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人偶复活后成了我老公》 第1章 第四个人 七月份,云南有种温暖的潮湿感,夜间天气也如露珠般微凉,户外随处可见的奇异植被和花草犹如骇人静谧的猛兽,在苍茫昏暗的环境内显得尤为突出。 深河市深水县的公路,一辆Jeep牧马人的圆形前大灯把路况照得很清晰,光线撕裂黑暗,乌云密集后很快下起大雨。 乔庚坐在主驾驶,双手握着方向盘,中控台的导航播报声响了一会儿,最后那句“夜间有雨,请避免出行”很清晰。 雨刷开启,密集水珠蜿蜒成溪流般在挡风玻璃上推开,冷风刮蹭着车身。 乔庚很少回老家。他自幼父母离异,高中毕业后便外出打工,这一去也竟是**年没回来。 如果不是这次回家要参加高中同学陈钟的葬礼,他下次回来也不知什么时候。 乔庚继续开车向前行驶,突然看到车前灯照射的地方恍然间冒出人影,立刻踩下刹车猛打方向盘,轮胎猛烈的在柏油路上划出刺耳声响。 他的身体也不自觉向前倾斜,但又很快被安全带勒得定在驾驶座上。 乔庚暗骂了一句脏话,随后便拿雨伞下车。 雨幕冲刷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地面,牧马人车身往旁边倾斜,轮胎印记很重,路中间站着三个人。 他们的身形修长不算很高,浑身都被厚重的军绿色雨衣包裹,双腿套着防水的深色长裤深深的扎进黑靴,雨衣有兜帽,透明帽檐遮住眼睛,脸也被白色口罩挡住,双手戴手套。 看外形竟然分辨不出男女。 乔庚警惕心生起,他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掏出口袋的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点燃烟尾,细密雾气灌入肺部让他冷静下来,声音抬高穿透雨幕:“哥们,怎么回事啊?车上可有监控记录仪。” 他社会经验丰富,这个天气三个人横在路中间,他第一反应就是碰瓷的。 三人中的其中一个人上前几步离他近了些,清脆的少男音透过口罩传过来:“大哥,我们是深水县一高的高中生,本想和同学们去露营的,结果半路下起大雨,能借你的车回家吗?” 深水县一高,这三个学生在他以前的高中上学。 乔庚内心的戒备放下一点,吸了口烟,声音缓和不少:“你们的家在哪儿啊?” 少年说出了一个村子的名字。 乔庚知道这地方离他老家深渠村不远,就在隔壁。 他抬眼看向天际,茂密大雨彻底浇透世界。 乔庚不想搭载他们,毕竟这荒郊野岭的,三个人万一想搞点什么事,他可免不了吃亏受骗,刚想开口拒绝对方的乘车要求,为首的少年说道:“我同学的腿受伤,再拖下去伤口就严重了,麻烦您带我们一程。” 透过连天的雨幕,乔庚看到那两个人的一个人左腿有点瘸,膝盖处裹着纱布,殷红血液隐隐渗透出来。 原来是受伤了。 乔庚的心有些动摇。 这三个高中生如果再继续等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一口答应:“行,上车吧。” 少年道谢,伸手示意其他两人上车。 牧马人车身重新归位,乔庚调整好行驶路线,检查了一下车子没损坏,便放下手刹开前灯,继续向前行驶。 暖风吹在乔庚脸上,缓和了刚才头发被雨水淋湿的潮感,刚才说话的少年坐在副驾驶,另外两个坐在后座。 乔庚闻到车内新添了一股浓重的木质清香,他疑惑的心想,这三个少年佩戴木质珠串了吗? 他把烟掐了:“这么晚出来,没和家里人联系啊。” “我们的手机不是丢了就是没电了、没信号,只能在路上等着看有没有过路的捎一下。” 乔庚余光瞥到副驾驶的少年还穿着厚重潮湿的雨衣,连帽檐都没拉下,口罩也没去掉。 他透过后视镜发现后座两个也是如此,开口道:“我车里挺暖和的,雨衣披太久会感冒,还是脱了吧。还有受伤的那个,你不把纱布重新裹一下吗?” 其实乔庚是不想让他们的雨衣弄脏自己的车。 后座的两个人没有说话。 副驾驶的少年语气犹豫:“嗯……我们最近长了湿疹,万一有细菌传染到你车上不好。” 乔庚内心的疑惑更大,他注意到这三人浑身都用雨衣包裹得严实,一点皮肤都没露出,五官也看不到。 他继续询问副驾驶的少年,得知少年的名字叫吴臻,也顺势交换了自己的名字。 吴臻:“乔大哥,你是本地人吗?” 乔庚:“是,不过我好久没回来了,这次是参加一场葬礼才来的。” 他和陈钟在高中的关系也挺好,哪怕自己去外地工作也能经常收到来自对方的邀约聚餐电话什么的。 这小子高中毕业后就发了财,整天买黄金别墅怀里抱着美女,也不知做的什么生意,问他也不说,只是一味的嘿嘿笑。 乔庚去过陈钟在省城买的别墅,配套的还有泳池,真是够气派的。 然而人生唏嘘,没想到陈钟就这么离世了,令人措手不及。 车内气氛沉默,吴臻聊起他和朋友们在学校的事,都是些青少年逃课打架去网吧之类的。 乔庚以前也干过这些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听见吴臻说起有学生给钱让他们打伤另一个学生时不禁皱眉,内心嗤笑果然都是些小孩子,青春期无处发泄的躁动惹出来的幼稚。 然而时间流逝后,乔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意识到副驾驶的吴臻话唠般的爱说话,但坐在后座的两个学生从见他们的第一眼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 乔庚装作不经意的打断吴臻的话:“你这俩朋友挺安静的呀。” “哦,他们嗓子不舒服。”吴臻说,“不方便说话。” 乔庚没再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吴臻说话,时不时回应几句,对方问起自己职业也如实回答:“我是做摩托机车配件的。” 吴臻惊喜道:“那你经常能摸机车了?” “差不多吧。”乔庚回想起自己的工作每天都泡在摩托机车的赛场,做配件组装、打比赛。 充斥他人生半数时光的都是机车发动机声和刺激精彩的冒险。 吴臻说:“真厉害呀,我也希望以后能像你一样。” 乔庚轻笑:“还是别像我了,上学那会儿我成绩可不好,天天骑鬼火出去玩儿。高中毕业后也是从事这类工作,你们好好读书,以后可比我有出息。” 两人一来一往的聊天,氛围还算轻松,乔庚的心防也被打开了一点。 车窗外暴雨淋漓,雨水浇灌公路两旁的泥土和青草,晕染出的清香透过车窗的一点细缝钻入。 乔庚攥着方向盘,不经意的看向后视镜,整个人突然如坠冰窟般,寒意一路从指尖冷到心脏。 他看到后排座椅坐了三个人。 可是乔庚清晰的记得只有三个人上了他的车,除去副驾驶的吴臻以外,后座是两个人。 但此刻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也坐在后座,如其他人一样的军绿色雨衣包裹全身,透明帽檐下拉遮住眼睛,脸部被贴着口罩,样貌被遮挡的严实。 乔庚攥紧方向盘,他通过后视镜看到后排落座的三个人浑身裹满雨衣,静静的伫立在座位上,一言不发,顿时内心被神秘且难以言喻的冷然包裹。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 他几乎快攥不住方向盘,耳边吴臻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 乔庚的心脏跳的很快,肺部几乎快不能呼吸。 来啦!! 短篇,一次性发完完结[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四个人 第2章 真是见鬼了 吴臻注意到他的异样:“乔大哥,怎么了?” “我没事。”乔庚的喉咙动了动,他极力压制住自己慌乱的心跳,攥紧方向盘把视线转移到正前方看路况。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多出来一个人,难道是鬼吗? 联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乔庚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这个天气和时间点以及刚才他看到的本不该存在的第四个人,让他内心坚定的无神论瞬间破防,潮湿的手汗晕满了掌心,呼吸也开始有点变得急促紊乱。 他稳住心态,回想起这几个人从上车开始就不愿意脱掉雨衣,似乎他们被雨衣包裹的身体下隐藏着什么秘密,而且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直到现在都没看清这些人的脸长什么样。 怎么办? 他现在开车行驶在公路上,根本抽不开身和这四个人对弈,而且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也无法估测能不能打得过。 如果打不过,他该怎么跑?这里位置还算偏远,也找不到其他人来帮忙。 他的处境很艰难。 乔庚深呼吸一口气,他决定主动出击:“吴臻,我有点渴了,后排座椅左边车窗下的小型放置箱有冰饮,让你朋友帮我拿一下吧。” 车内气氛瞬间沉默,温度似乎也降至冰点。 乔庚抿紧嘴唇,不动声色的等待他们的反应。 吴臻终于开口:“好啊,小烟你帮乔大哥拿一下水。” 后排座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乔庚的衣角也被触碰。 他降低车速,头也不回的伸手向后摸去,原本可以直接接过那瓶水,但他又往伸了点想摸上对方的手腕却只摸到粗糙皮质的防水手套。 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背,冷冷的声音也顺势在旁边响起:“乔大哥,你不是在拿水吗?” 乔庚怔住,抬眼看见副驾驶的吴臻伸手按住他的手背,防雨帽檐遮住眼睛,但他仍然能察觉出对方投来的冰冷恶意和警告。 他扯开唇角,轻松笑道:“不好意思,没注意到呢。” 乔庚接过后排座椅少年递来的水,拧开瓶盖的同时还在想这几人真是太奇怪了。 正常人怕被雨淋湿也不会全副武装到一点皮肤都露不出来吧? 这种级别的防护措施,他只在瘟疫或病毒爆发的情况下才会看到。 乔庚的眼神变冷。 只有一种可能,对他们来说,水就是瘟疫或病毒。 他们碰到水就会发生异样的变化。 乔庚默不作声的接过水喝一口,双眼继续注视着车子前方的路况:“你们不渴吗?离家还有一会儿距离。” 吴臻摇头:“我们不渴。” 他们乘车前不知道在公路上站了多久,上车后没要水和食物,居然还撑得住。 乔庚攥紧了方向盘,车内的暖气明明开的很足,但他整个人却如同置身于车外的冰冷雨幕中任由水流浇湿打透身体,从指尖蔓延的寒意和紧张冷到心脏和头顶。 他到底载了一群什么东西? * 坐以待毙一直都不是乔庚的处事原则。 他必须要首先搞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物种,之后才能做出相应的行动。 乔庚目测前方路况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隧道,入口两侧都是坚硬陡峭的石壁,脚猛的踩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般往前飞去。 他控制好速度,这才让车子停在离隧道不远的位置。 牧马人猛地停住,轮胎在湿滑的柏油路打滑发出刺耳声响,连在车上的几个人身体也不禁向前倾,车前灯也熄了。 吴臻稳住身体,疑惑的问:“乔大哥,怎么了?” 乔庚垂下眼睑:“轮胎好像爆了,你能下去到车灯前面帮我看看吗?” 吴臻有点犹豫,他看着窗外的大雨。 “你穿着雨衣再拿上这把伞。”乔庚把伞递给他,“不会淋到你。” 吴臻只好点头,他打开车门撑伞下车来到车头前:“乔大哥,天太黑了看不清楚,你把车灯打开吧。” 乔庚的手伸进主驾驶座下面的小箱子里拿出瓶装水拧开盖子:“这就开。” 他不动声色的喝了两口水,眼神余光瞄到后视镜确定后排座椅坐着三个人,伸手打开车灯按键。 圆形大灯闪烁刺眼白光把站在车头前的吴臻照的浑身发亮,连带他撑伞时隔开的如丝雨幕。 乔庚这次看清了,吴臻帽檐下那双眼睛不似人眼,而像是一种颜色涂料,有种小时候玩游戏给空白脸人偶画上五官的感觉。 果然不是真人。 乔庚想到这一路上他们不敢脱雨衣也没喝水,看来是真的怕水。 他攥紧了方向盘。 车外的吴臻仔细看了轮胎,喊道:“车没爆胎。” “可是车子启动不了呀。”乔庚双手摊开搭在方向盘上,懒懒地回道,“让你朋友下车帮我把后备箱的备胎拿出来吧,一个人抬不动。” 吴臻语气有点不满:“乔大哥,你也能下车的。” “我要看导航。”乔庚一口拒绝,恣意的眉眼满是松弛,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语气慢悠悠,“你们把轮胎换上就行,不然车子坏在这儿一直走不了。” 吴臻沉默一会儿,他打手势让车上的一个少年下来到后备箱拿备胎。 等听到关车门的声音确定车上只剩下两个少年后,乔庚这才开口问他们:“这一路不渴不饿的,身体受得了啊?” 后排座椅的两个少年没说话。 乔庚啧了一声:“不会是哑巴吧?” 两人依旧没说话。 乔庚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后座受伤的少年,对方腿部的殷红血液很快濡湿纱布:“膝盖挺疼的吧,这么长时间一声都不吭,武大郎都没你能忍。” 这时,站在车子后面的吴臻喊道:“乔大哥,我和朋友把后备箱的备胎搬出来了,该怎么换呀?你下来教教我们。” 乔庚:“好。” 他看向后排座椅的两人:“行了,不逗你们了,你们谁出去和吴臻说一句让他把备胎放地上,我去换。” 后排座椅的两人没动。 乔庚把刚喝了两口的瓶装水拿在手里:“怕雨淋到身体的话,开车窗探出头也行,喊一句就好。” 这个折中方式似乎得到他们的同意。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妥协了。 没受伤的少年背对着乔庚开车窗把身体探出窗外, 乔庚放下手刹,对坐在后排座椅处受伤的少年说:“你脸上好像有东西。” 电光火石的瞬间,后排座椅的少年略微抬脸,乔庚提前找准角度把手中的瓶装水猛的泼向他。 那双被颜料涂鸦画上去的眼睛接触水流,顿时像是脆弱的纸张被猛烈火焰吞噬燃烧,瞬间扭曲交叠成一团。 少年像发出凄厉的叫喊却毫无声响,他狰狞的用手捂住双眼瘫倒在座椅上,不停的蜷缩颤抖。 身体探出窗外的少年听到声响,想要缩回身体却已来不及。 乔庚猛的踩下油门,车子迅猛地向前行驶,探出车窗外的那具被军绿色雨衣包裹的身体狠狠撞到隧道一侧的坚硬石壁处,碎石声和肢体撞击声瞬间响彻天际。 少年的身体被甩出车内。 吴臻和另一个少年想要去拦车已经来不及,手指都摸不上后备箱就被远远的甩在身后。 乔庚咬紧牙关,浑身的汗毛被汗水浸湿,心脏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他攥紧方向盘,油门猛烈的踩踏,车子如离弦的箭般飞出去行驶三四公里以后才停下。 他没打伞,下车把后座车门打开拽着蜷缩成一团的少年衣领就往外扯,抬手把对方脸上的口罩掀开,帽檐往上拉,任由大雨浇湿少年彻底暴露的容颜。 少年痛苦的蜷缩成一团,露出那张苍白的面容,黑色颜料画了他的眉毛和眼睛,但鼻子嘴巴却全然没有。 此时雨水浇透了他的脸,连带着那双画出来的眼睛也被迅速冲刷,交叠成黑乎乎的痕迹最终变成光滑的鸡蛋面。 人偶。 怪不得后排座椅的人一言不发,想来是他们没有画嘴,自然是发不出声音。 他撕开少年腿部的纱布,暴露的膝盖位置长裤布料完好无损,只是找了不知名的动物血液滴在纱布上伪装成受伤的表象。 原来是装的。 乔庚冷冷地踢了踢他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反应,被雨水浇透的木质瞬间扭曲变色,光滑且毫无五官的面部也开始泛青发黄。 虽然他一直是个无神论者,也从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但眼前的一幕着实震撼到他。 谁能想到人偶画了五官后居然会自己活灵活现的说话行动呢。 真是见鬼了。 乔庚心情沉重,他没再管地上的人偶,转身回到车上打算抽支烟冷静一下。 然而他叼着烟,发现打火机已经不能用了。 乔庚暗骂了一句,伸手摸副驾驶的夹层袋里的火柴盒,结果还没摸到,一只冷白的手从后座伸过来,指尖夹着一根燃烧的火柴。 “兄弟,这火给得好。” 乔庚低头叼着烟,火苗燃烧烟尾弥漫细密雾气,他说完后怔住,沿着这只冷白干净的手往后看,发现后排座椅坐着一个男人。 对方身穿简单的白衣和黑色长裤,高大的身形几乎占据了后排座椅半数空间,发丝有点长垂到脖颈。 车窗外的乌云逐渐散去,雨丝飘零透过玻璃在男人身上凝结成水珠,那张脸也在静谧月色下显得清晰明了。 青年男人的长相很冷峻夺目,眸色很深,鼻梁高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清晰,面部骨骼五官立体,周身气质独特清冷,有一种雪山之上将化未化的雪粒,剔透孤高的表象下是不为万物所动的纯粹。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声线清冽冰凉:“不说一声谢谢么?” 乔庚叼着的烟啪的落下滚到脚边,烟灰落了衣角。 第3章 江辰警官 乔庚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也做了许多梦。 在梦里,他看见一个白衬衫黑长裤的男人背对着自己。 乔庚觉得对方的背影有点眼熟,他伸手想触碰对方的衣角,但这人却猛地转身看他。 一张光滑、没有五官的脸默默地盯着他,肤色白皙,头发垂到脖颈。 