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倒计时》 第1章 灰□□卫中心1 顾夏是被来电吵醒的。 手机不断震动发出声响，让人无法再安稳睡下去。 顾夏把脸埋进被子里，长臂胡乱摸着拿起手机接通。 “您好，请问是顾夏女士吗？这里是临水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我们于7月1日上午在周园路发现了一具尸体，根据查验发现死者与您存在亲属关系。现需您……” 电话另一头声音还在继续，可顾夏已经听不进去了。 一具尸体，与她有亲属关系？ 她的大脑轰的炸开，她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父母也在五年前意外离世，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她的双胞胎姐姐——顾尚。 顾夏抓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您好女士？您还在听吗？” “我在……”顾夏开口，声音是她也没有想到的沙哑。 “好的，请您保持冷静，尽快携带有效证件前往临水市警局。如有疑问可随时拨打……” 顾夏直接挂了电话。 她应该是在做梦，梦醒了就好了。 可当她躺在床上，大脑却依旧持续处于兴奋状态的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这不是梦。 她只得换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门。 明明昨天还笑着说上完夜班给她带小蛋糕吃的姐姐，怎么会突然间遭遇意外呢？ 她甚至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父母意外离世，姐姐意外离世，“扫把星”这种话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蝉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在控诉头顶的烈阳。 顾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顾及到周围的声音。 “小心——”伴随而来的还有大型汽车的轰鸣声。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顾夏也发生意外了。 事实证明顾夏不是什么“扫把星”，只是他们一家都比较倒霉而已。 意识消散之际，林夏看到了一个橙黄色头发的男人，对着她淌血的尸体，勾唇露出了一个浅笑。 笑容配上他张扬的气质和脸，确实引人注目。 可顾夏却无暇欣赏，她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幸灾乐祸。 总有一天会报应在他身上。 * “叮咚——初始副本加载中。” “副本加载完毕，本次副本任务为：探索广都市精神卫生中心的背后秘密。” “请玩家在副本中展现自己的各方面能力，努力通过面试。” 说话的女声冰冷机械，毫无情感。 顾夏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屋顶，还有方方正正的白织灯和浅灰色的天花板。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让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这一抬手，猛烈的刺痛突然从左臂传来，她床边的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顾夏皱眉看去，她手臂上不知何时被人刺入了两根针，连接着两条细窄的输液管，现在两根针因为她突然的动作从她身体里跑了出来。 鲜血从手臂接口处冒出，滴落在病床上，染上刺目的红。 床边的机器警报声不止，不过半分就召来了几名护士。灰白色的护士冲了过来，面色愠怒，但还是帮她重新连接好了接通她身体的管道。 “8号病人，请你不要再乱动了，这是很危险的！”一名护士对她道。 顾夏看向那名护士的脸，呆呆地点了点头。 原来她被救下来了啊。 没想到现在的医疗水平如此发达，那么重的货车从她身上碾过，居然还能救活。 可是她该不该和护士说，她好像看不到颜色了呢？从她睁开眼开始到现在，她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灰白的。 灰白的灯光、灰白的天花板、灰白的机器、灰白的病床还有灰白的护士。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灰白色的，一切都毫无生气。 视角左上方总有一个小小的五边形，无论她看向哪里都存在。 顾夏抬起没有连接管道的右手，刚发出了一个音节，就停住了动作。 “还有什么事吗？” 护士转过头看向她，语气可以说是十分不友善。 顾夏摇头。 “好的，没有其他事情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休息。”护士又将头转了回去。 顾夏原本是想反映一下自己的病情，可在看到护士的样子之后，将所有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那名护士转过头看她时，脖子身体还有头都没有转动，转动的只是她的五官和头发。 护士的五官就这么在她的脸上绕了一个圈，最后又绕了回去，就像是一群蛆虫，在她脸上爬了一圈。 顾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周围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灰白色的，没有变化。 不。 有东西是有颜色的。 病床上那抹显眼的红色，像是在证明她的视力没有问题。 她是有颜色的，她身上流出的血也是有颜色的。 她立刻转头去看周围的病床，一个个鼓起的白色被子像是一个个蚕蛹，将所有病人都包裹住，只露出来半个头，但这也足够印证她的猜想了。 在她的视野里，除去病床上的病人，其他的一切都是灰白色的。 顾夏沉默。 顾夏思索。 如果说医院需要干净整洁，所以才统一灰白色调，那么医生和护士也需要变成灰色吗？ 显然这是不对的。 周围的一切都有些诡异，顾夏不得不回忆起刚开始那道冰冷机器音说的话。 在副本中努力表现，通过面试。 她这是死了，还被传送到了一个诡异的副本中？ 怎么才算表现优秀？面试通过后又要做什么？ 五边形标志还悬在她视野左上方，她试着抬起右手去碰了一下。五边形立刻在她的眼前放大，占据了她的大半视野。 五边形的五个角分别对应了五个词，五个词分别是：智力、体力、团队协作、应变能力、情绪稳定性。 现在这五个词旁边的数字都是零。 五边形下方还有一行字：顾夏，面试者，当前副本探索进度百分之零。 正在她思索之际，眼前突然弹出一条信息，像是弹幕一样从她眼前飘过，顾夏不禁被吸引了视线。 “完成对副本的初步认知，【灰色精神卫生中心】副本探索进度 2” 原本为零的进度条在这条弹幕出现之后突然增加了一点，旁边的数字变成了2。 顾夏停下思考片刻，她在现实世界中进度条见过不少，其实有时候单从进度内容也能推理出一些内容。 就比如看一部悬疑剧的时候，看到一半罗列出一堆线索却无法锁定凶手的时候，就可以看看进度条到哪了，有经验的人都可以根据进度条和现有线索判断凶手到底是谁。 依照这条弹幕的信息来看，这个副本应该是在一家精神卫生中心，而这家精神卫生中心就是灰白色的。 