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云转甜[破镜重圆]》 第1章 秋 初秋,阳光明媚,天蓝风清。 “你——”沈栀言站在门口,维持着开门姿态,艰难挤出声音,“真住在这里?” 门外,陆时安牵着一只笑容甜美的萨摩耶,他身形挺拔,午后阳光从走廊窗户投射而入,在身后晕开浅金色光晕,显得他整个人阳光灿烂。 “真的,”陆时安很有耐心地再次回答,声音比记忆里低沉些,带着遛狗归来的松弛,修长的手指勾着外卖包装袋,“你的奶茶,外卖小哥送错了。” 沈栀言今天搬到新家,点了一杯奶茶计划边喝边整理,但外卖小哥错将她的奶茶送到了邻居家,而陆时安正是这位邻居,将奶茶主动送回。 大杯热牛乳红茶,三分糖。 关上门,沈栀言有点回不过神,同时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整个人如同从被从睡梦中抛向太空,失重,头晕—— 她的发小,她的前、男、友,时隔五年,突然从天而降,而且降落地点近在咫尺。 她几乎完全忘记自己和陆时安久别重逢都说了什么,只记得刚刚她接过奶茶袋子,发现上面还沾着两根纤细的狗毛。 陆时安注意到她的目光,语气带有歉意,“抱歉,大王可不小心能蹭到了。” “大王?”沈栀言脱口而出。 “嗯,”陆时安却好像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惊讶,“搬家?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东西不多也不急,我一个人慢慢收拾。” 或许“大王”对于陆时安来说,只是他最容易想到的称呼,并没有什么特别。 从他很快便平静接受了“前女友突然搬到对门”这个信息来看,应该已经彻底放下过往,对门住着谁都一样。 多年未见,陆时安沉稳许多,从前那双大眼睛总是将它的情绪表露无遗,现在却让人想到窗外的蓝天,明亮舒展、安稳恒久。 * 门外,陆时安并未离开,他望着那扇闭合的门,脸上笑意一点点淡去,然后蹲下来摸了摸萨摩耶的头,轻轻叹气,“她看到我们也没有很高兴,还以为是个Surprise。” 小狗不明所以,但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失落,轻轻在他手上舔了舔。 * 不要自作多情。 沈栀言喝了一口奶茶,试图让自己平静些,回忆却不受控制地浮现,陆时安喜欢称呼她“栀栀”,“吱吱大王”是曾经陆时安给她的备注,还说绝对举世无双、独一无二,就像她是他的唯一,而现在一只小狗分享了这个名字的一半。 沈栀言大脑好像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日常生活,另一部分则负责消化这个事实,她就在“居然和陆时安住对门”“他现在更帅了”“还养了一只狗”“说不定还能摸到小狗”这样聒噪和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度过下午。 原本搬到“梦中情房”的纯粹喜悦被冲得散乱,连喜欢的奶茶都食不知味。 为避免再次偶遇,她悄悄取消了今晚的日常散步,不过对门也一直没有传出开关门的声音,不知道陆时安是否也一直待在家里。 应该不会。 她觉得陆时安也像一只小狗,每天必须出去放风,被微风吹,被阳光晒,被消耗满溢的精力和热情。 自从分手,五年未见,他变了,又好像没变,还是那双让人看着就感觉到真诚和喜悦的眼睛。 * 沸腾的情绪逐渐平静,因为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没有再偶遇陆时安。也正常,她每天居家工作,只有每天不定时散步一次会让她走出家门,没有那么容易遇到,在旧房子住了那么久,也没见过邻居几面,模样都完全没有印象。 思绪飘忽,萨摩耶胖胖的、毛茸茸的小爪蓦然浮现在脑海。 他养得真可爱。 不受控制地,陆时安明亮的狗狗眼也跟着浮现,那双她曾深深喜欢过的眼睛。 初秋的天气具有让人莫名想出门的魔力,工作日小区里很安静。 沈栀言恢复了每日散步,慢行至小区内的人工池塘,有几位小朋友拿着儿童塑料鱼竿在钓鱼,她觉得好玩,多看了一会儿,转身打算离开时,一双黑葡萄一样狗狗眼正在身后安静盯着着她—— 毛茸茸的小爪,蓬松的毛毛,在午后阳光下好像会发光。 一只萨摩耶,和陆时安那只很像。 狗狗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她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主人,于是尝试上前一步,然后蹲下来,对着狗狗“嘬嘬嘬”。 小狗盯着她看了一秒,然后迈着小方步靠近,沐浴露的气味清香飘逸,是一只干净小狗。 沈栀言一边心满意足地摸着小狗头,一边和它说话,“小狗狗,你怎么一个人呀? “你的主人呢?” “你好可爱。” “你香香的,你知道吗?” ...... 狗狗不语,一味散发可爱,但可爱无法阻止腿麻,沈栀言站直身体,开始四处帮寻萨摩耶搜寻主人,又陪着等了好久,消失的主人也没有出现。 这只萨摩耶白白胖胖香香,一定是受宠小狗。