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李唐之千古第一忠臣》
1. 初至李唐
侯府正院。
徐寻呈在剧烈的眩晕中睁开双眼,映入视野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雕花木床、青纱帐幔、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他猛地坐起身,却因动作过急而眼前发黑。
"侯爷醒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随即是细碎的脚步声。徐寻呈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淡青色襦裙的少女快步走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梳着双环髻,面容清秀。
侯爷?她在叫谁?
徐寻呈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间古雅的卧房内除了自己和这少女,再无他人。
"侯爷可是要起身?奴婢这就伺候您更衣。"少女说着,已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深青色圆领袍服。
徐寻呈怔怔地看着她,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明明记得自己昨晚还在海滩上躺着,怎么会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今日何时?"他试探着问道。
少女愣了一下,随即低头:"侯爷,是武德五年,靖远侯府。"
大唐?武德五年?徐寻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强自镇定,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剑眉星目,面容刚毅,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眉宇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这不是他的脸。
在侍女小心翼翼的服侍下,徐寻呈勉强穿好了那身繁琐的唐式官服。
深青色的圆领袍服上用银线绣着猛虎纹样,腰束玉带,足蹬乌皮靴。
这一身行头沉重而拘束,却莫名地合身。
"侯爷今日可要入宫面圣?"侍女一边为他整理衣襟,一边轻声问道。
徐寻呈含糊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需要时间理清头绪,了解这个所谓的靖远侯究竟是何人。
推开房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是一座典型的唐代庭院,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穿过假山池塘,四周回廊环绕,飞檐翘角彰显着府邸的气派。
"见过侯爷。"
沿途遇见的仆役纷纷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中带着几分畏惧。
徐寻呈镇定地点头回应,暗中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这位靖远侯在府中威望颇高,但似乎并不怎么平易近人。
他在庭院中缓步而行,试图从环境中获取更多信息。
府邸占地颇广,建筑规制显示出主人的品级不低。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操练声和兵器碰撞声,暗示着这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宅邸。
行至书房门前,徐寻呈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洁而雅致,靠墙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竹简和卷轴,墙上悬挂着一柄装饰精美的横刀。
他走到书案前,上面摊开着一本兵书,旁边还放着几封未拆的信件。
"侯爷,副将张谦求见。"
门外传来通报声,徐寻呈心中一紧,该来的终究要来。他沉声道:"让他进来。"
一名身着戎装的中年将领大步而入,抱拳行礼:"末将参见侯爷。"
徐寻呈打量着来人。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刚毅,目光锐利,一举一动都透着武将的干练。
"张将军不必多礼。"徐寻呈模仿着这具身体记忆中的语气说道,"有何要事?"
张谦直起身,神色凝重:"方才收到兵部文书,突厥近日在边境频繁调动,圣上命我部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出征。"
徐寻呈心中一震。
突厥?出征?这些词汇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在历史书籍中读到过,陌生是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亲身经历。
"具体情况如何?"他严肃地问道。
张谦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递上:"这是兵部传来的详细军报。据探子回报,突厥颉利可汗近日召集各部首领,似有南下之意。"
徐寻呈接过文书,淡淡地浏览着。
上面的文字是标准的楷书,他能够辨认。文书内容确实如张谦所说,详细记载了突厥各部的最新动向。
这一刻,徐寻呈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李唐的正三品的靖远侯。
午后,徐寻呈独自一人在书房中翻阅着各种文书和笔记,试图尽快了解这个新身份。
从找到的任命状来看,他,或者说这个身体的原主,姓徐名烈,字寻呈。官拜正三品冠军大将军,赐爵靖远侯,因战功显赫而深受李渊赏识。
武德元年追随李渊起兵,屡立战功,在战役中表现出色。
书案上还放着一本手札,记录着徐烈的日常和心事。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此人虽然战功赫赫,但在朝中处境微妙。因性格刚直,不善交际,与一些权贵关系不睦。
徐寻呈放下手札,走到窗前。
庭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在春风中轻轻摇曳。这一切美好得如同梦境,却又真实得令人心悸。
难道被海边的雷劈死那就是他现代生命的终结?好滑稽的死法。而现在,他成了大唐的靖远侯徐烈。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入书房,将一切都染成了金黄色。
徐寻呈抚摸着身上精美的唐朝官服,感受着布料细腻的触感。这一切太过真实,不可能是梦境。
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身份,在这个群雄并起的大唐,总要有一分自保之力。
晚膳时分,徐寻呈在府中用膳。
菜式颇为丰盛,炙羊肉、蒸鲈鱼、时令蔬菜,还有一壶温好的酒。他学着古人的样子跪坐在食案前,使用着箸匙。
"将军今日似乎心事重重。"侍立在一旁的老管家轻声说道。
徐寻呈抬头看了老管家一眼。这位老人名叫徐福,是徐家的老仆,跟随徐烈多年,对府中事务了如指掌。
"北疆些许事物。"徐寻呈含糊其辞。
徐福点了点头:"侯爷为国操劳,但也当保重身体。近日朝中局势微妙,太子与秦王之争愈演愈烈,将军还需早作打算。"
这番话让徐寻呈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他记得历史上著名的玄武门之变就发生在不久之后,如今正是李建成与李世民明争暗斗最激烈的时期。作为手握兵权的将领,他的立场会直接影响自己的命运。
"本侯知晓,"徐寻呈沉声道,"你先下去。"
徐福躬身退下后,徐寻呈放下箸匙,再无食欲。
他走到院中,仰望着满天星斗。
长安城的夜空清澈如洗,繁星点点,与千年后那座雾霾笼罩的现代都市截然不同。
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跨越时空的震撼。
夜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徐寻呈深吸一口气,不过…这徐福,倒不像自己人。
徐寻呈这身样貌年纪轻轻,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深青色绣虎纹的朝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玉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难搞啊......"
徐烈低声叹息,抬手整理着衣袖。
今日是他第一次面圣,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李唐,一言一行都关乎生死,或者说是关乎九族命运。
更棘手的是,从徐烈的手札和府中的只言片语中,他隐约感觉到原主与唐太祖之间似乎关系并非仅仅只有君臣。
马车缓缓驶过朱雀大街,青石板路面在车轮下发出规律的声响。
长安城的清晨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坊市间的炊烟袅袅升起,与雾气交融在一起。
街道两旁,早起的商贩已经开始摆放货物,见到靖远侯的车驾纷纷避让。
徐烈靠在车壁上,闭目回想着这段时间收集到的信息。武德五年,大唐开国不过五载,天下初定却暗流涌动。
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的夺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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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已经白热化,而作为手握重兵的将领,他不可避免地要被卷入这场漩涡。
"侯爷,皇宫到了。"
车夫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徐烈摇了摇头,掀帘下车。
眼前是巍峨的皇城,朱墙黄瓦,飞檐斗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庄严。
早朝。
含元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徐烈按品级站在武将队列的前排,能够清晰地看到御座上的李渊。
这位大唐开国皇帝年近花甲,鬓角已经些许斑白,身体和五官倒仿佛在不惑之年。目光依然锐利如鹰,不怒自威。
朝会进行得相当平淡。
各部官员依次出列奏事,从漕粮运输到边境防务,从科举取士到刑狱诉讼。
徐烈静静听着,暗中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态举止。他注意到,每当秦王李世民发言时,太子李建成的脸色就会变得不太好看。
"靖远侯。"
突然被点名,徐烈心中一凛,连忙出列行礼:"臣在。"
李渊盯着徐烈:"爱卿伤势可大好了?朕听闻你前日坠马,甚是担忧。"
"劳陛下挂心,已无大碍。"徐烈谨慎地回答。他从记忆中得知,原主确实在数日前狩猎时坠马,昏迷了一日。想必是他穿越而来的契机。
李渊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忽然道:"退朝后,爱卿随朕到两仪殿一叙。"
这句话引得不少朝臣侧目。徐烈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有好奇,有嫉妒,也有几分审视。
他躬身应下,退回时,注意到秦王李世民投来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两仪殿。
两仪殿比含元殿小了许多,陈设却更为精致。熏香袅袅,帷幔低垂,营造出一种私密的氛围。
李渊屏退左右,只留徐烈一人在殿中。
"寻呈啊......"李渊忽然换了称呼,语气也变得亲切许多,"到朕跟前来。"
徐烈依言上前,在御阶下停步。这个距离能够清楚地看到李渊眼角的并不明显的皱纹,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复杂难辨的情绪。
"你跟随朕多少年了?"李渊忽然问道。
"自武德元年起,已五年有余。"徐烈根据手札中的记载回答。徐烈想着,这陛下样貌倒是英俊,也对,否则怎能生出天策上将那副容颜。
李渊轻笑一声,缓步走下御阶,停在徐烈面前。
帝王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他抬手,似乎想要拍拍徐烈的肩膀,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五年......时间过得真快。"李渊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当年在晋阳,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已经是威震一方的靖远侯了。"
徐烈垂眸不语,心中警铃大作。
李渊的态度太过暧昧,完全超出了君臣之礼的范畴。他能感觉到对方话语中暗藏的试探,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熏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李渊忽然凑近一步,近得徐烈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寻呈,"皇帝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你不会背叛朕吧?"
这句话问得极其突然,却又像是酝酿已久。
徐烈的心脏猛地一跳,李渊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期待还有深藏的帝王疑虑。
他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杀机。直接表忠心显得太过轻浮,犹豫太久又会引起猜疑。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揣摩原主会如何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徐烈能感觉到李渊注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身上。他终于抬起头,迎上皇帝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道:
"臣,不会背叛李唐。"
2. 鸿门邀约
这个回答很巧妙。
他没有说不会背叛陛下,而是说不会背叛李唐。既表达了立场,又避免了过于私人的承诺。在这个皇权更迭的前夜,这样的表态更为稳妥。
李渊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几分理解,又有几分自嘲。
"好!好一个不会背叛李唐!"他重重拍了拍徐烈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寻呈。"
走出两仪殿时,徐烈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那场对话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就可能万劫不复。
"靖远侯留步。"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烈转身,看到秦王李世民站在廊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这位未来的唐太宗年方二十六七,面容俊朗,气度雍容,与太子建成的阴郁形成鲜明对比。
"参见秦王殿下。"徐烈依礼参拜。
李世民虚扶一把,笑意更深:"侯爷不必多礼。方才见父皇单独召见,可是有要事相商?"