至于进度突然加2，估计是因为她判断出了副本的大致形式。 如果说这个进度条会因为她的推理而前进，那就等于她可以根据进度条是否移动来判断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这样看来能从副本探索进度条中得到的信息和帮助还是很多的。 右侧的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床上的人醒了。 顾夏关掉了眼前的页面，转头去看旁边床上的人。 这间病房很大，足足放下了八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每张床边都有一台叫不出名字的机器，机器通过管道另一端连接着床上人的身体。 目之所及每一处都是灰白的，除了床上的病人。 “别动！”顾夏低声道。 眼看那人也要下意识的动胳膊，顾夏开口提醒。 可还是晚了一步。 7号床的小姑娘抬起胳膊时带动了输液管，管道的一端从那人的手臂接口处滑出，不等她发出一声惊呼，身边的机器已经发出了警报。 这些输液管设计的很短，没给他们留活动空间，只要稍稍一抬手，管道接口就会从手臂处滑出，就好像是故意限制他们一样。 听到警报声，那几个灰色的护士很快就赶来了，对着她旁边那人又是一样的操作。 只是这一次有一些不一样。 顾夏注意到这次护士好像比上一次更加愤怒，看向病人的眼神也多了几份恨意。 护士对病人，应该有恨吗？ 就算是生气要发火，也不应当到这个地步，除非副本里的护士和现实里的护士不一样，这里的护士是有危险性的。 眼前再次弹出一条进度 2的弹幕，印证了顾夏的猜想。 顾夏眼中闪烁出一丝晦涩难明的情绪，但很快被她掩盖。 护士用可以称得上是粗暴的手法为7号病人重新扎了针，血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在病床上。 护士站在两人病床之间，虽然看不到7号病人的神情，却也能从缝隙中看到她颤抖的身体。 顾夏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她做不了什么，她只能祈祷女孩不要再次违反规则。 明明只有几分钟，时间却好像被人嚼过又拉长的橡皮糖，长得看不到头还让人作呕。 墙上的钟表不断更新着数字。 一秒，两秒，三秒。 女孩的身形颤抖的愈发厉害，从见到护士的那一刻开始，到护士360度转动脖子，一只长了角的恶魔好像钻进了她的胃里，叫嚣着要从她的嘴里冲出来。 第2章 灰□□卫中心2 护士收拾好所有用具，手已经握住了护士车，就要推着车离开。 只要再撑半分钟，只要在护士离开之前不要再次触犯规则就好了。 女孩不断遏制着自己的呕吐欲，顾夏在病床上祈祷。 如果这里的护士不是绝对安全的，那让她们不安全的条件是什么呢？ 刚才护士为她连接管道的时候说了两个要求，一个是不要再乱动弄掉针管，一个是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7号病人在醒来时候和她一样触犯了前一条规则，如果她现在忍不住开口或者忍不住呕吐都会触犯第二条规则。 没有人知道触犯第二条规则会发生什么。 她也不希望有知道的机会。 护士已经从两人病床之间离开，推着小车走到了床尾。 一阵呕吐声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顾夏猛地抬头向那边看过去。 是3号床的男人。 他床边的机械声和他的呕吐声一齐响起，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护士。确切地说，是护士的后脑勺。 顾夏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护士的五官在转动时应该是遇到了某种困难，卡在一半被挤压而扭曲，在头上乱做一团。 似乎是一番挣扎无果，那护士的盘发突然从内向外被扯开，一张新的脸从她的发间蠕动着爬了出来。 男人醒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里防线被瞬间打破，让他挣开手臂针管的同时吐了出来。 那明护士突然看向他，她半张脸皮蠕动了一半，现在还没到合适的位置，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就这么看着他，让他顾不上呕吐，就从病床上跑了下来。 可刚跑不过两步，就被另外几名护士围住，抓了起来。 “3号病人发病了，带他去诊疗室。” 其中一名护士一声令下，几名护士立即控制住了他。 “你们是谁？这是哪！你们这群怪物放开我！” 男人不住的嚎叫挣扎，可是无济于事。 几名护士的力气大的惊人，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只是平白增加了护士的怒火。 3号病人很快被拖出了房间。 病房门被关上，屋内一时间分外安静。刚刚男人一嗓子几乎将整个病房中的人都惊醒，现在房间里醒来的几人面面相觑。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敢说话。 所有人都看到了吵闹的后果，虽说不知道说话是不是同样后果，可没有人敢尝试。 顾夏面上平静无波，可攥紧的双拳指甲早已陷入了肉里。 男人被拖走，门被关上的瞬间，副本探索进度直接增加了10。 短短五分钟不过的时间，发生的一切就超出了她的预期，为什么男人被拖走会增加如此多的进度？ 可明明男人被拖走只是让他们明白不能随便违反规则而已，一定是还有其他线索她没有抓住。 顾夏平复了心情，现在她对于整个副本还没有完全了解，连刚刚那个男人是不是和她一样的参与者都不知道，她必须想办法获取更多线索。 病房里余下七个人，人人自危。 顾夏没有办法离开床，她只能从距离她最近的7号床病人身上找线索。7号病人是一个小姑娘，看起来还是学生样子。 顾夏轻轻敲了敲床边，吸引了7号病人的注意。 小姑娘满是惊恐地看向她，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顾夏余光看到了她床头上的个人信息：周雨桐，19岁。 应该正是读书的年纪。 “别怕，你也是参加副本的吗？”顾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平缓。 从刚刚男人被拖出去众人的表现来看，这个病房里的病人都是副本参与者。 小姑娘怯生生地看向她，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在思考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我好像死了。” 这话如果放在现实里，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说自己好像死了，她一定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可现在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如果有人问她她恐怕也是这个答案。 难道死掉的人都会进入这个诡异的副本？ “你也听到那道机器音了是吗？”7号女孩的问题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夏点点头。 女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满是惊恐，看向顾夏欲言又止。 下一刻，女孩突然大笑起来，整个病床都因为她的动作在不断颤动。 