乔庚被吓醒了,他猛的睁开眼睛,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入目所及的是天花板,花色简单略有陈旧。 他居然梦见施袁宗了。 这人是他的发小,自幼被遗弃在村子里的福利院长大,村民们给他盖了一间简陋茅草屋供他独自居住。 乔庚见他没饭吃,小时候经常让他寄住在自己家吃饭睡觉。原本乔庚的母亲是不同意的,但施袁宗很懂事,每次来乔庚家都帮忙烧火做饭打扫家务,也让乔庚母亲的脸色缓和许多,便也同意他经常借住。 可是施袁宗已经死了快十年。 以前他还经常梦见这人,但这两年梦见的次数越来越少。 “终于醒啦。” 乔庚茫然的向旁边看,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体披了一条毯子,床边坐了一个大娘。 他愣了一下,按照记忆中的印象试探性的叫了一句:“吴大娘。” “你还记得我呀?”吴大娘笑着给他掖了掖被子,“你看你,回来就回来嘛,怎么也不说一声让村里的人去接你。” 吴大娘是他家以前的邻居,也算是看着乔庚长大的,自从他高中毕业出省工作后就很少回来。恍然间一看吴大娘还有些分神,但也感觉对方和记忆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乔庚还是有些茫然,他坐起身捂着有些发疼的头:“我这是……” “你的车停在公路上,人晕在车里。”张大娘一脸担忧,“警车路过发现的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乔庚回想起自己后排车座猛然出现的那个男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想说话却猛然看到房间还有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这人五官出色,眉眼英气,往那一坐就有种“正道的光”。 吴大娘给他介绍:“他是开警车路过的江辰大队长,过来问你点事。” “你好,乔庚是吧,我叫江辰。”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五官英气,他耐心地说,“可以说一下你的车子出于什么原因停到公路上吗?我检查到车子各方面性能完好,还有你在行驶过程中有没有误伤到其他人。” 乔庚攥紧了被角:“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困了就睡一会儿,没看到其他人。” 他遇见那些人偶的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江辰又问了几个问题见没什么异样,不赞同的看他:“疲劳驾驶不可取,我们沿公路排查也没发现其他人,幸好这次你没造成严重的交通事故,我让同事把你的情况上报到警局,给你处以记3分、罚款200元,下次吸取教训。” 乔庚没说话,他脑子里还在回想着那个坐在后排的陌生男人,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完全记不起对方的长相和声音。 实在太诡异了,他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家里。 这一切应该只是梦吧,如果对方真的是鬼,那他现在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如果回忆到什么重要的事就联系我。”江辰给他递来一张名片,“上面有我联系电话。” 江辰起身:“我这次来是办案的,先走了。” 乔庚收下名片,吴大娘把江警官送出去。 坐在床上的乔庚松了口气,他环视四周发现这里是他自幼生活的家,处处都是回忆的味道,可惜他自从高中毕业外出打工后就很少回来了。 他突然感到有强风灌进脖颈,定睛一看发现是床头处的电风扇打开了,风力强劲地吹拂他的脸,又看到室内正对着床头的窗户也开着。 虽然天气挺热的,但没必要又开风扇又开窗吧? 他感觉风扇吹得有点凉了,下床想把风扇关掉,结果刚下床就看到不远处的桌子摆着一件眼熟的东西。 那是一套军绿色雨衣,材质很厚实,衣摆很长,有能遮挡雨丝的帽檐,配套的防水长裤和黑色长靴、粗糙手套等折叠得很整齐。 乔庚浑身发冷,手指想触碰杯子却不小心打翻,碎片落一地。 吴大娘正巧回来了,她惊道:“哎哟,你怎么了?” “我没事。”乔庚只觉得嘴唇发麻,浑身都泛着冷意,他用手指着桌前的叠放整齐的雨衣,“这是谁的?” 吴大娘疑惑的看他:“江警官说发现你的时候,车子后排座椅就叠放着这套雨衣,不是你的吗?” 乔庚沉默了,半响才说话:“嗯,是我的。” 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公路上发生的诡异事件讲给吴大娘听,对方会觉得他是个疯子吧。 吴大娘劝他再休息一会儿,还说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在厨房熬好了粥等他喝:“凉了你就再热热,多少吃点东西,要不然身体受不了。” 乔庚答应,但他对桌上的那套雨衣实在觉得内心发怵,找借口让吴大娘先离开。 室内变得静默无声,只剩下他一个人。 乔庚的指尖颤抖,感到胃部疯狂翻涌,他伸手捂住麻木的嘴唇,控制不住的心跳几乎淹没一切理智,迅速用塑料袋裹着那套雨衣抱到怀里疯狂跑到外面。 他不知跑了多久,等回过神后意识到周围的景色已然发生变化,自己已经离开了村子。 深渠村被茂密山林环绕,乔庚来到一座山上,他把手中的雨衣扔到一处没有植被的空地用打火机点燃。 火焰燃烧吞噬着雨衣布料,炙热温度和烟雾的气息也让他冷静下来。 没事的,只要把这套雨衣烧了就行。 乔庚安慰着自己,但内心的恐惧仍然环绕经久不绝。 昨晚发生的一切难道都是真的? 乔庚不敢再想了,他静静的抽完一支烟,转身离开。 当他走到深渠村门口时,注意到有不少村民穿着孝衣,手拿花圈,头上系着白色布条。 乔庚愣住,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太着急跑出村子没细看环境,想起这次回老家是来参加高中同学陈钟的葬礼。 到村口时,他还碰上村长,顺势搭了个话:“刘村长,好久不见呀。” 中年男人见到他时一愣,但很快回神:“哎呀,乔庚,身体好多了吧?回村子也不说一声,我让你人去接你,这么长时间不见长得越来越帅了,有女朋友没呀?咱们村子可是有好几个待嫁女青年呢。” 果然不管走到哪里,年轻人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被长辈催婚。 “我身体好着呢,暂时也没结婚的想法。”乔庚递了根烟过去,“村长,我那辆车在哪儿呢?” 刘村长说:“噢,我让人给你停到村子西口那边,嘿,你那辆车够帅气的,村子好多娃娃还想伸手摸,我怕给你碰坏了,专门让人看着呢。” 乔庚笑道:“多谢。” 男人之间的交往很是热络,多年未见的生疏也在吞云吐雾间逐渐消散。 乔庚三言两语就套出深渠村这几年不少的人员变动,随后他才把话题自然的转到来回老家的事上:“陈钟好好的,怎么就去世了?” 刘村长叹口气:“唉,世事无常呀,他这几年做生意发了财,其实也不经常回来,没想到这次回来出了事……” 他不再说了,脸色凝重。 乔庚:“陈钟做的什么生意?” “不知道啊,他从不说这事。” 乔庚想再问出点信息,但刘村长也摇头脸色沉重的说自己不知道,反而安慰他:“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歇一歇,陈钟的尸体在灵堂,今天是停灵第二天,等第七天就要下葬了。” 深渠村有个需要把死去的人停灵七天再下葬的风俗。 乔庚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他借口说想在村子里四处转转,结果这一走就还碰上熟人。 “哎,这不是乔庚吗?” 他听到有人喊自己,转头一看发现是曾经的高中同学郭开元与荣珊。 郭开元有点胖,身形臃肿,旁边的荣珊很是出众。 她一头挑染金发、妆容娇艳、大地色眼影和全包眼线、透明色唇釉、脖颈和手腕都有碎钻饰品,上身穿黑色蕾丝小吊带,下身浅色百褶裙,莹润大腿皮肤裹着透明丝袜,穿漆皮黑色高跟鞋。 荣珊的眼神像粘在乔庚身上似的。 乔庚嘴角的烟还没烧完,周身雾气缭绕,他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开元、荣珊,好久不见。” * 深水县的某家餐馆。 汤盅内菌子弥漫的香气萦绕,鲜香麻辣的烤鱼味道令人垂涎欲滴,服务员把菜品端上桌,叮嘱他们等菌子煮熟了再吃。 乔庚大致了解到郭开元和荣珊也很久没回老家了,他们都在其他城市打工,郭开元是做销售的,荣珊做美业。 郭开元身形略胖,长得虎头虎脑,他把筷子递给乔庚,叹气道:“唉,你说陈钟这人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世事无常啊,以前咱们上高中那会儿还经常一起逃课打架。” 乔庚拿筷子夹了一口菜:“你们知道陈钟做的什么生意吗?” 郭开元摇头:“我问了村里的人,也都不知道,这小子瞒得够紧。” 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乔庚心里有了判断:“我还不了解陈钟是怎么出事的,你们知道详情吗?” “嘿,我也是昨晚才到呢。”郭开元指了指坐在乔庚身边的女孩,“荣珊知道,你问她吧。” 荣珊妩媚的捂嘴轻笑:“我听人说的,挺吓人。” 乔庚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荣珊媚眼如丝的看他,一手支着下巴:“我要是说了,你拿什么交换呢?” “那我可真不知道。”乔庚伸出掌心在唇瓣轻轻贴了一下,又摊开伸向荣珊,“给你一个吻,如何?” 他长得帅,自上初中起就受女孩子喜欢,爱开机车、为人处事大气,自然博得许多女孩青睐,荣珊就是其中一个,而且还是他的初恋。 只不过年少的青□□恋也抵不过人生分道扬镳的十字路口。 乔庚高中毕业后便出省打工,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早已断了与荣珊的联系,这次回老家也是自高中毕业分手后第一次见对方。 荣珊娇笑的用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可真坏。” 郭开元看到这一幕,便开始起哄:“注意点啊,这儿还有个单身狗呢,可别辣我眼睛。” 荣珊轻哼一声,开始讲起自己听到的风言风语:“我听村子里的人说,陈钟的尸体是在河里发现的,捞上来的时候早就被泡浮肿了,而且更诡异的是……” 她停住了话,语气有些诡谲:“陈钟浑身的皮都被扒了下来,死得很惨,河里全是被泡透的血水。” 乔庚原本想点烟的动作停住:“哪条河?” 荣珊:“就东边那条啊,咱们村子里很多小孩子都跑过去玩,你们说怪不怪?说是意外失足落水死亡,但是怎么连身上的皮都被扒了?绝对是他杀。” 乔庚:“警察怎么说?” “查不出来呗。”荣珊说,“咱们村子没监控,平时也很少有外人出入,警方挨家挨户调查过,所有痕迹都查了没可疑的,村里的人都说不像是意外落水。” 乔庚没说话,他仔细回想这次回老家路上的怪事频发,先是在公路上被几个不知名的东西拦截上车,本以为是场梦,结果今早居然还看到那套雨衣放在桌上,现在又听说高中好友的死讯如此凄惨离奇,心情也莫名的沉重。 第4章 陌生的“人” 郭开元见乔庚脸色不好,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嘿,怎么了这是?觉得可怕呀。” 乔庚摇头:“还好。” 郭开元说:“这事儿我也觉得离奇,要不是曾经和陈钟还有点交情,谁愿意来参加这个葬礼,要不随完礼咱们就走吧,太晦气。” 乔庚点头,他越发觉得这场葬礼变得诡异起来,也不想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菜一吃,酒一喝,气氛多少有点上头。 三人聊了很多关于青春的过往以及曾经一起逃课出去玩儿的事。 荣珊的眼神仍然粘在乔庚身上,郭开元很识相的起身:“我去结账,乔庚,你带人家荣珊去玩会儿呗,毕竟还是以前谈过恋爱的,叙叙旧。” 乔庚没拒绝荣珊递过来的葡萄,轻笑一声揽住女孩的肩膀:“下午和我去南山玩吗?” 荣珊妩媚的点头。 吃完饭后,郭开元早就走了。 * 乔庚带荣珊来了南山。 草木茂盛,环境静谧,虫鸟低鸣,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意遍布全身。 乔庚与荣珊聊了许多,回忆起高中校园的青涩恋爱以及青春期肆意散发的荷尔蒙。 “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就记得和你谈恋爱了。”乔庚这么说着,他的手已经被荣珊揽上。 荣珊撇嘴:“得了吧,你当时追何灵可狠了,要不是当年七月份的花神祭我找你告白,轮得到我和你谈吗?” 乔庚听到“何灵”这个名字,神色一顿:“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记着呢。” “那当然。”荣珊撩了下金发,“深水县一高校霸乔庚狂追校花何灵,可惜校花苦恋学神施袁宗,而学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残忍拒绝校花的告白,校霸抱得美人归的计划也失败告终。” “当时好多人关注你们的三角恋呢,告白墙写了很多小道消息,每天实时更新你们的动态八卦,怎么可能忘?” 乔庚回想起过去只觉得幼稚,曾经那些热血沸腾的青葱岁月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所谓的白月光在记忆长河中历经时间的磋磨,最终也变成了衣领上的饭粒子。 他当年在高中是风云人物,吸引众多妙龄少女向他告白,甚至还经常收到男生的情书。 喜欢乔庚的人太多了,他起初都没注意到荣珊这个人,等到高三时期七月份的花神祭祀,班主任让他们随机抽签凑成两人一组前往典礼参加。 乔庚刚好抽到和荣珊一组。 花神祭那晚,月色、流星、焰火、人群、鲜花等各种元素相融合,促成了荣珊向乔庚告白的最佳时机。 两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消息轰动了全校也引得万千少女少男垂泪捧心。 荣珊娇笑着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帅,现在有女朋友吗?” 乔庚挑眉:“你觉得我会没有吗?” 荣珊不满的撇嘴,准备把他的手放下。 乔庚笑着伸手刮她的脸:“开玩笑的,我平常都忙工作,哪有时间接触女孩啊。” 他所处的赛车场男人居多,女孩当然也有,但不是有了对象就是三观不合适,现在社会的快餐式恋爱遍布横行。 乔庚高中毕业后也短暂谈过几个,但都无疾而终,现在还是单身呢。 “是吗?”荣珊伸出做美甲的手指摸他的脸,身体凑过去,呵气如兰,“那要不要和我谈个恋爱?” “想吃回头草啊。”乔庚伸手挡住她想要向前凑的脸,半垂着眼睫,“不着急,干什么事情都要先了解一下。” 荣珊哼笑:“我等不及了,想知道你没女朋友是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呀?” 乔庚很缓的说话:“你猜。” “猜不到。”荣珊蹲下身就要去拉他的裤链。 乔庚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干嘛,要给我舔呀?也不怕人看见。” 荣珊笑道:“你又不是没做过,而且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人呀?” 乔庚撤了手,他半阖上眼睛,感受着女人温柔熟练的动作。 * 半小时后,乔庚整理了一下裤子:“你晚上有安排吗?” “想和我约会呀。”荣珊用纸巾把唇边的液体擦干净,伸手点了点他的脸,“我去上个洗手间,回来再和你说。” 乔庚点头:“我等你。” 等荣珊的身影逐渐走远后,乔庚才冷静下来。 他对荣珊倒没什么感情,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但是既然对方挺主动,他也没理由拒绝。而且他从小长得帅,社会经验丰富,也从不缺美女对他倒贴。 只不过乔庚从温柔乡回过神后,还是会回想起这次回老家一路上发生的怪事。 那些人偶来路不明诡谲莫测,陈钟死的蹊跷,乔庚有预感不应该在深渠村待太久,随完礼后还是尽早走吧。 初恋女友带来的体验哪怕再刺激也不如安全为上。 嗒嗒。 有脚步声缓缓靠近,碾碎茂密青草。 乔庚以为是荣珊回来了,头也不回的说:“我打算明天就走,你看晚上有空没,叙个旧吧。” 脚步声猛地停住。 乔庚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回头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加快,一双手捂住他的眼睛,潮湿干净的掌心夹杂刺骨冰冷遮住他的眼皮。 乔庚伸手想把这双手拉下:“你怎么……” 他停住了动作。 不对,这不是荣珊的手,她的手没那么大。 乔庚搭上这双手的指尖开始颤抖,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窜到头顶。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是自己吃的菌子没煮熟所产生的幻觉。 然而他想错了。 