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后宫皆绝色》 第一百三十七章 身世 回到温暖的内室,素弦和拂冬悄无声息地奉上热茶与点心后,便识趣地退至外间候着。 怜舟沅宁扶着阿玖在软榻上坐下,又为他掖好腿上的薄毯。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依赖地靠着她,反而微微蜷缩着身子,双手无意识地绞着毯子边缘,方才在外面强装的镇定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惶恐的不安。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陛下,臣侍这些年,一直有些事瞒着您……”阿玖微微抬起头,却又很快无措地低下,“若臣侍今日说了,您能不能不恼臣侍。” 怜舟沅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已猜到七八分。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将他那双因用力绞紧而指节泛白的手轻轻握住,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朕在你心里,便是那般不容人、会随意恼了你的人吗?”她的声音放得极缓,“无论何事,你说与朕听。天大的事,有朕在。” 掌心的温暖和话语中的坚定,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阿玖被恐惧笼罩的心底。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了十数年的沉重尽数吐出,却又被那无形的巨石堵得胸口发疼。 “臣侍曾经同陛下说过……臣侍的父亲……臣侍的父亲曾经为一个负心薄幸的女子所抛弃,因此凄苦一生,那个女人……” 阿玖闷闷咳了两声,但是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冷静,“抛弃臣侍父亲的人,正是桑南女王……明青璃。” 只是说完这句话,阿玖的呼吸便变得急促起来。 “好了好了,若是回忆会难受的话,便不说了。”怜舟沅宁急忙给他递来了温热的茶水润润嗓子。 “不妨事……”阿玖固执地摇了摇头,仿佛不将这颗埋在心底多年的毒刺彻底拔出,他便永远无法真正喘息。 他借着怜舟沅宁的手,勉强咽下一口温水,润了润火烧火燎的喉咙,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疼。 “臣侍身上……流着她一半的血……这是臣侍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的耻辱。”他空洞的眸子茫然地睁着,里面没有焦距,只有深不见底的痛苦,“爹爹临终前,攥着臣侍的手,烧得糊涂了,还在喃喃问她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他到最后,念着的还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他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身体微微发抖,旧日的伤痛与对生母的怨恨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 “臣侍恨她!恨她明明有了夫君,有了家室,为何还要来招惹爹爹!恨她明知爹爹有了身孕,却能那般绝情地一走了之!恨她让爹爹从云端跌落泥淖,熬干了心血,最后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恨意,却又在下一秒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 怜舟沅宁连忙将他揽住,掌心贴在他单薄的背脊上,一下下顺着。 “她毁了我爹爹的一生……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阿玖伏在她怀中,哽咽着,最终所有的恨意都化作了无助的哭泣,“陛下……臣侍好恨……可臣侍也好怕……怕这身血脉会给您带来灾祸,怕有一天她会知道臣侍的存在,怕她连臣侍现在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安稳都要夺走……” 怜舟沅宁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和泪水的滚烫,心如同被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 她低下头,唇轻轻贴在他微凉的发顶,“不怕了,不怕了,朕在这里,朕一直在这里。” 她微微松开他,双手捧起他泪痕斑驳的脸,“阿玖,你听好。” “第一,明青璃是明青璃,你是你。她的凉薄是她的罪孽,与你何干?你身上流着谁的血,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的耻辱。你的爹爹贺兰熙,用生命爱你,将你教养成如今的模样,你更像他,纯善、坚韧、懂得爱与付出。这才是你最珍贵的本质,是朕珍视的所在。” “第二,”她的语气愈发坚定“这里是凤伶,是朕的皇宫,你是朕亲封的谌侍君,腹中怀着的是朕名正言顺的皇嗣。只要朕在一日,无人能动你分毫,无论她是桑南女王,还是其他什么人!她想夺走你的安稳?除非踏着朕的尸骨过去!” 这誓言太重,太重,重得阿玖几乎承受不住。他猛地摇头,想要捂住她的嘴:“陛下!不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怜舟沅宁握住他慌乱的手,语气不容置疑:“朕乃天子,言出必践,至于那些鬼神之说,朕从来都不信。” 她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无尽的怜惜:“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阿玖,你给朕记住,你从来都不是朕的灾祸。你是朕的爱人,朕孩子的父亲。” 她看着他空洞眸子里不断涌出的泪水,指腹轻柔地为他拭去。 “所以,莫要再说什么灾祸,什么耻辱。你的存在,于朕而言,是恩赐,是慰藉,是这重重宫闱里,朕心甘情愿背负的甜蜜牵绊。”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至于明青璃……” “你不认她,那她就不是你的母亲,朕会护着你的。”怜舟沅宁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拥住他,任由他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 阿玖在她怀中哭了许久,仿佛要将这十几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委屈、恐惧和怨恨都随着泪水流淌干净。 “哭出来,是不是就好受些了?” 阿玖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侧开脸,轻轻“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最深的恐惧都袒露在她面前,而她……没有嫌弃,没有畏惧,反而用最坚实的臂膀接纳了他。 “其实这些年明青璃的人到丹枫城找过臣侍,但是臣侍恨她,宁死不会与她相认……”他犹豫着,声音细弱,“您……真的不觉得臣侍这身血脉,是……是麻烦吗?桑南那边……” “麻烦?”怜舟沅宁轻轻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傲然,“朕是凤伶的皇帝,执掌天下,若连自己的身边人都护不住,还谈何治国平天下?桑南如何,明青璃如何,那是外事。而你阿玖,是内帷之事,是朕的家事。朕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阿玖,相信朕,好不好?” “嗯。”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筹谋 昭宁殿 阿玖好不容易才沉沉睡去,怜舟沅宁略松了口气,便回宫将近日呈上来的折子都处理了一遍。 如此,便得了片刻闲暇,能够短暂缓口气。 她忽地想起登基后许久未曾整理过父君留下的旧物。那些箱笼自她登基后便从潜邸移至宫中,一直存放在昭宁殿后的暖阁内,由专人看管,她却鲜少有时间触碰。 挥退宫人,怜舟沅宁独自踏入略显沉寂的暖阁。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樟木与尘封的气息。她打开一个已经落了灰尘的紫檀木箱,里面整齐叠放着他生前穿过的常服、用过的笔墨,还有几卷早已泛黄的书画。 指尖拂过那些柔软的布料,依稀还能想象出父君温润的眉眼。 她一件件轻拿轻放,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怀念与酸楚。 父君病得突然,去的也突然,没能亲眼看着她一日日长大,登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 就在她拿起一件月白色、绣着青竹暗纹的旧袍时,一个扁平的、用同色丝线绣着并蒂莲的香囊从折叠的衣物中滑落。 这香囊针脚细密,配色清雅,却已显旧色,显然被珍藏多年。 怜舟沅宁依稀记得,父君生前似乎很喜爱这个香囊,时常佩戴。 她俯身拾起,却发现香囊早已失了香气,触手只余一片干瘪。她本欲将其放回原处,指尖却无意间按压到香囊内侧一处略微硬挺的异样。 心念微动,怜舟沅宁仔细摩挲,发现香囊内衬似乎有夹层。干脆取来小剪,极其小心地挑开一道几不可察的缝合线,指尖探入,果然触到了一片薄薄的、带着岁月脆意的纸张。 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少许。 父君为何会将字条藏匿于此。 将纸张轻轻抽出展开,那是一张普通的薛涛笺,上面是略显潦草但依旧能看出功底的女子笔迹。 令人扼腕的是大部分字迹都已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渍反复浸润过,墨色晕染开来,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难以连贯的词语依稀可辨: “……弄溪……知君心……无奈……宫深似海……” “……兰香……此心……明月可鉴……” “……盼……殊途……珍重……” 落款处的名字和日期已经糊成一团墨晕,无法辨认。 “慕容兰香……”怜舟沅宁盯着那依稀可辨的“兰香”二字,眸色骤然转冷。 这封信,是慕容兰香写给父君的! 父君为何要将这封信如此隐秘地藏在贴身的香囊夹层里? 慕容兰香又缘何会认识她的父君? 父君齐弄溪出身清流文官之家,性情温和,深居简出,而慕容兰香是野心勃勃的世家家主,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实在透着极大的不寻常。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怜舟沅宁的脑海——父君当年病得突然,太医诊断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所致,但症状来得凶猛,不过月余便药石罔效……这其中,会不会有慕容兰香的手笔? 是因爱生恨?还是因为父君入宫,阻了她慕容兰香的路? 她必须查清此事! 而最好的突破口,就是慕容兰香本人。 她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一个能让慕容兰香主动入宫、并且放松警惕的契机。 她将信纸小心收好,恢复香囊原状,放回箱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弦月阁— 慕容珩听得圣驾来临,心中竟然并没有泛起如昔日的那般躁动。 