女孩的脸上带着癫狂，“太好啦，还好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之前登陆过一个奇怪的论坛，上面说一些被选中人死之后会进入恐怖副本。” “没想到我被选中了！” 进入恐怖副本、死亡、奇怪的论坛……无论是哪一个词都听起来危险重重，可女孩子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和紧张，相反，全都是兴奋激动。 “你不害怕吗？” 女孩摇摇头，“要知道能进来的都是已经死去的人了，这相当于给了我们一次生的机会，我们应该珍惜才对。” 女孩情绪激动，看向顾夏的眼神充血。 “而且无限恐怖副本哎！听起来真的很有意思吧！你说是不是？” 女孩一脸期待看向她。 顾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明上一刻眼神中还满是恐惧，说话间还带着怯懦的女孩，下一秒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为什么会这样？ 女孩的头向她这边倾斜，眼神自始至终都没从她身上移开。 刚刚管道脱开流出的血护士并没有处理，她的半边床都被鲜血染红。 女孩的脖子不自然的前倾。 不知道是不是顾夏的错觉，女孩的脖子好像越来越长了，原本只是在床上盯着她的女孩，头已经接近到两人之间的机器屏幕边缘。 “你说是不是？” 女孩的长发垂下，遮挡了她大半脸颊。她的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癫狂和执拗。 女孩的脖子伸长并不是她的错觉，那女孩的头距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再有十厘米，女孩就要和她脸对脸了。 女孩的发尾扫过她的脸。 她甚至能看清女孩眼角一颗红色的小痣。 女孩的嘴巴一张一合，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顾夏微微偏头这才躲开。 女孩一字一句道：“姐姐，你说是不是……” 两人的距离被一点点拉近，女孩的瞳孔中好像有无数细小的蛆虫在爬，受到外界光源照射，挣扎着往背光处躲避。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那些蛆虫好像嗅到了新的寄生空间，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从女孩眼眶中爬出。 它们趴在女孩的皮肤上，蠕动着叫嚣着让女孩再靠近一点。 有几条心急的甚至提前松开了吸盘，从女孩脸上坠落，就要落在顾夏脸上。 对床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女孩被吸引了注意，视线从顾夏身上移开。 是对面1号床的病人醒了。 与这边几人的安静不同，那人醒来之后直接下了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铁棒，对着身旁的机器就砍。 机器的警报声比前面两次都响亮，几乎要将楼顶掀翻。 房间里几个人还没完全从前面的刺激中回过神来，又被1号病人的操作震惊，一时间警报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房间里乱做一团。 护士匆匆赶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个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 “按住他！” 护士一声令下，两个男人试图上前，却被1号病人手里的铁棒吓得犹豫不前。 护士见此情此景，大脑被愤怒充斥，脸上的五官扭曲融化，最后又从皮肤深处蔓延出另外一张脸。 一张算不上是人类的脸，更像是一种动物。竖瞳，脸上带着鳞片。 病房内陷入一片骚动之中，几个人看到护士还能勉强维持平静，直到不知道哪个病人看到了7号女孩的脖子，大叫一声“鬼啊”，直接冲下了床。 原本平静的病房瞬间乱做一团，断开的管道不断喷出鲜血，混乱中喷洒到墙上、床上、甚至护士脸上。 “全部都安静！不许离开床位！”护士大叫，可无济于事。 根本没有办法。 “都停下！都停下！你们这群神经病！”护士大声尖叫，她几乎要发疯。 7号小姑娘才不管这些，她瞪了那护士一眼，几条虫子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地上。 刚刚她好像听到有人说她的脖子丑了，她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是谁。 她的脖子转了一个角度，一个接一个凑到其他病人面前：“是你说我脖子丑吗？” 男人直接蹲在了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团黑色不明物体就要往女孩嘴里塞，“吃！吃！” 女孩抽了他一巴掌，又转向下一个人。 “是你说我脖子丑吗？”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刚醒来就一直畏畏缩缩，一句话都没敢说。 现在看到这个脖子长得诡异的女孩凑上来，简直要崩溃，他胡乱指向女孩头后，是8号床的位置。 “是她！我听见了是她说的！我们离你这么远说你也听不到对吧！” 话音刚落，一名护士拿着一个粗大的针筒就冲了过来。 7号小姑娘听他说完，满脸愤怒，转头就要去找顾夏，可回头却没看到她的踪影。 第3章 灰□□卫中心3 “人呢！居然敢跑！居然敢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7号甩动着她的长脖子，在室内搜寻顾夏的踪迹。 护士已经冲到了年轻男人面前。 “说了要安静，说了要你们安静，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说着护士直接按住了年轻男人，护士力气大的出奇，男人怎么也挣不开。 “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说话！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 护士将粗大的针筒刺入男人的身体，房间里响起男人的惨叫。 那针筒起码有成年男人大臂粗，现在正一点点的充满他的血液。 护士抽血，男人大叫。 男人大叫，护士抽血。 两人形成了一个怎么也停不下来的循环。 “嘿嘿，吃！吃！” 5号的男人依旧蹲在自己的病床上，手里拿着一坨坨粘腻的不明物体，努力地给其他病人喂食，过程中挨了好几个人的巴掌。 4号女人想要逃跑，被一个男护士拦下。 2号看着7号不断乱动的脖子，一把抓住，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咒语。 7号最讨厌别人碰她的脖子，转头和2号扭打在了一起。 另一名男护士来拉架。 病房里的机器接口全部断开，轰鸣声几乎要将整栋房子掀开。 顾夏听到了病房传来的声音，没有理会。她放轻了脚步，埋头继续向前走。 7号女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间变成了那副诡异的样子，还好1号病人突然的动作让7号女孩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走。 这里不只是护士诡异，就连病人看起来也不太正常的样子，这种情况下她再不溜走就是傻子了。 