乔庚感到覆盖脸部的双手移开了,他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千斤重,张嘴想发出声音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滑腻如蛇类的冰凉手指从自己的眼睫、鼻子、嘴唇部位抚摸至喉结、脖颈。 不、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 乔庚想动却发现四肢像是被用胶水粘住,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突然,他感受到脖颈间被贴上什么湿热温软的东西,凭经验和感受,乔庚判断出那是嘴唇。 谁? 别碰我…… 乔庚咬紧牙关想要喊出声,但他无法发出声音,只感受到冰凉手指在脸庞不断滑动摩擦,五官被摸了个遍,对方的动作亲昵温柔又带着冷硬的强制霸道。 他感受到摸自己的人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对待一件珍视的宝物般触碰。 之后,乔庚听到低声的喘息,身体也被拉入一个冰冷怀抱。 他想要逃离却被紧紧抱住,随后便感受到裤子也被一双手缓慢扯下。 * 乔庚是被一阵呼喊声叫醒的。 他睁开眼看到荣珊急切的神色:“你没事吧,怎么睡着了?” 乔庚立刻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衣服都完好无损,茫然的低声道:“应该是困了……” 可是睡着前的触感和木质香气不是幻觉。 乔庚深呼吸,他察觉到裤子有点异样,立刻黑脸借口说要离开一下。 等到没人的隐秘空地处,他拉开裤子看了一眼,脸色更黑了。 乔庚心想自己也没做春梦吧,而且刚才他还被荣珊口-交过,怎么现在又遗-精了呢?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决定回家换条裤子,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惨叫。 乔庚认出这是荣珊的声音,立刻赶到声音来源地把倒在地上的女孩扶起:“怎么了?” 荣珊脸色苍白,伸手指了指裸露的小腿,赫然有蛇类的两个牙印小洞。 乔庚知道这是被蛇咬了,他赶紧用布条系在荣珊的腿部,然后低头吸出蛇毒。 过了一会儿,他看蛇毒被吸得差不多,抬手把荣珊拦腰抱起,快步下山。 等乔庚把人送医院后,荣珊的意识还算清醒,能清楚向医生口述自己被什么类型的蛇咬伤。 回忆起被蛇咬伤的情景,她还在后怕:“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蛇咬我,把我吓死了。” 云南蛇类众多,不小心被咬到也是正常。 乔庚只当是巧合,安慰她:“你好好休息,郭开元发消息让我先回村子里,有事打电话找我。” 荣珊脸色娇羞,依依不舍的说:“好,那你忙完一定要来找我。” * 乔庚从荣珊病房走出来到医院长廊处,浓重消毒水弄得他鼻子痒痒的,往前走时突然瞥到熟悉的脸,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下一秒就听到对方的声音:“陈钟被送到医院后的伤情报告我看过,但还是想找你们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他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正在和医生交谈的男人:“江警官?” 江辰说话的动作停顿,他也看到了乔庚,神色讶异:“好巧,来看病?” “我朋友被蛇咬伤了,送她就医。”乔庚试探性的问,“你刚才提到的人是深渠村的陈钟吗?” 江辰神色变幻,抬手示意医生离开,邀请乔庚到医院休息室,门关上后确定没其他人了,他才开口:“你认识陈钟?” 乔庚笑道:“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还挺熟的。” 两人一聊才知道,原来乔庚在车子里昏迷的雨夜,江辰开警车路过是为了前往深渠村办陈钟死亡的案子。 江辰说:“陈钟死亡的案子是我接管负责调查的,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吗?” 乔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江辰,包括自身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说完后便补充:“我们毕业后经常见面,他赚了不少钱,但从不告诉我做的什么产业。江警官,陈钟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江辰沉默了一会儿,神色犹豫后还是决定告诉他:“我们经调查后发现,陈钟做的工作是非法拍摄□□色情视频并大范围传播的,他经常寻找大量女性,诱导或逼迫她们拍摄相关视频。” 听到这话,乔庚的眼睛缓缓睁大,原本脸上轻松惬意的笑也瞬间消失。 第5章 苏兰 乔庚和江辰在医院道别,他回了深渠村。 刚才从江辰那里获得的消息太过劲爆,直到他去了陈钟家,大脑还出于当机状态。 陈钟家是个四方的院子,门口挂着挽联和白布花圈,走进去后来到灵堂看见一口棺材摆在正中间,还有几个人身穿白色丧服在悄悄的抹着眼泪,看着应该是陈钟家的亲戚。 郭开元看见他就笑:“可算来了,打扰你和荣珊约会了吧。我也不想啊,但是村长临时组织大家要来商量办葬礼的事,哎,荣珊呢?” 乔庚把荣珊被蛇咬伤的事说了一遍,并且隐瞒自己在医院遇到江辰。 郭开元怔住,担忧的说:“这姑娘也是倒霉啊,等事儿结束了我去医院看她。” 乔庚犹豫片刻低声开口:“你知道陈钟做的什么生意吗?” 郭开元茫然摇头:“不知道啊,这小子挺神秘的,谁都不说。” 那自己就没必要往下说了。 没想到多年不见,陈钟居然干这种畜生不如的生意。 乔庚环视周围一圈,发现不对劲,他把郭开元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陈钟爸妈呢?” 这么重要的场合,亡者直系亲属怎么能不在。 郭开元说:“咱们高中毕业后,陈钟他妈就病死了,他爸再娶了一个女人,但没过多久他爸也死了,就剩下陈钟和他那个后妈。说来也奇怪,他后妈……” 话没说完,灵堂的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脸色素白,哪怕上了年纪也颇有几分姿色,她怀里抱着陈钟的遗像,身穿丧服,白布裹头,神色肃穆憔悴的走进来。 郭开元低声告诉他:“这就是陈钟的后妈,苏兰。” 乔庚和其他人一起站着。 苏兰把遗像放到灵堂案台上,又小心翼翼的从柜子下面拿出一只木盒,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摆在案台。 外面有纸钱被点燃扔进火盆的声响,噼里啪啦的散发着烟雾。 乔庚的注意力都被外面门口处的火盆吸引,等他把视线再次放到灵堂案台才猛然怔住。 苏兰刚才摆的是一只人偶,这东西不大,两只手就能抱在手心,模样也栩栩如生,头发像是真的,连身上的小衣服也是两件式,有上衣和裤子,甚至人偶的两只脚还穿了鞋子。 乔庚内心警铃大作。 这么几天以来接二连三的怪事已经让他的戒备心达到顶峰,他现在光是看到与人偶类似或者相关的东西,手心就冒汗,眼神紧紧盯着案台上的那只人偶。 这东西穿着打扮如人类一般,五官也雕刻的栩栩如生,面目冷淡精致。 他恍然间发觉这只人偶好像不是陈钟的样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庚不记得深渠村的丧事要摆放人偶这类的东西,更何况苏兰身为亲属,会在儿子的灵堂放一只与陈钟样貌无关的人偶吗? 他观察了周围人的反应,结果却令他更加胆寒,所有人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低头抹泪或者沉默哀悼,完全没发现苏兰放置的那只人偶不合理的存在以及人偶相貌与陈钟完全不符。 如果这只人偶不是陈钟的样貌,那到底是谁的? 他盯着案台上的人偶出了神,直到女人轻柔委婉的呼唤把他拉回现实。 “你就是乔庚吧?” 乔庚怔住,反应过来时发现苏兰已经走到他眼前,有些茫然的回应:“啊,我是乔庚,阿姨您好。”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陈钟的朋友,请您节哀顺变。” 乔庚其实还想说他有急事要走,想问苏兰能否先提前把他的礼钱收掉,结果还没说话,苏兰那张肃静憔悴的脸恍然间露出笑容,眼角眉梢都是带着诡谲的兴奋:“太好了,太好了……” 她说这话时,声线带着颤抖,眼神也隐隐散发锐利灼热的光,嘴唇微动:“乔庚,我儿子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这话听着哪里不对劲。 乔庚光是观察到苏兰的表情就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凉,手心也浸出汗。 他只觉得哪里怪怪的,陈钟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盼着他来呢? 郭开元也没多想,为乔庚解围;“阿姨,我兄弟有点累了,我先带他去休息。” 苏兰的眼神依然盯着乔庚,眼神中的期盼和渴望几乎溢出来,压抑的声线是止不住的兴奋:“好啊,好啊。” 这诡异的一幕让乔庚实在不想待在这儿,他只好借口说有事拉着郭开元出去,然而到快要走出陈钟家院子时,他忍不住回头往后看。 只见苏兰一手扶着灵堂的门框,眼神还直勾勾的盯着他。 * 离开陈钟家后,乔庚和郭开元慢悠悠来到村子附近的山头转。 他烦躁地抽了支烟,对郭开元说:“你先回去吧,我回自己家一趟。” 郭开元有点不理解,疑惑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跟荣珊出去一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哥们,不会是肾虚了吧。” 乔庚笑骂他一句:“滚蛋,你才肾虚呢。” 郭开元嘿嘿笑了两声,不过脸色又变得凝重:“时间过得真快啊,没想到陈钟居然死得这么惨。” 乔庚沉默了半晌才说话:“我倒觉得这是他的报应。” 郭开元愣住:“报应?” 拍那种非法视频还肆意传播牟利,肯定算是报应。别说是活剥人皮,让陈钟下十八层地狱都算轻的。 但是乔庚也知道这话不能细说,转移话题:“他上学的时候不是总打架收保护费吗?我让他别干这事,招人恨,他不听,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又没收多少,这算什么报应啊?”郭开元笑了,“要这样说的话,我才该有报应呢。” 山上的风很清冽,两人站在山顶俯瞰村子全貌。 乔庚缓缓转过头看他,眼睛漆黑如夜:“你什么报应?” “嗐,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不说了不说了,都是以前我年少轻狂干的,现在想想还挺后悔。”郭开元讪笑一声,“你这么多年没回家,不想去看看啊?” 乔庚也着实有点想家了,他点头:“那你下午干嘛去?” 郭开元说:“我最近迷上去咱们南山采菌子了,等会儿就去呢。” 乔庚笑道:“那你可要小心,这几天经常下雨,路滑。” “放心吧你。”郭开元转身就走,挥手,“哥们从小采菌子,安全着呢。” 等他离开后,乔庚的脸色才阴沉下来。 他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陈钟灵堂案台上的人偶怎么瞧得那么眼熟呢? 乔庚回到自己家,这里满是他幼年到高中时期的回忆,外观如今有些破旧,墙壁有些蜕皮,地面也满是灰尘,他把门打开往里走,发现角落处堆积着不少杂物。 他简单的打扫一下,想起年幼时父亲意外离世,母亲独自带着他吃了不少苦,下雨时房子漏水还要拿一只盆放在滴水的地方,吃饭也是精打细算,好几天才能吃上一回肉。 乔庚小时候成绩不好,经常遭到母亲责骂,他的发小施袁宗是深渠村成绩最好的孩子,性格也懂事听话从不让人操心。 母亲没少拿他和施袁宗对比,经常边哭边骂他说:“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袁宗,考个好成绩让我长脸呢?” 这些话听多了,乔庚就觉得烦,越发的不爱上学更喜欢出去玩。 可是这一晃都多少年了,再痛苦的回忆也是尘归尘土归土。 他都有些想笑,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静静的点了一支烟。 乔庚的母亲在这种日复一日拮据的日子中逐渐消沉、染病离世,现在再也没有人责骂他了。 他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凭着记忆翻遍房间所有的角落总算是从一个破旧匣子里找出一只灰头土脸的人偶。 用纸巾擦干净后,人偶面容展露出来。 乔庚在灵堂看到那只人偶时就心里一颤,不自觉联想到这个东西。 这是施袁宗和他关系最好时送给他的,本来是一对,两只人偶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官,一个是施袁宗,一个是乔庚,还用布料做了小衣服给它们穿上,象征着彼此间最无瑕的友谊。 陈钟灵堂案台的那只人偶是施袁宗的,而这只是他的。 所以他回老家发生的这一连串怪事全都和施袁宗有关吗? 可是乔庚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施袁宗已经去世快有十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但他对公路上搭载的四个人偶有了其他猜测,便打电话给江辰,没过多久就接通。 江辰:“什么事?” 乔庚:“江警官,我想问您能帮我查一下这几年的青少年失踪或伤亡的案子吗?” 江辰:“你问这个干什么。” 乔庚:“我怀疑这与陈钟死亡案子有关。” 果然一提到陈钟,江辰像是打了鸡血般爽快答应,正准备挂电话又被乔庚叫住:“等等。” “怎么了?” 乔庚说:“陈钟死亡的尸检报告能让我看一下吗?或许我能帮你提供一些线索。” 江辰沉默一会儿,他本不想答应,但想破案的心思战胜了理智,很快他便把尸检报告发到乔庚手机上。 室内静默无声。 乔庚紧紧盯着泛光的手机屏幕,仔细浏览这份尸检报告,他发现陈钟是活着的时候被剥去整张皮肤,身体血肉模糊地被投到河里。 活剥人皮。 到底是什么人会和陈钟有如此深仇大恨。 他回想起江辰说起的陈钟干的犯罪生意,难道想杀陈钟的人与被非法拍摄的女性有关? 他躺在床上辗转难入眠,在大脑里思索一切,但很快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思绪。 乔庚立刻起身戒备地找出一根木棍,他来到院子前的门口处,透过门缝看到是一个女人的面庞,小心的打开门发现穿丧服的苏兰面容沉静,眼神在触及到他后立刻犹如木头被点燃火焰般,声音也颤抖着兴奋:“乔庚……” “阿姨。”乔庚把木棍藏到身后,伸手挡住门框,语气冷淡,“请问有事吗?” 苏兰没理会他的冷淡态度,继续说道:“阿姨想请你来我家里一趟。” 乔庚皱眉,刚想拒绝就听到苏兰欣喜地攥住他的手腕,说道:“我儿子他很想你,非常想见你。” 第6章 陈述 冷风萧瑟,落叶无声。 陈家门口处的白色挽联和花圈很显眼,正前方的堂屋变成了灵堂,两侧的偏房大门紧闭。 苏兰拿手电灯推开院子大门,示意跟在身后的乔庚往里走。 院子很安静,青砖石铺就的地面,细缝长着杂草,月色照的人发亮。 乔庚警惕的环视周围,陈钟家还是和他以前印象中一样,没什么变化。 真是奇怪,陈钟赚了那么多钱,怎么也不想着翻修一下老家? 他心里存了个疑惑,本来也不想来这儿,总感觉这地方太过诡异,而且苏兰那句“我儿子很想见你”简直是太过匪夷所思。 陈钟已经是死人了,怎么可能还会想着见他? 乔庚眯起眼打量着走在前面的苏兰,内心冒出一个恐怖的念头。 难道这女人也是人偶? 他已经逐渐开始接受这种超现实的非自然科学现象。 苏兰把他带到偏房。 乔庚发现这里摆着桌椅板凳,还有一些杂物,出声试探道:“阿姨,就我一个人吗?” 苏兰神神叨叨的说:“我儿子就想见你一个人。” 这女人怎么又开始胡话了? 乔庚已经有些习惯对方的神经质,毕竟从他第一次回老家后见到苏兰,他就发现对方大脑不是正常人的脑回路一般,更令他心中的狐疑更大的是郭开元之前说的那番话。 他向来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既然他已身处这种超现实的处境,那就利用身边一切的人或事来获取更多的信息,以此来打破环境对自己的禁锢。 苏兰去厨房一趟又很快回来,她手上多了个托盘,盛满各式各样的菜品,色香味俱全。 应该是提前准备好的。 乔庚落座后看着周围的陈设倒没什么奇怪,开口:“阿姨,您嫁给陈钟父亲后还帮忙管教陈钟又要操持家务,真是辛苦了。” 苏兰面容苍白,听到这话,眼神呆滞的回应:“这是我应该做的,为了我儿子,我应该的。” 我儿子? 她说的是陈钟? 乔庚皱眉,还没说话,苏兰催促道:“你快吃呀,他说你最爱吃这些。” 这女人到底说的是谁? 乔庚完全不敢吃桌上的菜,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下毒,而且从苏兰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到迄今为止,场景都太过诡异。 这女人神神叨叨的,脑回路也不是正常人。 “那您一定很爱陈钟父亲吧?”乔庚慢慢回忆过往,斟酌着用词,“我记得陈钟父亲身体不好,早些年因为工伤断了一条腿。您嫁给陈钟父亲,应该会很辛苦,因为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要您来干。” 陈钟父亲是深渠村出名的陈瘸子,不仅满脸麻子,走路还一瘸一拐,平时性格暴戾也没少对家人拳打脚踢。这也导致陈钟脾气不好,做事很是鲁莽。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苏兰似是没听到般,还是一个劲儿的低声念叨:“他想你,每天都在想你……” 乔庚实在忍不住了:“阿姨,您儿子刚去世,不可能在想我。” 苏兰抬起脸,那张素白面庞揉碎令人胆寒的笑意,眉眼间满是阴云密布的冷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乔庚光是看着就心里不舒服,他连菜都吃不下想找借口离开,却被苏兰出声制止:“好不容易来一趟,吃完饭再走吧。” 餐桌上的菜品令人垂涎欲滴,但乔庚却没有一点胃口。 苏兰见他没动筷子,起身向外走去:“我想给菩萨上香,你先自便吧。” 等偏房只剩下乔庚一个人后,他头疼的环视周围环境,思索着怎样才能尽快离开。 不能怪他不礼貌,实在是陈家太过诡异,简直让他心生敬畏。 乔庚犹豫半晌决定起身走人,然而突然听到大门口处传来声响,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精准停在偏房门口,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他转头看过去,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对方长相冷峻,皮肤白得像玉,身形高大挺拔如青松,黑发垂到脖颈,瞳孔亮得吓人,身穿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 乔庚看到男人的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但又想不起来:“你是?” 男人一手扶着门框:“我是陈钟的表哥,回老家来参加他的葬礼。” 乔庚反应过来对方是陈家人,立刻起身让座;“你要找苏兰阿姨?我去帮你叫。” 但他刚迈步时又停住,意识到自己也不知道苏兰在院子的哪间房。 男人神色很淡的说:“没关系,我吃顿饭就走。” 他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旁边的乔庚有点尴尬,毕竟对方是陈家人,自己一个外人在这里颇有点尴尬了。 乔庚向他介绍自己。 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乔庚有点狐疑,心想自己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然而男人只是静静地笑了一下,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陈述。” 乔庚也回握一下他的手,猛然发觉这人的皮肤很冷,手劲儿也格外的大,都把他握得有些发疼了。 他尴尬的起身:“你先坐着,我有事先走。” 陈述盯着桌上没动的饭菜:“不合你口味吗?” 乔庚:“啊,还好。” 陈述起身:“那我下厨重新给你做一桌。” 乔庚:“嗯……嗯?呃,不是?”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陈述出门拐到外面一间房子内,没一会儿就听到锅碗瓢盆叮呤咣啷的响,饭菜香味也随之飘来。 乔庚震惊的心想,这陈家人也太好客了吧。 之后,饭菜香味混杂蒸腾的热气送上餐桌。 乔庚看着眼前的芦笋虾仁、红烧排骨、玉米鸡翅煲饭、干煸鱿鱼、芙蓉鲜蔬汤,只觉得人都快麻了:“呃……只有咱们两个人吃吗?” 四菜一汤完全吃不完哎。 乔庚起身:“我去叫苏兰阿姨。” “她已经吃过了。”陈述把筷子递给他,“你坐下吧。” 乔庚心想苏兰阿姨到底什么时候吃过,但很快他胃里的馋虫就被饭菜香味勾起来,忍不住端着米饭吃菜。 不得不说这饭菜做得是真香。 乔庚忍不住配着菜干了两碗米饭,夸赞道:“真好吃啊,你这手艺能开饭店。” 陈述静静的盯着他吃饭的样子:“你喜欢就好。” 乔庚没在意他的语气,眼里只有满桌的饭菜,直到吃饱喝足后才心满意足的长舒一口气:“真爽。” 自从他回老家以来,一路发生的惊险刺激类事件实在太多,神经也绷得很紧,吃饭也难免没胃口很随意,但如今这顿饭菜精准踩中他的味蕾,彻底安抚了他烦闷的内心。 毕竟身体被伺候好了,精神也会好许多。 乔庚心情好了也愿意打开话匣子聊会儿天:“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在云南吗?” 陈述盯着他的脸看:“无业游民,除了在家以外哪儿也不去。” 乔庚好奇:“那你经济来源是……” “我妈会定期给我生活费。”陈述说,“还有房子、车子之类的,反正不会让我饿死冷着。” 乔庚心想这还是个富二代啊,感叹道:“兄弟好命啊。” 陈述眨了眨眼:“也不算好命,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呢。” “很多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嘛。”乔庚不以为意,“你的命已经比我们奔波劳累的普通人好太多了。” 陈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或许吧。” 乔庚挺想问有关陈钟的事:“你和陈钟的关系好吗?” 陈述摇头:“一般。” 乔庚还想继续问,但陈述已经转移了话题:“你喜欢参加花神祭祀吗?” 这话把乔庚问住了,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啊,上高中的时候我参加过一次。” 在那次花神祭祀活动,荣珊趁机向他告白,两人也是那时在一起的。 深河市的花神祭祀,是为了纪念和祈祷花神在新的一年带来更为丰盛娇艳的花朵盛放奇景,所以每年的七月份都会隆重举行活动。 届时,人山人海、欢歌笑语、流火盛夏的壮观景色会吸引众多青年男女前往,不少人在如此欢庆热闹的氛围结为恋人,相拥亲吻。 陈述的瞳孔很亮,他低声说:“我曾经也参加过一次。” 乔庚来了兴趣:“哥们,你以前在哪个学校参加的啊?” “深水县一高。” 乔庚怔住,惊讶过后又欣喜道:“和我一个学校啊,那咱俩还真是有缘。” 没想到在陈家还能遇到曾经的校友呢。 陈述轻轻笑起来:“嗯,有缘。” 乔庚和陈述聊了许久,颇有种相见甚欢的感觉,但他总认为哪里不对劲,问道:“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陈述挑眉:“有吗?这种搭讪方式可不流行哦。” 乔庚尴尬的笑道:“你是男人哎,我怎么可能会是在搭讪……真的,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是吗?”陈述的神色沉静,眉眼清淡透着一股漠然的矜贵,“那可能是我们之间有缘吧。” 这话纵使说得暧昧,乔庚也没多想,他吃饱饭后便不自觉放松了警惕,畅快地与陈述聊起来。 第7章 荣珊之死 乔庚与陈述的聊天实在是顺畅自然。 他从没见过像陈述这样会聊天的人,自己说的任何话题对方都能接上,并且还会举一反三、列举同类型例子以及对相关话题发表一针见血的新奇看法。 陈述语气温柔,用词犀利,态度随和,他说话时如沐春风,令乔庚也不自觉心生敬畏和佩服。 一看对方就是读书很多年的人,估计文化程度不低。 乔庚只觉得自己漂浮在社会多年,首次感觉到胸腔下那颗躁动沧桑的心被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精神洗礼。 他感到自进入成年人世界以来,还是罕见地有这种“被人看见”的感受,就像是他独自蜷缩在黑暗角落已久,身边来来往往很多提灯照亮前路的旅人,但都没打算在他这里停留。 直到有一个人,他来到乔庚身边,提着一盏灯问道:“可以坐在这里吗?” 乔庚只觉得这种感受很奇妙,他不自觉打开心防与陈述说了许多,他们从社会热点聊到自我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感觉像是认识多年的知己一般,犹如伯牙偶遇钟子期般的灵魂契合。 陈述似乎对他了解已久,任何关于他的事情都能接上来话,并且言语温柔、循循善诱,可以说是很会聊天了。 直到门外天光位移,光线变得昏暗,乔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真有点困了……” “可能是你刚吃过饭吧。”陈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找地方让你睡会儿。” 乔庚点头,心想陈述人还真不错,脾气比陈钟好多了。 * 乔庚被陈述带到一间偏房睡觉。 临睡前,陈述还帮他关门:“一个小时后我喊你。” 乔庚只觉得眼皮在打颤,实在忍不住睡着。 他做了无数个梦,但记忆中无限次浮现眼前的还是发小施袁宗的脸。 成绩优异的天之骄子,阴鸷、冷漠、高傲的特质集于一身,这样的人被浸泡在冰冷河水里,慢慢下沉。 乔庚被噩梦惊醒,他猛地醒来,伸手摸了额头,全是冷汗。 最近做梦的频率真是越来越高了。 他长舒一口气,准备翻身睡觉时发现没关紧的门缝闪过去一道身影。 是陈述吗? 乔庚疑惑的起身,他来到房间门口把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发现不是陈述,而是身穿白色丧服的苏兰。 妇人提着一盏昏黄油灯,神色肃穆哀戚地向院子走去,背影犹如一道飘忽不定的幽灵。 这么晚了,苏兰阿姨要去哪? 乔庚决定跟上去。 他悄悄拿起手机照明,视线紧盯着前方的苏兰,跟随对方的步伐来到院子一处偏僻小房间。 苏兰径直走进去。 乔庚来到小房间的门口,身体紧贴着外面的墙壁,侧着头往里看。 屋子里没开灯,环境光线昏暗。 乔庚只能透过月色看到苏兰背对着自己。 妇人虔诚的双手合十,抽出线香用打火机点燃,之后把香插在香炉上。 原来是在拜菩萨。 乔庚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他等苏兰上完香离开,确定人走远后,这才钻进小房间内用手机灯光照清楚周围环境。 除了一些简陋的杂物以外,乔庚的眼神来到那张被祭拜的案台,上面放着一张灵牌,毛笔字端正的书写“吾儿施袁宗”五个字。 乔庚的手机猛地掉落,灯光翻转照在他脸上,映出惨白神色。 他浑身发冷,眼神紧紧盯着那张灵牌,整个人的血肉都从脚底凉到心脏。 施袁宗? 这是他高中时期就意外落水去世的发小,他的灵牌怎么在这里?又怎么会被陈钟的后妈祭拜?而且苏兰甚至还称呼他为自己儿子…… 乔庚回想起苏兰神经叨叨说的那番话。 【我儿子想见你】 【他很想你】 难道…… 乔庚内心冒出一个诡异大胆的猜测。 想见他的不是陈钟,而是去世多年的施袁宗。 这怎么可能呢? 施袁宗已经死了快十年啊。 乔庚的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他再也受不了了,两条腿几乎发软,但还是强撑着用手扶墙壁和门框拼命的往外跑。 风掠过耳边,乔庚的胸腔因为剧烈运动而拼命起伏。 他不自觉跑到了灵堂,喘了几口气后准备沿着外面的小路撑着墙壁跳出去,但他还是鬼神差使地来到放置陈钟遗像的案台前。 黑白照片是陈钟惨白的脸、贡品、燃烧的红烛、挽联,以及那只酷似施袁宗的人偶。 阵阵阴风吹拂着乔庚的后背,他吞了下口水,刚想上前仔细端详那只人偶,结果突然浑身一颤。 这人偶的睫毛……好像在动…… 乔庚只感到双脚麻木僵在原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人偶麻木瞳孔流淌出两行血泪。 流泪……? 乔庚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难道是他眼花了? 不、不是! 乔庚看到那只人偶继续流着血泪,泪水啪嗒滴在案台凝成浑圆污浊的圆点。 他的喉咙压抑住疯狂想要叫喊的声音,迅速转身往外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他回头发现陈家已经远远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乔庚只觉得双腿都要断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浑身都在冒汗,只好伸手扶着旁边的一棵树。 好一会儿后,乔庚才觉得心情和缓了一些。 他心中满是疑云和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钟的母亲怎么会称呼施袁宗为自己儿子呢? 而且那只人偶居然会流血泪…… 乔庚越想越觉得诡异,正巧手机发来消息,他看了一眼。 【荣珊:我出院了,来岚山旅馆找我,房间号302】 乔庚疑惑,荣珊这么快就出院了吗? 但他没多想,既然对方想和他春风一度,那就来呗。 乔庚去了岚山旅馆,等登记完个人信息后,他来到302号房,想敲门却发现门一推就开。 没锁吗? 乔庚疑惑,他推门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重香味,转头就看见桌上放置着被点燃的香薰瓶。 “你点香薰了啊。” 乔庚把门关上发现室内黑乎乎的,伸手想开灯却被一道声音制止:“别开。” 这是荣珊的声音,但似乎是感冒嗓子痛的原因,音调变得晦涩沙哑。 乔庚放下手,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你怎么了?嗓子变成这样。” 他看见荣珊躺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飘逸的金色长发。 荣珊的声音如机械音般沙哑:“有点感冒,脸上还起了痘痘,别开灯。” 乔庚关切的问:“给你倒点水喝?” 荣珊:“好。” 烧水壶响了一会儿后,乔庚倒了热水端到荣珊面前,他拿着杯子:“我扶你起来。” 房间漆黑,乔庚看不到荣珊的脸,只听到对方拉开被子坐起来的窸窸窣窣声音,然后就是一只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热水杯。 荣珊的手很冷,像是滑腻冒着冷气的冰块。 有一种不似人类的体温。 乔庚有些恍然,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他扶着荣珊的背,对方小口喝水以及喉咙吞咽的声音都在安静的室内被无限放大。 乔庚才想起来自己烧的是开水:“你小心烫,慢点喝。” 可是荣珊好像是没听到似的,动作不停的喝了好几口直到一大杯水全部喝完。 乔庚又给她倒了好几杯也被全部喝完。 荣珊今天这么渴吗? 他心里疑惑,刚准备拿着杯子再去烧一壶水,结果就被荣珊从身后抓住衣角:“上床睡觉吧。” 乔庚愣住,放下杯子:“哦,好……” 要是往常有美女如此主动,他是不太会拒绝的,但是荣珊今天实在有点反常,这让他多少有点犹豫。 “怎么了。”荣珊的声音仍然沙哑,脸部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不想和我做吗?” 乔庚抿唇:“不是。” 荣珊的主动都让他有点害怕了。 乔庚深呼吸,气氛到了,这个觉也是不睡不行。 他脱了衣服上床搂住荣珊,发现女人的皮肤湿滑冰冷,但也没在意,低头专注地亲吻对方。 * 日光透过窗户照在乔庚的睡颜,他缓缓睁开眼醒来,看到的是旅馆花色简单的天花板,以及一条歪七扭八沿着天花板爬行的黑蛇。 黑蛇? ——!!! 乔庚猛地坐起身,他震惊地发现天花板、床上、地上全都是各种颜色的蛇类爬行。 “荣珊,快……” 他转身就想去推身旁的女人,然而下一秒,瞳孔猛地收缩,未说出口的话也卡在喉咙内。 荣珊的金色长发铺散在床上,她的面容沉静安睡,皮肤苍白,**的身体却变得有些臃肿,自脖颈往下到肚脐的位置有一条狭长缝合痕迹贯穿全身,而她的下面有源源不断的蛇类汹涌喷出,蛇身黏连□□在床单上蜿蜒爬行扭曲出湿漉漉的痕迹。 她变成了一个装载毒蛇的人体容器。 第8章 人偶 302房间,检验科的警察正在勘验现场痕迹,警戒线在门口处拉起。 江辰叹气,对蹲坐在门口角落抽烟、一言不发的乔庚说:“讲讲案发经过吧。” 乔庚**着上本身露出被冷白皮肤包裹的薄肌线条,腹肌明显,肌肉走势干净,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牛仔裤,他蹲着抽烟,整个人周身气场都变得颓废沮丧,语气闷闷的:“你光看这场景就能猜出来啊。” 江辰皱眉,伸手把乔庚拉起往墙上撞,燃烧的香烟也落在地上:“我想听你完整的叙述一遍。” 乔庚不说话。 江辰急了:“乔庚,我知道你受刺激了,但你不提供线索,我们怎么早日抓到凶手呢?难道你希望荣珊白死吗?” 这话倒是点醒了乔庚。 他缓了一会儿,伸手要烟。 江辰掏出一根给他点上,乔庚吸了几口,这才把事情全过程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他拿出手机想给江辰看荣珊发给他的消息,却发现那条消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庚叹气一声:“老天可能是有意和我作对吧,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没删信息。” 