徐烈心中警醒,知道这是另一场试探。他保持恭敬的姿态,谨慎回答:"陛下只是关心臣的伤势,并无要事。"
"原来如此。"李世民点点头,看似随意地说道,"侯爷可知,昨日东宫设宴,太子殿下还问起你的伤势呢。"
这句话意味深长。徐烈不动声色:"劳太子殿下挂心。"
两人又寒暄几句,李世民便告辞离去。徐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
这场夺嫡之争,他终究是无法置身事外了。
回府的马车上,徐烈闭目沉思。
李渊暧昧的态度,秦王的试探,太子的拉拢......这一切都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不会背叛李唐......"他轻声重复着自己方才的誓言。
这句话既是对李渊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告诫。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长安,他必须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马车驶过长安城的街巷,窗外是盛唐的繁华景象。徐烈望着这一切,风雨要来了。
三天后,东宫。
太子李建成设宴,名为赏菊,实则招揽。
徐烈踏入殿内,目光扫过精心布置的席面,心中已有计较。这位太子殿下,倒是心急。
“靖远侯来了,快请上座。”
李建成笑容温润,亲自起身相迎,姿态放得极低。
徐烈抱拳行礼,动作标准得不差半分,语气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殿下厚爱,臣惶恐。”
酒过三巡,弦歌渐歇。
李建成挥退乐伎,殿内只余心腹几人。
他执起酒壶,亲自为徐烈斟满一杯,状似无意地感叹:“如今四方未平,突厥虎视眈眈,父皇年事渐高,孤每每思及国事,常感力不从心。若得寻呈这般国之柱石倾力相助,实乃大唐之幸。”
话已挑明,殿内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徐烈身上。
徐烈并未去碰那杯酒,他抬眼直视李建成,唇角似笑非笑:“殿下忧国忧民,臣感佩。
然,陛下龙体康健,英明睿智,更有秦王殿下等骁勇善战,为君分忧。臣,不过一武夫,唯知恪尽职守,效忠陛下,护卫大唐江山。”
他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将陛下和大唐江山咬得略重,刻意忽略了李建成话语中隐含的储君需提前培植势力之意。
既表明只效忠当前的皇帝李渊,又点出李世民的存在,暗示东宫并非唯一选择。
李建成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寻呈是聪明人,当知世事无常,需为长远计。孤,一向善待真心追随之人。”
这是利诱,也是隐隐的威胁。
徐烈忽然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武将特有的锋锐:“殿下,臣的忠心,陛下三日前刚亲自问过。臣的回答,如今依旧。至于长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侍卫,“臣以为,江山稳固,在于名正言顺,在于刀兵锋利,更在于……人心所向。殿下以为呢?”
他巧妙地将李渊抬出,点明自己的立场是皇帝亲自确认过的,不容置疑。
同时,那句名正言顺和人心所向,既是提醒,也是警告,莫要行差踏错,失了正统和大义名分。
李建成眼神一凝,深深看了徐烈一眼,知道今日是无法拉拢这位手握重兵、态度暧昧的靖远侯了。
他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寻呈言之有理,是孤心急了。来,饮酒,饮酒!”
宴席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徐烈应对得体,却再未给李建成任何可乘之机。
离开东宫,上了马车,随行的副将低声问:“侯爷,太子似乎……”
徐烈望着皇城方向,目光深邃:“风暴将至,我等只需站稳脚跟。记住,从今往后,东宫送来的任何礼物,一律登记在册,原封不动。”
车夫驾着骏马缓行。徐寻呈知道,这只是开始。
单独拒绝太子,那是得罪,倘若得罪所有皇子,那便不是得罪,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立。
夜色如墨,靖远侯府的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
徐烈并未安寝,只是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一卷摊开的兵书。
窗外秋风掠过庭前的古槐,发出沙沙的轻响,掩盖了更远处一些细微的动静。
他端起微凉的茶抿了一口,目光沉静。
拒绝太子的拉拢,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必将扩散至整个长安。他在等,等那必然到来的访客。
“侯爷,”老管家徐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有客到访,未递名帖,只让老奴将此物呈上。”
徐烈抬眼,看到徐福手中托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质地温润,雕工精湛,正面是一条隐于云中的蟠龙,背面却是一个铁画银钩的“秦”字。
蟠龙非五爪,乃四爪蟒纹,是亲王规制,而这秦字,在当今天下,只代表一人。
“果然来了……”徐烈心中默念,脸上却无波澜,“请至偏厅,本侯即刻便到。吩咐下去,今夜所见所闻,皆避而不言。”
“老奴明白。”
徐烈整理了一下常服,并未换上正式的官袍,此举亦是一种态度的表明。
他步入点着柔和灯火的偏厅时,只见一人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院中夜色,身形挺拔,虽只着寻常的玄色锦袍,却难掩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不是秦王李世民,又是何人。
“殿下深夜驾临,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徐烈上前行礼,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恭敬却不卑微。
李世民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亲手虚扶了一下:“寻呈不必多礼,是世民唐突了。白日里人多眼杂,有些话,还是夜色深沉时说来方便。”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虽在笑,却带着审视的意味,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
“殿下请上坐。”徐烈引李世民入座,亲自斟茶,“寒舍简陋,唯有清茶,望殿下勿怪。”
李世民接过茶盏,并未饮用,置于一旁。
目光扫过这间陈设简单却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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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军旅硬朗之气的偏厅,开门见山:“本王听闻,三日前,父皇曾问寻呈忠心。”他顿了顿,观察着徐烈的反应。
“今日,东宫设宴,似乎也未能让寻呈找到自身想要的?”
徐烈心中冷笑,秦王的消息果然灵通,连李渊那句私密的问话都已知晓。
他面色不变,平静答道:“陛下垂询,臣自当剖白心迹。太子殿下厚爱,臣亦感念。然臣之志,只在边疆安稳,社稷长安。身为武将,职责所在,不敢他顾。”
这话说得圆滑,重申了忠于李唐江山而非具体某人的立场,与对李建成所言如出一辙。
李世民闻言,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却并无多少暖意:“寻呈啊寻呈,你是个明白人,何必与孤打这机锋?如今这长安城,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暗流汹涌。东宫视我如眼中钉,我亦知大哥并非能容人之主。你今日拒他,来日他若得登大宝,岂能容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本王与寻呈,虽交往不深,但素知你乃国之干城,用兵如神,更难得的是心怀天下。这大唐的万里江山,需要真正的雄主来守护,而非沉溺于权术制衡之人。”
这番话几乎已是赤裸裸的摊牌,将夺嫡的残酷现实摆在了桌面上。
徐烈沉默片刻,指尖在微凉的茶杯上摩挲。他抬起眼,迎上李世民灼灼的目光,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殿下雄才大略,战功彪炳,臣由衷敬佩。殿下所言局势,臣亦非懵懂无知。然,正因局势微妙,臣才更需谨守本分。臣之承诺,是对陛下,对李唐皇室,而非对东宫或天策府任何一府。”
他刻意避开了秦王的称呼,而用了官方建制的天策府,与东宫并列,再次强调了自己中立的态度。
他继续道,声音沉了几分:“殿下,臣为武将,以戍边为本。朝堂之争,非臣所长,亦非臣所愿卷入。无论将来如何,只要有利于大唐江山稳固,臣手中之剑,便只为其而挥。”
这番话,既表达了对李世民能力的认可,又明确划清了界限,他不会主动投靠,但他的忠诚底线是李唐这个整体。
这无异于告诉对方: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但也不会在此时明火执仗地站到你这边。最终的导向,取决于谁真正代表李唐的利益。
李世民凝视徐烈良久,眼中的锐利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赞赏与遗憾。
他看得出,眼前这位年轻的靖远侯,心智之坚,远超其年龄。
这种态度,虽然未能立刻将他争取过来,但至少确保了在关键时刻,他不会轻易倒向东宫。
“好一个只为李唐而挥!”李世民终于端起那杯已温凉的茶,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寻呈之心,本王明白了。夜已深,不便久留。”
“臣,恭送殿下。”
送至府门暗处,李世民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
徐烈独立于阶前,秋风拂面,带着深深的凉意。
太极宫中的李渊,东宫的李建成,天策府的李世民,三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
他那句不背叛李唐的承诺,恰保住自身独处的局面。
次日五更,太极宫承天门缓缓开启,百官依序而入。
金銮殿上,香炉青烟袅袅,李渊端坐龙椅,冕旒后的目光扫过众臣,最终在武将行列前列的徐烈身上短暂停留。
朝议开始,便有御史出列,声音铿锵:“臣弹劾齐王元吉!昨日于西市纵马驰骋,践踏民摊,伤及百姓,口出狂言,藐视法纪!有损天家威仪,请陛下严惩!”
殿内顿时一片低语。
3. 帝王心术
齐王李元吉性子暴戾,此类事端并非首次,但被如此正式在朝堂上弹劾,却属罕见。
不少人目光瞥向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心知这绝非简单的御史风闻奏事,而是双方背后势力的又一次角力。李元吉是太子一党的重要助力,打击他,便是削弱东宫羽翼。
李元吉当即出列,面色涨红,怒斥御史污蔑。
太子一系的官员纷纷出言维护,秦王麾下的臣子则或明或暗地支持御史。双方争论不休,朝堂之上火药味渐浓。
端坐龙椅的李渊,面色看不出喜怒,听着双方争执,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忽然,他抬起手,争论声戛然而止。
“靖远侯。”李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旁观者清。对此,你怎么看?”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徐烈身上。
这道询问,看似随意,实则凶险。无论他偏向哪一方,都会立刻成为另一方的眼中钉。
昨日他刚拒绝了太子的拉拢,若此刻再指责齐王,等于彻底得罪东宫;若为齐王开脱,则昨日在秦王面前保持的中立姿态便前功尽弃,更会引来陛下对他是否结党的猜疑。
徐烈心中暗叹,果然来了。
他脸色变得严肃,出列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抬起头时,脸上却是一种近乎耿直到鲁莽的神情,眼神锐利地扫过满朝文武。
“回陛下!”徐烈声音洪亮,掷地有声,“臣以为,御史所言,确有其事!”