她选择的是病房一侧的门，这里连通的是员工通道，里面错综复杂通往各处。 顾夏路过一间值班室，她顺手穿上挂着的白大褂，用桌上的绷带简单处理了手臂上的伤口。 即便是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她还是能听到病房里传来的吵闹声。 突然，一道阴影笼罩在她身前，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边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吵？” 顾夏抬起头，眼前是一个健壮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衣服上带着工牌，工牌上写着他的名字。 她张口就来，“张医生，是那边病人出了些状况，她们让我来……” 顾夏的谎话都说了一半，突然间被打断。 张医生突然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你不是我们科室的人吧？” 顾夏沉默，脑中快速思考解决策略。 她发现了，这里的所有医护人员全部都是灰白色的，包括眼前的医生。 灰白色的肌肤、灰白色的衣服、灰白色的瞳孔……毫无生气。而刚才病房里所有躺在床上的人，全部都是彩色的。 色彩代表了什么？ 倘若只有医护人员是灰色的，那她还能说她是混进来的普通人，最多只是被训斥一番。 可如果只有病人是彩色的呢？ 那她岂不是做什么都是徒劳？ 试试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要好，顾夏在脑中打好了草稿。 她就说是来找人的，如果被认作外来人员被赶出去，那正和她心意；如果医生笃定她就是病人，那她就跑。 不管结果如何，挣扎一番总好过妥协。 “问你话呢。”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 “我是……” 不等她说完，张医生伸手翻开了她胸前的工牌，眼神在她和工牌间梭巡。 “林青玉。” 张医生脸上突然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拍拍顾夏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林好好干啊。” 顾夏松一口气，还好这个医生没认出来她不是林青玉。 她点点头，就打算立刻开溜。 突然，肩膀上宽厚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肩膀，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肩膀捏碎。 顾夏吃痛惊呼，抬头正对上张医生冰冷的眼神。 一条蛇从他的领口钻出，环绕着他的胳膊，一寸寸接近了顾夏。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很聪明吧，病人小姐？” “你的眼睛里怎么还有不可置信？不相信我这么轻易认出你？” “所有病人都是彩色的，这么明显的特征你真觉得自己能跑掉吗？” 张医生说到愉悦的地方，突然大笑起来，那条蛇也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晃动。 “你们这群精神病，真的需要好好治疗一下脑子。让我看看，你的身体输入多少色彩了？” 说着，张医生直接按住她，拽下了她身上的白大褂，看向了她连接管道的创口位置。 顾夏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左臂，从创口处开始蔓延，有一半手臂都变成了灰色。 “才刚刚开始啊。” 张医生的语气流露出几分失望，继而立刻抓住顾夏手腕，就要将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顾夏被他带着往前走，张医生的力气实在大，她没办法挣脱开，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可这条通道是员工通道，她对路况并不算熟悉，手腕还被死死抓住，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张医生！” 一道年轻的男声突然叫住了张医生。 张医生停下脚步回头，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一名略微年轻的医生站在走廊尽头，对着张医生露出一个微笑。 “有什么事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的病人逃跑了，您有看到吗？” 年轻医生带了口罩，只有眼睛和眉毛露在外面。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即便是有口罩也遮不住他不俗的容貌。 他看到顾夏从张医生身后探出头，对着她眨了眨眼。 顾夏立刻将头缩了回去。 这人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熟悉感归熟悉感，这人和她一样，也是有色彩的。 就是说这人也是病人。 他要骗张医生，出了事她可不负责，现在她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原来我的病人在你这里，谢谢张医生帮我临时看管了。” 来人语气温柔，意思和态度却很明显：他想要张医生交出顾夏。 “这……” 张医生语气中带了犹豫。 “顾夏，过来。” 来人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顾夏惊愕地抬头看向他，既是惊讶于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又是出于他说得轻而易举。 叫她过去？ 真是开玩笑，但凡是看到张医生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也就该知道，她过不去。 可奇怪的是，张医生在听到来人的话之后，松开了她的手腕。 张医生没有说话，脸色阴沉，似乎对来人把猎物从自己手中抢走的行为很不满。 “不想走？” 眼看顾夏没有动作，张医生阴沉着开了口。 顾夏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迈步走向了那个人。相较于异于常人壮硕的张医生，眼前这个人似乎更好对付一点。 “还有十秒。” 顾夏刚贴近那人身旁，就听到他低声道。 “那我们走了。”这句是对张医生说的。 男人一把拉住顾夏的袖口，带着她朝远离病房的方向走。 身侧男人的步子放得很快，好像在赶时间。 目送两人离开，张医生脸上的不悦再也无法掩饰，扬起拳头砸向了墙壁，墙壁的碎屑应声而落。 一名慌慌张张走到这里的小护士发出一声惊呼，随后连忙道歉。 “对不起张医生，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张医生的目光移向她。 小护士的工服穿得齐整，身上也是和他一样的灰白色，他应该放他走的。 可他现在看到护士就烦。 尖叫声响起，随后是骨肉撕开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咀嚼声在走廊响起。 * 顾夏打量眼前的男人，他拉着她的袖口在走廊里穿行，始终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 两人刚离开张医生视野，还没走出一段路，她就听到身后传来重物撞击在墙壁上的闷响，接着沉寂了片刻，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即便是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可传来的声音足够她脑补。 在男人那句“十秒”说出口之后已经过了半分钟，可顾夏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 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沉默着带着她在通道内穿行。 男人能瞒过 “都动作快点！1202病房跑走的两个病人要是找不到，谁都逃不了受罚！” 一道训斥声在前方走廊响起，接着是一群人的附和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小石，你和我一起去总部！其他人分头开始找人，如果发现病人踪迹立刻通过通讯设备联系！” 紧接着，一群人快速散开。 脚步声杂乱，朝着四面散开。 两道脚步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男人抓住她袖口的范围突然变大，死死扯住了她的袖子。 顾夏不着痕迹地皱眉，她原本是想在前面转弯的地方打晕身边的男人然后逃走，现在却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现在前面有在找她的护士，后面有堵在走廊的张医生，身边还有一个不知道底细的陌生男人。 如果男人将她交出去，那她就要应对不止一个人，难度大大增加。 她必须抓紧机会动手。 顾夏袖口的麻醉剂针头反射出寒光，这是她从病房顺出来的，只要再往前两步到转角处，她就动手放倒身侧的男人，让他去吸引前来搜寻的人的注意。 第4章 灰□□卫中心4 转角处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已经看到了两名小护士的影子和扬起的白色衣角。 三秒数完，她就把麻醉剂注射到这个男人的身体里。 三...... 二...... “跑！” 男人突然一声令下，转身朝着反方向跑去。 顾夏的麻醉剂扎了个空，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的背影。 但疑惑不超过半秒。 她感受到了小护士投来的视线，转过头看到了她们手里更大的麻醉针筒。两名小护士已经过了走廊转角，看到了他们。 没有丝毫犹豫，顾夏拔腿就跑。 开什么玩笑，那护士手里的针头和匕首有什么区别？更符合护士身份的杀人工具吗？ 耳边风声咧咧，顾夏对着跑在前面的男人喊道：“你不是能骗过他们吗？你跑什么！” “刚刚骗过张医生那是我的异能，今天的使用时间已经用尽了！”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顾夏你是不是还没认出来我，我是江清树！” “江清树？”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顾夏只有惊诧。 江清树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直到十五岁他出国两人分别后就再没见过。在她印象中，江清树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和现在除了性别没有一点相似。 江清树是6号病人？他也进入这个恐怖副本里了？ 没有时间给顾夏思考更多。 道路尽头是关上的房间门，身后的小护士穷追不舍，手里一遍挥舞着粗大的针筒，一遍大声呼唤着同伴。 他们只要慢一点就会被粗大的针筒捅个对穿。 江清树跑在她前面，距离关闭的大门不过五米。 “接好！” 顾夏将胸前的工牌抛给了江清树，这里工牌和门禁卡是一体的，在病房的时候她看到护士进出就是刷的这张卡。 江清树稳稳接住那章小卡片，“滴”一声门被刷开。 他将门打开，看着顾夏冲进来又迅速关上门，将追上来的两名小护士隔在门外。 门是玻璃门，江清树关上门，依旧能看到追上来的护士，护士也能看到他们。 江清树没有急着离开，反倒是立定，对着门后的两名护士做了个鬼脸。 跑在前面的护士撞在门上，圆脸被撞得生疼，心情正是不悦，看到江清树嬉皮笑脸的样子，恨不得冲过去活剥了他。 “工牌呢！你的工牌呢！”圆脸护士尖叫。 “我没带！你的呢！” “我也没带！” 两个人互相埋怨地看了一眼，又迅速看向那道门。 江清树朝着她们晃了晃手里的工牌，随后放在脸上轻拍，十足的挑衅。 “擦啦！” 玻璃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圆脸护士双目赤红，直接将针筒挥舞向前，针头将玻璃门扎碎，同时不堪重击，歪向了一侧，针尖正对着江清树的鼻尖，只差了一厘米。 “哦呦！小姑娘不要这么暴躁嘛，经常生气会老得快哦！” “你说谁老得快！你给我等着！我要抽干你的血！” 圆脸护士手穿过碎裂的玻璃洞口，挥舞着针筒按另一侧的开门按钮。 嘴上贫归嘴上贫，江清树看着护士即将碰到开关，腿上直接开溜。 “哎顾夏你等等我呀！” 顾夏已经走出了一段路程，她已经可以断定眼前的人就是她那个孤僻内向竹马了，虽然几年未见人长高了性格没那么孤僻了，但是嘴还是一样的贫。以前喜欢暗里挑衅人，现在喜欢明面上挑衅人。 “你给我等着！” 圆脸小护士几乎气得发疯，好在长脸小护士还留有一丝理智，她迅速打开了通讯设备。 “坐标血透室101室！发现两名病人了！他们进了急诊科的范围，往办公楼的方向去了！” “啪嗒。” 圆脸护士终于够到了开门按钮，门被打开，她们两个终于进入了急诊科的走廊。 可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中。 * 顾夏和江清树两人还在拼命地跑。 两名护士暂时找不到他们，可她们及时向其他人透露了他们的位置，身侧的通路时不时冒出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急诊走廊并不算长，两人很快到了长廊尽头。 道路尽头出现左右两条通路。 两人原本想要往左边转，可左边突然冲出来两个拿着锅铲的男人，他们不得不向右转。 他们的身后现在已经跟了七个人。 顾夏跑到前面，搬起了窗前的花盆，江清树立刻会意，继续向前跑，很快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转角。 看到顾夏手中的花盆，追在他们身后的人有了顾虑，都开始犹犹豫豫想要让其他人走到自己前面。 毕竟她手里的花盆只有一个，砸了其他人就砸不到自己。 他们也是人，没到为了帮上头办事牺牲自己的地步。 而且这件事就算问责下来，主要问题也在那几个护士看管不利，罚几个主要的以儆效尤就好了，轮不到他们。 所有人的步伐都开始放缓，时刻注意着顾夏手中的动作。 只要花盆落在其他人的头上，他们就冲上去抓住这个精神病。 就是现在！ 顾夏扬起手中的花盆，马上就要砸到最前面那个人的头上。 前面那个人一脸惊恐，害怕地往后缩，后面的人一个劲儿地向前挤。 结果就是一群人乱糟糟的都被挤到了顾夏面前。 突然，顾夏手掌一翻。 肮脏的泥土从顾夏花盆中洒落，一粒粒沙土全都落尽了他们的眼睛里。 几人骂了几句脏话，又很快睁开了眼，顾夏早已经跑远，身影消失在了转弯处。 “草！看老子抓到你让你好看！” 几人被彻底激怒，他们九个大男人居然会害怕一个丫头片子把花盆砸到他们头上，说出去都怕被别人笑。 这次李大壮是冲在最前面的。 