江辰回头看了一眼302房间,默默拍了拍乔庚的肩膀:“我相信你,毕竟我也没见过这种离奇死法。” 乔庚怔住:“什么意思?” 一名警察走到他们身边,江辰接过警察手里的资料翻看几下:“刚才法医给荣珊做了个小检查,发现荣珊的身体被人沿着脖颈划到肚脐位置割开取出内脏换上了毒蛇,然后再把割开的皮肤缝合好。” 乔庚光是听着就有点想吐,他忍不住捂着嘴,身体难耐的颤抖。 江辰继续说:“所以,毒蛇在她体内找不到缝隙钻出去,只能从下面……” 乔庚终于忍不住一手扶着墙吐出来。 旁边的警察看到后,熟练地递上塑料袋。 乔庚接过塑料袋装吐出来的秽物。 他吐了半天,转身发现江辰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心里有些毛毛的:“怎么了?” 江辰摇头,但眼神还是盯着乔庚看:“你刚才说昨晚九点你从陈钟家出来,九点十五到达岚山旅馆,对吗?” 乔庚点头:“是啊。” “可是荣珊的死亡尸检报告显示,她是昨天下午三点就死了。”江辰的脸色越发凝重,“也就是说,她根本活不到和你见面、发生关系的时期。” 乔庚神色的颓废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的惊恐和诧异。 他脸色发白,忍不住退后一步:“不可能!我九点多来到旅馆,她说嗓子不舒服,我还给她喂了水,怎么可能……” 乔庚说到一半不说了。 “尸检报告是没错的。”江辰有些同情的看他,“你昨晚看到的女人有可能不是荣珊,要么就是已经死去的她。” 死人会说话并且喝水吗? 乔庚越发觉得诡异,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现在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确实有很多细节不对劲。 昨晚的荣珊异常主动,而且说话声音不对,全程不露脸也不让他开灯。 难道那时候荣珊已经死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和死人发生关系。 乔庚脸色沉重的站在原地,许久没说话。 江辰劝告:“我也知道你现在所经历的事情太不科学,但事实就是如此,你好好回想一下,昨天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乔庚仔细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他想到了自己和南山做的梦。 人偶的木质清香至今还能萦绕在鼻间,以及自己裤子上的不知名液体…… 乔庚脸色一紧,决定把此事闭口不谈,转而想到来旅馆时闻到的那股熏香。 江辰察觉到他不对劲,再问了一遍:“有可疑的地方吗?” 乔庚艰难的说:“房间里是不是点了熏香?” 江辰点头:“是的,味道很浓,我们检验科的同事找到了燃烧干净的熏香盒子,已经拿去核对购买记录,确认是荣珊买的。” 他恍然大悟,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房间里点了熏香,是想掩盖尸体腐烂的尸臭味?” 乔庚摇头:“我猜是为了掩盖房间内的木头味儿。” 江辰怔住:“怎么会联想到木头……” 乔庚沉默片刻:“江警官,我之前拜托你查找的这几年有无青少年死亡或失踪的案子有消息吗?” 江辰把手机点开操作几下后递给他:“我还真找到了不少,你来翻翻看有没有需要的。” 乔庚接过他的手机,点进文件夹里看到好几个附近村子关于青少年死亡或失踪的新闻,翻看一会儿后,视线在某个新闻停驻。 深渠村的隔壁村落出现一起意外伤亡事故,四个高中生野外露营却不小心触碰到燃烧的火堆,当场被烧死。 他查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这四个高中生的死亡时间正好发生在他高中毕业离开家期间。 乔庚搜索了相关的新闻报道,四位青少年死者的面容被刊登在记录上,照片无限的放大后,其中一个少年的名字吴臻映入眼帘。 他滑动屏幕的手指动作也顿住,心中的冷意也一点点蔓延。 这四个人应该就是他回老家的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偶。 按理来说,他们早就应该死了,结果却被不知名的力量复活成人偶还被画上五官能肆意行动。 乔庚心情沉重,他把手机还给江辰,苦涩地笑道:“看来我这次是真的遇到事儿了。” 江辰皱眉:“什么?” 乔庚闭了闭眼:“我有预感……这几天发生的事都是冲我来的。” 这话让江辰察觉到什么:“你还遇到过其他事?” 乔庚睁开眼,他避开其他警察的视线,伸手拉着江辰来到旅馆的杂物间,确定没其他人后,这才把自己第一天回深渠村公路搭载四个人偶的事情说出来。 江辰听完后,神色更复杂:“超现实事件啊,三个案子的线索全部指向你,换别人的话,这会儿已经被抓起来了。” 四个意外身亡的青少年、葬礼死者陈钟都是乔庚的高中同学,而荣珊就更狠了,她是乔庚的初恋女友。 这线索指向性有点太明显。 乔庚伸出双手摊开:“那你就把我抓起来吧,警官。” 江辰冷哼一声:“还没找到证据呢,等找到了再抓你也不迟。” 他顿住,继续说:“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说在公路搭载的四个人偶怕水,可是听你叙述,你给荣珊倒了很多水给她喝。” “对,我也觉得奇怪。” 江辰皱眉:“难道人偶进化,已经不怕水?” 乔庚只觉得头大,他抓着头发思索半天:“我他妈到底得罪谁了,凶手要这么搞我?” “也不一定是你得罪了凶手。”江辰给他提供另一种思路,“如果是这些死者得罪了凶手呢?只是恰好你在深水县一高上学,有这一个共同点而已。” 乔庚猛地想起什么,抬头看江辰:“陈钟非法拍摄的那些色情视频,有查过吗?” “都查过。”江辰只觉得自己快燃尽了,“每个涉及视频的女受害者,我们都问过,但是她们大部分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还有一些问我还能在哪找到拍视频就有钱的好事。” 乔庚骂了一句:“还有这种奇葩女人?” 江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既然陈钟做的灰产查不出什么,那就只能去他们的共同点学校找,而死者们所上的高中还正好和乔庚是同一所。 江辰想要破案,乔庚想搞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一系列的怪事到底是什么隐情,于是两人达成共识约定,决定去深水县一高调查情况。 荣珊的尸体早被拉走,乔庚和江辰走到旅馆门口,正商量着该如何去深水一高调查,正好看到郭开元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他看到乔庚就急忙开口:“怎么回事?我听说荣珊死了。” 乔庚沉重的点了点头。 郭开元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呆在原地:“怎么一个个都……” 高中同学接二连三的死亡,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令他难以接受。 乔庚也心情不好。 他本来回老家参加陈钟的葬礼,结果这次连荣珊的葬礼也要参加了。 而且荣珊的死状凄惨,一看就是有人蓄意谋杀。 郭开元心情沉重,他打算把消息传递给村长和荣珊家里人,临走前问道:“你去陈钟家干什么了,怎么去了一整天呢?” 乔庚不在意的回答:“哦,苏兰阿姨说想让我去他家,结果到了地方,只有陈钟的表哥在,他给我做了顿饭,我们俩聊了很久。” 郭开元满脸震惊地看他:“你看错了吧?陈钟从来没有什么表哥呀,他爸妈那边只有一个堂妹,前些年就死了,除此之外,陈钟再也没什么堂表亲戚。” 第9章 何灵 乔庚反复向郭开元确认陈钟真的除了一个死去多年的堂妹以外没有其他堂表亲戚,更没有一个叫陈述的表哥。 他整个人站在原地沉默许久,七月份的阳光是很热的,烘烤在乔庚身上却散不出丝毫的暖意,心底的寒气和阴冷挥之不去,潮水般的冷感淹没头顶。 乔庚不断的回想自己和陈述相处的所有细节,确认自己没在做梦,从心底萌生的疑云和惊悚进一步扩大。 所以陈述到底是谁?他凭空出现给乔庚做了饭又和他聊天,目的到底是什么?联想到苏兰祭拜的施袁宗牌位,以及嘴中不断念叨“我的儿子”。 乔庚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 郭开元说下午还要去采菌子,他匆忙离开。 * 乔庚和江辰开车前往深水县一高的路上忍不住抽支烟,低声道:“能帮我再查一件事吗?” 江辰正在开车,听到这话怔住:“你说。” 他也察觉出乔庚在听到郭开元说的那番话后,脸色不自然的变化。 乔庚说:“你帮我查一下陈钟的后妈,苏兰的来历身世。” 江辰答应。 车内气氛诡谲沉默,直到行驶进深水县一高的门口前,江辰才开口打破宁静:“下车吧。” 乔庚下车凝视着高中母校的大门,这里充斥着他所有的青春回忆,站了一会儿才被江辰叫回神:“走吧,我们进去。 乔庚把烟掐了,与江辰一同走进深水县一高大门。 江辰通过询问校长和老师后找到了陈钟高中时期的班主任,向对方咨询有关陈钟的事情。 庄老师戴眼镜,腰间挂着扩音器,她滔滔不绝地向江辰讲起陈钟高中时期的表现:“这孩子也是当年的问题学生之一,逃课打架去网吧,其实我们老师真没太多管他,早就放弃了。而且他脾气暴躁,说一两句就和老师吵,哪有这样的学生呀?要说和谁有矛盾和恩怨,那我就不清楚了。他在学校的时间也不长……” 她眼神一瞥,注意到几步远之外的乔庚正倚着墙壁眺望远方,惊讶道:“哎哟,这不是乔庚吗?” 这话吸引住正在出神的乔庚,他走到庄老师面前:“您记得我?” 庄老师笑道:“像你这么帅的男孩子可不多呀,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乔庚轻扯唇角:“老师您过奖了。” 他都忘记庄老师长什么样,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 “一个你,一个施袁宗。你们俩的模样都很出挑,彼此关系也好。我经常看见你们一起上下学。”庄老师的话匣子打开,语气止不住的叹息,“施袁宗的成绩能考清北,谁能想到他会错过高考呢?” 乔庚猛地转身,一步步走近对方:“您刚才说什么?” 庄老师被他这样子吓住,犹豫着重复一遍:“我说他错过高考……” 乔庚脸色都变了:“能说详细点吗?” 庄老师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只好如实回答:“你们高三考试那年,深渠村的村长给他在县城租了房子供他考试用,结果高考那两天施袁宗没来,村长带人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最后在县城一个废弃工厂发现他被人关在一个房间里,窗户是铁防盗网封死的。” “村长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被人打晕送到这里的,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后来警察也没查出什么结果。唉,可惜啊,好好一个清北苗子就这么毁了。施袁宗想来年复读,结果这件事发生后大概一个月吧,他就溺水死了,真是天妒英才啊,我们都认为是他想不开才这样的。” 乔庚听完后只觉得手指发冷。 他对高中时代的记忆忘的差不多了,实在没想到施袁宗还有这样的过去。 他这个发小对成绩和前途极其看重,所以错过高考这类大事对施袁宗打击想必很大。 这样的话,施袁宗溺水而亡的原因有可能是他真不想活了,与陈钟的关系应该不大。 乔庚垂下眼睑:“老师,那您有听说陈钟和施袁宗有什么矛盾吗?” 庄老师茫然的回答:“不清楚呀,我记得印象中他俩没什么交集。” 江辰又问了其他问题,但没得到什么有用回复,也没搜集到陈钟和谁有矛盾,他索性说道:“您有陈钟所在班级的集体照片吗?我们想看一下。” 庄老师还真的去找,拿出一本册子交给江辰:“这是当年拍的合影留念,全校所有高三班级的都有,你们拿去慢慢找吧。” 江辰接过道谢,等他们告别庄老师后,他才问乔庚:“施袁宗是谁?你为什么要问他和陈钟有没有矛盾。” 乔庚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施袁宗是我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从小在在福利院长大经常吃不饱饭,所以总来我家找我。我们一起吃饭睡觉上下学,要不是户口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别人都以为我俩是亲兄弟。” “他成绩很好,不爱说话,但是很会维护我。每次我逃课或者成绩下滑,他都会护着我不被妈妈责骂。我家风扇经常坏掉,夏天他就会躺在我身边用扇子给我手动扇凉,我想吃什么他也会主动给我做,生活上基本是对我有求必应吧。” 江辰静静的听着:“我刚才听庄老师说他去世了,是什么原因?” 他们走在教学楼的长廊,乔庚的脚步顿住,声音越来越低:“溺水。高三那年,施袁宗约了我和陈钟出去玩,说他刚学会游泳想去东边那条河试试,本来我要去的,但是那天我不舒服发高烧就没去,后来陈钟脸色很差的跑过来找我说施袁宗游泳技巧不好,腿抽筋溺水,他想跳下去想救人可是水流很急根本救不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施袁宗死掉。” “之后,我一连好几天都感冒发烧无法上学,以至于错过了他的葬礼。” 江辰皱眉:“你确定陈钟没说谎?” “他能说什么谎,他和施袁宗又没矛盾何必害人呢?” 江辰哼笑:“那可不一定,我看施袁宗不会是简单的溺亡。” 乔庚顿了一下:“你是说施袁宗的死和陈钟有关?可万一是他自己不想活了呢,毕竟错过高考……” “庄老师都说施袁宗准备复读的。”江辰说,“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应该不会选择自杀。” 乔庚沉默了。 这么多年,他时常做梦梦见施袁宗还活着,但梦里的对方长相不够清晰,遥远又模糊。时间跨度太长,他已经快要忘记施袁宗长什么样了。 可是这几天接连发生的怪事让他忍不住联想到施袁宗。 搭载四个人偶时后排车座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和荣珊在南山亲密遇到的异常,以及出现在陈钟家里并不存在的陈述。 乔庚的心脏跳的厉害,他没再说话。 江辰继续说:“我刚才没从老师那里打听到陈钟和谁有恩怨,调查一下吴臻他们四个吧,或许能找到点线索。” 乔庚点头,刚想说他们再去找一趟庄老师,结果走到长廊拐角处正好撞上人。 纷乱的卷子和书本漫天飞舞,女人跌坐在地上。 乔庚赶紧去扶对方:“对不起,我……” 他看到女人面容的那一刻,想说的话也停住。 每个男人这一生都有爱而不得的人。 而对于乔庚来说,何灵就是这个人。 温柔知性的面容、长发披肩、妆容清淡、白色发箍、浅蓝色职业连衣裙。 一张卷子飘然从她脸侧落下,恬静温婉面容在乔庚眼里瞬间变幻倒退回往昔回忆—— 高中时期的何灵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抬手撕碎乔庚递来的情书然后撒到半空,无数碎片翩然落下,她站在纷飞纸片中,冷冷的说:“也不看看自己成绩垫底成什么样了,还敢追我?” 往事如烟云。 时至今日,乔庚仍然记得对方冷到极致的话语和蔑视一切的漠然。 此刻,何灵的眼神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发生变化,神色变得复杂:“乔庚?” 乔庚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一时间说不出话,他好一会儿才在旁边的江辰提醒下回神,声音沙哑:“是我。” * 老师办公室内。 “没想到你大学毕业后,当了高中老师。”乔庚眼神复杂地看向坐在办公室工位整理书本的何灵,“还真是实现了你的梦想。” 何灵温柔笑笑:“当然,我什么事情都是说到做到,你目前从事什么工作呢?” “机车改装呗。”乔庚想抽烟,又意识到这是在学校而且还是在何灵面前,顿时放下手,“混日子罢了,比不上你安稳。” “职业没有高低之分,都是在为生活奔波罢了。”何灵看向站在乔庚身边的男人,“这位是……” “哦,他是江辰警官。”乔庚介绍他们认识,“我和他正在……呃,走访调查,最近村子发生太多事,我能给他提供一些线索。” 何灵对村子最近接连两个命案有所耳闻,脸色有些害怕:“那你们来学校也是为了查线索吗?” 乔庚说起这个就来了兴趣:“对,我想问你知道陈钟高中时期和谁结仇了吗?” 何灵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厌恶:“他脾气一般,我和他接触也少,还真不了解。” 这也正常,毕竟何灵当年是深水县一高的校花,自然是不会和陈钟这样的小混混有所接触。 乔庚还不死心:“那你知道和陈钟关系好的都有谁吗?” 何灵的眼神盯着他。 乔庚尴尬的笑一声:“除了我。” “那就不清楚了。”何灵说,“我和他接触太少。” 查线索陷入死胡同,乔庚也聊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仍不放弃:“吴臻这个名字你熟吗?” 