞,不想给魔尊助兴?” “是啊,夏公子,既然来了庆典,便该好好表现才是,怎能扫了魔尊的兴致?” “我看他就是怕跳得不好,受到惩罚,所以才故意说不会。” “一个男子,连跳舞都不会,真是废物一个!” 妃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着夏寻思,语气中充满了恶意。她们的声音尖锐而刻薄,像一把把刀子,不断地切割着夏寻思的尊严。 夏寻思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与屈辱。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嘴唇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他看向沈君淮,眼中带着一丝最后的希冀,希望他能念在往日的 “情分”—— 哪怕那份情分只是源于一张相似的脸,能放他一马。 沈君淮看着夏寻思慌乱而绝望的模样,眼中的兴趣更浓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的就是看到夏寻思彻底屈服在他的脚下,毫无反抗之力。 “既然爱妃们都这么说了,夏公子,你便试试吧。” 沈君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是真的不会,本魔尊或许还能从轻发落。但若是故意推辞,后果自负。” 从轻发落?夏寻思心中冷笑。他太了解沈君淮了,这个男人冷酷无情,偏执霸道,所谓的从轻发落,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罢了。 他知道,自己今日是躲不过去了。这些妃子们摆明了是要针对他,沈君淮也根本不会为他做主,等待他的,注定是一场羞辱与惩罚。 “魔尊,我“我不会跳舞。” 夏寻思的声音沙哑却平静,没有丝毫颤抖,“但既然是魔尊与各位娘娘的意思,我遵旨便是。” 他的平静让华妃等人愣了一下,她们本以为会看到他惊慌失措、苦苦哀求的模样,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淡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华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被更深的恶意取代:“既然夏公子识趣,那便快些登台吧,莫要扫了魔尊的兴。” 沈君淮看着夏寻思平静的模样,眼中的玩味更浓了。他本以为这个曾经桀骜的仙门弟子会激烈反抗,却没想到他竟如此顺从,这份顺从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冷漠,让他莫名地有些不悦。 乐声再次响起,急促而妖娆,充满了魔族的风情。华妃第一个走上舞池,她的舞姿确实出众,扭腰摆胯间带着独有的奔放与妩媚,裙摆翻飞如烈火,引得满堂喝彩。沈君淮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接着,丽妃、淑妃等人依次登台,各有各的风采。有的舞姿刚劲,带着魔气的凌厉;有的灵动娇俏,惹人怜爱。她们跳得得心应手,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节拍上,眼神时不时瞟向宝座,渴望得到沈君淮的青睐。 终于,轮到了夏寻思。 他缓步走上舞池,步伐平稳,没有丝毫慌乱。满殿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嘲讽,有看戏,有怜悯,可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乐声响起,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是不想动,而是真的不会。他是青云宗的弟子,自幼修习剑术,每日打坐练功,从未沾染过舞蹈分毫。魔族的舞蹈奔放妖娆,与他所学的仙门道义格格不入,他甚至连基本的节拍都抓不住。 他尝试着挪动脚步,动作笨拙而僵硬,完全跟不上乐声的节奏。他没有模仿之前舞姬的动作,只是随意地抬手、迈步,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在舞池中央显得格外可笑。 “哈哈哈,这也叫跳舞?” “简直是侮辱我们魔族的舞蹈!” “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装模作样!” 妃子们的嘲笑声此起彼伏,像尖锐的刀子,刮过他的耳膜。可夏寻思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那些嘲讽与他无关。他知道,反抗无用,哀求无用,唯有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承受该有的惩罚。 乐声终于停了。 夏寻思站在原地,浑身是汗,头发散乱了几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模样狼狈不堪。可他依旧挺直着脊背,没有低头,没有求饶,只是平静地看着沈君淮,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魔尊,您看他跳的什么东西!” 华妃立刻上前,语气不满,“简直是扫了我们的兴致,必须严惩!” “是啊魔尊,说好的罚仗刑四十,可不能食言!” 其他妃子也纷纷附和,眼神里满是期待。 沈君淮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夏寻思身上,他的平静像一根刺,扎得他有些不舒服。他本想看到他崩溃的模样,却没想到他竟如此隐忍。“既然约定好了,便照办。” 沈君淮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怜悯,“来人,将夏公子拖下去,重打四十杖。” “是!” 两名身材高大的魔兵立刻上前,粗鲁地架住夏寻思的胳膊。 夏寻思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被他们拖拽着往外走。他的双脚在地上拖行,锦袍被磨破,皮肤蹭到冰冷的地面,传来一阵刺痛,可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 殿外的空地上,刑具早已备好。一根粗壮的木杖,泛着暗沉的光泽,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魔兵将夏寻思按在刑架上,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和双腿,让他无法动弹。 “啪!”第一杖狠狠落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背上。 没有内力的保护,没有内丹的滋养,木杖的力道直接穿透衣物,作用在皮肉上。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背上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疼得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衫,顺着脸颊滑落,可他依旧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被咬得泛起了血丝。 他早知道会是这样。从答应参加比试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承受惩罚的准备。疼痛是必然的,屈辱也是必然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这些人看到他的脆弱。 “啪!啪!啪!” 木杖一下接一下地落下,力道越来越重,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和他压抑的颤抖。他的锦袍很快被打破,露出了苍白的皮肤,皮肤迅速红肿起来,随即渗出细密的血珠,将破损的衣料染成暗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骨头都在隐隐作痛,仿佛要被打断一般。每一次击打,都让他眼前发黑,意识渐渐模糊,可他依旧凭借着一股执念,死死支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他不想在这些人面前示弱,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身体的承受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当第三十杖落下时,他只觉得背上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哼,废物一个。” 负责行刑的魔兵冷哼一声,见他晕了过去,便停下了手,转身离开了。 没有人来管他,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的空地上。庆典的乐声和欢笑声还在继续,透过厚重的宫墙传来,显得格外刺耳。夜色渐渐降临,幽蓝色的火焰在远处燃烧,照亮了一片朦胧的光影,也照亮了他背上不断渗血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夏寻思缓缓睁开了眼睛。 背上的疼痛依旧剧烈,让他忍不住倒抽冷气。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一动,便疼得浑身抽搐,差点再次晕过去。他用手臂撑着地面,一点点地挪动身体,每移动一寸,都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地面冰冷刺骨,蹭着他背上的伤口,带来双重的疼痛。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混合着地上的尘土,狼狈不堪。他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他,他只能靠自己。从被掳来魔域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从魔殿到他的偏殿,平日里并不算远的路程,此刻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他几次差点摔倒,都凭着一股执念撑了下来。他的手心被地面磨破,渗出了血珠,与地上的尘土混合在一起,结成了硬块。 终于,他看到了偏殿的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踉跄着走了进去,随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殿内一片漆黑,冰冷而寂静。夏寻思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是在自己的囚室里,没有嘲讽,没有疼痛,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彻底包裹。而那份深入骨髓的平静下,是未曾熄灭的、对自由的微弱执念,支撑着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艰难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