沈栀言想了想,决定先将狗狗带回家中,然后请物业帮忙发布消息,寻找狗主人。 她关注着手机动静,希望狗主人快些出现,又不希望狗主人太快出现,大概晚上八点多,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喂——” “你好,请问是您捡到一只萨摩耶吗?”狗主人很有礼貌。 ...... “你好?能听到吗?”狗主人又问。 沈栀言语言功能恢复,艰涩开口:“陆时安?” …… 两位邻居再次于走廊会晤,成年人的体面双边外交再次上演。 “太感谢你了。”陆时安说,他黑衣黑裤,鞋子露出个白边,宽松牛仔裤上有浅灰色的飞鸟暗纹。 “没事,”沈栀言觉得自己就像个设定好回复程序的机器人,她听见自己说,“狗狗要看好,自己跑出去太危险了。” “嗯,”陆时安点头,神情认真,“已经买了护栏,它以前从不会自己开门。” “找到了就好,”深栀言说着,把一小袋鸭肉零食递给陆时安,“这是今天买的,带回去给,”她下意识顿了一下,“大王吃吧。” 陆时安表情定格,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倏地沉静下来,将沈栀言笼罩,那双黑亮的眼眸中并无对零食的意外,而是带着侵略的探究,复杂的温柔,几秒后他才开口,语调沉沉:“你还给它买了零食。” “这个——”沈栀言犹豫要不要说。 “怎么了?”陆时安问,狗狗眼中透着孩童般清澈的疑问。 防线悄然松动,沈栀言开口,“其实是它带我去买的。” 接着,沈栀言讲述了萨摩耶大王如何轻车熟路,一路将她引至小区附近的宠物零食店,大方端坐店中央,等她买零食的“壮举”。 过程中,陆时安先是疑问,再是错愕,最后哭笑不得,重逢后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他的语气无奈又宠溺,“我就带它去过两次。” 小狗听不懂,坐在两人中间,咧开嘴开心地笑着。 沈栀言也受到感染,跟着笑起来,“它很聪明。” 还很自来熟,在陌生人家里异常放松,每个房间都巡视一遍,这闻闻那嗅嗅,吃完零食还放松地躺在地上睡了好久。 陆时安这位邻居,就像时不时被投入湖中的石子。 第二天下午,她的门铃再次响起。 陆时安站在门口,手指勾着一个咖啡纸袋,语气轻快,眼神里有喜悦,“猜你就在家。” “给你带了咖啡,多亏你昨天发现大王。” 沈栀言温声拒绝,“不用客气,我只是碰巧遇到。” “拿着吧,我也有,第二杯半价。”陆时安没有收回手。 一杯咖啡没必要来回推脱,沈栀言接过袋子,“那谢谢你了。” 笑容在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她略带仓促地、轻轻关上了门,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一杯热拿铁。 温度透过纸杯传递至掌心,咖啡香气沁至鼻尖,是她偏好的中烘豆子,香气温暖舒缓。 沈栀言怕冷、不喜甜,所以常喝热饮,奶茶三分糖,美式拿铁是日常,喜欢尝试不同风味咖啡豆,偏好中浅烘焙度。 其实原话是,我的吱吱大王怕冷—— 不知今日的拿铁是巧合,还是有人还记得自己的口味。 * 这套房子阳光充足,沈栀言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坐到客厅长桌边,打开电脑文档准备开始工作。 阳光穿过落地窗投落进来,清凉的风穿堂而过,窗帘轻柔飘动,舒适得让人出神。 地板靠近电视柜处有几丝纤细的白色——萨摩耶大王在家中巡视过后,接连几日,沈栀言总能意外发现几缕狗毛。 只见过两面的小狗存在感极高。 工作、工作。 眼神再次聚焦到电脑屏幕时,沈栀言愣住了,打开的文档页面多了三个字——陆时安。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输入了这三个字。 天降前男友的余震真是顽强,沈栀言无奈叹气,删掉了这三个字。 再次见到余震,不,陆时安,节气已经悄悄从立秋来到了秋分,秋意更浓,沈栀言穿了一件柔软的棕色宽松花朵毛衣,显得整个人温柔又明亮。 处在树荫下,吹拂而过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于是沈栀言想到开阔处去晒太阳。 离开遮挡,阳光便如同融化的蜂蜜,轻盈温暖将她容纳其中,空气被晒出干净松软的香气。 陆时安仰靠在长椅上,一旁的萨摩耶大王和他同款姿势,坐在地上,毛茸茸的大脑袋也望着天空,一人一狗像两株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 “出来散步?”陆时安眼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这时恰好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片圆圆的小黄色叶片飘落到长椅上。 沈栀言走了过去,随口寒暄。 陆时安将落叶拂去,随即很自然地向长椅一端挪了些,空出一人宽的位置,示意沈栀言坐下聊聊。 