“齐王殿下身为亲王,不知体恤民情,反而纵马闹市,惊扰百姓,实在不该!按《武德律》,当罚俸,禁足思过!”
此言一出,太子一系官员脸色顿变,李元吉更是怒目而视。
然而,不等他们反驳,徐烈话锋猛然一转,矛头直指那弹劾的御史。
“但是!”他声调更高,带着武将特有的剽悍气势,“这位御史大夫,你既身为言官,监察百官是你的本分。”
“然则,昨日事发至今,你除了在此弹劾亲王,可曾先去安抚受惊百姓?”
“可曾督促京兆尹妥善处理赔偿事宜?”
“弹劾之举固然爽快,但若只知揪住亲王错处以博直名,而忘了为民请命、督促实务的根本,岂不是本末倒置?此乃渎职!”
那御史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诘弄得瞠目结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满朝文武皆愕然,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徐烈已然调转枪口,看向京兆尹。
“还有京兆尹!京师重地,治安乃你份内之责!”
“亲王纵马,你麾下武侯何在?”
“为何未能及时制止?”
“若是寻常歹徒闹事,是否也如此迟缓?”
“你这失察之罪,又该如何论处?”
京兆尹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出列伏地请罪。
徐烈却似打开了话匣子,目光如电,扫过兵部官员。
“兵部!战马管理亦有规章,亲王座驾虽非常备军马,但其来源、驯养,兵部难道毫无稽核之责?”
“若是军马也如此轻易被带入闹市,军纪何在?”
接着,他又望向宗正寺官员:“宗正寺!掌管宗室事务,教导约束皇室子弟,亦是职责所在!”
“齐王殿下行止有失,宗正寺平日教导不力,难道就没有一丝责任吗?”
他语速极快,言辞犀利,如同战场上横扫的陌刀,将从亲王、御史、京兆尹、兵部到宗正寺的相关人员全都“弹劾”了一遍,一个都没放过。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只剩下他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回荡。
他所言之罪,有些确有其事,有些则近乎牵强,但这种无差别、全覆盖的攻击,却形成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效果。
最初可能还有人觉得他是在帮秦王打击齐王,但当他连秦王麾下关联的官员也一并扫射之后,这种猜测便烟消云散。
这根本就不是站队,这简直是一条疯狗,见谁咬谁!
李渊坐在龙椅上,起初微微蹙眉,随即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难察觉的弧度。他明白了徐烈的用意。
徐烈最后抱拳,对李渊躬身。
“陛下!依臣愚见,此事绝非齐王殿下一人之过!”
“乃是制度松懈、职责不清、上下懈怠所致!”
“若要根治,当从整饬吏治、明晰权责开始,而非仅仅处罚一人了事!臣言语冒犯,请陛下治罪!”
他嘴上说着请罪,腰板却挺得笔直,一副“臣就这样,陛下请便”的架势。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
李元吉原本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局面搞得有点发懵,太子李建成眉头紧锁,打量着徐烈,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莽夫。
秦王李世民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心中却不禁暗道:好一招“浑水摸鱼”,好一个“自污求存”。
果然,李渊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靖远侯……倒是心直口快,所言……不无道理。”
他并没有具体采纳徐烈的任何建议,也没有处罚任何人,只是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搁置。
“齐王禁足三日,反省己过。其余事宜,各有司斟酌处理。退朝!”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各怀心思散去。
许多人经过徐烈身边时,都下意识地绕开几步,目光复杂,既有忌惮,更有一种远离疯子的默契。
没人再试图去拉拢他,也没人立刻将他视为必须铲除的异己。
一个行事毫无章法、随时可能乱咬一通的侯爷。在局势未明之际,拉拢成本太高,对付他又容易惹一身腥,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无视他。
徐烈面无表情的走出大殿,阳光照在他冰冷的甲胄上。
他知道,这另类的明哲保身之计,第一步,成了。
夜深
李世民来访,静静的看着正在赏月的靖远侯徐烈。
沉默片刻,似闲聊般说着,“寻呈啊……下次可否轻点…骂本王这边的官员。”
徐烈回头,叹了口气。
李世民摇了摇头,便指出了原因。“他们说你的架势恨不得一刀剁了他们。”
徐烈淡淡的开口,“臣下次注意。”
李世民的身影随着夜色渐深,逐渐显得不那么清晰。
徐烈转身回了屋内,褪掉里衣,露出精壮的身躯。
闭上双眼,沉沦梦境。
沐休日的清晨,靖远侯府一片难得的宁静。没有凌晨即起的早朝,也没有络绎不绝的访客。
自那日朝堂上发疯之后,门庭确实冷清了不少,这倒正合了徐烈的心意。
他正在后院练习一套舒缓的拳法,活动着这具年轻却承载着巨大秘密的身体,试图将原身肌肉的记忆与自己的意识更完美地融合。
老管家徐福脚步匆匆而来,低声道:“侯爷,宫里有内侍来了,说是陛下口谕。”
徐烈收势,心中微凛。
沐休日召见,绝非寻常。
他迅速换上常服,来到前厅。来的并非寻常太监,而是李渊身边一位颇受信任的老内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靖远侯,陛下口谕,”内侍微微躬身,“今日天气晴好,朕想起当年在晋阳宫旧邸库房中存下几坛好酒,放着也是放着,寻呈若无事,便来陪朕尝尝,也看看那些老物件儿,省得它们蒙尘。”
这口谕来得随意,甚至带着点老友闲聊的意味,但晋阳宫旧邸、老物件这些词,却重重地敲在徐烈心上。
他不动声色,拱手道:“臣,遵旨。有劳中贵人稍候,容我更衣。”
马车驶入宫城,却并未前往日常参拜的正殿,而是拐向了西内苑一处较为僻静的宫殿。
这里维护得极好,却少了几分皇家的威严,多了几分温和怀旧的痕迹。
内侍引徐烈直入一处偏殿,殿内陈设简朴,书架上堆着些旧书卷,墙上挂着弓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陈年木料的气息。
李渊并未穿着龙袍,只是一身玄色常服,正背对着门口,仰头看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行军地图,上面还残留着当年逐鹿天下时留下的标记。
“臣,徐寻呈,参见陛下。”徐烈规矩的参拜李渊,却说的是自己的字,带了几分亲近。
李渊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温和的神情,摆了摆手:“今日沐休,不必多礼。这里不是太极殿,就你我二人,随意些。”
他指了指旁边的坐榻,“坐。朕让人把那几坛酒搬来了,晋阳的‘汾清’,记得当年你我,还有裴寂他们,最爱此物,饮之豪气顿生。”
内侍悄无声息地搬上一个酒坛,酒香醇厚。又奉上几碟简单的佐酒小菜,然后躬身退下,殿内只剩君臣二人。
李渊亲手拍开泥封,斟满两碗琥珀色的酒液,将一碗推到徐烈面前:“来,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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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烈双手接过,依言饮了一口。酒液辛辣甘醇,一股暖流直入腹中。
他并非真正的徐烈,无法品味出所谓的当年味道,但他能感受到李渊目光中那份沉甸甸的追忆。
他只能顺着说道:“酒香醇厚,确是佳酿。谢陛下赐酒。”
李渊自己也喝了一口,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徐烈脸上,仿佛透过他这张年轻的面孔,在看另一个人,看一段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前几日朝堂之上……”李渊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你可是把满朝文武,连同朕的儿子,都得罪了一遍啊。”
徐烈放下酒碗,神色平静:“臣愚钝,只是就事论事,见到不妥之处,便忍不住说了出来。若有失当,请陛下责罚。”他再次摆出那副愚忠的姿态。
李渊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些许疲惫,些许了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好一个就事论事。”他摇了摇头,“寻呈啊寻呈,你这性子,倒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一点没变。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这朝堂上的弯弯绕绕,终究是学不会,还是……不屑于去学?”
这话问得极有深意。
徐烈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陛下,臣是个武人。武人的心思,用在战场上,用在保境安民上,便已耗尽。朝堂诸公的智慧,非臣所能及。臣只知道,忠于陛下,忠于大唐,凡有损于此者,无论出自谁口,臣皆不敢苟同。”
他没有直接回答学不会还是不屑学,而是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和简单的思维方式。
李渊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那幅旧地图,手指划过上面的一道道山川河流:“当年,我们多少人,就是从这晋阳起步,一路拼杀过来……多少人倒下了,活下来的,也没几个了。”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感慨,“有时候,朕坐在这龙椅上,看着底下那些人,一个个心思深沉,算计来算计去,连朕的儿子们……唉。”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份身为帝王、身为父亲的无奈与孤寂,却弥漫在空气中。
他今日召徐烈来,品酒是假,看旧物也是假,真正的目的,或许就是想找一个能让他暂时卸下帝王面具,说一说真心话的人。
而眼前这个性子未变、在朝堂上发疯以自保、看似不懂权术却恰恰用最笨拙的方式表明了绝对忠诚的徐烈,成了他此刻唯一的选择。
这是一种极其隐晦的信任,一种建立在共同记忆和当前局势下的特殊情感联结。
李渊未必完全相信徐烈,但他需要这样一个纯臣、孤臣的存在,来平衡朝堂上日益激烈的争斗,也来慰藉他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寻呈,”李渊忽然又给徐烈满上酒,语气变得郑重,“那日朕问你,会不会背叛朕。你说,不会背叛李唐。”
他目光灼灼,“朕今日再问你,若朕……若朕将来不在了,你待如何?”