何灵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了:“你问他做什么?” 旁边的江辰敏锐捕捉到她的变化:“我们查到吴臻和陈钟的案子有关,所以想了解一下他的关系网。” 何灵有点犹豫:“高中有次下了晚自习,我放学回家,吴臻和其他三个人把我拦住抢了我的钱。” 她语气又快速变化,声线温柔甜美:“不过幸好袁宗当时路过,他救了我。” 又是施袁宗。 乔庚觉得这线索越查越牵扯出太多有关施袁宗的事。 江辰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 “之后我就喜欢上了袁宗,也向他告白过,可惜都被拒绝。”何灵说起这些事并没有丝毫挫败,只是眼神有点伤感,“之后,我再也没有被抢过钱,有时候还有点阴暗想法,如果吴臻他们在袁宗面前,多抢几次我的钱就好了,我还能制造点和他偶遇说话的机会。” 第10章 施袁宗往事 乔庚问道:“那吴臻他们对施袁宗做什么了吗?” 何灵疑惑地摇头:“这倒没有吧,我从那次被抢过钱以后就很少见他们找袁宗了,但有没有私底下找他,我就不清楚。” 如果吴臻他们是因为抢钱和施袁宗结仇的话,这矛盾也不至于杀人吧? 乔庚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再问下去,何灵也说不清楚吴臻的其他事。 江辰把庄老师给的照片册子放在她眼前:“那你还能记清楚他们四个人的样子吗?” 何灵翻开册子里的一页页照片,手指在其中一张观察了一会儿便依次指出他们四个人所在的不同班级和对应的人脸。 江辰拿办公桌上的红笔在对应的人脸画圈:“记得这么清楚啊。” 何灵说:“被抢钱的印象太深了,这些人长什么样当然能记住。” “那你在事情发生后告诉老师了吗?” 何灵眉眼间满是厌恶:“他们这种小混混,我给老师说也不管用。” 乔庚没说话,其实他也算是高中时期的问题学生之一,逃课打架没少干,但是从不会像吴臻他们做抢钱这种事。 他神色不好,在思索间眼神余光瞥见何灵翻开的册子某张照片上有一张熟悉面容,心脏猛跳间也伸手按住女人要翻下一页照片的手腕:“你等等。” 何灵想把手抽出来:“干嘛呀?” 乔庚眉眼间满是凝重之色,伸手指了指照片上的某张面容,问道:“他叫什么?是叫陈述吗?” 那张集体合影照片的最后一排,高个子的少年沉默的站在那里,发丝略长垂到脖颈,但那双瞳孔亮的吓人,五官尤为出色,挺拔深刻的鼻梁和嘴唇以及干净利落的下颌线。 何灵茫然的看他:“你在说什么呀?他是你发小施袁宗呀。” 施袁宗死了这么多年,乔庚早已忘了对方长什么样,可为什么这张脸……和他在陈家遇到的陈述长得一模一样? 乔庚内心发冷,他缩回摸照片的指尖,这才注意到这张照片是自己高三的班级合影,视线也转移到第二排的位置。 那是青春洋溢的少年乔庚一左一右的搂着郭开元和陈钟,三人笑得开心无比,离他们不远处的荣珊妩媚的向乔庚看过去,完全没注意到拍摄的镜头。 乔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何灵注意到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乔庚长舒一口气:“我没事。” 他想起苏兰,便问了一句:“你知道陈钟的后妈是什么情况吗?比如身世什么的。” 何灵茫然的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她是外地来的女人,我们高中毕业后她就来深渠村嫁给了陈钟的父亲,我们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她长得漂亮却会嫁给一个瘸子呢?” 确实很奇怪,陈钟家十年前也没钱是村里的低保户,陈父长相丑陋脾气暴躁,也不可能吸引到姿色不错的女人爱慕他。 乔庚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继续问:“那你清楚施袁宗错过高考的事吗?” 何灵瞬间脸色苍白,瞳孔微缩,嘴唇颤抖:“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看来是知道的。 乔庚和江辰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有戏”情绪。 江辰率先开口:“我们想知道你了解这件事的相关线索吗?有没有可以提供给我们的?” 办公室陷入长久的沉默。 何灵犹豫着不敢看他们,但还是鼓足勇气开口:“嗯……在高考结束后,我听同学们说过这件事,所以买了水果往袁宗家赶。”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支羽毛般刮蹭空气,但又足够柔软:“门没锁,袁宗坐在屋子里的地上,没开灯,我把水果放好,问他需不需要我帮忙打扫房间。” 乔庚屏住呼吸,对接下来未知的线索无比期待。 何灵继续说:“他说不用,让我先走。我不愿意,我想陪着他,可是他说他已经够难过了,不希望有别人在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没参加高考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天之骄子,哪受得了这种打击?” 江辰忍不住问:“后来呢。” 何灵叹气:“我问他知道是谁干的这件事吗?他说知道,他见过对方的脸。” 这与庄老师说的可不一样。 乔庚和江辰再次对视,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也就是说…… 施袁宗知道是谁毁了他的高考,但是他却没告诉警察。 那这个人想必对他来说比较特殊。 乔庚攥紧手指:“你知道是谁吗?” 何灵摇头:“他没说,但是他说刚才那个人给他打了电话,应该是来求和的,但是他没接。” “我问他吃了没有,想给他做饭,但他说不用了,刚才有人来他家和他吵了一架,没胃口吃饭。” 乔庚赶紧问:“是谁?” 何灵茫然:“不知道啊,他没说。之后我就走了。” 两人继续问了一些问题但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乔庚与何灵聊了几句便说要走,何灵出门送他们。刚走出办公室门口,便有一名年轻女老师朝他们走过来,开口就喊何灵的名字。 话没说完,女老师就被站在门口的江辰和乔庚的长相外形吸引,不禁红了脸,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伸手拉住何灵:“后天的花神祭祀要去吗?去的话一起呀。” 何灵有点犹豫:“那天我家里有事,去不了。” 女老师失望的说:“这样啊,好吧。” 乔庚听到他们说起花神祭祀,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什么重要线索,他临走前与何灵交换了联系方式,说如果想起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他们。 “好,有线索的话我会告诉你。” 何灵说这话的同时,眼神复杂的看向乔庚,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江辰看出她的隐忍,晃了晃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他便离开走到前面走廊处的拐角,直到看不见身影。 乔庚有些疑惑:“怎么了?” 何灵咬着嘴唇,神色复杂,垂下眼睑:“高三那年的花神祭祀,抱歉。” 乔庚仍然不清楚她说这话的意思:“你说什么?” 何灵不敢看他:“那年的花神祭祀,不止你和荣珊去参加,我和袁宗也去了,我还……”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讪笑着朝他挥手:“下次见吧。” 乔庚对她说的话一头雾水,他往前走到学校走廊的拐角处,发现江辰刚打完电话。 “我让同事去调查何灵所说的十年前施袁宗家里的电话记录。”江辰的执行力迅速到令人咋舌,“确定具体时间的话很快就能查出线索。” 两人一同往学校外走去。 “你的脸色这么差。”江辰把车开出来,他系好安全带后,对副驾驶的乔庚说,“何灵刚才给你说什么了?” 乔庚张嘴想说话,但又咽了下去:“不知道,关于高中的事,我差不多都快忘完了。” 或许是施袁宗死亡的事实给他带来的打击过大,他真是一点都记不得以前的事。 乔庚抿了抿唇:“今天早上郭开元来找我,你也在旁边听到了吧?我在陈钟家遇到了他的表哥陈述,我现在能确定那个叫陈述的人就是施袁宗。” 江辰转方向盘的手顿住:“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快十年吗?” “所以复活了呀。”乔庚嗤笑一声,“被不知名的力量复活后,他还接连杀死吴臻他们、陈钟以及荣珊来做成人偶,为他所用。” “不然怎么解释陈述和施袁宗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江辰继续打方向盘:“那你闻到陈述身上有木头味儿吗?” 乔庚摇头:“没有。他应该是鬼魂,只有人偶才有木头味儿。” 乔庚低声说:“我怀疑……这些事情都和施袁宗有关。” 江辰怔住:“你是说一个死了快十年的人,接连杀了陈钟和荣珊?” 这种事件太过超现实了。 “不止他们吧。”乔庚冷静的说,“以吴臻为首的四个青少年高中毕业后就死了,也就是说,施袁宗在那时候就开始布局计划对这些人下手。” “原因是什么呢?” “不知道啊。”乔庚捂住脸,“上高中那会儿的记忆我实在记不清了,没法提供更多线索。” “但是……”乔庚把手拿下来,“何灵刚才说施袁宗被人恶意绑架错过高考,我认为这应该与陈钟、荣珊和吴臻他们有关,至于是谁就不清楚了。” 江辰脸色凝重的点头:“有可能,我会让同事尽快把通话记录调出来。” “不过很奇怪呀。”乔庚继续喃喃自语,“我那天见陈述,没有在他身上闻到那股木头清香。” 荣珊死之前,他还喂对方喝水,可是人偶不是怕水吗? 难道人偶真的进化了。 江辰:“施袁宗复活后接连杀了几个人,这些人的血肉多少能给他带来一定能量帮助他把自身的缺陷修补完成,比如改掉身上浓重的木质清香和怕水的特质。” “也就是说。”乔庚缓缓的开口,“他通过杀人来把自己变得更像一个从外表、内在都挑不出毛病的人类。” 江辰:“没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会变得像一个真正的人类,身上没有任何特点或弱点让我们找到。” 车内的氛围顿时静默。 “花神祭祀。”乔庚突然开口。 江辰愣住:“什么?” “我遇见陈述那天,他对我说在高中时期参加过一次花神祭祀。”乔庚突然转头看向江辰,“我们后天就去吧,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江辰笑了笑:“好,正好我还没参加这种活动呢。” 乔庚点了根烟抽:“江警官不是本地人啊。” “我家是外地的,毕业后考到县城里当警察,深渠村的案子太出名,我被警局派过来调查。” 乔庚感到疑惑:“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查案呢?” “我比较厉害嘛。”江辰说,“毕业后帮警局破了很多案子,也算是刑侦大队的重要核心骨干。” 乔庚笑着点头:“那你真是年轻有为。” 车子开到深渠村,江辰把车停稳后下车:“我想在你家住几天方便调查案子,介意吗?” “可以啊。”乔庚也觉得一个人睡觉不安全,这几天发生的事让他感到后怕,“正巧我也无聊。” 两人来到乔庚家,江辰说想洗个澡。 “出门左拐的房间是浴室,天然气把手往左边拧是热水。”乔庚拿了干净毛巾和浴巾递给他。 趁着江辰洗澡的空档,乔庚还在仔细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 既然陈述就是死去的施袁宗,那这人为什么会在陈家出现还给自己做饭呢? 难道他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从没得罪过施袁宗。 乔庚皱眉,他回忆高中时期发生的事但是时间太久远实在有点记不清,而且今天见到何灵,对方说的话也让他感到很奇怪。 高三的花神祭祀,施袁宗与何灵也去了吗?他当时还真没注意到这点。 乔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何灵会向他道歉呢?难道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可是他完全没有印象啊。 那年的花神祭祀,乔庚只记得自己接受了荣珊的表白,两人一起看烟花和篝火,也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乔庚正在回忆着过往,突然感到身后的门开了,他转头一看,嘴角的烟不自觉落下。 江辰头发湿漉漉的发丝滴着水,上身**,皮肤白皙,胸肌和腹肌明显,手臂和大腿肌肉线条紧实,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浑身冒着热腾腾的水汽。 “洗完了。”男人冲他轻笑一声,“有睡衣吗?” 第11章 花神祭祀 气氛一时间沉默。 乔庚反应过来后赶紧给他拿睡衣。同时他也觉得自己有病,毕竟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对方有的自己都有,紧张个什么劲儿呢? 江辰穿上睡衣后,在房间内来回转打量周围:“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这些家具都积灰几层。” 乔庚躺床上打游戏,懒懒地搭眼皮:“高中毕业后我就没回来过。” 母亲和发小施袁宗相继过世,他对这里实在毫无眷恋,高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去了。 乔庚打游戏的过程中还收到郭开元消息。 郭开元:【花神祭祀去不了,我有事】 乔庚:【啧啧,哥们还采菌子哪?这么上瘾,出来玩玩呗,我和江警官都去呢】 郭开元没再回消息,乔庚也没当回事继续打游戏。 江辰拿起扫把开始清扫地面。 乔庚怔了一下,赶紧嚷嚷:“哎哎,干嘛呢!你用不着这样吧?” 按理来说,江辰是客人而且还是警察,让对方做这些事实在不太合情面。 江辰依旧自顾自的扫地、收拾东西:“总要住的干净点吧。” 他动作利索,很快便收拾好各类杂物,还清扫地面并喷上除虫类喷剂,甚至把被褥床单什么的全拿去洗了,然后又出去一趟买了新的回来。 过不了多久,乔庚所住的房间焕然一新。 乔庚看着干净整洁、点清淡香薰的房间,踌躇一会儿说道:“你还真是干家务的一把好手。” 性别一换,江辰简直是每个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还好吧。”江辰换上衣服后,整个人带着清爽的水汽,“我也不经常帮人整理。” 他利落的翻身上床,让身旁的乔庚往里躺一些。 乔庚打完游戏,他觉得困得不行了,他这几天连轴转被各种怪事缠身,只想好好休息。 床足够大,但他旁边挨着一个男人,很难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感。 乔庚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江辰说话:“你睡着了吗?” 他含糊回答:“……还没。” “给我讲讲你工作的事吧。”江辰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比如印象深刻的、新奇的。” 乔庚被这话弄得醒了一半,他把大脑唤醒,或许是窗外的夜色太过撩人,也或许是踏入社会多年积蓄的情感和压力太惹人心烦,思索间便说道:“嗯,刚毕业工作那会儿我参加赛车比赛,本来那场比赛我稳赢的,结果还是输了,而且还摔车受伤缝了十几针。” 江辰顿住:“意外吗?” “不是。”乔庚说,“有人给我的车子动了手脚,那人还是我刚入社会认的第一个师傅,他把我当亲儿子看待,平日对我非常好。” 江辰沉默片刻:“那后来呢?” 乔庚眨了眨眼,仔细回想:“我那个师傅喜欢偷点机车配件往外卖吃回扣,所以我搜集证据放到会计面前,后来他就被开除了呗,他临走前,我还把他名下的回扣吃到我肚子里。” 师傅恼怒到不可置信的眼神至今还萦绕在他脑海里。 江辰笑道:“睚眦必报。” 乔庚翻了个身:“他让我不爽,我肯定整他。” 半晌后,乔庚低声说一句:“其实……我还挺难过的,毕竟他曾经对我那么好。” 江辰叹气:“人心嘛,都这样,要不怎么凸显出年少时期的感情最为珍贵呢?” 窗外月色透进来,斜斜地打在两人身上。 乔庚很久以后才说:“也是,这年头也就小时候的感情单纯,不夹杂任何利益,只为彼此。” 可惜自从发小施袁宗死后,他的真心朋友也几乎没了。 江辰伸手推了推他的后背:“后天的花神祭祀,别忘了。” 乔庚打了个哈欠:“好啊,一定去。” 说完,他便沉沉睡去。 * 花神祭祀活动。 江辰开车带乔庚来到举办活动的地点。 俩人都穿了祭祀活动要求的宽松两件式衣服,江辰是深绿色,乔庚是深蓝色。 夜晚的人流量众多,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江辰把车停到活动现场的入口处,他正好接了个电话要处理工作,让乔庚先去参加典礼活动。 乔庚进到花神祭祀的举办地点。 深渠村本就是个四面环山的村子,东边一条河自西向东的流淌,村民修了九曲回折的木桥和长廊,还在河里种莲花、荷叶。 