反正她也不在意他有多少风情,又何必装得让自己也辛苦。 怜舟沅宁也没有绕圈子的意思,屏退左右后,直接开口, “慕容珩,你想早日离宫,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也能更快地让你父亲脱离慕容家这个泥潭。” “请陛下明示。” 慕容珩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 “朕需要你,‘有孕’。” 慕容珩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怜舟沅宁的意图。 假孕争宠是后宫常见的手段,但由陛下亲口提出,意义截然不同。这是要他以自身为饵,钓慕容兰香这条大鱼。 “陛下是想……引姑母入宫?”他试探着问。 “不错。”怜舟沅宁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慕容兰香心思缜密,寻常理由难以让她轻易入宫觐见。可若是你这个侄子孕中思念家人,想让最亲近的姑母入宫相伴,应该合情合理吧?”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明棋。 慕容珩迅速权衡利弊。 假孕之事一旦开始,他便彻底与陛下绑在一起,再无退路。但这也是他摆脱慕容家、实现承诺最快的方法。而且,陛下既然要用他,短期内必定会保证他的安全。 “臣侍……需要怎么做?”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精光。 怜舟沅宁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很简单。从明日起,你便‘偶感不适’,宣太医诊脉。朕会安排可信的太医,为你坐实喜脉。之后,你只需在镜宸宫偏殿安心养胎,偶尔在人前表现出孕中喜悦与脆弱即可。慕容家安插在宫中的眼线,自然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去。”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嘲:“慕容兰香多疑,初期或许会按兵不动,只派人打探。但朕会让你胎象逐渐不稳,需要家族有经验的老人入宫陪伴安抚。届时,她不想来,也得来。” 慕容珩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野心的笑容:“臣侍明白了。臣侍定会演好这出戏,不负陛下所望。” “很好。”怜舟沅宁点了点头,“事成之后,朕允诺你的,绝不会食言。但你需记住,此事若走漏半点风声,或是你胆敢阳奉阴违……” “臣侍不敢。” 慕容珩深深叩首。 “便如此吧吧,好好准备。朕等着慕容家主,亲自入宫来贺喜。” 慕容珩躬身退下,走出昭宁殿时,秋夜的凉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但心底却燃起一簇火焰。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海阔天空;赌输了,万劫不复。但他已别无选择。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故人归来 慕容珩有孕的消息刚放出去不久,尚未等来回音,便先迎回一个风尘仆仆的故人。 “陛下!陛下!” 许清风人未到,声先至。 他一身未换的戎装还沾染着尘土,发丝微乱,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总是亮如星辰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焦灼与急切,直直冲向正在批阅奏章的怜舟沅宁。 孙德阳跟在后面,一脸为难:“陛下,许贵卿他……” 怜舟沅宁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许清风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担忧落地的欣慰,只有一片深沉的、冻人的冷寂。她摆了摆手,孙德阳会意,立刻躬身退下,并悄无声息地合上了殿门。 许清风全然不顾什么规矩,几步冲到御案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怜舟沅宁,语气又快又急:“沅宁!我回来了!你听我解释,西境的事是……” “跪下。” 清冷的两个字,如同冰珠砸落在玉盘上,打断了许清风未出口的话。 许清风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朕让你,跪下。”怜舟沅宁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但是足够让许清风乖乖听话。 许清风看着她全然陌生的冰冷眼神,心头一紧,那股火急火燎的气势瞬间被浇熄了大半。 他依言屈膝跪下,却仍倔强地仰着头看她:“沅宁,我知道我擅自做主不对,可那是为了揪出内奸,永绝后患!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看,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他甚至还扯动嘴角想露出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了肩胛处的伤口而微微蹙眉。 怜舟沅宁的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戎装下隐约透出的包扎痕迹上扫过,眸色更深,心底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与后怕交织翻涌。 她如何不知他是为了大局?可只要一想到断魂崖下传来的“噩耗”,想到他可能真的粉身碎骨,她就……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一片漠然。 她没有理会他的解释,而是重新拿起朱笔,蘸了墨,低头继续批阅奏章,仿佛跪在下面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沅宁……”许清风被她这无视的态度弄得心慌意乱,他膝行两步,靠近御案,伸手想去扯她的衣袖,像小时候每次惹她生气后那样,“你别不理我啊!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的指尖还未触碰到那明黄的衣袖,怜舟沅宁便手腕一偏,避了开去,依旧没有看他。 许清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无措和委屈更甚。他何曾受过她这般冷待?从小到大,无论他闯了多大的祸,她最多就是板着脸训斥他几句,何曾像现在这样,将他视若无物?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 他看着她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看着她紧抿的、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唇瓣,忽然心一横,做出了一个大胆至极的举动—— 他猛地站起身,绕过御案,在怜舟沅宁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双手捧住她的脸,带着一路风尘仆仆的气息,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以为,只要像以前一样,撒个娇,再耍个赖,用最亲密的方式打破她的冷漠,她总会心软,总会理他的。他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和浓浓的思念,试图撬开她紧闭的牙关。 然而,他预想中的软化并未到来。 怜舟沅宁在他吻上来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怒意。她没有任何犹豫,双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用尽全力,猛地将他推开。 许清风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身后的蟠龙柱上才稳住身形,肩胛处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捂着肩膀,愕然地看着怜舟沅宁,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她竟然……推开了他?如此果断,如此决绝? 怜舟沅宁站起身,唇上还残留着他霸道的气息,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却算不上温和, “许清风,你放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扎在许清风心上。 “朕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这里是何处!”她拂袖,背过身去,不再看他那副受伤又茫然的表情,“给朕滚出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入昭宁殿半步!” “沅宁!我……”许清风还想说什么。 “滚!”怜舟沅宁厉声喝道。 孙德阳见状,连忙上前,半是劝慰半是强硬地请许清风离开:“许贵卿,您就先回去吧,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让陛下静静……” 许清风看着怜舟沅宁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为难的孙德阳,那双总是明亮的琥珀色眸子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走出了昭宁殿。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他所有的不解与委屈。 为什么? 他不懂。 以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他年少时莽撞,也曾为了帮她追查线索而以身犯险,受了伤回来,她虽然也会生气,也会板着脸训斥他,甚至罚他抄书、闭门思过,但从未像今日这般……这般冷漠,这般疏离,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男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委屈,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迅速淹没了最初的焦急和见到她的喜悦。 孙德阳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不忍,低声劝道: “许贵卿,您先回骁骑宫吧。陛下……陛下这次是真的动了气。您在西境那般行事,实在是太过凶险,陛下收到‘噩耗’时……”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孙总管,我只是想尽快揪出内奸,我……我有分寸的,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许清风愈发委屈。 孙德阳叹了口气:“贵卿啊,您有您的分寸,可陛下有陛下的担忧。您可知‘断魂崖’三个字传回宫中时,陛下她……”他再次停住,摇了摇头,“您让陛下静一静吧,等陛下气消了,自然会召见您的。” 许清风垂下头,看着自己沾满尘土的靴尖,不说话了。他好像……有点明白沅宁为什么这么生气了。