这个问题,比上次更加凶险,直指未来那场几乎可以预见的风暴。
徐烈迎着李渊的目光,心中念头飞转。
他放下酒碗,站起身,后退一步,然后单膝跪地,声音沉静而坚定:
“陛下万岁之躯,何出此言。但若真有那一日,臣徐寻呈,依旧是李唐的臣子。臣之剑,只听从李唐正统之号令,只护卫这陛下亲手打下的大唐江山。此心,天地可鉴。”
他没有承诺效忠某个具体的继承人,而是再次将李唐正统和大唐江山作为效忠的对象。
这个回答,既避开了直接卷入夺嫡纷争的漩涡,又明确表达了对李唐王朝的忠诚,某种程度上,也暗合了李渊希望江山稳固、避免兄弟阋墙的深层愿望。
李渊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徐烈,良久,才缓缓道:“起来吧。”他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酒也喝了,旧也怀了。你退下吧。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臣,谨记。”徐烈起身,躬身行礼,慢慢退出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宫殿。
走出殿门,清晨的冷风有些刺骨。
徐烈心中暗叹,这场看似闲适的沐休召见,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刀光剑影的杀场。
李渊隐晦的怀旧,是信任,是倚重,但更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地绑在了李唐的战车上,也让他在这暴风雨前的长安,留了那片刻的清静。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的殿门,摇了摇头,心中默念:这盘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4. 中秋宫宴
武德五年,中秋。
长安城内灯火如昼,朱雀大街两侧桂子飘香,但真正的盛宴在太极宫中。
麟德殿内,觥筹交错,丝竹盈耳。
皇室宗亲、勋贵重臣依序而坐,每人案前皆陈列着应节的月饼、瓜果和肥美的螃蟹。
殿中央,教坊司的舞姬随着霓裳羽衣曲,翩跹起舞,水袖翻飞,试图用这太平歌舞掩盖朝堂之下的暗流汹涌。
靖远侯徐烈的位置被安排在武将勋贵的前列,仅次于几位宗室亲王和元老。这个位置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信号。
他身着御赐的紫袍,腰悬金鱼袋,面容平静,偶尔举杯与相邻的官员致意,目光却始终保持着三分疏离。
自那日朝堂发疯及沐休日被单独召见后,他已成为各方势力眼中一个极其特殊且难以定义的存在。
宴会的气氛看似热烈,实则每一声笑语背后都藏着试探。
太子李建成作为储君,代皇帝向众臣敬酒,走到徐烈案前时,特意停留,笑容温煦如春风。
“寻呈,近日可还习惯长安水土?若有任何需求,尽管遣人来东宫知会一声。”
李建成言语间的拉拢之意,比之前含蓄,却更显迫切。
徐烈起身,恭敬却不失分寸地回应:“谢殿下关怀,臣一切安好,唯尽心事而已。”
他将酒一饮而尽,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却也堵住了太子后续更深入的话语。
片刻,秦王李世民端着酒杯走来,他并未多言,只是与徐烈轻轻一碰杯沿,玄色蟒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他眼神深邃,低声道:“侯爷近日清减了,可是京中事务繁杂?”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点出徐烈身处漩涡中心的处境。
徐烈微微颔首:“劳殿下挂心,些许琐事,不足挂齿。”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世民需要的,至少是目前徐烈不倒向东宫,而徐烈给出的,正是这种模糊的保证。
就连齐王李元吉,也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挑衅:“靖远侯,那日朝堂之上,好一手弹劾。本王禁足三日,倒是清静,还得谢谢侯爷了?”
徐烈面色不变,举杯道:“殿下言重了,臣只是据实而言。殿下若能因此静思己过,于国于己,皆是幸事。”
他这话软中带硬,让李元吉碰了个软钉子,冷哼一声,悻悻而去。
歌舞升平之下,是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蛛网般缠绕在徐烈周围,衡量、揣测、忌惮。
他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涟漪扩散,搅动了原有的平衡,也让隐藏的礁石露出了水面。
酒过三巡,月至中天,清辉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入殿内。
李渊似乎兴致颇高,多饮了几杯,面色微红。他击掌暂停了歌舞,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
李渊声音洪亮,带着一丝酒意,目光扫过全场,“朕与诸位爱卿,共看盛世,心中甚慰。趁着酒兴,朕要赏赐几位有功之臣!”
内侍高声唱喏,早有准备的赏赐被一一抬上。
赐予房玄龄、杜如晦的是御笔亲题的字画,彰显文治;赐予李神通、裴寂等元老的是加封食邑,荣宠依旧;赐予太子和秦王的,则是名贵的玉璧和古籍,既有期许,也有勉励,更暗含制衡。
最后,李渊的目光落在了徐烈身上,殿内所有人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靖远侯,徐寻呈。”
李渊的声音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不同于对待他人的语气,那里面混杂着追忆、倚重,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感。
“你自晋阳起兵便追随朕,南征北战,功勋卓著。镇突厥,扬朕朝威。朕,一直记在心里。”
他顿了顿,内侍捧上一个覆盖着明黄绸缎的托盘。
李渊亲手揭开绸缎,托盘上并非众臣预想中的金银珠宝,也不是加官进爵的诏书,而是一枚造型古朴的紫金龙符。
龙符不过巴掌大小,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威严,在烛光下流转着暗沉的光泽。
“此紫金龙符,如朕亲临。”李渊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引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朕将此符赐予你。”李渊看着徐烈,目光深邃,“望你持此符,谨守臣节,护我大唐边疆安宁,保境安民,不负朕望。”
这份赏赐,远超常规。它代表的不是财富,不是虚名,是实实在在的信任和权力。
一时间,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太子党面露忧色,秦王阵营眼神复杂,中立者暗自咋舌。
将如此重器赐予一个并非宗室、且行事看似乖张的武将,陛下此举,用意何其深也。
是真正的信任,还是将他推向更炽烈的火炉?
徐烈面色不显,心中亦是震惊。
他立刻离席,行至御阶之下,撩袍跪倒,双手过顶,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龙符。符节入手冰凉,却仿佛烫手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道:“臣,徐寻呈,谢陛下天恩!陛下信重,臣万死难报!必以此符为誓,恪尽职守,护卫大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的声音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宴会在这石破天惊的赏赐中接近尾声。
众臣怀着复杂的心情谢恩告退。
徐烈手握紫金符节,在无数道意味难明的目光注视下,走出麟德殿。
夜风拂面,带着桂花的冷香,他却感觉手中的符节重若千钧。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宫门时,一名老内侍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低语道:“侯爷留步,陛下在甘露殿,请您过去一趟。”
徐烈心中了明,真正的戏,恐怕现在才开始。
他点了点头,跟随内侍,穿过重重宫阙,走向那帝王最深的住所。
甘露殿内,灯火通明,却比麟德殿多了几分清冷和肃穆。
李渊已换下宴会的吉服,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幅巨大的疆域图。
他脸上的酒意似乎褪去不少,眼神恢复了帝王的清明与锐利,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臣,徐寻呈,参见陛下。”徐烈再次行礼。
“平身吧。”李渊指了指旁边的坐榻,“坐。方才宴上人多,有些话,不便多说。”
内侍奉上两杯醒酒茶,便悄然退下,殿内只剩君臣二人。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和墨汁混合的气息。
李渊没有看徐烈,目光依旧停留在疆域图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北方的边境线,那里标注着突厥各部族的势力范围。
“寻呈,”
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说,这大唐的江山,真的稳固了吗?”
徐烈沉默片刻,谨慎答道:“陛下登基五年,四海宾服,万国来朝,江山已然稳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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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有突厥狼子野心,西有吐蕃,内里……亦需休养生息。可谓稳固之中,仍有隐忧。”
“隐忧……说得好。”李渊抬起头,目光直视徐烈。
“最大的隐忧,不在外,而在内。”他这话,几乎已是挑明。
“朕给你的龙符,你可知其重?”
“臣知道。此乃陛下信重,亦是千斤重担。”
李渊的声音低沉下来。
“一把锋利的双刃剑。用得好,可护国卫民;用不好,则会伤及自身,甚至……动摇国本。”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圆月,月光洒在他已显斑白的鬓角上。
“今日朕赏你,明日弹劾你的奏章,便会如雪片般飞来。他们会说你恃宠而骄,说你手握重器,心怀叵测……那些话,会很难听。”
李渊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寂,“朕给了你权力,却也给了你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徐烈静静听着,心中明了。
李渊这是在告诉他,赏赐的背后,是更严峻的考验和更孤立的处境。
徐烈叹了口气,直直的跪下。
“陛下…臣,不怕。您给予臣的,臣何时拒过。”
良久,李渊转过身,脸上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一种近乎于……无奈和坦诚的神情。
他走回徐烈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少年将领,眼神复杂。
“寻呈,”他唤着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朕知道,朕也知道…五年来,苦了你。但是朕没办法,那些不被世俗知晓的感情…朕只能偷偷的藏着。”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朕是皇帝,但帝王……有太多的不可做也不能做的事情。”
“朕给不了你安稳太平,给不了你一次正大光明的爱,甚至……朕可能连一个能护你周全的承诺都给不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藏不住的爱意和苍凉。
这些话,已近乎帝王的心扉之言,充满了身为君王的无奈和痛苦。
他看着徐烈,目光深沉如夜:“朕能给你的,只有这个龙符和兵权,只有这份看似风光,实则烫手的权力。”
“徐烈,朕给不了你其他的……只有这个,朕给得起。”
这句话,重重地敲在徐烈的心上。
它不再是纯粹的帝王心术,不再仅仅是制衡与利用,里面掺杂了太多复杂难言的东西。
有对徐烈的愧疚,有对如今局势的无力,有一种在权力顶峰却深感束缚的悲哀。
他能给予极致荣宠,也能赋予生杀大权,却给不了一个纯粹的、安稳的未来。
他将最危险的武器交给了他认为最不会用它来伤害李唐江山的人,同时也将最沉重的枷锁,套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徐烈站起身,再次深深一揖。
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陛下之心,臣明白。臣,怎会怪您,这李唐的江山,臣替您守着。”
李渊看着他,眼中似乎有微光闪烁,最终,他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去吧,夜深了。再多留,会传出太多风言风语,对你的名节不好。”
徐烈躬身退出甘露殿。手握那枚紫金龙符,走在寂静的宫道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渊那句,只有这个,朕给得起。如同烙印,刻在了他的心上。
5. 与李世民暧昧至极
徐烈乘坐马车回到靖远侯府。
府门前的石狮在月光下肃立,仿佛也沾染了今夜不寻常的气息。
老管家徐福迎上来,脸色在灯笼的光晕下显得有些凝重,他低声道:“侯爷,府上有客。”
徐烈脚步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徐福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是秦王殿下。未走正门,已在侯爷的内院书房等候多时了。”
果然来了。
徐烈心中并无太多意外。
今夜麟德殿上那枚如朕亲临的龙符,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必然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李世民,这位嗅觉最敏锐的潜龙,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选择沐休日夜晚拜访是试探,而此刻,在皇帝刚刚赋予他超然权力之后,直接登门,便是要一个更明确的态度。
“知道了。守住内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内院。”徐烈吩咐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福躬身领命,悄然退下安排。
侯府的内院书房,远离前庭的喧嚣,窗外几丛修竹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徐烈推开书房门,只见李世民并未坐在主位,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中月色,玄色的常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宴席上的酒意,只有一片沉静如水的深邃。
“殿下深夜驾临,臣有失远迎。”徐烈掩上门,拱手行礼,姿态一如既往的恭敬,却也没有丝毫惶恐。
今时不同往日,那枚龙符,无形中改变了许多东西。
李世民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孤不请自来,叨扰寻呈了。只是今夜月色甚好,宫宴之后,反而无心安枕,想起寻呈府上清幽,便冒昧前来,想与寻呈再品一杯清茶,不知可否?”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
徐烈做出请的手势:“殿下屈尊,是臣的荣幸。只是寒舍简陋,唯有粗茶,恐怠慢了殿下。”
两人在窗边的茶榻分宾主坐下。徐烈亲手沏茶,动作不疾不徐,氤氲的热气暂时驱散了些许空气中的凝重。
徐烈亲手递茶给李世民,他伸手接过茶,手指摩擦了一下徐烈的手背。
“父皇对寻呈真是信重有加。”
李世民终于开口,声音夹杂着暧昧的气息,“紫金龙符,自晋阳起兵以来,得此殊荣者,不过仅此寻呈一人。”
徐烈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陛下隆恩。”
李世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却不饮用:“隆恩?除此之外,寻呈可对父皇有些许超越忠臣的不同?”