他前面被这小丫头片子吓到，瑟瑟缩缩躲在了后面，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都是假把式，最后拿了一盆土来吓唬他们。 这次，他势必一雪前耻。 什么受伤不受伤的，他在后厨干了二十年，天天都见血，一看这小丫头片子就是没见过血的。他今天就冲在第一个了，“大壮”的名号可不是摆设！ 李大壮跑过转角，凭借他多年的杀鱼经验，来了一个完美的压弯。 抬头，正对上顾夏笑意盈盈的目光，还有一旁那个冷漠盯着他的小白脸。 小白脸手上拿了灭火器，喷口对着他，一脸嫌恶。 顾夏对着他笑着摇了摇手里的针筒——那分明是那群暴力狂护士们的针筒！ 他想跑了。 可身后的人急刹不及时，一个接一个撞在他身上，白色的干粉将所有视线遮挡，手臂传来一阵刺痛，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精神病就好好的呆在病房里好吗？ 这是他昏睡前最后的想法。 地上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起，其中有被顾夏用麻醉剂迷晕的，也有江清树用灭火器瓶身砸晕的。 江清树朝着顾夏昂了昂下巴，打了个响指，“哇塞！默契的配合！不愧是哥的小青梅！” 顾夏没有说话。 这个江清树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怎么……” 顾夏其实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可刚开口说了三个字，突然被江清树捂住了嘴巴。 顾夏试图挣扎。 江清树却突然凑到她耳边，“有人来了。” 记忆中的皂角香气将顾夏整个裹挟，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廓。 顾夏静下来，侧耳去听。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你还真信啊，蠢货。” 现在是有声音了，不过算是噪音。 顾夏猛地挣脱，抬起脚就狠狠地踩到了**树脚上。 江清树吃痛，这才松开环着顾夏的手。 他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顾夏，“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这样对我吗？” 顾夏有一瞬间的晃神。 小时候江清树因为身材矮小没少被欺负，每次被比他高大的男孩子捉弄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待在角落，问他被谁欺负了也不说话，只是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顾夏小时候每每看到他这样子，一定会晚饭都不吃去学校蹲欺负他的那几个人，然后把他们揍得狗血淋头。 每每发生这样的事情顾夏母亲就会抱怨顾夏父亲教了她跆拳道，可抱怨归抱怨，顾母从来没有制止她继续学。 照她母亲的话说，揍人总比被揍强。 导致之后顾夏每看到江清树被欺负，一定是第一个出头的。无他，太久不练了会生疏，她也受不了江清树可怜巴巴的样子。 而今事实证明，顾夏也一直没变，小时后吃撒娇这一套长大了也吃这一套。 就是现在视角从俯视变成仰视，让她有些不习惯。 “李大壮他们的定位显示在那边！快！” 熟悉的声音夹杂着脚步声响起。 顾夏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是那个长脸的护士。 他们现在正在走廊的T型转角左侧，左侧通向资产管理部，右侧通向维修部。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转向通往维修部的走廊。 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是面向左侧的，但凡来的人有一个观察仔细，就能发现这点。 所以他们决定临时换一个方向。 第5章 灰□□卫中心5 “人呢！” “这群废物！这么多人都被两个人放倒了！”这声音是圆脸护士的，听得出来，她的怒火依旧没有消减。 顾夏看了一眼一旁漫不经心整理自己衣袖的始作俑者。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清树笑着朝她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笑。 “地上的人是朝这个方向倒的，他们应该是往左侧走廊走了！” 直至脚步声远离，顾夏才松了口气，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很大的仓库，里面摆满了货架，每排货架上有着不同的医疗器械。 虽然同样都是灰白色，可这里和外面让人感觉干净的灰白色截然不同，这里给人的感觉只有杂乱。 货架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看起来不像是经常有人来的样子。门后贴着一张值班表，值班表被提前填满，需要记录的数据下面胡乱填了几个相似的数据。 虽说这里看起来荒废已久，可这里绝对不是能够久留的地方，那群人在另一个方向找不到他们就会反应过来，来这里找他们。 “顾夏你快来看！” 江清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了几排货架进到了仓库深处，他的感叹声透过几排货架传过来。 顾夏循着声音穿过货架，只一眼她就知道了他惊叹的原因。 几排货架后遮挡着一座巨型的圆柱型观赏水缸，与水族馆中用于观赏鱼类的水缸相差无几，却还要再大上几倍，足足有一辆小型货车那么大。 非要再说不同的话，水族馆的水缸装的是鱼，而眼前的水缸中漂浮着的却是人的肢体；水族馆的水缸中是普通的水，而这里面装的是带有腐蚀性的液体。 第一点是顾夏看到的事实，第二点是顾夏得出的推论。 水缸中的肢体内脏的腐蚀程度各不相同，有的已经只剩下森森白骨，有的还有一半的皮肉挂在上面。 水缸底部接通着一条管道，管道还在运作，带出一串有规律的气泡，水缸内的东西被液体带动缓慢打着旋儿。 “你看这条手臂上的伤口，像不像我们手臂上的伤口？” 一条手臂漂到江清树面前，江清树指着那条手臂道。 顾夏看过去。 那条手臂应该是男人的手臂，手臂两端像是被什么动物撕咬过，一半的皮肤被腐蚀，露出里面的肌肉组织，肌肉组织上有两个诡异的洞口。 顾夏也看出来了。 那手臂上的创口无论是位置还是伤口形状，都个他们手臂上的别无二致。 他们的身份确实是精神病没错，可精神病不也是病人吗？ 病人出会现在手术台、病房、治疗室…… 可病人应该出现在水缸里吗？ 还是以残肢断臂的形式。 顾夏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玻璃上，水缸中的肢体依旧在稳定地打着旋儿。 病人……还是精神病…… 一张脸悄无声息地飘到了顾夏面前，贴着玻璃，和她近乎脸贴脸。 “顾夏……你，你你不要抬头。” 江清树声音带着颤抖，到最后费力地吞了吞口水。 “……” 她已经看到了。 她的头一直是看向玻璃的，倘若江清树不提醒的话，她可能因为还在发呆而错过这张脸，可偏偏江清树的话让她回过了神。 相较于水缸内其他残肢，这是一具更完整的尸体。 尸体的头与四肢还没有分开，表面皮肤被腐蚀殆尽，腹部的内脏虚虚浮在躯干周围。尸体脸上缺少了皮肤，真皮层血管清晰可见，肌肉组织还在轻微收缩。 肌肉组织还在收缩？ 顾夏瞪大了双眼。 水缸里尸体眼球突然转动，最终落在了她身上。 