不是气他擅作主张,而是气他……让她担心了,让她经历了可能失去他的恐惧。 可是……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以为她能理解,这明明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 殿内,怜舟沅宁依旧保持着背对殿门的姿势,站了许久。 直到确认外面那个委屈巴巴的身影已经离开,她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殿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指尖甚至有些发白。 为着那傻子一次次以命犯险,她必须让他长个记性。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许贵卿请罪记(1) 从昭宁殿被赶出来后,许清风像只被雨淋透的大狗,耷拉着脑袋,漫无目的地在宫道上晃悠。 满腔的委屈和不解无处发泄,沅宁从未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甚至推开了他……这认知让他心里堵得发慌。 于是乎,迈着幽幽的步伐,带着幽怨的足以吓人一跳的眼神,他走到了静心阁附近。 对了,清策帮他照顾着明煜和明煊呢。或许看看儿子们,能让他心情好受些。 儿子们总不会生他的气吧,定然是不会的。 静心阁内药香淡淡,陈清策正坐在铺着厚毯的地上,陪着两个孩子。 明煜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小锦袍,正认真地摆弄着几块积木,小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更小的明煊则像个软乎乎的白团子,自顾自地努力朝着一个彩线球爬去。 “煜儿,煊儿!”许清风眼睛一亮,带着些期待唤道。 明煜抬起头,眨巴着和他相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反而扭头一把抱住了身旁陈清策的腿,奶声奶气地喊道:“父君~” 这一声“父君”像根小针,轻轻扎了许清风一下。 他离家数月,孩子与他生分了。 陈清策轻轻拍了拍明煜的背,抬眸看向僵在门口的许清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回来了?陛下那边……看来是不太顺利?” 许清风讪讪地走进来,蹲下身想摸摸明煜的头,小家伙却往后缩了缩,更紧地贴着陈清策。而明煊更是完全无视了他这个“陌生人”,吭哧吭哧地继续爬向他的目标。 看着两个儿子,一个不认他,一个不理他,许清风心头那股刚被压下去的失落和委屈又涌了上来,俊朗的脸垮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都黯淡了几分。 “清策……”他声音闷闷的,“我好像真的把沅宁惹急了。她不理我,还把我赶出来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他求助般地看向眼前一贯聪明的陈清策。 陈清策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狡黠的光芒。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药茶抿了一口,才缓声道:“陛下并非真的怪你以身涉险,她那般睿智,岂会不明你的苦心?她气的,是你事前未曾与她通气,让她在得知噩耗时承受了那般煎熬。帝王之心,可纳百川,却容不得最亲近之人的擅自做主与欺瞒。” 许清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那我该怎么办?我认错了,她也听不进去啊。” 陈清策放下茶盏,苍白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寻常认错自然无用。陛下什么场面没见过?你需得让她看到你的诚意,以及……你的惨状。” “惨状?”许清风茫然。 “苦肉计,听过吗?”陈清策压低声音,眼中算计的精光更盛, “陛下表面冷硬,内心却最是重情柔软,尤其对你。你便去她必经之路上跪着,也不必多说什么,就做出副伤病交加、悔恨万分的模样。夜里寒凉,你又有伤在身,她见了,定然心疼。只要她心一软,开口问你,这事便成了大半。” 许清风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对啊!他怎么没想到!沅宁最是嘴硬心软,看他这般“凄惨”,肯定就不忍心再生气了! “清策!你真聪明!”他豁然开朗,感激地拍了拍陈清策的肩膀,立刻恢复了精神,“我这就去!” 看着许清风如同得了锦囊妙计般兴冲冲离开的背影,陈清策慢悠悠地又呷了一口药茶,眸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这头莽撞的小狮子,怕是又要碰一鼻子灰了,陛下只怕……怒火会更盛几分。 嗯,这静心阁,近日还是闭门谢客为好。 许清风丝毫未觉自己跳进了一个“坑”里。 他当真回骁骑宫换了身单薄的素色常服(特意没加披风),连晚膳都没用,算准了怜舟沅宁批完折子后会去御花园散心的时辰,径直到了通往御花园的玉带桥旁,“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夜晚凉意沁人,寒风刮过,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许清风只觉得肩胛的伤口隐隐作痛,膝盖也很快被石板硌得生疼。 但他牢记陈清策的“指点”,努力挺直背脊,低垂着头,做出副隐忍又悔恨的模样,眼角余光却不停地瞥向昭宁殿的方向。 果然,没过多久,那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便在宫人的簇拥下出现了。 许清风心中窃喜,连忙将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瑟缩,甚至还故意吸了吸鼻子,营造出“伤病交加”的假象。 怜舟沅宁远远便看到了跪在桥头的那抹显眼身影。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头微蹙。孙德阳自然也看到了,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 随着銮驾靠近,许清风感受到那迫人的威压,心跳加速,正准备迎接预料中的心软和问询。 然而,怜舟沅宁的脚步并未停留。 她甚至没有侧头看他一眼,仿佛跪在那里的只是一尊石雕,一片落叶。 明黄的衣袂从他眼前拂过,带着一阵冷淡的香风,径直上了玉带桥,朝着御花园深处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跪在原地的许清风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决绝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都未能等来她的一句垂询。夜晚的寒风毫不留情地灌入他的衣领,冻得他打了个哆嗦,膝盖和肩胛的疼痛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为什么……为什么和清策说的不一样? 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再次将他淹没,比之前更甚。 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的夜色里,之前那股冲劲和期盼瞬间消散,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真的好冷啊。 小狗委屈,但小狗不说,小狗只觉得又冷又疼,心里还凉飕飕的。陈清策的“妙计”,出师未捷身先死,反而让情况雪上加霜。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1章 许贵卿请罪记(2) 在冰冷石板上跪了半宿,非但没换来怜舟沅宁的半句垂怜,反而被无视得彻底,许清风一颗火热的心如同被浸入了冰窖。 他灰头土脸地回到骁骑宫,连厉锋端来的热汤都没心思喝,一头扎进寝殿,抱着锦被生了一整晚的闷气。 厉锋守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翻来覆去的动静和偶尔泄愤似的捶床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劝了许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里面才渐渐没了声响,想来是折腾累了,勉强睡了半个时辰。 次日晨起,许清风顶着一对明显的黑眼圈,坐在床沿发呆。窗外天光微亮,他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反复琢磨着到底该如何才能让沅宁消气。 正烦躁间,隐约听到外面洒扫宫人压低嗓音的议论。 “……可不是吗?当时宫里都传遍了,说许贵卿在断魂崖……那消息传来时,后宫都乱了套了……” “最吓人的是棠棣苑那位,听闻当时就厥过去了,太医抢救了大半日,说是惊惧交加,动了胎气,差点就……一尸两命啊!” “谌侍君平日看着清清冷冷的,没想到与许贵卿倒不是假意……” 后面的话,许清风听不清了。他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床沿站起,脸色瞬间煞白。 阿玖……因为他“死讯”的刺激,差点……一尸两命?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后怕与愧疚的情绪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 自己竟给阿玖带来了这样大的惊吓吗? 他坐不住了,风风火火地就冲出了骁骑宫,直奔棠棣苑。 踏入棠棣苑时,院内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气息。 素弦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准备伺候阿玖服用。阿玖半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神情恹恹的,比许清风离开前更清减了几分。 “阿玖!”许清风人未到声先至,带着满满的焦急和愧疚冲了进来。 阿玖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空洞的眸子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偏了偏,随即又立刻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只是搭在锦被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素弦见到许清风,连忙行礼:“许贵卿万安。” 许清风挥挥手,几步走到床前,看着阿玖毫无血色的脸,想到宫人的议论,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都带上了涩意: “阿玖……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我……我不知道那个假消息会把你害成这样!我要是知道,我肯定……” 阿玖静静地听着他语无伦次的道歉,半晌,才轻轻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他特有的、故作疏离的埋怨: “许贵卿如今是威风了,在西境立了大功回来。只可怜我们这些深宫里的,差点就被您这‘死讯’给害死了呢。”