夏日炎炎,清风拂面,蜻蜓和虫鸣藏匿于荷叶之下,鱼儿在清澈见底的水下浮动、摇曳鱼尾。 一年一度的花神祭祀,引得众多深渠村村民前来观看参加,许多小孩子挽着裤腿,手拉着手,一脚踩进石头走进清浅的河滩。 岸边有大人在不停的张望回看,担忧孩子落入较深的河水内,周围围满来往人群也有不少人在河边说话拥抱,一时间竟也不需要过多担忧。 摆摊的小贩张罗摊位,卖起蚕蛹等各类烤得酥脆的虫子以及好吃的点心和美食。食物被炙烤的香味浓郁扑鼻。 乔庚忍不住买了点东西吃。他刚想打电话问江辰要吃些什么,自己可以帮忙买,但又意识到对方正在谈工作,电话肯定是在忙线中,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东河被数只花灯映衬得明亮清晰,波光粼粼的水面漂亮剔透。 乔庚来到河边,附近有个头发还算黑亮的大娘正在卖花灯,看样貌不是本地人,小车还堆满糖果、点心和玩具。 “大娘,您在这儿卖花灯多久了?”乔庚来到小车旁询问。 卖花灯的大娘正在数钱:“有个十几年了吧,每次花神祭祀我都来,全靠这个养家糊口嘛。” 乔庚和大娘聊天,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眼看聊得差不多才开口:“那您这么多年每次花灯祭祀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事啊?” 大娘觉得奇怪:“这我哪记得这么清呢。” “哎呀您就帮忙回想一下。”乔庚拿起小车上的两只花灯付账,“您小车上这几包零食和甜品我都要一份。” 大娘喜笑颜开,收了钱后仔细回想好一会儿:“哎还真有一次,大概快十年前吧,有个很帅的小伙子在我这儿买了两只花灯说要等人。没过多长时间他等的人来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但这小伙子很生气,他把花灯摔了还和这女孩大吵一架骂她。哎呀我的花灯哟,这可都是我纯手工做的,摔碎成那样心疼死我了。” 乔庚:“记得这么清楚啊。” 大娘笑了笑:“那么帅的男孩子,真的很难不留下印象嘛。” 果然好色才是第一生产力。 乔庚来了兴趣:“他们吵架的内容,您还记得吗?” 大娘摇头:“时间这么长了,我还真不记得。” 乔庚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的毕业照片,他把何灵与施袁宗的照片裁剪下来给大娘看:“您看看,是他们俩吗?” 大娘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那个小伙子的长相我忘了,看照片也认不出,不过这个女孩子……她每年都来花神祭祀,我印象很深的。” 乔庚怔住,不自觉舔了舔嘴唇:“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人来买东西,大娘等对方挑好东西后付账才说道:“她和那个男孩子吵架后的第二年吧,从那以后她每年都来我摊位买花灯放到河里,她模样看着挺憔悴的,我也没敢多问。说来也奇怪,怎么今年她没来呢?” 周围人来人往,乔庚只觉得浑身发冷,攥着花灯的手指也逐渐收紧。 他再问大娘一些问题,得到的线索也没什么能用的。 乔庚告别卖花灯的大娘,仔细思索刚才得到的讯息。 他没想到何灵对施袁宗如此情根深种,哪怕对方死了也连续多年来到东河买花灯祭奠。可他不明白的是那年花神祭祀,施袁宗与何灵到底在吵什么呢,难道施袁宗等的人不是何灵? 乔庚走路的同时也被一个贩卖面具的摊位吸引目光。 他来到摊位前发现这些面具制作精美,有各色各样的面容,动物的居多还有不少颜料描绘出胡须和五官形态,有羊、猫、狗、猪、龙等各种面具。 乔庚回想起高三那年的花神祭祀,荣珊兴奋的拉着他说想要戴面具,但后来又没买成,因为他们被夜空中绽放的流星吸引住目光。 荣珊兴奋的闭眼许愿,当时乔庚笑着多嘴问了一句她许了什么愿望。 荣珊眨眨眼笑道:“当然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咯。” 直到现在,乔庚才意识到原来对着流星说出来的愿望是不灵的。 乔庚自嘲地笑笑,他始终觉得是自己连累荣珊,不然对方也不会死。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伸手去拿摊位上的面具,问老板多少钱,对方出了个价,乔庚刚用手机付完账,拿起选好的那张野狼面具。 乔庚刚把这东西带在脸上,后退两步准备转身,结果就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 他下意识的道歉:“不好意思。” 然而转身时愣住,对方身形比他高很多,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宽松两件式,脸部还戴着狐狸面具,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乔庚瞬间认出对方的身份:“江警官,电话打完了。” 令他意外的是江辰只是点头没说话。 第12章 郭开元之死 天色渐深,夜空明亮。 乔庚带江辰来到东河边,他说起刚才打听到的消息并给出见解:“我明天去找何灵一趟,问问她到底和施袁宗有什么矛盾。” 等了半晌,他没听到江辰说话,忍不住问:“你今天……挺沉默的啊。” 江辰的眼睛透过狐狸面具看向他,目光静水流深。 乔庚觉得有点不自在:“呃,我脸上有东西吗?” 江辰摇头。 乔庚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他没多想把怀里的花灯拿出:“写下愿望放进花灯飘到河里,有很大概率会实现的,要试试吗?” 江辰沉默地点头。 乔庚买了摊位贩卖的纸笔写下愿望,然后把纸条郑重地放进花灯里,旁边的江辰也照做。 东河飘荡着无数泛光的花灯,水面起伏涟漪把花灯推得越来越远,连同他们两人的也是。树叶伴随花瓣柔顺地荡漾在水面,万千花灯承载无数人的愿望飘向远方。 乔庚呼出一口气,自嘲地笑笑:“我还是第一次和男人来花神祭祀呢。” 他从小长得帅,所以每次约会和出去玩都有不少女孩跟随,与男人来这种暧昧气氛十足的活动还是首次。 夜色撩人,乔庚回想起这么多天惊心动魄的经历和怪事,只觉得精疲力尽,但还好身边还有江辰陪伴,两人也算是共患难的好友,内心不禁悸动。 他站在岸边,感慨地对着河面说道:“江警官,不得不说你责任心真强,其他人要是摊上像我这样案件线索指向性明显的嫌疑人早把我抓走了,哪还能天天陪着我,你不怕哪天施袁宗把我杀了,连同你一起也宰了?” “我看啊,你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乔庚继续说,“不管施袁宗和我有什么恩怨,也要先确保你自身的安全才是。” 江辰还是没说话,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乔庚被他看得浑身都快麻了:“不是,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江辰突然一只手把乔庚拉近一些,另一只手遮住他那双暴露在野狼面具下的眼睛,俯身低头。 流星划过夜空,草木低吟,虫声清脆,喧闹的人群渐行渐远,气球飘向空中,花灯远赴东河深处。月色撩拨下,河岸边矗立的两人像是永久的画面定格,波光粼粼的河面映衬出他们的黑色剪影。 一个男人伸手遮挡住另一个人的视线,俯身亲吻对方的面具。 乔庚手心出汗,浑身的麻筋都被点住般僵立在原地,视线被对方的掌心遮挡,只感受到温热气息从野狼面具表层传来温度。 过一会儿,乔庚发现视线恢复明亮。 他发现江辰刚把狐狸面具的绑带重新系好,五官一点都没显露,这才意识到对方刚才是把面具摘了亲自己。 乔庚喉咙沙哑,好一会儿才蹦出一个字:“你……” 他对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所措,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面对江辰,有太多话压在胸腔惹得情绪翻涌,但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人快步经过乔庚,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乔庚反应过来转身想说话,却看见对方的背影很是眼熟。 这不是郭开元吗? 乔庚尴尬的对江辰说:“呃,碰见开元了,我去打个招呼,等会儿回来找你。” 他不等对方回答就立刻转身离开。 没办法,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辰,毕竟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尴尬了。 乔庚寻觅一会儿才找到郭开元的位置,原来是在某处偏僻繁盛草地的角落处,他长舒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哥们,你不是发消息说不来了吗?” 郭开元蹲坐在原地没说话,微胖的背影有点佝偻。 他觉得奇怪,伸手按住郭开元的肩膀稍微转动,一张微胖、苍白、瞳孔僵硬、额角青紫流血的脸移到视线内。 郭开元满脸已死之态,身体晃悠瘫软的倒在地上,压倒一片草丛。 乔庚的手僵在半空中,张嘴想喊什么却觉得喉咙像是哽住般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好友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 乔庚整个人怔在原地,只觉得胸腔被汹涌无力感挤压得快喘不过气,眼前发黑,手脚也变得几乎瘫软酸麻。 为什么……熟悉的朋友又死了一个…… * “姓名?” “乔庚。” “你与死者的关系是?” “我是郭开元的高中好友。” “事发时你在做什么?” “我在参加花神祭祀活动。” “一个人吗?” “……不是。” 江辰踏入警局审讯室时,听到以上对话。 他看出乔庚的窘迫,伸手拍拍同事的肩膀:“我来吧,你和小张先出去休息一下。” 门再次关上后,审讯室只有江辰和乔庚两人。 乔庚不敢看江辰,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他还是对之前江辰的亲吻有点抵触和不理解,总觉得不自在。 而且他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他们可是两个男人哎! “又一起命案的被害人和你有关。”江辰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迄今为止,陈钟、郭开元都是你的好友,荣珊是你的初恋女友,而之前查到的吴臻他们四个和你是一个高中。” “要不是你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我真想把你抓了。” 乔庚嗤笑一声:“我现在都进局子了,抓和不抓有什么区别吗?” 江辰盯着他看:“没确凿的证据,我们警察也不能随意给人定罪。” “可我真受不了。”乔庚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你还不如把我抓了,起码能保证我的安全。”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曾经畅聊火热的挚友轰然化成一具尸体,这谁能接受?他担心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江辰整理出一份资料,仔细翻看:“我可以向上级申请对你的看管保护措施,不过……郭开元死亡的疑点想和你分享探讨一下。” 乔庚没说话,神色无精打采的看他。 “尸检报告显示,郭开元的死因是高空坠落导致的颅骨骨折大出血,我同事在南山悬崖下找到死者的血迹和部分皮肤组织,证实南山悬崖是郭开元坠亡的第一案发现场。他的死亡时间是今天晚上8:00,你发现尸体的时间是8:05分。” 江辰说话的动作和语气变得越来越缓。 乔庚的神色逐渐变得僵硬,他已经差距到哪里不对劲,后背蔓上一层冷汗。 江辰:“从南山悬崖下到花神祭祀的地点,哪怕开车再快也要二十分钟车程,所以一具摔下悬崖的尸体是不可能在五分钟内被运送到花神祭祀的地点。” 乔庚这会儿已经被震得头皮发麻,他舔了舔嘴唇:“……有没有可能郭开元的血是提前被人放在悬崖下的?” “你这种想法我们也考虑过。”江辰拿出一张照片摆在他面前,“很遗憾的是这不可能。今天晚上7:57分,一位四处采风旅游的摄影师来到深渠村的南山,他用相机拍摄流星和夜景,正巧也拍到郭开元的身影。” 乔庚颤抖地接过对方递来的照片,他清晰的看到照片印着今天的日期,时间也是晚上7:57分,而在绿意盎然的景象内,镜头捕捉夜景的同时也摄入郭开元的身影。 对方的穿着和今天一模一样。 白色外套、蓝色牛仔裤,他那张微胖的脸有些茫然,神色木然,身形略壮。 翻涌的记忆猛然涌上心头,郭开元总是笑呵呵地找他喝酒吃菌子,夜市热闹烟火气也让他情绪放松,吃饭时胡吹海侃地讲述工作时遇到的傻逼领导和同事,手臂搭在他肩膀说:“哥们,以后来云南记得还找我啊,开元等着你呢。” 可是现在,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乔庚的手一抖,照片落在地上。 他缩了缩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低头把脸埋在手臂内,一言不发。 江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照片,手掌想伸过去拍他的肩膀但还是放弃,声音沉重地说道:“我在车里睡着后被同事叫醒,听到他们说郭开元死亡消息时就知道你肯定无法接受。” “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对你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乔庚慢慢抬脸:“你说什么?” 江辰怔住:“我说你身边的人……” “不是,前面那句。” “我在车里睡着后被同事叫醒……” 乔庚立刻逼问:“你一直在车上睡觉?没去过花神祭祀活动现场?” 江辰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得凝重冷厉,不明所以的皱眉:“我打完电话就困了,在车上睡觉直到同事叫醒我说有命案发生,让我去警局。我没进去过花神祭祀的活动场地,怎么了?” 审讯室的灯照得乔庚脸色苍白,冷汗在后背蔓延,眼前也阵阵发晕。 他头脑发懵,手脚也酸胀。 江辰从没去过花神祭祀的活动场地,那么……戴着护理面具亲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第13章 日记 三个小时后,乔庚被释放。 夜色深沉,在警局门口前,他给江辰说起自己在花神祭祀活动上遇到的怪事。 江辰听完后沉默不语。 乔庚继续给他讲:“我以为那个戴狐狸面具的人是你,当时真不敢面对你了。” 对于直男来说,被男人亲吻是件令他无比尴尬的事。 江辰沉思片刻:“你遇到的可能就是人偶。” 这话让乔庚想起之前搭载的几个人:“你是说亲我的人和吴臻他们一样?”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江辰摸着下巴说,“只是我想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郭开元的死无疑是对乔庚最大的打击,尤其是死得还那么离奇。 他捂着脸蹲在地上,一时间沉默不语。 江辰叹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呢,世事无常。” 乔庚低声喃喃:“为什么?” 江辰愣住:“嗯?” “施袁宗。”乔庚抬起脸看江辰,瞳孔亮得吓人,“他为什么要杀郭开元……” 从陈钟、荣珊、郭开元,一桩接一桩的命案让乔庚的神经和意志彻底消磨掉,也完全猜不透其中的作案动机。 可是为什么呢?施袁宗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到底和这些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一想起这些,乔庚内心怒火中烧,连续的命案和阴阳怪事已经快把他逼到绝境,既然横竖都可能是一死,还不如把事情查个干净彻底。 他跑到车上把手刹放下,圆形车灯猛然的照亮前方黑暗的道路。 江辰伸手按住车前盖:“你要干嘛去?” “我去把事情的源头查清楚。”乔庚的眼神坚定冷漠,他的手攥着方向盘,“有因就有果,既然对方是冲我来的,还那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面前,那我就去找他呗。” 江辰还没反应过来,牧马人突然向后倒退,随后调转车身利落的朝着一个方向猛烈的开进。 一路上,乔庚的心脏都猛烈跳动,胸腔剧烈的起伏,眼前不断的闪过这几天遭遇过的事。 从他在公路搭载四个人偶开始,一切事情都往诡异的方向发展,陈钟、荣珊、郭开元的死给这个村子蒙上恐怖迷离的阴影。 既然事情的源头全都指向施袁宗,那他就必须把这人揪出来查个清楚。 他率先来到陈钟家,敲了几下没人开门,这才意识到苏兰阿姨应该不在。 乔庚便在陈钟家附近的围栏找了个低矮的位置,双手撑着墙面纵身一跃跳进陈钟家的院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后,他直奔放置陈钟棺材的灵堂。 