顾夏看到“她”面部的肌肉绷起，向上——“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如果她还有皮肤的话，那这一定是一个友善的微笑，可现在给顾夏两人的只有视觉冲击，丝毫没有友善。 “她”张开了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重复一个字。 顾夏虽然研究过唇语，可“她”连嘴唇都没有了，唇语根本派不上用场。她只能模仿着“她”的样子张嘴，试图破解那个字是什么。 水缸里的人也看出来他们无法领会自己的意思，干脆不再张嘴，艰难地抬起了双手，指向了两人身后。 顾夏转过头，在他们身后的货架上，放着一个纸箱子。 她快步上前，打开了箱子，里面东西不多，只有一个笔记本、一份报纸和几个装着蓝色液体的玻璃瓶。 蓝色的液体在灰白的环境中分外显眼。 她将玻璃瓶收起，打开了笔记本。 笔记本的首页写着“李芸芸”三个大字，想来应该是笔记本主人的名字。 “广都市精神卫生中心，这是一家私人精神病院。 彩色人基因病，这是一种先天性精神疾病，患有此病的患者在平时与正常人无异，可在成长中如果受到刺激，整个人就会变成彩色，精神状况也会急转直下。 其他医院都对彩色人疾病束手无策，只有这家医院能治疗这种疾病。听说这些彩色人在经过治疗之后会变成正常的颜色，精神状况也会得到改善。 弟弟的病情越来越糟了，我必须要去这家医院一趟。” “7月1日，今天是我第一次来这家医院，这里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医生护士甚至比我之前在的医院还要专业严谨，还有一些专业设备我在其他医院都没见过。 只不过这里不允许家属陪同，我只好在办完手续之后就独自离开，等两个月之后再来接弟弟。” “7月5日，我很担心弟弟的情况，在之前那家医院他就被其他病人欺负了，我害怕他在这家病院也会被欺负。 从他入院到现在已经五天了，我明明偷偷塞给他了手机，可他却一直没有联系我，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我发给医生的消息也没有回复，不行，我必须要去医院看看。” “7月6日，我今天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是因为工作忙所以没回我消息，我提出要去看看弟弟，他说因为治疗进程还没有结束所以只允许我们隔着玻璃窗见面。 弟弟的身体已经有退去了部分色彩，医生和我说只要一个月治疗完成，弟弟就可以完全恢复正常，我就可以来接走弟弟了。 太好了，弟弟马上就能恢复正常了。” “7月25日，最近总是在做噩梦，梦里面总会出现蛇，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等接弟弟回来之后我一定要去找大师解梦。” “8月1日，今天接弟弟回家了，弟弟已经完全变成了正常人的灰白色，整个人也不会再说那些疯言疯语，他已经完全正常了。” “8月2日，去找了一个大师帮我解梦，听完了我最近的情况，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是我最近太焦虑了。” “8月7日，弟弟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虽然医生提前告诉了我他会忘记一些事情，但他居然连今天是爸妈的忌日都忘记了。” 笔记本从8月7号之后的内容不知道被谁撕了下来，日记到这里就没了后续。顾夏将笔记本递给江清树，展开了笔记本下的报纸。 报纸上赫然几个大字——“广都市精神卫生中心根治一切精神疾病！” 顾夏皱眉，精神类疾病是很难彻底根治的，很多重度精神疾病都需要长期甚至终身服药，就算是症状轻微，也会由于各种外界刺激复发。 报纸上“治愈一切”四个大字被加黑加粗，倘若报纸有颜色，肯定还要加一个醒目的红色。 顾夏接着浏览下面的内容。 “广都市精神卫生中心研究出新型治疗设备，根治一切精神类疾病，包括彩色人基因缺陷症！” 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对医生的采访。 前面都是一些简单的问题，介绍新型治疗设备的构成和他们付诸的努力，还有这种新设备的进步性。 直到后面，记者才问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既然新型治疗设备如此先进，它能否治疗当前社会上困扰大家最深的一类精神类疾病，也就是彩色人基因缺陷症呢？” “当然可以，但这种病症治疗困难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我们的治疗效果一定会是最好的，能让彩色人基因缺陷症患者完全恢复为正常人。” 报纸的后半部分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主要就是在吹嘘这种新设备和技术。 笔记和报纸将他们当前的情况交代了个大概，这里的情况和他们所处的现实世界相反，这里的正常人都是灰白色的，而他们这种带有色彩的人才是不正常的。 这家医院就是广都市精神卫生中心，他们就是患有彩色人基因缺陷症的病人。 这种疾病是天生的，并且不好疗愈，根据笔记本上的内容来看，这种病在发作之后比较严重，必须要外界干预。 而现在这所医院研究出了治疗这种疾病的新型设备。 正巧李芸芸的弟弟也有这种病，她找遍了一切方法最后找到了这家医院。经过一个月的治疗，她弟弟的病情被治愈，李芸芸也顺利地将他接回了家。 可真的是这样吗？ 第6章 灰□□卫中心6 笔记本最后被撕掉的内容是什么？ 为什么李芸芸的弟弟会把父母忌日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或者说，一个真正合理合规的医院，会将病人泡在水缸里吗？ “副本探索进度 10。” 一条弹幕从顾夏眼前飘过。 顾夏抬头看向水缸里的人，她双眼还望向这边，不知道为什么，顾夏总觉得这一幕有种熟悉感。 “她是李芸芸吗？” 江清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完了笔记本，看向玻璃水缸里的人。 那人没有皮肤的双手还贴着水缸壁，整个人趴在玻璃上看向他们这边。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顾夏上前一步，将手掌贴在玻璃水缸上，隔着玻璃和李芸芸的手掌贴合，“我们怎么救你出来？” 李芸芸摇了摇头。 她的眼睛泛着血丝，眼神却不像是求人，倒像是一种悲悯。 顾夏皱眉，能知道笔记本的位置，对她们没有什么伤害性，其实也大概能猜出她就是李芸芸，可李芸芸为什么会在这里？ 水缸里的李芸芸显然不能回答他们这种复杂的问题。 李芸芸看着顾夏，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有液体阻隔，根本没法开口。她用尽全力重复着一个字，脸上的肌肉带动牙齿开合。 水缸里的液体因为她的动作带起一串气泡，这些气泡原本都是附着在她身上的，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的气泡。 顾夏模仿他肌肉的动作，这次她读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九？” 李芸芸激动地点头，同时手指艰难地摆出了一串数字。 “1202，你是说1202病房吗？九？九是什么意思？” 顾夏还想再问什么，头顶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喷气声，她抬起头，头上是错综复杂的管道，一眼看不明白构造。 