他目光紧紧锁定徐烈,并非疑问,而是确信。
这话,几乎是在挑明李渊赏赐的背后,藏着某些不可见人的东西。
徐烈沉默片刻,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殿下所言,臣岂能不知。”徐烈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陛下…他老了,殿下让他一回,又何妨。”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窗外,一片云遮住了月亮,庭院内光线暗了下来。
徐寻呈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案上摊着一张大唐疆域图,与甘露殿李渊看的那张颇为相似。
他的手指点在北方突厥的位置,然后缓缓划过陇西、河东,最终落回长安。
“殿下,”徐烈背对着李世民,声音清晰而坚定,“臣,忠君。”
这几乎是在暗示这个君是谁,是李渊,也是李世民。
李世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他走到徐烈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尺余。
“寻呈信本王,本王又岂能辜负寻呈。”
徐烈没有再多言,眼神里带着一抹深意。
无形的同盟,在月隐云层的深夜,悄然达成。
“茶凉了,本王也该告辞了。”
李世民收敛了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寻呈留步,不必相送。”
他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从侯府的侧门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徐烈独自站在书房中,窗外,云层散开,月光重新洒满庭院,清冷依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枚紫金龙符似乎还在隐隐发烫。
次日,太极殿。
金銮内殿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文武百官肃立,但无数道余光都似有似无地扫向武将前列,站姿挺拔的靖远侯徐烈。
龙椅上的李渊,冕旒垂旒,面容隐在珠玉之后,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昨日那个在甘露殿吐露软弱的皇帝只是虚影。
朝议开始。
按例处理了几件边关军报和地方政务后,一种山雨欲来的寂静笼罩了大殿。
果然,短暂的沉默后,户部尚书王珪,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老臣,手持玉笏,稳步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王珪声音洪亮,带着文官特有的声调。
“准奏。”李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平淡无波。
王珪深吸一口气,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徐烈。
随即面向御座,朗声道:“臣弹劾靖远侯徐烈!昨日蒙陛下天恩,赐下紫金龙符,此乃旷世殊荣,人臣极致!”
“然,臣闻侯爷得此重器,非但无谨慎惶恐之心,反于昨夜在府中私会藩王,密谈至深夜!此举着实令人骇然!”
他顿了顿,让话语在殿中发酵,继续慷慨陈词:“紫金龙符,关乎国器,持符者当避嫌远疑。靖远侯得符之初,便与藩王深夜暗会,瓜田李下,难免引人猜忌!”
“臣请问靖远侯,与秦王殿下深夜密谈,所为何事?是否与这紫金龙符有关?是否有违人臣之礼,结党营私之嫌?!”
“陛下信重,岂可如此辜负?!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以正视听,以安朝纲!”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虽然不少人都猜到秦王可能会去找徐烈,但被王珪如此直接、严厉地在朝堂上弹劾出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结党营私,尤其是手握“如朕亲临”龙符的武将与实权藩王结党,这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大罪。
王珪不愧是太子麾下的干将,这一击,又准又狠,直指要害。他不仅弹劾徐烈,更将秦王也拖下水,意图一石二鸟。
太子李建成垂眸而立,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齐王李元吉则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
秦王李世民站在武将班列前方,面色沉静,但微微抿紧的嘴唇显示他内心的波澜。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徐烈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雷霆一击。
李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靖远侯,王尚书所奏,你有何话说?”
徐烈面无表情,内心嗤笑一声,缓缓出列。
这时候就靖远侯了,昨日还是寻呈,善变的帝王。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王珪,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正在攻击自己的政敌,倒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王尚书。”
徐烈开口,声音不大,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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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弹劾本侯与秦王殿下深夜暗会,结党营私。本侯倒想先问问王尚书……”
“你身为户部尚书,执掌天下钱粮、户籍、税赋,可知‘卖官鬻爵’四字,该如何论罪?”
这话问得突兀之极,如同平地惊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珪更是猝不及防,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靖远侯!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本官在弹劾你结交藩王之事。”
徐烈却不理他,继续用那平稳得令人心寒的语调说道:“《武德律》有载:官吏卖官鬻爵,贪赃枉法,视情节轻重,或革职流放,或抄家问斩。”
“王尚书熟读律法,想必比本侯更清楚。”
他踏前一步,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王珪:“既然如此,那就请王尚书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解释一下……”
“自武德三年至今,你暗中售卖长安、洛阳、太原等畿辅要地,以及江南富庶州县的实缺官职,共计三十七员。”
“所得金银珠宝,折合铜钱逾百万贯。这些钱财,如今藏在终南山别院的密室中,此事,你该如何解释?”
满朝文武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卖官鬻爵,历朝历代都是重罪,更何况数量如此巨大,金额如此惊人。这若是真的,王珪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徐烈继续道,声音铿锵:“至于王尚书弹劾本侯与秦王殿下密会之事……昨夜秦王殿下确实到过臣的府邸。”
他坦然承认,让众人又是一惊。
“然,殿下此行,非为私谊,更非结党!”
徐烈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回御座,“殿下是因北疆突厥近来异动频繁,忧心国事,知臣曾与突厥交手,故而不顾夜深,亲至臣府,询问边关防务细节,探讨应对之策。”
“此乃殿下忧心国事,勤于王事之体现,何来结党营私之说?!”
“难道与藩王商讨军政要事,便是罪过吗?若如此,兵部、都督府诸公,岂非日日皆在结党?!”
“反倒是王尚书你…”
徐烈矛头再次指向面如死灰的王珪,“身为户部之首,本应清廉自守却利用职权,卖官敛财,蛀空国本。”
王珪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嘴里只能念叨着,“陛下……陛下饶命……臣……臣……”
整个太极殿,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那些或明或暗等着看徐烈笑话,甚至准备落井下石的人,此刻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徐烈分明是一头蛰伏的猛虎,其手段狠辣的令人胆颤。
李渊高坐龙椅,静静翻看着那本册子,良久,他合上册子,看不清表情,只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来人。”
殿前武士应声而入。
“将王珪摘去官帽,剥去官服,押入天牢,候审。”
“着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会审王珪卖官鬻爵一案!靖远侯徐烈,协理此案,必要时,可凭紫金龙符,调动所需人手,彻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
“臣,领旨!”徐烈躬身,声音平静,仿佛刚才那场雷霆般的反击,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站在殿中,目光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
终于,冗长的朝会在一种微妙的压抑感中结束。百官依序退出太极殿。
徐烈正欲随人流离开,一名低阶武官悄无声息地靠近,低声道:“侯爷,秦王殿下有请,于秦王府一叙。”
6. 秦王府会谈
“带路。”徐烈言简意赅。
片刻,徐烈坐着马车到了秦王府侧门。
与上次在侯府的隐秘不同,这次是光明正大的邀请。但引路的管事将他带往僻静的内苑花园,而非待客的正厅。
阳光正好,洒在满园怒放的秋菊上,金黄、纯白、紫红,绚烂夺目。
李世民负手立于菊丛旁的小亭中,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威严,多了几分文人的风雅。
亭中石桌上茶壶的茶已蒸汽氤氲,显然刚刚煮好。
“寻呈来了,坐。”李世民抬眼看着徐烈,笑容温润,“尝尝这新到的龙井,宫中昨日刚赏下来的,味道清冽。”
“谢殿下。”徐烈依言坐下,端起茶杯,茶香清冽,他浅啜一口,“好茶。”
“今日朝堂之上,寻呈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
李世民放下茶壶,目光落在徐烈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是一丝灼热。
“王珪那老匹夫,倚老卖老,结党营私,本王早知他是太子的人,却没有机会动他。”李世民这番话巧妙地将自己与太子划开,暗示他早已不满王珪。
徐烈轻轻吹开茶沫,抿了一口,只是淡淡道:“殿下过誉。王珪罪有应得,非臣之功。”
李世民轻笑摇头,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
“寻呈何必自谦?此处唯有你我二人。你知,我知。若非寻呈有心,那些恰巧的线索,又如何能如此精准地出现…在该出现的时候?”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王珪是东宫的钱袋子,他倒下了,东宫便断一翼。这份情,本王记下了。”
这话,几乎将徐烈拉到了他的阵营,带着明显的示好。
徐烈迎着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的勾了下嘴角。
“殿下,臣……只为大唐。”
李世民凝视他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那叹息中竟带着一丝的疲惫与无奈。
他移开目光,望向轩外碧绿的池水,池中几条锦鲤悠然游弋。
“寻呈,你看这池中鱼,看似自由自在,实则困于方寸之间,生死荣辱,皆系于持饵之人。”
徐烈心中微动,却依旧沉默,只是静静聆听。
“有时夜深人静,本王常感孤身一人,四周皆是虎狼环伺,便是至亲之人……”他话语一顿,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意味,已足够清晰。
他转回头,看向徐烈,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近乎炽热的情感,“直到遇见寻呈你。在你身边,本王竟能感到一丝……难得的安心。”
这不仅仅是政治上的拉拢,还掺杂了一些不容世人允许的异样情感。
徐烈心中警铃大作。该死的,恶俗啊…爹和儿子居然都对自己有感觉,恶俗到这么有趣的还是第一次见,还是亲身体验。
徐烈沉吟片刻,目光与李世民对视,仿佛真的听不懂李世民在说什么,缓缓开口:“殿下谬赞。”
他没有直接回应那份暧昧的感情,因为太过恶俗……不对,是太过冒险了,最起码现在不能回应。
李世民知道,对于徐烈,逼得太紧反而会让徐烈疏远,如今这般,已算难得。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他执壶为徐烈斟茶,“来,饮茶。”
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
茶过三巡,李世民似漫不经心地提起:“如今王珪倒台,户部尚书之位空缺,事关钱粮命脉,至关重要。寻呈以为,何人可堪此任?”