大门是被锁住的,但他直接在杂物间找了铁锤把锁砸开,门板轰然开启。 灵堂正中间放置着棺材,而案台的陈钟遗像正对着他。 陈钟那张苍白的脸犹如梦中恶鬼填满他惊惧心神的每个缝隙,而更让他胆寒的是那只和施袁宗一模一样的人偶娃娃正摆放在案台处的遗像旁边。 一个大胆且令他毛骨悚然的想法在心头顿生。 乔庚立刻来到棺材前,他摸着厚实沉重的棺材盖子想掀开却又察觉到异样,棺材底部似乎有丝丝缕缕的冷气冒出。 他伸手摸了一下棺材底,果然满手都是冰凉水珠,而且摸的同时还能感受到冷气打在皮肤上。 难道…… 乔庚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他立刻趴下,一只眼睛朝着棺材底下望去,果然察觉到不对劲。 正常棺材的底部应该是实心的,然而这只棺材不一样,底部看似是实心,但实际有着镂空雕花的暗格挡板,明显是里面藏着东西。 他立刻伸手把暗格挡板推开往里看去,心脏猛地一跳。 原来在这只棺材底部早已被人挖空,放置着一只装满冰块和冰霜的长形机箱,而地板也被凿开出一大块,电线连接着被挖空的地板底部再顺着里面看就是制冷装置机器。 乔庚的手脚发软,他立刻起身满脸震惊的盯着这只黝黑发亮的棺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也就是说……陈钟的尸体被放置在这口棺材里,而棺材底部又被装了制冷装置能够让尸体保持不腐坏发烂的状态。 可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不、不可能!应该不是陈钟的尸体。 乔庚的脑海顿时灵光一现。 他伸手攥紧棺材盖,使出浑身的劲儿猛烈的想把盖子掀开,但几下都没抬动,反而让自己脸上的汗水往下落。 可他没放弃,联想到这几日最后的离奇怪事,只觉得这个棺材里已经是最接近事实真相了。 乔庚抿紧嘴唇。 这棺材里面应该不是陈钟的尸体,而是施袁宗的。 他猜想应该是苏兰在施袁宗死后,把他的尸体藏匿到棺材里,底下有冷气装置可以保存。 人类的尸体居然可以保存将近10年之久。 乔庚扶着棺材喘气,他额角的青筋暴起,手臂扳到棺材盖下面用力一撑,费了很大劲儿才把棺材盖搬出一条缝隙,然后顺势猛地一推,沉重黝黑的棺材盖落在地面,露出棺材内本身的全貌。 他赶紧去看,里面的景象让他整个人一顿,神色也从复杂变得惊惧。 空的。 这是个空棺材。 为什么会是这样? 乔庚内心失落不已,他想离开视线时却隐约发现棺材内好像有什么黄色的东西,伸手一拿看见那是张符纸,纸张用朱砂写着奇怪的符号和文字。 他用手机把这张图纸正反面都拍了照,然后再贴回棺材内,又检查了一遍棺材内所有角落发现实在没什么可值得研究的,又用尽力气把沉重棺材盖搬上去。 一切恢复了原状。 乔庚长舒一口气,他心情沉重的拿着手机在灵堂摸索起来。 来到案台前,他犹豫着拿起那只与施袁宗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偶娃娃。 这东西和他所拥有的人偶娃娃是一对,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关键是这是施袁宗的东西,苏兰为什么会有? 他带着疑惑到陈家院子里四处翻找,摸索到了一间卧室,陈设简单干净整洁,打开衣柜后是一些女性穿的衣服。 乔庚意识到这是苏兰的房间,不知道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他摸索着柜子和抽屉等每个角落,总算是找出一本笔记本,纸张有些泛黄不过没有灰尘,看样子是经常使用。 乔庚打开后才发现这是苏兰的日记。 偷看别人日记不太好吧?但他实在是想了解一些事情,于是用手机灯光照着一页页的翻读,但越往下翻,他的心就越冷,毛骨悚然的感受让他的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日记本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字迹清秀。 【20xx年,7月20日,警察联系我,说疑似找到多年前被人贩子拐走的我儿子下落,我很兴奋问儿子现状如何,他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说儿子死在深河市深水县深渠村的东河。他们是通过死者身上的胎记与我登记上传到网站的照片相符才联系的我,让我去那个村子一趟确认是不是我儿子。我整个人都懵了,匆忙买了车票赶往深渠村。】 【7月21日,我到了村子,也见到躺在停尸房里的尸体。只是一眼,我就知道他是我儿子,因为他和我长得太像了。可是为什么我们再次见面居然会是以这种方式。我呆愣在原地,警察向我确认了他背部三个菱形胎记,又提取了我的血液做DNA对比。】 【7月22日,DNA结果出来了,这个名叫施袁宗的人就是我儿子。警察对我说他是与同学下河游泳时意外落水死亡。施袁宗没有父母照顾,所以葬礼也是由同村的人操办过。我快要疯了,为什么老天让我失去儿子后,偏要让我找到已经去世的他。】 【7月25日,我在深渠村附近的旅馆住了三天,我想清楚了,我要为我的儿子施袁宗招魂。】 【7月26日,我的老家是云南较为偏僻的一个村子。那里的人都会招魂术,我也不例外,这种术法可以让死去的人重新复活,但需要一些代价也有条件限制。可我不在乎,只要能够见到我儿子,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7月27日,我在旅馆中通过符咒的力量顺利招到我儿子的魂魄。他问我是谁,我告诉他我的身份,他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他的死因并不是意外落水,而是有人蓄意谋害,并且他生前时常被同学欺凌。他悲伤的看着我说:“妈妈,我想报仇。”】 【我哭着看他,把所有委屈和艰难都咽下,内心也愧疚。为了弥补这么多年我没有看管好孩子、让他离开我的错误,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帮他。】 【8月20日,我按照计划嫁给了陈钟的父亲陈瘸子。陈钟对我印象很不好,经常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是个狐狸精。其他人的眼光异样,可我不在乎这些,只要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袁宗。】 【9月1日,我收集到一些木头,然后按照古老秘术制作出与袁宗等身的人偶,并给他画上五官。满屋都是木头清香。半小时后,我念动的咒语生效。人偶睁开眼睛,喊了我一句“妈”。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要哭出声。】 【9月2日,袁宗说他想报仇,他曾经被吴臻他们四个同学校园霸凌过。我带着他杀了这四个人。】 【9月5日,郭开元罪孽深重,这几人里我最恨他。】 【9月6日,袁宗的仇人只剩下陈钟、郭开元、荣珊,可是袁宗说这些人有用,还不到时候杀。我听了儿子的话。】 【9月10日,我要疯了,我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9月11日,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 乔庚还想往后翻,但他却发现9月11日以后的日记被撕去了很多页,一直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都没有新日记。 第14章 他喜欢你 乔庚抱着这本日记离开陈家,他在自己家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立刻去找了江辰把日记给他看,并诉说自己在陈家的所见所闻。 村口处,江辰正坐在车里和同事打完电话。 “正巧,我刚收到一些线索要告诉你。”江辰邀请乔庚上车,把一些单票收据递给他,“这些是我同事他们查到十年前施袁宗高考结束后那两天筛选到了一通符合时间的未接通话记录。” 乔庚赶紧把单子接过来仔细查看,他看到十年前高考结束后的6月8日晚上7:00,有一通陌生未知来电打在施袁宗家的座机电话。 号码看着有点眼熟,乔庚忽然察觉到自己好像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他立刻翻找手机通讯录,顺着名单一个个划下去,手指猛地顿住。 这是郭开元的手机号码。 * 车厢内。 “真没想到郭开元会绑架施袁宗让他错过高考。”江辰看着手中的票据单子,“他俩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半晌没得到回复,江辰看向坐在副驾驶的乔庚,发现对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盯着车窗外。 江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不好?我下车去给你买点水,想喝什么。” 乔庚舔了舔嘴唇:“果汁就行。” 车门开启后又关上。 乔庚独自坐在车内,哪怕空调冷气开得够足,他也仍然觉得自身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散发着逼人的寒意和森冷。 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多年好友郭开元居然会是绑架施袁宗导致对方错过高考的人。 可这俩人究竟有什么恩怨呢? 思索间,江辰已经买了果汁回到车上,他看到乔庚额间冒着冷汗,伸手把空调冷气开得高一点:“现在可以说了吧?” 乔庚拧开果汁瓶盖猛烈地喝了几口,缓了好一会儿强压下内心的紧张和复杂情绪,这才开口:“之前我和开元聊过,他说陈钟死的惨,我说那是他的报应,谁让他以前收保护费呢,开元说这算什么,他才该有报应。那时候我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开元说的报应应该就是绑架了施袁宗让他错过高考这件事。” 江辰摸了摸下巴:“你知道他们有什么矛盾吗?” 乔庚摇头:“我印象里,郭开元、陈钟与施袁宗的关系都不近,像他这种清北学霸苗子,哪能整天和我们这些混混在一起呢。我也就是经常让施袁宗来我家借住吃饭,所以才和他的关系亲近了点。” “这样啊。”江辰拿起日记反复看了几遍,开始整理线索,“也就是说吴臻他们曾经霸凌过施袁宗,他们四个才会死。郭开元是因为绑架施袁宗让他错过高考,也遭受与吴臻他们同样的下场,那施袁宗溺水身亡的事情大概率与陈钟有关。” 他半响没听到回复,抬头看向乔庚:“你怎么了?” 乔庚摇头,眼神盯着江辰手上的日记本沉思不语。 他没想到苏兰竟然是施袁宗的生母,为了给失散多年的儿子报仇,苏兰从嫁给陈钟父亲陈瘸子开始就在隐忍寻找机会、做人偶念咒语直到成功给施袁宗招魂。 乔庚不禁为这种强烈的母爱动容,但他也疑惑,难道当年施袁宗溺水的真相是有陈钟参与。 “事情过了快十年。”江辰翻阅着日记本,“你还记得当年的施袁宗溺水细节吗?除了陈钟以外,还有其他人和他一起去吗?” 乔庚摇头:“陈钟说,他在施袁宗溺水后没让其他人来东河。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更何况陈钟这人向来吊儿郎当、满嘴谎话,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江辰合上日记本:“线索盘到这一步了差不多也清楚施袁宗的杀人动机,但我想不明白荣珊是为什么呢?” 乔庚被这话问得猛地一愣,有什么线索电光火石般的穿过他的脑子。 对呀,荣珊是为什么死…… 江辰盯着他看:“你没来之前,我打电话给何灵,她说这施袁宗和荣珊平常来往甚少。高中时期的她对施袁宗少女怀春,所以总是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从未发现过施袁宗与荣珊有什么恩怨。” 乔庚回想起荣珊死亡时的惨状,整个人心情复杂,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想吐起来,他忍不住推开车门赶紧跑下车,扶着附近的树吐了一会儿。 直到大脑被翻江倒海的恶心彻底占据,胃部又把这些东西排空,他才算是冷静一些。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只手拿着纸巾和水递给他。 乔庚接过,擦嘴喝水后才开口:“谢谢。” 江辰:“没事,你慢点喝。” 飞鸟盘旋于高空,烈日撒下光芒照拂大地,葱郁树林吹来阵阵凉风。 乔庚的喉咙动了动:“我想去见何灵。” 他有一件事必须要问对方。 * 医院。 乔庚走到医院病房的窗边,他在看向远处发呆,视线也聚焦在外面那一株枯萎树木,思绪飘到了很远。 其实有关于施袁宗的事情,乔庚对此是更多不太美好的回忆。 毕竟他从小到大都被拿来和施袁宗比较,从学习成绩到做事态度、性格方面,实在是噩梦中的噩梦。 所以他高中毕业后,也把这些噩梦般的回忆强制性的遗忘了许多。 何灵躺在病床上,苍白脸庞无精打采,瘦弱手臂被针管连接贯穿,药液一滴滴落进她的身体。 “身体好多了吧。”乔庚转身把礼品放在床头柜,“怎么就发烧了呢?” 何灵僵硬地扯起唇角:“可能……是我年龄大了吧。” 乔庚的视线就忍不住停留在何灵的脸。 果然不管过了多久,年少时的白月光再次出现时,还是会牵动他的心扉。 只是,他也明白两人之间的现实差距太大根本不可能,而且过往的不良回忆仍然撕扯他的心脏,让他至今无法忘怀。 “乔庚?你怎么了。” 几声轻声呼唤让乔庚猛然回神,他转头看向何灵。 女人的神色担忧,轻轻蹙眉。 “走神了。”乔庚这么说,目光忍不住躲闪着移开,“其实我这次来看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何灵:“你说吧。” “高三那年的花神祭祀,你和施袁宗也去参加了吧,当时你们为什么吵架?” 何灵微微睁大双眼:“你是怎么……” “你先别管我从哪知道的,回答我就是了。”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何灵踌躇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 她眉眼凝结的愁思几乎要淹没自己,张了张嘴,半响还是没说话。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乔庚有点忍不住了:“你想说什么?” 何灵想了又想,还是叹气:“我知道以前我有点年少轻狂,态度也过于傲气,所以当时对你的爱慕……” “后面的话就不必说了吧。”乔庚打断她,眉眼冷峻,“都是过去的事。” 不管他曾经有多爱慕何灵,那都是年少岁月里的惊鸿悸动。 他已经放下了。 何灵尴尬地笑笑:“我那时候眼里只有袁宗,所以对向我告白的男生都有点……看不上。” 乔庚也不在意:“他是年纪第一,有大好前途还长得帅,我成绩全校垫底也就脸好看,你喜欢他很正常。” 他早就习惯被身边所有人拿来与施袁宗比较。 哪怕现在施袁宗死了,他还是被拿来比较。 何灵眼神躲闪:“其实我以前对你没那么差吧?比如校运会那次……” “你朝我泼矿泉水,骂我是不是往你书桌里塞了零食,让我赶紧拿走。”乔庚冷静的说,“那零食是别人送的,不是我。” 何灵张了张嘴,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斟酌措辞:“我帮你应付过纪律主任的校服检查。” “那是因为施袁宗在。”乔庚说,“我和他一起上下学,我俩的校服都被雨淋湿了只能穿其他衣服,你帮施袁宗应付纪律主任的检查,也顺便带上我。” 何灵说不出话了,因为她确实找不出在时间长河里自己偏爱乔庚的任何回忆。 她犹豫着不敢看乔庚。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乔庚垂下眼睑:“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必来找我修补关系,以后我们还是同学。” 何灵轻扯唇角:“说得也是。” 乔庚忍不住问:“花神祭祀那次,你到底要说什么?” 何灵脸色犹豫,欲言又止,但她很快像是鼓足勇气般下定决心地说:“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 “我说过,你以前看不上我很正常。”乔庚皱眉,“没必要自责到现在。” “不是!”何灵急切的说,“其实、我……我是觉得高三那年花神祭祀的事对不起你,就是袁宗、我、你和荣珊参加的那次。” 乔庚皱眉:“嗯我知道,然后你和施袁宗吵架了是吗,什么原因?” 何灵盯着地板,继续喃喃自语的说:“祭祀活动那天,袁宗早已知晓抽签结果,他想借机向你告白,可我还是私自偷换了组队签子,强行让自己和袁宗一组,你和荣珊一组。” 乔庚原本懒散的眉眼凝滞,瞳孔也微微放大,背部也慢慢挺直。 “袁宗想等的人本来是你,结果他发现是我来了,震惊又恼怒地和我大吵了一架。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何灵几乎不敢看他,“荣珊借机向你告白,你俩顺理成章在一起。” “袁宗错失了对你表白的机会,整日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