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带着点阴阳怪气,但是心里却是在后怕的。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许清风见他肯说话,连忙顺着杆子爬,双手合十连连作揖,“阿玖,好阿玖,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看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你……你和孩子都没事吧?” “罢了,想来你也不是存心的。太医说,胎像暂时稳住了,只是仍需静养。”阿玖轻轻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继续恼。 许清风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屁股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抹了把并不存在的虚汗:“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吓死我了!” 气氛缓和下来,素弦适时地将药碗递到阿玖手中。 阿玖摸索着接过,动作依旧有些迟缓,但他端碗的姿态却比之前稳了不少。 就在这时,窗棂透入的晨光似乎强烈了一些,一缕光线恰好落在阿玖端着药碗的手上。 许清风清晰地看到,阿玖那双空洞的、原本毫无焦距的淡色眸子,在那片光晕掠过时,极轻微地、几乎是本能地眯了一下。 虽然那反应快得如同错觉,瞬间便恢复了原状,但许清风自幼习武,眼力极佳,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阿玖的眼睛……刚才是不是对光有反应了? 只是他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平静地、小口小口地喝着药,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许清风按捺住心中的惊疑,没有立刻点破,只是开始抱怨起了自己心中的烦忧。 “阿玖,你说……陛下如何才能不生我的气呢?”许清风立刻垮下脸来,把昨晚跪求被无视的惨状和盘托出,末了还沮丧道:“我是真没辙了,认错也不行,苦肉计也不行,她根本不搭理我!” 阿玖静静地听着,苍白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锦被上划拉着。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贵卿若信得过,我倒是还有个法子,或许……能逗陛下开心。” “什么法子?”许清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瞬间亮了。 阿玖转向他的方向,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带着点“坏”的弧度:“你去给陛下跳支舞吧。” “什么?!跳舞?!”许清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俊脸涨得通红,“我?我一个领兵打仗的,去跳舞?!这……这成何体统!绝对不行!” 让他舞刀弄枪可以,让他跳舞?简直是羞死人了! 阿玖却仿佛早料到他这反应,不紧不慢地说道: “陛下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过?寻常物件怎能让她消气?唯有心意最是难得。你为她破例,放下身段,跳一支她从未见过的舞,笨拙些也无妨,反而显得真诚。陛下见了,定然觉得新奇又有趣,没准儿气就消了。” 他顿了顿,又“好心”地补充道:“贵卿若是不嫌弃,臣侍虽看不见了,但舞步还记得一些,可以教你。就当是……报答你这些年的关照,如何?” 许清风张了张嘴,看着阿玖那张纯良无害却分明写着“我在坑你”的脸,内心天人交战。一方面觉得这主意荒谬绝伦,另一方面又觉得阿玖说得似乎有点道理……沅宁会不会真的觉得有趣? 一想到怜舟沅宁可能露出的笑容,许清风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好!我学!不过……”他警惕地看着阿玖,“你可不能教太难的动作!”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2章 许贵卿请罪三部曲(3) 接下来的两日,许清风几乎长在了棠棣苑。 阿玖教得尽心尽力,选的却尽是些需要极强柔韧性与韵律感的动作,什么“流云回雪”、“惊鸿照影”,名字听着飘逸,做起来却让许清风这等习惯了战场劈砍的武将苦不堪言。 他手脚协调尚可,但若要说是柔美,实在是一点也没有的。他的动作做得僵硬又用力过猛,时常是顾得了手就顾不了脚,旋转时差点把自己绊倒,实在只能用滑稽二字来形容。 素弦和拂冬在一旁伺候,时常要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笑出声。 阿玖即便是看不见,但听着许清风那沉重的脚步声、偶尔的抽气声(扯到伤口或筋了)以及厉锋实在憋不住发出的闷笑声,便能想象出是何等“惨烈”的景象,苍白的唇角总是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的笑意。 许清风却学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股在战场上才有的狠劲。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肩胛的伤口因反复拉伸而隐隐作痛,他也浑不在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学会它,跳给沅宁看,让她开心,让她别再生气! 到了第三日,自我感觉良好的许清风自觉已将那几个动作练得“炉火纯青”,再也按捺不住。他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窄袖锦袍,雄赳赳气昂昂地直奔御花园,掐准了怜舟沅宁午后散步的时辰,在她必经的那片开阔的芍药圃前,摆开了架势。 这日阳光正好,御花园内花香四溢。 当那抹明黄色的仪仗缓缓出现时,许清风深吸一口气,心一横,开始了他此生最“忘情”的表演。 只见他双臂猛地一展,试图做出“大鹏展翅”的豪迈,却因力道过猛,身子一个趔趄;紧接着试图旋转,步伐却凌乱不堪,差点与一株开得正盛的墨菊来个亲密接触;最后他想来个阿玖说的“婉约”收势,结果脚下拌蒜,险些单膝跪地,忙乱中手臂胡乱挥舞才稳住身形…… 那画面,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是一只喝醉了酒的大狗在扑腾蝴蝶。 “噗——” “哈哈哈……” 周围随侍的宫人、护卫们再也忍不住,低笑声、闷笑声此起彼伏,就连孙德阳都赶紧用袖子掩住了嘴,肩膀不住耸动。 怜舟沅宁老远就看到了那个在花圃前“张牙舞爪”的身影,脚步便慢了下来。待看清他那套毫无章法、笨拙到令人发指的“舞姿”时,她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这是……在跳舞? 她立刻便猜到这定是又有人给他出的“好主意”,而幕后黑手,八成是棠棣苑里那位。 她本打定主意要继续冷着他,让他好好长个记性。可看着他那副用尽全力却只换来一身狼狈、还兀自坚持不肯停下的傻样,尤其是注意到他因动作过大而偶尔蹙眉,显然是牵动了伤口时,那股强装出的冷硬,终究是没绷住。 在他又一次差点把自己转飞出去,手忙脚乱地稳住后,还下意识朝她这边偷瞄,脸上带着忐忑和期待时,怜舟沅宁终于破功,飞快地侧过身,用宽大的袖口掩住唇,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抖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极快的一瞬,但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许清风还是捕捉到了! 她笑了!她真的笑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许清风的头脑。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舞步章法,立刻收了那套“惊世骇俗”的动作,像只终于被主人注意到的大狗,眼睛亮得惊人,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怜舟沅宁的銮驾前。 “沅宁!沅宁你笑了!你不生气了对不对?”他仰着头,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细汗,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希冀,也顾不上礼仪了,伸手就想再去拉她的衣袖。 怜舟沅宁迅速收敛了笑意,重新板起脸,避开他的手,淡淡道:“许贵卿这是做什么?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虽是斥责,但语气比起之前的冰冷,已然缓和了太多。 许清风此刻哪里还怕她这点不痛不痒的斥责,他只听出她语气软化了! 他立刻打蛇随棍上,陪着笑脸,语气软糯地认错:“是是是,臣侍失仪,臣侍知错了!沅宁,你看在我这么辛苦学舞逗你开心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擅自做主,什么事都先跟你商量!我发誓!” 他举起手作发誓状,眼神真诚又可怜,还带着点邀功的意味。 怜舟沅宁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就在许清风的心又慢慢提起来时,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下不为例。”她补充道,声音依旧平淡。 许清风却是立刻兴高采烈地往她怀里扑,“不生气了便好。沅宁,你可不知道我这几日有多难熬。” 他这一扑,带着十足的力道和满腔失而复得的喜悦,怜舟沅宁被他撞得微微后退半步,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稳住两人身形。 他身上还带着方才剧烈运动后的热气,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将她周身清冷的龙涎香都冲散了几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胡闹!这么多人看着!”怜舟沅宁低声斥道,手却并未推开他,反而在他劲瘦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带着点警告,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亲昵。 许清风才不管那些,他将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颈窝处讨好地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带着十足的委屈和后怕: “看着就看着,我不管!沅宁,你是不知道,你这几日不理我,我心里跟油煎似的,比受什么伤都难受。骁骑宫又冷又空,我晚上都睡不着……” 他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这几日的“凄惨”,手臂环着她的腰,越收越紧,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又会冷下脸来不理他。 周围侍立的宫人早已识趣地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孙德阳更是悄悄挥了挥手,示意仪仗稍退远些,给二人留出空间。 