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诱惑。若能插手户部尚书的人选,其在朝中的影响力将大大增加。
徐烈却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殿下,此乃陛下独断之事。”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正欲再言,徐烈忽然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徐烈看向亭外不远处,一名穿着王府下人服饰,看似在修剪花木,实则眼神不断瞟向这边的人。
“殿下,”徐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讽刺的笑意,“您这秦王府,景致虽好,但有些耳朵,未免太长了。”
李世民闻言,面色陡然一沉,顺着徐烈的目光望去,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那名下人感受到两道锐利的目光,吓得手一抖,剪刀差点掉落,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干活。
“寻呈所言极是。”李世民缓缓点头。两名暗处的侍卫将已经面色惨白的下人拖了出去。
徐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仿佛刚才只是随口点评了一下景色。
李世民看着平静饮茶的徐烈,眼神更加复杂。欣赏、忌惮、探究,交织在眼底,让李世民觉得格外的迷人,也更令人……心动。
“这茶,凉了。”徐烈放下茶杯,站起身,“殿下,府中还有些杂务,臣先告退了。”
李世民下意识地起身:“本王送你。”
“不敢劳烦殿下。”徐烈拱手一礼,转身离去,背影在绚烂的秋菊映衬下,仿佛能撑起一片天。
李世民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缓缓坐回石凳上。
手指轻轻抚过徐烈刚才用过的茶杯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复杂难明的笑意,低声自语:
“徐寻呈……你究竟,是本王的良将,还是……劫数?”
秋日的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绛紫,徐烈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回到了靖远侯府。
与秦王府那场暗藏的暧昧不同,府邸门前异常安静。
老管家徐福迎上来,脸上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他并未高声通报,而是急步上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耳语:
“侯爷,陛下……陛下在府内。”
徐烈脚步一顿,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李渊?他刚刚从秦王府回来,皇帝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
是巧合,还是……他抬眼看向徐福,用眼神询问。
徐福会意,声音更低:“陛下是半个时辰前到的,未摆仪仗,只带了两个贴身内侍,直接从侧门进来的。此刻……在内院,说是……等侯爷回来。”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徐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整理了一下因乘车而微有褶皱的紫袍,迈步向内院走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廊庑的窗格,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紧绷的弦上。
内院,不似正堂那般威严,更显清幽。
厅门虚掩着,徐烈推门而入,只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背对着他,正望着庭院中那几株叶片已开始泛黄的银杏。
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挺拔、但略显沧桑的背影,带着一种深沉的孤寂。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不是朝堂上冕旒垂旒的帝王,只是穿着一身寻常明黄色常服的李渊,脸上带着一丝倦意,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挥了挥手,侍立角落如同影子般的两个老内侍无声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厅门。
“臣,徐寻呈,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臣万死。”徐烈行跪拜礼,心中有些紧张。李渊此举,太过反常。
“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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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到主位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朕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你这里了。”
徐烈依言坐下,姿态恭敬,却暗自揣度着缘由。
李渊没有立刻说话,目光落在徐烈身上,细细打量着。
眼前的青年武将,面容俊朗,身姿挺拔,眉宇间既有沙场淬炼出的锐气,又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
“朕听说,”李渊终于开口,语气状似随意,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椅上轻轻敲击,“你刚从秦王府回来?”
徐烈心中了然,果然是为了此事。
皇帝的眼线,无孔不入。他面色平静,答道:“是。秦王殿下邀臣过去赏菊。”
“哦?赏菊。”李渊拖长了音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世民倒是有雅兴。秋菊甚好,你们……相谈甚欢?”
这话里的试探意味,几乎不加掩饰。
徐烈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锁定了自己,带着审视,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属于帝王对臣子的情绪。
“殿下关心边务,与臣探讨些北疆防务之事。菊花开得正好,臣等确实观赏了片刻。”徐烈回答得滴水不漏。
李渊沉默片刻,花厅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厅内光线暗淡下来,却没有内侍进来点灯。
昏暗的光线里,李渊的脸庞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
“寻呈啊,”李渊忽然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疲惫,甚至有一丝……苍老的无奈,“朕老了。”
徐烈心头一颤,没有接话,这并非简单的感慨。
“你看世民,还有建成,他们正年轻。”李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精力充沛,野心勃勃,身边也聚集着那么多能干的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徐烈身上,那目光里混杂着倚重,还有一种更深沉、更晦暗的东西。
“有时候朕看着你,你就和当年在晋阳时一样,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那么让人放心。”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贪恋的意味。
徐烈沉默着,李渊这话已经超出了君臣的界限,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暧昧。
他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的衰老,害怕儿子的威胁,更害怕……害怕自己唯一觉得可以依赖、可以信任的旧人,会被他年轻力壮、野心勃勃的儿子们吸引过去。
“陛下……”徐烈刚想开口,却被李渊打断。
“寻呈,”李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醋意,“你告诉朕,世民…他是不是很……”后面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但那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他在害怕徐烈喜欢上李世民,无论是能力上的欣赏,还是其他……
徐烈心中暗叹一声。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雄才大略、如今却深陷恐惧的帝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怜悯,也有一丝释然。
“陛下,”徐烈的声音在昏暗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坚定,“在臣心中,陛下永远是陛下,臣的忠心只属于陛下,属于陛下所代表的大唐江山。”
李渊紧紧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虚伪。
良久。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寻呈你不会……”他喃喃着,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耗尽了力气。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天色已晚,朕……今夜就宿在你这里吧。”
这不是商量,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宣告。
徐烈微微一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
7. 帝王爱恋
他心中无奈,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躬身道:“是,臣这便去安排。只是寒舍简陋,委屈了陛下。”
“无妨。”李渊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许多,“有你在,便不委屈。”
徐烈退出内厅,吩咐徐福准备最好的客房,并严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准泄露陛下在府的消息。
他站在廊下,秋夜的凉风拂面,却吹不散心头的凝重。
夜深了,侯府陷入一片寂静。
为李渊准备的客院灯火通明,守卫森严。徐烈在自己的书房里,却毫无睡意。
他推开窗,望着夜空中的冷月。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徐烈回头,只见李渊只穿着一身中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袍,站在门口。
“朕……睡不着。”李渊的声音有些沙哑,“寻呈,陪朕说说话吧,就像……就像当年在军营里那样。”
徐烈沉默地看着他,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位置。
那一夜,靖远侯府的书房里,灯火燃至天明。
大部分时间,是李渊在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晋阳的往事。
徐烈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递上一杯温水,或者发出一两声简单的应和。
他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安的爱人,用沉默和存在,给予对方最需要的安全感。
只是,当黎明前的黑暗最浓重时,徐烈看着伏在案上睡着了的李渊,其鬓角的白发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徐烈叹了一声,起身把李渊抱起,把他放在了自己书房的卧榻上,盖上了被子。
天,快要亮了。
……
晨曦尚未完全驱散秋夜的寒凉,李渊在一片温暖中转醒。
李渊感受到自己的后背,正紧密地贴着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一条手臂,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和温热,自然地横在他的腰间。
而自己,竟在这陌生的床榻上,在这个年轻臣子的怀中,睡得如此沉酣。
李渊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徐寻呈似乎还沉睡着,呼吸均匀悠长。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横在他腰间的那条手臂,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只手掌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小心翼翼的力道,轻轻覆在了他的小腹上。
李渊的心猛地一缩,紧紧闭上眼,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羞耻中还带着一种隐秘而汹涌的喜悦和懊恼。
他老了,鬓角已染霜华,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孤独着。可他的身体依然强壮,渴望着最原始的触碰。
徐寻呈……他这个年轻、英俊、能力卓绝的臣子,此刻给予他的,远远超出了君臣的界限。
他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一下,似乎是醒了。
那只覆在他小腹上的手,并没有立刻收回,反而极轻地摩挲了一下,然后才悄无声息地抬起。
接着,是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徐寻呈小心翼翼地起身,披上外衣,脚步轻缓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室内恢复了寂静。
李渊这才缓缓睁开眼,望着帐顶略显朴素的纹样,内心无法平静。
他在床上又躺了许久,直到天色大亮,才终于起身。
早已候在门外的贴身内侍,低眉顺眼地进来伺候他梳洗,奉上的却是一套寻常质料上乘但绝非明黄的常服。
这显然是徐寻呈的安排,将一切可能的风波都隔绝在这座侯府的高墙之内。
当他走出书房,看到徐寻呈已经坐在正厅的桌边。
桌上摆着清粥,几样精致的小菜,以及刚出笼的、冒着热气的蒸糕。
徐寻呈一身天青色的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他看到李渊,起身行礼,语气平淡:“陛下醒了,用些早膳吧。”
李渊沉默地坐下,拿起筷子。
粥煮得恰到火候,小菜清爽开胃。他吃了几口,假装无意地问:“沐休……有何安排?”