黑雾突然从屋顶弥散，逐渐包围了整个水缸，还有逐渐扩散的趋势。刺鼻气味传入鼻腔，黑雾弥漫之处都被完全隐去。 水缸里的人突然间安静下来，最后深深看了顾夏和江清树一眼，咬出最后一个“九”字，沉沉合上了双眼，任由水流带着他浮动。 喷气声越来越频繁，逐渐从房间四周向他们聚集，马上就要将他们包围。 “这是要搞什么？什么东西泄漏了吗？”江清树向上张望片刻，立刻握住顾夏的手，带着她往出口跑。 “是蛇！蛇的叫声！” 小时候她参加夏季训练营，其中有一项是荒野求生，虽说是小孩子的游戏，但她在其中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蛇的叫声。 蛇不仅会发出“嘶嘶”的声响，在受到威胁或者是被激怒的时候也会发出类似于猫的哈气声，而这种声音在不熟悉的人听起来就像是喷气声。 “这得是多少蛇！” 蛇叫声已经蔓延到他们头顶，顾夏抬起头，头顶依旧是错综复杂的管道，摩擦声伴随着蛇叫声响起。 两人就快到门口，江清树突然停了下来，顾夏被她猛地拽住，疑惑地去看他。 “不能出去，门口就有一个管道口。”江清树面色严肃。 顾夏立刻停了下来，入口处就有一个管道口大概率是与头顶的管道相连的，而这些蛇这么久都没有从管道内出来，极大概率仓库内是没有能出来的地方。 不要出去看起来是更好的选择。 叫声在以他们头顶为圆心距离，几乎要将整个仓库上方包围，此起彼伏的叫声压在他们头顶。 爬行产生的摩擦声短暂消失，变成单纯的叫声。成百上千的叫声在他们头顶堆叠蔓延，不断侵蚀着他们的脑神经。 停下的摩擦声似乎昭示着两人暂时安全，但很快，摩擦声再度响起，朝着大门的方向游去，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大门验证失败的声音。 “滴——员工卡失效，请重试！” 两人同时绷紧了身子，门外有人在刷卡。 “滴——员工卡失效，请重试！” 门外的人还在试图刷卡进入。 不管是谁想要进来，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门外的人如果能跑掉还好，如果跑不掉，那遗落的员工卡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这么多蛇能统一目标没有被控制她是不信的，就算这些蛇不会操作员工卡开门，可他们的“控制者”还不会吗？ 门被用力地踹了一脚。 “你就信你那个论坛大哥吧，开局听那个大哥发疯，我也陪你发了，结果还要激战一番才逃出来，现在那群疯子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你说怎么办？” “是7号病人。”顾夏道，这声音给她的印象实在深刻，她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你还说我，你从哪搞来的员工卡，为什么没有用？” 这次顾夏听不出来人是谁，这个声音她没听过。 “是1号床，醒来就砍机器那个。”江清树在旁边道。 顾夏了然。 7号床小姑娘再次开了口：“从那个医生身上偷的，谁知道会不管用！” “起开让我来！一扇门而已，还能真的拦住我们？看我破开……” “不是吧这么暴力……”江清树听着门外聊着聊着就要暴力破门，发出了一声感慨。 顾夏飞速冲了上去，一把按下按钮打开了门。 对他们而言最坏的结果就是门被暴力破开，到时候没了大门的阻碍，这些蛇从进来，他们避无可避。 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正准备撞上来的壮汉，其次就是他身后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的脖子已经回复成原本的模样，正在一旁抱臂看着这里，看到门被打开，门后还是她，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壮汉原本想要冲上来撞门，现在被紧急制止，整个人向顾夏的方向半倾身子，就要摔倒。 江清树将顾夏向一旁拉了一步，壮汉成功地摔了个狗啃泥。 “快进来！” 来不及解释什么，顾夏只能喊他们赶快进来。 一条成年人大腿粗的蛇从管道里探出了头，现在悬挂在房顶，蛇头垂在周雨桐头上，蛇口已经大张，口中的涎液马上就要滴在她的肩膀，偏偏她还毫无察觉，还借着间隙吐槽了一句“怎么这么臭。” 江清树向拖死猪一样迅速将地上的壮汉拖了进来，转头看见顾夏向门外迈出两步，拉住了小姑娘的手臂。 头顶的蛇看到顾夏冲出来，突然间调转了方向，将头对准了顾夏，俯冲而下！ 小姑娘刚开始不明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夏和江清树会突然从这间废弃仓库冲出来，更不明白为什么顾夏这么心急，一定要让他们进去，甚至上手拉她。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她看到一颗硕大的蛇头从她的头顶出现，朝顾夏的方向俯冲。 蛇口大张，看起来比顾夏的头还要大，毒液顺着它的嘴角划下，似乎马上就要将顾夏的头吞下。 “小心！” 7号小姑娘猛地向前，将顾夏扑倒在地，躲过了那条巨蟒的攻击。 巨蟒看一下落空，立刻重新调整了姿势，准备对两人开始第二波进攻。 顾夏被扑倒在地，来不及惊呼，就看到头顶的蛇调转了方向，再次面向了两人。 巨蟒两排牙齿泛着冷光，蛇信子来回吞吐，涎液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上。地面被腐蚀，发出嘶嘶声响。 只是刹那间，巨蟒的头在眼前放大，顾夏甚至能透过鳞片的反光看到她们两人的倒影。 就是现在！ 顾夏将手中的针管扎进了巨蟒的口中，随后迅速扶起7号小姑娘，闪身进了门。 针筒与针尖刚好卡在巨蟒上下颚之间，让它无法将嘴闭合。巨蟒感受到疼痛，嗥叫出声，尾巴甩动撞击在墙面上，震得墙面上的灰簌簌而落。 无数小蛇争先恐后地从管道里爬了出来，晃着身子朝大门的方向游来。 江清树关门迅速，没给那些蛇一点机会。仓库里光线不算好，可他依旧感觉顾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你怎么样？” “没事。”顾夏摇摇头。 江清树没有回她，只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顾夏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没能成功。 顾夏的右手手掌早已被巨蟒流下的毒液腐蚀，漏出一个深可见骨的大洞，大洞周围不见血色，毫无生机的灰色自掌心伤口处向外蔓延。蔓延速度很快，几乎肉眼可见。 江清树脸色阴沉，在他周围的空气都好像有些稀薄。顾夏几番想要抽回手，都没能成功，只能沉默着没说话。 周雨桐刚从惊吓中缓过来，也凑了过来。 她眉头微蹙，眼尾向下，一副乖学生的长相，“为什么要救我？” 一旁的男人撇撇嘴，开了口：“周雨桐，就算是竞争关系，人家好歹救了你，你怎么一句感谢都没有，上来就质问人家？” 周雨桐瞪了男人一眼，“何兴，不想再和我同归于尽就闭上你的狗嘴。” 何兴讪讪闭嘴。 顾夏望着周雨桐的眼睛，“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子？” 为什么周雨桐会变成怪物的模样，现在又恢复原状？难道也是和江清树一样的异能？ 周雨桐原本流畅的表情突然卡顿，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说话。 顾夏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