怜舟沅宁听着他孩子气的抱怨,感受着他紧紧依赖的拥抱,心底最后那点因他擅自行动而生的怒气,终于彻底烟消云散。她何尝不惦念他?只是帝王心术,有些规矩不能破,有些教训必须给。 她叹了口气,抬手,指尖轻轻梳理了一下他有些汗湿的、蹭得乱糟糟的发丝,语气终于彻底软化下来,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撒娇耍赖。伤怎么样了?方才那般折腾,扯到没有?” 听到她关心自己的伤势,许清风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说道:“没事!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不信你看……”说着就要去扯衣领展示伤口。 “放肆!”怜舟沅宁一把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耳根微微泛红,瞪了他一眼,“青天白日的,像什么样子!” 许清风嘿嘿傻笑,趁机反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掌心相贴,传递着灼人的温度。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带着蛊惑般的磁性: “那……妻主,今日政务可忙?臣侍新学了一套按摩手法,据说能解乏……不如,回骁骑宫,让臣侍好好‘伺候’妻主,就当是……赔罪?”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3章 谈心 慕容兰香得了侄儿有孕的消息,没有几日便到了丹枫城内,不日便将入宫觐见。 为着这个原因,慕容珩这位并不算太得圣心的才人,一时间风头无两。 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寝殿中,陛下甚至连续两日召他伴驾至深夜,俨然一副新宠在握的景象。 这日午后,怜舟沅宁便在慕容珩宫中批阅奏章。 他安静地陪侍在侧,时而为她研墨,时而递上一盏温度刚好的参茶。 尽管有孕是假的,她的爱也是假的,但是慕容珩此时此刻便真的觉得,他喜欢这样陪在她身边。 “陛下,仔细眼睛。”见怜舟沅宁揉了揉眉心,慕容珩适时地将一盏清肝明目的菊花茶推近,声音放得轻缓。 怜舟沅宁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垂下眼睫,姿态恭顺,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被隆宠滋养出的、却又不敢过分张扬的喜悦。 怜舟沅宁不免觉得他演得的确不错。 “嗯。” 她淡淡应了一声,接过茶盏,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背,慕容珩像是被烫到般微微一颤,随即耳根泛起一丝薄红,将手缩回袖中。 怜舟沅宁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随意问道:“今日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劳陛下挂心,臣侍一切都好。”慕容珩轻声回答,手下意识地虚抚上小腹,那里虽并非真的有个孩子,他却做得如同真有了数月身孕一般,“只是偶尔有些倦怠,想来是正常的。 “既如此,便好生歇着,缺什么只管让内务府送来。” “是,谢陛下恩典。”慕容珩躬身谢恩,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般虚假的温存,于他而言,既是贪恋,也是煎熬。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宫人恭敬的问候:“昭殿下安。” 是明昭刚跟着教她识字的师傅新学了些字,过来给母皇请安。 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穿着精致的宫装,像个小玉人儿。 她先规规矩矩地给怜舟沅宁行了礼,然后大眼睛好奇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慕容珩,又看向怜舟沅宁,奶声奶气地说:“母皇,您又在慕容殿下这里呀。” 怜舟沅宁放下朱笔,对她招招手:“昭儿,过来。” 明昭立刻小跑过去,依偎在母亲腿边。怜舟沅宁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顶,目光柔和了些许。 明昭仰着小脸,看看母皇,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镜宸宫的另一角——那是她父君沈复居住的正殿。 她抿了抿小嘴,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没忍住,扯了扯怜舟沅宁的龙袍衣袖,声音小小的,带着不解:“母皇,您最近常来慕容殿下这里,可是……可是父君他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吗?” 孩童的世界单纯直接,她只知道,母皇来看她和慕容珩的次数多了,去看父君的次数却少了。 父君总是待在正殿里,很少出来,偶尔见到,眉宇间也总是带着她看不懂的沉郁。 怜舟沅宁闻言,抚摸着女儿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慕容珩立刻识趣地站起身,柔声道:“陛下,臣侍有些乏了,想进去歇息片刻。” 怜舟沅宁点了点头,慕容珩便躬身退入了内室,将空间留给了母女二人。 殿内只剩下怜舟沅宁和明昭。她将女儿抱到膝上,看着那双酷似沈复的、清澈明亮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该如何向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解释朝堂的博弈、后宫的算计、以及她与沈复之间那因身份、责任和过往而生的、无法言说的隔阂。 她沉默了片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温和:“没有。你父君……他做得很好。” 明昭眨了眨大眼睛,更加困惑了:“那母皇为什么不多去看看父君呢?父君一个人……昭儿觉得,他好像不太开心。” 女儿稚嫩的话语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中了怜舟沅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何尝不知沈复的处境与心境? 自请禁足是他自己的选择,可这选择背后,又何尝没有她的默许与推动?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他们不能只是这世间最寻常的一对夫妻,而该是凤伶的帝王与凤君。 她将明昭搂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女儿的头顶,目光投向窗外镜宸宫正殿的方向,那里殿门深锁,寂静无声。 “母皇有母皇的考量。”她最终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糊的回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昭儿还小,有些事,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明昭似懂非懂,但能感觉到母皇情绪的低落,她乖巧地不再追问,只是伸出小手,学着母亲平时安抚她的样子,轻轻拍了拍怜舟沅宁的后背,软软地说:“母皇不伤心,昭儿陪着您。” 女儿的安慰让怜舟沅宁心头一暖,又夹杂着更多的酸涩。她亲了亲明昭的额头,将那些纷繁的思绪压下。 “好,昭儿最乖。”她抱着女儿,感受着这片刻的温情。 “那母皇,若是谌殿下和云殿下都为母皇生了皇妹,那母皇还会如今日一般疼爱昭儿吗?” 明昭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怜舟沅宁微微一怔,随即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怜爱。 她将女儿的小脸轻轻捧起,直视着那双纯净无垢、带着一丝不安的眼睛。 “傻昭儿,”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是母皇的第一个孩子,是母皇的掌上明珠。无论将来有多少皇妹皇弟,你在母皇心中的位置,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以取代。母皇对你的疼爱,绝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减少分毫。” 她的话语坚定而温柔,如同最郑重的承诺。明昭仰着小脸,仔细看着母皇的眼睛,似乎在确认这话里的真假。 “嗯!昭儿相信母皇!” 她伸出小手指:“那我们拉钩!” 怜舟沅宁被女儿稚气的举动逗得唇角微扬,配合地伸出小指,与那软乎乎的小手指勾在一起。“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4章 姑侄 很快便到了慕容兰香入宫觐见的日子,是在一个极普通的午后。 怜舟沅宁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常服,神色平淡,不怒自威。 慕容珩则坐在她下首稍侧的位置,穿着一身藕荷色宫装,低眉顺眼,双手看似紧张又带着点喜悦地交叠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殿内熏香袅袅,安静得能听见殿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通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一道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慕容兰香缓步而入。她穿得确实并不华丽,只着一件湘色的暗花牡丹云锦襦裙,颜色沉稳而不失身份,头发挽得十分整齐,只用一支成色极好的白玉簪固定,通身上下再无多余饰物,只是通身的气派到底掩饰不住。 她的目光先是极快地、不着痕迹地扫过端坐的怜舟沅宁,随即才落在慕容珩身上,尤其在看到他护着小腹的手时,眼神微微停留了一瞬。 “慕容氏兰香,见过陛下、慕容才子。” “慕容家主不必多礼,赐座。”怜舟沅宁虚抬了抬手。 “谢陛下。”慕容兰香谢恩后,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坐下。 “慕容家主果然如传言所说,风采过人。”怜舟沅宁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似是无意地开口,目光却仍直直落在她身上。 “陛下谬赞。下官已是半老徐娘,怎比得上陛下风华正茂,威仪日盛。”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慕容珩, “倒是珩儿,能得陛下垂怜,如今又……有了身孕,实在是慕容家天大的福分。下官听闻喜讯,心中欢喜,特来觐见,叩谢天恩,也……看看珩儿。” 慕容珩接收到她的目光,立刻站起身,想要行礼,却被怜舟沅宁用眼神制止。 “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就免了。”怜舟沅宁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偏爱”,她看向慕容兰香,淡淡道,“慕容才人近日害喜有些严重,精神不济,慕容家主既是来看他,便多说些体己话吧。” 自是要引蛇出洞,便该给两人留一些单独相处的空间。 