徐寻呈用公筷替李渊夹了一些李渊喜欢的笋丝,动作自然,“回陛下,没有什么要紧事。后园海棠花开得尚可,陛下若有兴致,臣陪您一同欣赏。”
“另外,臣书房里收着一副前朝古画,真伪难辨,也想请陛下帮臣品鉴一番。”
赏花,鉴画。没有朝政,没有试探,只有风雅与悠闲。
李渊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心中那点隐秘的希望,悄然烧得更旺了些。
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哑:“好。”
早膳过后,两人漫步至后园。
徐寻呈并未多言,只是李渊驻足在一株名品前,才简短地说出花的名字和特性。
他始终落后李渊半步,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亲密地交叠在一起。
李渊看着身旁年轻人的侧脸,恍惚间,竟觉得这偷来的沐休,美好得像在做梦一样。
逛完了整个后园,回到书房。
徐寻呈取出一卷古画,缓缓展开。
画的是雪竹寒林,笔意苍劲。两人站在画前,低声探讨着笔法、印章、绢帛的年份。
徐寻呈见解独到,李渊亦非庸才,聊得颇为投入。
偶尔,为了指出画中某个细节,徐寻呈会自然地靠近,手指轻轻擦过李渊的手背。
那短暂的触碰,带着体温,让李渊的心跳漏掉一拍。
午膳精致而清淡。
用膳时,徐寻呈会留意到李渊对哪道菜多动了一筷,便不着痕迹地将那碟菜挪得离他更近些。
这种细致入微的关照,比任何甜言蜜语更加让李渊心悸。
午后,李渊有些倦意,便在书房的软榻上小憩。徐寻呈没有离开,只是拿了本竹简,坐在不远处的躺椅上,安静地看着。
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在徐烈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李渊在半梦半醒间,看着这个在阳光下的身影,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愉悦和满足。
暮色渐浓,如同给这偷来的一日拉上了帷幕。
侯府的老管家徐福在门外低声请示晚膳时,李渊知道,梦该醒了。
吃完晚膳,临行前。
李渊站在侯府侧门幽暗的影子里,马车已在门外等候。
他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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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送他出来的徐烈。
暮色中,徐烈的身姿挺拔,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渐暗的光线里,看不清情绪。
“寻呈,”李渊开口,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千言万语堵在李渊的胸口,似乎在权衡着。
最终,那些翻滚的情绪,冲破了枷锁,说了一句他身为帝王不该说的话。
“寻呈……朕……朕爱你。”
李渊看到徐寻呈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却没张口,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
李渊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上气来,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愧疚。
“但朕给不了……朕给不了你名分,甚至给不了你毫不遮掩的爱……”
他上前一步,用那双充满了复杂情感的眼睛,近乎哀求地看着徐烈。
“原谅朕……好不好?原谅朕……只能给你权势,给不了你……寻常人的爱恋。”
这一刻,李渊仿佛不再是九五至尊,而是一个在感情与责任礼法间痛苦挣扎的男人。
他将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现在了这个年轻的臣子面前。
徐寻呈沉默了许久,久到李渊近乎绝望。然后,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李渊因激动而微有褶皱的衣襟,动作轻柔。
“陛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在这暮色中清晰地响起,“您给的一切,对臣而言,早已足够。”
徐烈在告诉李渊,他懂他的无奈,并且接受了他的方式,他……不会离开。
李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李渊转身,快步走出了侧门,登上了马车。他怕再多停留一刻,自己就会彻底失控。
马车驶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徐寻呈独自站在门内阴影里,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他脸上那层平静的面具缓缓褪去,露出一丝深切的笑意。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指尖,细细的摩擦着,似乎还残留着,方才触碰帝王衣领的触感。
李渊看到了希望,而这希望,是他徐寻呈亲手点燃,并操控着的…幻觉。
这火,能取暖,亦能焚身。
“爱?”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他闭上眼,李渊离去时的模样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位已过不惑之年的大唐帝王,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因常年习武而保持得极好的体魄,在常服下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岁月并未过多侵蚀他的容貌,反而沉淀下一种年轻人难以拥有的,不怒自威的成熟。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硬朗,即便眼角已有细纹,鬓角染上些许花白,也丝毫不损其魅力,反而添了一种居于万人之上,掌控乾坤的独特意味。
侯府书房。
徐烈从暗格拿出一幅画像,打开铺平,上面是九五至尊站在青竹旁的背影。
徐烈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带着一丝旖旎的味道。
“这般模样的圣上,倒是……令人痴迷。”
8. 晨起风寒
次日,晨曦尚未透入重重宫阙,李渊却已在御榻上睁开了眼。
昨夜种种如同惊涛骇浪在他脑中翻涌。
他竟对臣子说出了那样的话,那些对后宫嫔妃都未曾吐露,滚烫而羞耻的话语。
此刻回想起来,指尖都泛着麻意。
"陛下,该起身了。"内侍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李渊坐起身,任由宫人伺候更衣。
当明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他忽然开口:"午后,宣靖远侯进宫。"
他要见徐寻呈,一天都等不了。
然而不过一刻钟,内侍匆匆回报:"陛下,靖远侯府上来报,侯爷昨夜感染风寒,突发高热,不便面圣。"
李渊的手猛地一顿,病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面色沉静,只是淡淡的说道:"传太医令亲自去诊治。"
"奴才遵旨。"
看着内侍退下的背影,李渊缓缓握紧了拳。
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躲朕?
靖远侯府内,徐烈确实卧于榻上,面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侯爷这病来得急,"太医令收回诊脉的手,"像是心火郁结,外感风寒所致。需静养数日。"
徐烈虚弱地点头:"有劳太医。"
送走太医,室内重归寂静。
徐烈靠在木枕上,望着帐顶繁复的纹样。
他确实是故意染上这风寒的。
昨夜站在院中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又用冰水浸湿中衣,这般折腾,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
他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让李渊冷静,也需要时间让自己想清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昨日李渊那番话,与其说是表白,不如说是一场豪赌。而徐烈,需要权衡着,来回应这丝感情。
午后,李渊的赏赐流水般送入侯府。
珍稀药材、贡品锦缎、甚至还有一盒来自藩国的龙涎香。
前来送赏的内侍传达着天子关切的口谕:"陛下说,让侯爷好生养着,朝中之事不必挂心。"
徐烈撑起身子谢恩,命人将赏赐仔细收好。
每一件赏赐都价值连城,但比起这些,他更在意,更好奇的是,李渊的耐心还剩多少。
果然,次日黄昏,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了侯府侧门。
当李渊身着常服出现在寝室内时,徐烈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快步上前的天子按住了肩膀。
"病着就好好躺着。"李渊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在他脸上细细巡梭,"怎么病得这样重?"
"臣不慎感染风寒,劳陛下挂心了。"
室内弥漫着药香,徐烈脸上因病而显得脆弱的神情,与平日里的冷峻形成奇异的反差。
李渊在榻边坐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李渊深吸一口气。
"那日的话......"
"陛下,"徐烈轻声打断,因发热而湿润的眼睛望过来,"臣都记得。"
又是一阵沉默。
李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袍,指节泛白。
他以为徐烈会回避,会装作不记得,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可这样直白的回应,反而让他措不及防。
"朕......"
他艰难地开口,"那日之后,朕想了许多。"
徐烈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朕知道这很荒唐,很自私......"
李渊苦笑着,"可朕控制不住。寻呈,你说朕该怎么办?"
这一刻,他不是帝王,只是个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徐烈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陛下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让李渊的心猛地一沉。
"朕不要你死!"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一把抓住徐烈滚烫的手。
"朕要你......"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要你什么?要你陪伴,还是要你回应这份不该存在的情愫?