慕容兰香眸色微深,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是,臣妇明白。” 她看向慕容珩,语气温和,“珩儿,在宫中一切可还习惯?要仔细身子,万事以皇嗣为重。” 慕容珩垂着头,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与依赖:“劳姑母挂心,陛下待侄儿极好,宫中一切都好。侄儿……定当谨记姑母教诲,好生保养。” 怜舟沅宁坐在上首,看似随意地品着茶,实则将两人之间每一个细微的眼神交流和语气变化都尽收眼底。 “慕容家主难得入宫,朕已吩咐御膳房备了晚膳,家主便留在宫中用了膳再回去吧。”怜舟沅宁放下茶盏,语气不容拒绝,“正好,也陪慕容才人多说说话,解解闷。” 慕容兰香起身谢恩:“臣妇,谢陛下隆恩。” “嗯。”怜舟沅宁站起身,“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慕容家主自便。” 她说完,目光在慕容珩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外人看来是关切的意味,随即转身,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偏殿。 皇帝一走,殿内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些许,但又立刻被一种更诡异的静谧所取代。 慕容兰香缓缓坐回绣墩上,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收敛,她端起宫人新奉上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动着茶水,目光重新落在垂首站立的慕容珩身上。 “珩儿,”她开口,声音比方才低沉了许多,“你,很好。” 这短短三个字,意味深长,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警告。 “侄儿愚钝,不知姑母何意。侄儿只是……谨记姑母入宫前的教诲,尽心侍奉陛下罢了。” “尽心侍奉?”慕容兰香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看来陛下确实待你不薄,不过数月光景,便有了如此福分,比璟儿倒是有福的多了。” 她的目光缓慢而仔细地扫过慕容珩依旧平坦的小腹,“只是,这福分来得突然,倒让姑母有些……意外了。” 慕容珩心头一紧,知道她起了疑心。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迎上慕容兰香审视的目光,脸上适时地泛起一丝红晕,带着羞怯与不安:“姑母明鉴,侄儿……侄儿自己也未曾料到。许是……许是陛下隆恩浩荡,上天垂怜。” 慕容兰香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那目光中的探究愈发深沉。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才缓缓道: “既是上天垂怜,便更要小心谨慎。宫中不比家里,步步惊心。你这胎……如今几个月了?太医怎么说?可还安稳?” 慕容珩按捺住加速的心跳,依照事先与怜舟沅宁对好的说辞,低声回答:“回姑母,太医说……才将将两月余,脉象尚且微弱,需得好生静养,切忌忧思惊扰。”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侄儿年轻,又是头一胎,心中着实惶恐,生怕有负陛下恩宠,也……有负姑母期望。” 慕容兰香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她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惶恐什么?有慕容家在你身后,有姑母在,还能让你和皇嗣受了委屈不成?”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只是,珩儿,你要记住,你身上流着的是慕容家的血。这孩子的到来,于慕容家是机遇,于你……更是立足宫廷的根本。该如何做,不需要姑母再教你了吧?” “侄儿明白。侄儿定当……不负姑母所托。” “明白就好。”慕容兰香似乎满意了他的态度,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雍容沉稳的家主模样,“晚膳时分还早,你既有孕在身,便坐下说话吧。与姑母说说,陛下近日……待你如何?宫中其他妃嫔,可还安分?”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5章 御花园夜宴 晚膳设在御花园临近太液池的水榭中,景色宜人,气氛却算不上热络。 怜舟沅宁居主位,慕容兰香与慕容珩分坐两侧。宫人们布菜斟酒,悄无声息。慕容兰香言行举止依旧得体,言语间多是感念皇恩,关心慕容珩孕期琐事,偶尔提及几句无关紧要的朝堂趣闻,分寸拿捏得极好,丝毫不露破绽。 慕容珩对姑母的问询一一作答,偶尔望向怜舟沅宁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倾慕与依赖。 怜舟沅宁并不多言,只是偶尔颔首。 就在宫人传膳的间隙,一阵轮椅碾过青石板路的细微声响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宫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慕容璟,缓缓向亭子行来。他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长袍,面容苍白消瘦,眼神却算不得和善。 “姑母难得进宫,却也不到弦月阁来,侄儿心中思念的紧,只得不请自来,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怜舟沅宁目光微闪,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只淡淡道:“璟侍君也来了?倒是难得。孙德阳,添个座。” 谢陛下。”慕容璟的声音嘶哑干涩,他被人推至亭边,并未看怜舟沅宁,目光依旧死死锁在慕容兰香身上,那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与讥诮。 慕容珩看到慕容璟出现,心中也是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怜舟沅宁,却见她神色平淡,似乎早有预料。他立刻明白,这是陛下有意为之,要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人依言在慕容珩下首添了座位,将慕容璟的轮椅推至桌边。 慕容兰香脸上的得体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迅速掠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沉稳覆盖。 她放下银箸,目光转向慕容璟,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冰冷:“璟儿,你身子不便,何必亲自过来?好生在自己宫中休养才是正理。” 慕容璟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刺耳,“姑母说得是。只是侄儿听闻姑母入宫,心中实在思念得紧。想起幼时姑母常教导我们,家族血脉,最是亲厚,当相互扶持。可如今……” 他的目光转而回到慕容珩身上,随即又恢复平静,话语里显然意有所指,“姑母眼中,怕是只剩下有用的子侄了吧?如我这般的废人,自然是连看一眼都嫌多余了!” 他这话说得极其露骨,几乎是指着鼻子骂慕容兰香刻薄寡恩,利用完即弃。 慕容珩脸色微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怜舟沅宁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用银匙搅动着碗中的羹汤,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与她无关,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璟侍君!”慕容兰香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陛下面前,休得胡言乱语!你病中思绪不清,莫要失了体统!” 然而,慕容璟今日显然是豁出去了。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悲凉愤懑:“体统?姑母跟我讲体统?当年是谁将我送入这深宫?又是谁在我失去价值后,任由旁人作践,甚至……让我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猛地抬手指向慕容珩,声音凄厉,“而他!我的好堂兄!姑母精心培养的棋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姑母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你放肆!”慕容兰香终于勃然变色,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叮当作响。她可以容忍慕容璟的怨恨,但不能容忍他将慕容家的内部倾轧和她的算计如此赤裸地摊开在怜舟沅宁面前! 水榭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宫人们吓得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慕容珩脸色更加难看,他慌忙起身,朝着怜舟沅宁的方向跪下:“陛下明鉴!臣侍……臣侍不知璟侍君为何要如此污蔑臣侍与姑母!姑母待我们一向慈爱,臣侍与璟侍君更是血脉至亲,岂会……岂会行此等不堪之事!”他声音带着颤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怜舟沅宁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跪地的慕容珩,怒容满面的慕容兰香,以及轮椅上因激动而喘息不已、眼神却亮得骇人的慕容璟。 “都闹够了吗?”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仪,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她先看向慕容兰香,语气淡漠:“慕容家主,璟侍君久病缠身,心绪不佳,言语或有冲撞,你身为长辈,当多些包容。” 不等慕容兰香回应,她又看向慕容璟,目光深邃:“璟侍君,朕知你心中苦楚。但宫中非市井之地,有些话,出口之前当思量再三。今日念你病体未愈,朕不追究。孙德阳,送璟侍君回宫休息,传太医好好瞧瞧。” “姑侄之间,既然是有误会,那慕容家主便暂时留在丹枫城,好好陪伴两位侄儿,许多误会也才好说清不是?” “陛下……”慕容兰香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被慕容珩眼神制止住。 慕容兰香胸口剧烈起伏,纵横朝野多年,她何曾受过这等掣肘?但此刻在帝王威仪之下,她所有的怒火与不甘都只能死死压在心底。她狠狠瞪了一眼被宫人推着离去、却依旧回以讥诮冷笑的慕容璟,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看似惶恐实则不知心底如何想的慕容珩,最终只能强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对着怜舟沅宁躬身: “陛下……思虑周全,臣妇……遵旨。定当好好开解’两位侄儿,消除误会。”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如此甚好。”怜舟沅宁仿佛没有看到她眼底的汹涌,淡然颔首,重新拿起银箸,“膳菜都要凉了,慕容家主,请用。” 这顿饭,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慕容兰香食不知味,心中飞速盘算着对策。 慕容珩则依旧扮演着受惊不安的孕夫,偶尔小心翼翼地给怜舟沅宁布菜,姿态温顺。 晚膳终于在一片沉寂中结束。 怜舟沅宁起身,目光掠过慕容兰香:“宫外诸事,慕容家主可修书回去交代。宫中已为家主备好了歇息的宫苑,一应俱全。” “谢陛下……安排。”慕容兰香垂首,掩去眸中厉色。 怜舟沅宁不再多言,摆驾回宫。 慕容珩恭送圣驾后,也由宫人扶着,做出疲惫之态,告退回偏殿休息。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6章 托付 —静心阁— 陈清策半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听着锦佩低声禀报宫中的动向。 “……慕容家主被陛下留在宫中,虽是恩典,却也如笼中鸟。慕容才人近日神色憔悴,往太医院跑得也勤了些,说是孕中不适,安胎药的份例都加了一倍。” 锦佩语气很是平静,声音也压得很低。 陈清策苍白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只怕她此番该急了。” “是。我们安排在吏部的人回报,钱疏桐这几日频频与几位御史台官员私下会面,行事比往常谨慎了许多,但……并非无迹可寻。”锦佩继续道, “另外,我们的人发现,慕容家主入宫前,曾有一封加密的信件,并非通过常规驿站,而是由一名看似普通的货郎送出,目的地……似乎是西境。” “西境?”陈清策眸中精光一闪,“看来,我们的慕容家主,手伸得比想象中还要长。许贵卿不也是在那里发现奸细的吗?” 他微微直起身,因动作稍急引发了一阵低咳,缓过气后,眼神却愈发锐利: “盯紧钱疏桐,更要盯紧那个货郎和她背后的线路。慕容兰香被困,她布下的暗棋必然会有动作。这是我们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公子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锦佩应道,随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公子,您近日劳神太过,太医说您需要静养。” 陈清策摆了摆手,目光投向窗外,那里秋意渐深,落叶纷飞。 “静养?大仇未报,真相未明,我如何静得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恨意,“李临雪不能白死,我陈家上下几十条人命,更不能白死!” 天他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年幼时那场冲天大火和遍地的血腥。 “陈父君,明煜困了,想睡觉。”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忽然拉上陈清策的袖口。 陈清策这才回过思绪来,将睡眼惺忪的小人儿往怀里揽,随即放柔了嗓子道,“明煜乖,我们这就去睡觉,好不好呀?” 将小明煜领到寝殿,陈清策用极温柔的声音唱了一支记忆里的童谣,直到眼前的小团子沉沉睡去。 他忽而愣了神,如今许清风已然归来,他总不好一直霸着两个孩子不放的,可是这些日子多亏了这两个孩子的陪伴,才让他原本灰暗不透光的人生能够多一分欣喜。 他几乎快要习惯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了,若是又回到从前,他几乎不敢去想…… 一股强烈的、近乎恐慌的不舍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睡梦中的明煜更紧地拥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这偷来的片刻温情。 他已然沉溺在这份幸福中,无法再失去了。 可是他一无母家可以依靠,又无多少宠爱,连带着承卿这个位分也是舍去半条性命才换来的,又怎么能奢求呢? 如此想着,他便让锦佩将刚睡醒的明煊抱了过来。 小明煊睡醒、兀自揉着眼睛的,在陈清策怀里显得格外乖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舍与忐忑,对锦佩道:“备轿,去骁骑宫。” 骁骑宫内,许清风正拿着把小木剑,有模有样地比划着,试图将阿玖教他的那几个舞步融入剑招里,结果自然是四不像,惹得一旁的厉锋嘴角抽搐,强忍笑意。 听闻陈清策来了,还带着明煊,许清风立刻收了架势,将木剑丢给厉锋,迎了出去。 “清策!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许清风看到他怀里咿咿呀呀的明煊,眼睛一亮,伸手就想接过儿子,“哎哟,我的小煊儿,有没有想父君啊?” 明煊却扭过头,小脸埋进陈清策的颈窝,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许清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挠了挠头笑道:“这小子,还认生呢。” 陈清策看着许清风那双依旧清澈坦荡的琥珀色眸子,心中那份难以启齿的请求似乎更加沉重。他抱着明煊的手微微收紧,步履略显迟缓地走进殿内。 两人落座,宫人奉上茶点后便被挥退。 殿内一时安静,只余明煊偶尔发出的咿呀声。 许清风是个藏不住话的,见陈清策神色间似有踌躇,便主动开口:“清策,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直说就好,跟我还客气什么?” 陈清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怀中依赖着他的明煊,又望向许清风,声音比平日更显低哑:“贵卿聪慧……我今日来,是为了明煜和明煊。” 许清风闻言,神色也认真了些:“孩子们怎么了?在你那里添麻烦了?” “不,不是。”陈清策连忙摇头,唇角勉强牵起一丝笑意,“他们很乖,明煜聪慧,明煊活泼,有他们相伴,我……”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这些时日,才觉得这宫里,有了些暖意。” 他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在积蓄勇气:“只是……你如今已然回宫,孩子们总跟在我身边,于礼不合。我……我今日,是来将明煊送还。明煜方才睡下了,待他醒了,我便让锦佩送他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说完,便要将怀中的明煊递过去。 许清风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他一眼便看到陈清策低垂着的眼睑,强装平静却难掩失落的神情,心中已然明镜一般。 他没有接孩子,反而伸手,轻轻按住了陈清策欲递出孩子的手臂。 陈清策诧异地抬眼看他。 许清风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跳脱,神色是罕见的郑重与温和:“清策,你先把孩子抱好。”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我今日也不跟你绕弯子。我许清风是个粗人,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只会舞刀弄枪。陛下常夸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心思缜密,学识渊博。明煜和明煊若能跟在你身边,由你教导启蒙,比跟着我这个莽撞的父君,不知要强多少倍。” 陈清策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贵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许清风语气坚定,“这两个孩子,以后就劳烦你多费心了。就让他们……管你叫父君,养在你身边吧。” “这……这如何使得?”陈清策声音发颤,“他们是你的骨肉,是尊贵的皇子,我……我身份低微,岂敢……” “有什么使不得的?”许清风打断他,语气带着他特有的直率,“你待他们如何,我看在眼里。明煜亲近你,甚至……开口唤你父君,这都是孩子的真心。况且……” 他的脸上忽然飞起两抹可疑的红晕,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扭捏: “况且……我和陛下,还打算……还打算再要个皇女呢。我这肚子……若是再揣上一个,怕是也没那么多精力同时照顾三个小皮猴。你帮我把这两个小的带好了,就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 这话半是实情,半是托词,却成功地让陈清策心中的顾虑打消了大半。 “贵卿缘何……”陈清策声音哽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清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明煜和明煊就是你的孩子,你好好教,该打打,该骂骂,不用客气!要是我以后生的皇女像她母皇那般聪慧稳重自然好,若是像我这般性子,少不得也要送到你这里来,让你帮着管教管教才好!” “许贵卿既如此信我,清策……定不负所托!必竭尽所能,将明煜、明煊教养成人,不坠皇家威仪,亦不负你今日之情!”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7章 冲撞 御花园内,天高云淡,太液池水光潋滟,几尾肥硕的锦鲤在残荷间悠然嬉戏。 关知衍独自一人凭栏而立,手中捏着些许鱼食,漫不经心地撒向池中,看着鱼儿争相啄食,神色平静无波。 他素来便是这般性子,端方知礼,却也通透淡泊。 与他同期入宫的云隐逸已凭借心智与运道崭露头角,身怀龙裔;曲凌岳也因陛下些许愧疚之心得了封赏,虽依旧清冷,宫中却也热闹。 唯有他,依旧是不温不火,无宠无罚,仿佛一抹淡淡的影子,存在于这繁华似锦的后宫角落。 他并不在意。 入宫非他所愿,太医世家的出身让他更愿钻研医术,而非在这金丝牢笼里与人争奇斗艳。 能得片刻清净,赏赏鱼,看看书,于他而言已是幸事。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谈话声由远及近。 关知衍循声望去,只见慕容珩正陪着慕容兰香沿着池边小径缓缓走来。慕容珩依旧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手虚扶着小腹,慕容兰香则面带矜持微笑,偶尔低声与侄儿交谈几句,目光却落在四方。 关知衍不欲多事,见他们走近,便微微侧身,准备避让到一旁。 或许是心神过于放松,也或许是脚下青苔湿滑,就在他与慕容珩一行人即将擦肩而过时,他脚下微微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手肘无意间轻轻碰到了慕容珩的手臂。 力道极轻,甚至连慕容珩都只是微微一怔,却极为清晰地落在慕容兰香眼中。 她脚步立刻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目光转向关知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不悦。 关知衍心知不妙,连忙站稳身形,躬身行礼,语气歉然:“臣侍无心之失,冲撞了慕容才子,还请才子恕罪。” 慕容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无妨”,他本也无意借此生事。 慕容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无妨”,他本也无意借此生事。 