他说不出口。
徐烈任由他抓着手,声音轻得像叹息:"陛下给的一切,对臣来说都是恩赐。无论是权势,还是......其他。"
烛花啪地爆开,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李渊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徐烈在给他台阶下,他可以接受赏赐,可以保持这种暧昧的亲近,但有些话,永远不能说破。
这或许已经是身为臣子、身为男子的徐寻呈,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回应了。
"你好生养病。"李渊最终松开了手,站起身,"朕改日再来看你。"
徐烈望着晃动的门帘,缓缓闭上眼。
这场病,恰到好处地冷却了李渊过热的头脑,这李唐江山需要的是没有丑闻的开国皇帝,而不是有着龙阳之好的帝王。
但徐烈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挑明,就再回不到从前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徐烈将手背搭在额头上,感受着皮肤下的热度。
这场病是假的,也是真的,病的是他,也是帝王。
答案,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
夜深人静。
靖远侯府的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映照着徐烈轮廓分明的侧脸。
白日里李渊那场带着近乎直白诉求的探病,余波犹在。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位帝王身上独特的龙涎香,还有一种…压抑的爱。
徐烈缓缓踱步到窗边,推开窗,任由秋夜的凉风涌入,吹散室内的沉闷。
他需要这冷意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荒唐……”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弧度。
这的确荒唐至极。
他,一个来自千年后的灵魂,阴差阳错成了这大唐的靖远侯,如今竟被当朝天子,那位大唐的开国皇帝唐高祖李渊,以一种超越君臣的方式觊觎着。
年龄的差距,身份的鸿沟,性别的禁忌……每一条都足以将这刚刚萌生且扭曲的情感碾得粉碎。
他该感到恐惧、厌恶,该想尽办法划清界限,明哲保身。
事实上,他也确实一直在这么做。
朝堂上的发疯,对秦王若即若离的态度,甚至于这次故意染病,无一不是理智的权衡与自保的手段。
然而,在内心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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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徐烈却无法否认,也不能否认。
在这巨大的荒唐之下,隐秘地滋生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那是一种挑战禁忌,游走于刀锋之上的战栗感。
对方不是普通人,是执掌天下的帝王,是史书上记载的、充满复杂色彩的人物。
如今,这位威严强壮,虽至中年却依旧魅力不凡的帝王,将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笨拙的试探和索取。
这种将至高权力掌控于股掌之间,看着他在理智与情感间挣扎的体验,危险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在驯服一头雄狮,明知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但那份成就感与刺激感,却足以令人沉沦。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徐烈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莫名浮现出这句话。
只是此刻品味起来,却并非惋惜,而是一种带着怜惜与……遗憾的复杂情绪。
他怜惜李渊身为帝王的孤独,遗憾其晚年的悲凉,所以纵容他那份不合时宜,却炽热真切的情感。
他本可以更决绝地拒绝,可以用更冰冷的态度划清界限,可以彻底断了李渊的念想。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默许,选择了用那种含蓄的,留有无限遐想空间的回应,去喂养李渊心中那簇危险而炽热的火焰。
他纵容李渊的靠近,纵容他那带着醋意的试探,甚至纵容了那次逾矩的留宿。
就像刚才,他明明可以借病彻底回避,却还是让李渊进了内室,默许了那双属于帝王的手,带着担忧与更多复杂情绪,抚上自己的身躯。
这份纵容,源于对历史走向的算计,需要借助李渊的信任和依赖来稳固自身地位。
亦是出于一种对猎物的怜悯与掌控欲。
在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处,或许还有着对这份扭曲的关系,产生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共鸣与投入。
徐烈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他只知道,李渊用那双不再年轻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在此刻却盛满了挣扎与渴望的望着他。
他听到那句压抑着巨大痛苦的“朕爱你,但朕不能……”时,他心中那堵用理智筑起的高墙,早已悄然松动。
他看到了李渊的强大,也看到了他的脆弱;看到了他的威严,也看到了他的孤独。
这种极致的反差,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趣味,让徐烈感到无奈与荒唐的同时,也再无法想象抗拒。
“或许,这便是命定的劫数……”
他轻轻合上窗,将秋寒隔绝在外。
室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这场危险的游戏,一旦开始,便难以轻易抽身。
他纵容着李渊的情感,也纵容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份隐秘的兴奋与挑战欲。未来是深渊还是坦途,他已无法预料。
他能做的,便是在这荒唐与兴奋交织的漩涡中,保持最后的清醒。
掌控着燎原的节奏,既不让火焰熄灭,也不让它失控脱离。
至于结局……
徐烈走到书案前,指尖拂过那冰凉的紫金龙符。
或许,在这大唐的天空下,本就不该有既定的结局。
一切,皆在他与李唐皇室,彼此的博弈之中。
9. 秋闱刺杀
数日。
大唐迎来了开国五年的秋闱,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下,注定不会太平。
正午,李渊坐在高台之上,穿着明黄的猎装。他的目光扫视着群臣和他们的家眷。
最终,视线缓缓落在了独自一人位于前列的徐烈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徐烈穿着一身玄黑的戎装,勾勒出他本就挺拔矫健的身躯,神情冷冽专注,李渊喜欢他这副正经的模样。
李渊的指尖在御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心中那根隐秘的弦被拨动了。
这样的徐寻呈,比朝堂上多了几分野性和锐气,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让他欣赏的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欲。
倒是不知,日后若是行那番事,是否也是这般正经的模样。
思绪回拢,看着僵硬的站在台下的那些少年郎,李渊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开始吧。”李渊淡淡的说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号角长鸣,年少英朗的贵族子弟们如决堤的洪流般冲进皇家猎苑。
太子与秦王的精锐紧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双方的目标都是猎苑深处的白虎,与其是狩猎,不如说是另类的交锋。
临行前,李世民瞥了眼徐烈,眼神中带着一丝催促。
徐烈看到了,但并未搭理,只是静静的站着,默不作声的在等待另一个人。
一个明黄的身影逐渐靠近,李渊骑着一匹玄黑的烈马,到了徐烈面前。
李建成和李世民下马行礼,“参见父皇。”
李渊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起来了。
徐烈动了一下,很明显,是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秦王殿下,太子殿下,臣要伴陛下左右,臣告辞了。”
李渊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勾了一下。
太子李建成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堂堂天策上将李世民,居然也有控制不住表情的时候。
李世民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满,还有一丝肉眼可见的嫉妒,对帝王的嫉妒。
但无论如何,也只能作罢,随后转身进了猎苑。
徐烈带着一队的侯府亲兵,不紧不慢地策马而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以防有突发情况让身旁的帝王受了伤。
山林深处,光线变得幽暗。
徐烈发现一头壮硕公鹿的踪迹,他自己拿起箭,瞄准了目标的四肢,打算活捉,送给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帝王。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离弦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侧后方灌木丛中,一丝不自然的亮,是箭折射的寒光。
目标,赫然是他身旁的帝王。
徐烈的身体几乎下意识的,猛地向左侧一倾,单手抱起坐在马背上的帝王。
几乎同时,“嗖”的一声,一支力道强劲的箭矢擦过他的右臂软甲,深深钉入帝王斜前方的树干里,箭尾微微抖动。
“有刺客!”
“护驾!”
亲兵们顿时惊呼,迅速向徐烈和李渊靠拢。
徐烈稳住身形,右臂被箭头划过的位置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但他脸上并无惊慌,只有一片冰寒。
他抱着李渊的手更紧了,眼睛望向冷箭射来的方向,灌木丛晃动,人影已经消失了。
“追!”亲兵卫副将下令。
“不必了。”
徐烈淡淡的开口说着,目光阴寒。
徐烈啧了一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到底是谁…
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李渊的命?
又或者说,
想要……自己的命?
他低头看了看破损的软甲和右臂渗出的血迹,眼神幽深。
转头看向已经恢复正常状态的李渊,单膝下跪。
“陛下,臣失职。”
李渊皱了下眉,“失职之责,回宫再说。”
徐烈懂了李渊的意思,那就是…先处理箭矢的事了。
这绝不是误伤,箭矢的力道和角度,分明是想要帝王的命,也可能是,一箭双雕。
徐烈站起身,走到树干正前方,拔出那支射入树干的箭。
他低头观察着箭上的痕迹。
箭杆上没有任何标记,是军部制的,做工精良,非寻常兵士所能有的。
“收拾现场。”徐烈沉声吩咐。
徐烈的眼睛转向看李渊,攥紧了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此刻,李渊也明白了什么,理了理袖子,重新上了马。
经此一刺,徐烈更加谨慎。
他带着亲兵,近乎把李渊围拢的姿态,守护在侯府亲兵所控的安全范围内。
然后开始如猎人般,有目的地搜寻。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在观察着山林中的一切异动,以及刺客可能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但这场刺杀对于他们,来的措不及防,而对面则是有相当充分的准备。
很显然,没有找到可以指认凶手的证物。
午后三刻。
猎苑深处传来巨大的动乱和惊呼声。
一头体型异常庞大,双眼赤红的棕熊,全然一副被激怒的样子,正在疯狂地冲撞着围猎的队伍。
几名太子侍卫受伤倒地,场面更是一片混乱。
太子李建成距离棕熊最近,脸色惨白,握着箭的手异常颤抖,在侍卫的拼死保护下向外后退。
那头棕熊显然已经彻底失去理智,本身就力大无穷,寻常箭矢射在身上杀伤力并不大,此刻更是对发狂的它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保护太子殿下!”惊呼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玄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
是徐烈。
他不知何时策马冲到近前,面对失去理智、咆哮着挥爪拍来的巨熊,毫不退缩。
控制身下烈马的同时,他手中那张强弓已被拉至满月。
“侯爷小心!”众人惊呼。
徐烈神色冰冷,屏息凝神。
他没有射向棕熊那皮糙肉厚的胸腹,而是抓住巨熊再次咆哮从而暴露咽喉的瞬间。
“咻——!”
一支特制的破甲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巨熊脖颈,直贯咽喉。
“嗷——!”
巨熊发出半声戛然而止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全场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所有人都被徐烈这精准果敢,近乎神技的一箭所震撼。
李建成惊魂未定,看着倒地死亡的巨熊,又看向面色平静只是微微喘息的徐烈,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此人之勇武,远超他的预估。
只见徐烈下马,向身后走去,迎面走来的是李渊。李建成的脸几乎瞬间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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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烈走到李渊身前,行礼。
“臣,不负陛下所望。”
李渊看着徐烈没怎么受伤,脸上担忧褪去。
“做的不错。”李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是对徐烈的骄傲,也是对自己内心感情某种程度上的认可。
李渊瞳孔微缩,看着徐烈因为救他而被刺伤的手臂。
“你臂膀上的伤还在流血。”
“不过皮肉小伤,无碍。”徐烈平静回道。
“立刻回宫,传太医。”李渊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他深深看了徐烈一眼,“明日午时再进行秋闱封赏。”
日落时分,大队拔营返回长安。
徐烈骑在马上,回望暮色笼罩的骊山。李渊的御驾在前,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模糊。
皇宫内,太医已等候多时。
李渊坐回龙椅,看着下面的群臣。
“太医何在?”
“臣在。”太医慌忙上前。
“给靖远侯医治。”
太医上前给徐烈包扎,殿内陷入了久久的沉寂,太子一队的人马更是心慌。
然而,待徐烈被处理完伤口,李渊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李世民和李建成一眼。
“都退下吧,朕累了。”李渊面色有些冷,但终归没有发作。
“靖远侯留下,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众臣只能依言离开,李世民临走之前,看了徐烈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对徐烈伤口的担忧。
帝王站起身,走到徐烈身旁。
“跟朕去养心殿。”
随后,帝王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徐烈愣了一下,紧跟上李渊。
养心殿内。
李渊坐在塌上,看向站在右前方的徐烈,“用箭射向朕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徐烈闻言单膝下跪。
“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李渊直起身,走向徐烈,长靴踩在了徐烈的衣角上。
“责罚?”
“寻呈明明救了朕,何谈责罚一说?”
徐烈低着头,“臣…没有找到人,臣该罚。”
李渊伸出手,掐住徐烈的下巴,微微抬起。
“好,很好,二十鞭,朕亲自罚。”
李渊转身从玉案下,拿出一根长马鞭,新的。
“褪衣。”
徐烈褪去了衣服,双膝跪地,手撑着地面。
………
李渊打完之后,扔下鞭子,淡淡的开口。
“下不为例,寻呈。”
可实际上,李渊只不过是不开心,不开心自己的儿子居然对寻呈也有那般心思。
当时在正殿里,李渊看的清楚,他的二儿子,对徐烈受伤的心疼。
徐烈勉强撑起身,重新穿上了衣服。
遮住了被鞭打后,满是肿痕,有些渗血的背部。
“臣遵命。”
然后徐烈退出了养心殿,独步走回侯府。
————
次日午时,正殿。
徐烈忍着伤痕带来的疼痛,若无其事的站在武将前列。
“靖远侯勇武绝伦,救太子有功,当重赏!赐金万两,帛千匹,御马百匹!”
徐烈上前,跪谢领赏。
这般赏赐,太贵重了,其中又何尝没有那份救驾之功……不便多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