可慕容兰香却抢先一步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关侍君,御前行走,当谨慎自重。珩儿如今身怀龙裔,金尊玉贵,若有丝毫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她的话瞬间将周围空气冻结。跟在身后的宫人们纷纷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关知衍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心头一沉。 慕容珩接收到姑母凌厉的眼神,心中迅速会意。 他并不想树敌,尤其是关知衍这种平日里不声不响、与人无争的。 可姑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需要借此机会,帮他,也是帮慕容家立威,震慑后宫,彰显他如今的地位不容丝毫冒犯。 他咬了咬牙,在慕容兰香无形的压力下,不得不硬起心肠。 “关侍君,”慕容珩的声音刻意带上了几分冷意,模仿着记忆中那些得势妃嫔的姿态,“本君知你或许是无心。但宫规森严,冲撞孕妃,乃是大忌。若人人都似你这般无心,后宫法度何在?” 关知衍直起身,看着慕容珩那强装镇定却难掩一丝心虚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慕容兰香,心中已然明了。 今日之事,无法善了。 他深吸一口气,依旧保持着端方的礼仪:“臣侍知错,甘受才子责罚。” 慕容珩在慕容兰香的注视下,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惩罚必须足够让姑母满意,又不能真的闹出大事惹怜舟沅宁不快。 他沉吟片刻,冷声道:“既如此,本君便小惩大诫。便罚你……在此处跪足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己过。也好让六宫上下都看看,冲撞皇嗣,该当何罪!” 两个时辰!石板寒凉,跪上两个时辰,膝盖如何受得了? 这惩罚对于体质算不得强健的关知衍而言,不可谓不重。 周围的宫人皆露出不忍之色,却无人敢出声。 关知衍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几分。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瞬间涌上的屈辱与冰冷,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指甲陷入掌心。 “……臣侍,领罚。”他声音平静无波,撩起衣袍下摆,挺直脊背,缓缓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慕容兰香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这才仿佛纡尊降贵般,淡淡说了一句:“望关侍君谨记此次教训。” 说罢,便示意慕容珩继续前行。 慕容珩心情复杂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关知衍一眼,终究还是在姑母的目光催促下,移开了视线,陪着慕容兰香离开了太液池边。 大风吹过,带着池水的湿寒,无情地侵袭着跪在石板上的关知衍。 膝盖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和刺骨的冰凉,很快便麻木了。周围偶尔有宫人经过,皆投来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扎在他的自尊上。 他低着头,看着石板上细微的纹路,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汹涌的思绪填满。 他一直以为,只要安分守己,不争不抢,便可在这深宫中求得一方安宁。他无意与人相争,为何偏要受此无妄之灾? 就因为他无宠无势?就因为他背后没有庞大的家族支撑?所以便可以像蝼蚁一般,被随意践踏,被拿来作为他人立威的工具? 后宫之人,或如云隐逸一般得陛下怜惜,或如凤君一般,可有家族倚仗…… 唯有他,关知衍,像这池中无关紧要的游鱼,生死荣辱,皆由他人一念之间。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恨意与不甘,如同藤蔓般从心底疯狂滋生、缠绕。 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若安分守己换来的只是任人宰割,那这分守己,不要也罢! 若这后宫注定是争宠夺势的战场,那他关知衍,为何不能争上一争? 他要恩宠,要权势,要一个无人再敢轻易折辱他的地位! 关知衍蓦地抬起眼眸。 总有一日,他要让他们,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才不要一辈子为砧板之鱼。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8章 新喜 丹枫城的冬日,来得又急又厉。 北风卷着雪沫,扑打在宫墙朱漆上,发出簌簌的轻响。不过一夜之间,太液池便封了冻,琉璃世界,一片净白。 静心阁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陈清策拥着暖炉,听锦佩低声说着宫中近事。 “……慕容家主虽困在宫中,与外界的联络却未曾真正断绝,只是愈发隐秘。钱疏桐那边,似乎也在暗中清理首尾。”锦佩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窗外落雪。 陈清策苍白的指尖在暖炉上轻轻摩挲,闻言只淡淡道:“困兽犹斗,且由她去。陛下要的,本就是让她动起来。” 他顿了顿,问道,“近日宫中,可还有别的动静?” 锦佩沉吟片刻:“旁的倒没什么,只是……关璋侍似乎有些不同了。” “关知衍?”陈清策抬起眼,眸中掠过一丝讶异。 “是。自那日太液池边被罚跪后,他沉寂了几日。但近来,他频频前往藏书阁,借阅的却非医书,而是些……前朝杂记、地方风物志,尤其偏爱记载奇花异草、矿物特性的孤本。此外,他还向内务府支取了些不甚起眼的药材,量不大,名目也寻常,说是冬日用以调配些驱寒活络的膏药。” 陈清策微微蹙眉。 他望向窗外愈加密集的雪势,轻声道:“且看着吧。这宫里,起风了。” —未央宫— 殿内炭火不旺,透着一种与关知衍位分相符的清冷。 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几本泛黄的古籍,一旁还放着几只白瓷小钵,里面是研磨好的各色细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奇异的草木清香。 关知衍的眼神十分专注,与平日并无二致,眸底深处燃着一簇幽冷的火苗。 那日太液池边的寒意,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深深烙进了他的骨髓。他不是慕容珩,没有家族可倚仗;他不是云隐逸,没有玲珑心窍和那份运气;他更不是许清风,能有与陛下青梅竹马的情分。 他所有的,不过是关家几代累积的医术,以及这双翻阅古籍、辨识百草的手。 他要争,但不能学那莺歌燕舞,那是自取其辱。他要用的,是他关知衍独有的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古籍上一段模糊的记载:“滇南有异草,名曰‘雪里青’,茎叶皆白,遇寒则显荧光,研磨成粉,佐以玉髓、珍珠末,可暂改肌理色泽,莹白生辉,然药性霸道,久用伤身……” 暂改肌理色泽,莹白生辉……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他要在这冰天雪地里,为自己铺一条路,一条能让陛下在万千颜色中,唯独看见他的路。 —竹意轩— 历经数个时辰的煎熬,一声清亮的婴啼终于划破了冬日的沉寂。 “陛下!陛下!靖才人诞下了一位皇女!父女平安!”孙德阳满脸喜色,脚步轻快地踏入昭宁殿禀报。 正在批阅奏章的怜舟沅宁笔尖一顿,抬起头,眉宇间那惯常的沉肃被一丝真切的笑意冲淡。 她放下朱笔:“皇女?好。赏!竹意轩上下,皆赏半年份例。靖才人晋位侍君。” 她起身,却并未立刻摆驾竹意轩,而是先去了小佛堂,在供奉着父君齐弄溪牌位之前的地方静静站了片刻,才转身前往竹意轩。 殿内早已收拾妥当,血腥气被清雅的安神香驱散。 云隐逸疲惫地靠在引枕上,脸色苍白,却多了一丝满足汗湿的鬓发贴在颊边,眼神却亮晶晶的。见到怜舟沅宁进来,他挣扎着想行礼。 “不必多礼,好生躺着。”怜舟沅宁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乳母怀中那个裹在明黄色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团子身上。 怜舟沅宁小心地接过孩子,那柔软的、带着奶香的触感让她冷硬的心弦微微一颤。 小家伙闭着眼,小嘴无意识地嚅动着,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云隐逸的清秀,也有她的影子。 “陛下,”云隐逸声音虚弱,却带着期盼,“请您……为皇女赐名。” 怜舟沅宁凝视着怀中的女儿,沉吟片刻。窗外冰雪覆盖,殿内温暖如春,怀中新生命代表着希望与延续。 “玥,乃神珠,温润而泽,光明璀璨。”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难得的温和,“便叫明玥吧。怜舟明玥。愿她如宝珠般,内心澄澈,光华内蕴,一世安稳。” “明玥……怜舟明玥……”云隐逸低声重复着,眼中涌上感激的泪光,“谢陛下赐名!臣侍代玥儿,谢过陛下!” “陛下,”云隐逸倚在枕上,目光须臾不离那小小的襁褓,声音虽弱,却满是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满足,“您抱玥儿的姿势,真好。” 他想起陛下也曾这般抱着明昭、明舒、明煜和明煊,心中那份因位分和心计而时常紧绷的弦,在此刻也微微松弛下来。 怜舟沅宁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白,精神却尚可,眼底那点因生产而起的惶惧也散去了不少,心中稍安。“抱得多了,自然便会了。”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儿。 明玥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注视,小脑袋在她臂弯里蹭了蹭,发出细微的、如同小猫般的哼唧声,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她龙袍上垂下的丝绦。 “瞧这小手,多有劲儿。”她微微侧身,将孩子往云隐逸那边挪了挪,让他能看得更清楚,“眉眼像你,清秀。鼻子和嘴巴,倒是像朕多一些。” 云隐逸努力支起身子,凑近些看着女儿,越看越是喜爱,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陛下说得是。玥儿有福气,能得陛下亲自赐名,又承袭了陛下的风姿。” 孙德阳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也堆满了笑,适时地开口道:“陛下,靖侍君平安诞育皇女,乃是大喜。您看,是否要晓谕六宫,也让各位主子都沾沾喜气?” 怜舟沅宁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沉吟道:“嗯。传朕旨意,六宫同喜,各宫份例加赏一月。另外,去库房里将那套东海进贡的珍珠头面,还有那匹月影纱,赐予云侍君。他此次生产辛苦,需得好生补养。” 喜欢女帝后宫皆绝色请大家收藏:()女帝后宫皆绝色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