整个邀请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沈栀言都不好拒绝,她的确是来晒太阳的,便坐在陆时安身边,“工作日在这晒太阳?” “刚连轴转出差回来,给自己放个假。”陆时安靠在椅背上,放松地舒展手臂,左臂搭在沈栀言身后的椅背上,随即又收回,目光落在她的毛衣上,“这件衣服好看。” 沈栀言笑了笑,觉得陆时安这一套操作让气氛有些微妙,开口转移话题,“你去出差,大王——” 陆时安像是知道她的疑问,“送去宠物店寄养。” 不等沈栀言开口,陆时安摸着萨摩耶的头开始感叹:“可怜的大王哦,爸爸不在家,只能去宠物店做留守儿童,待在笼子里,没人带你出去玩。” 沈栀言心口一热,一句“下次我可以帮你照顾小狗”差点脱口而出。 今天散步回家的路上多了一人一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陆时安得知沈栀言在做自由职业后并不惊讶,“之前我就觉得,你将来一定不会做那种按部就班的工作。” 是哪个“之前”彼此心照不宣,但他神态自然,就像是老友聊天。 出电梯后分开两个方向,沈栀言按下按下密码,嘀嘀的电子音格外清晰,门锁应声弹开,沈栀言推门而入,门扉即将闭合的瞬间,陆时安突然叫住了她,有点急。 萨摩耶大王见她又走了出来,朝这边走了几步。 陆时安牵住萨摩耶,神态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用手抓了抓头发,“你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沈栀言的目光无声飘向萨摩耶又回到陆时安,一丝期待从心底升起,“什么?” 如果陆时安主动提的话,她决定顺水推舟,答应照顾狗狗。 “明天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个快递,”陆时安说,“白天我不在家,不小心留了家里地址,需要有人当面签收。” 庆祝![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秋 第2章 穿堂风 晚上九点十五分。 结束一天的工作,确信对门毫无动静后,沈栀言做贼般溜出家门,决定去对面公园散步,彻底杜绝偶遇陆时安的可能性。 晚风带着凉意,路上行人稀落,沈栀言拢了拢外套,第n 1次下定决心:明天早睡早起。 走了一会儿,体感逐渐回暖,她原本只打算在公园里走一个折返,却不知不觉走得太深,待到回程时,路上几乎不见人影。 虽然路灯明亮,但公园大片区域还是黑漆漆,沈栀言精神微紧,克制住即将泛滥的想象,加快脚步回家。 越走脚步声越清晰,甚至好像多了个脚步声……沈栀言默默安慰自己,这可是光明社会主义国家的土地,社会主义。 没走多远,斜前方草地上一个白胖身影闯进视野,此刻它正在夜色里欢快地奔跑捡球,蓬松而快乐;此刻它用活力与可爱打破了虚空的恐惧;此刻可爱之神降临,威武雄壮。 整个人蓦然放松,沈栀言现在看到萨摩耶就想到大王,目光下意识寻找,随即定格—— 真的是大王。 陆时安站在草地边缘,陪萨摩耶玩球,他距离路灯很远,光亮只能照出他的轮廓,和,他逗萨摩耶的假动作,沈栀言看得想笑。 陆时安感受到目光,隔着一段距离,朝她挥了挥球,算是打招呼,但并无靠近之意。 沈栀言也挥手,黑夜独行的紧张感彻底消散开,她放心前进,走出不远,便感受到陆时安牵着萨摩耶,不近不远跟在后方。 陆时安恰到好处地默契,一直保持着安全又能让她感受到的距离,走走停停。 紧张情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沈栀言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颈侧——这正是她刻意避开他的原因。只是没想到,处心积虑地规避,反而和深夜遛狗时间撞个正着。 * 罪魁祸首就是陆时安请沈栀言帮忙签收的快递。 那天直到晚上将近十点,陆时安才发来消息问是否方便取快递。 沈栀言拉开门,他正倚着墙等待,清冽的酒气混合着干净的皂香扑面而来,原本清亮的狗狗眼蒙着一层倦意,在见到她的瞬间露出笑容,将一个塑料打包袋举到跟前。 “喝酒了?” “嗯,临时有应酬,推不掉,”陆时安少见地穿着正式,回答被酒精拉得绵长,嗓音松软,仿佛带着温度擦过耳畔,“给你打包了餐厅的蛋糕,好吃,不甜。” 西装外套敞开,衬衫扣子解开顶上两颗,露出锁骨以下一小片胸口皮肤和一条若隐若现的纤细颈链。 陆时安的气息如同怀抱包围,酒精好像也顺带模糊了沈栀眼的理智,“我——” 陆时安又解释,“今天多亏你在家,是很重要的合同,不然我分身乏术。” 所以这个蛋糕表示感谢。 理智下线,沈栀言接过蛋糕,从门边柜拿起文件袋,交到陆时安手上,轻声道:“回去早点休息。” 他目光低垂,温柔笼下来,“嗯,谢谢。” 这时一阵穿堂风高唱着“呜呜呜呜”声音猛然灌入,原本半掩的门被“哐”地吹开,陆时安迅速伸手扶门,但他高估了自己在酒精影响下的反应力和平衡力,手抓了个空,整个人一个趔趄。 沈栀言眼见他可能摔倒,伸手拉住陆时安手臂,情急之下用力过猛,陆时安反而再次失去重心,他紧急寻找支撑点,一只手撑在门框,发出撞击声,另一只手却下意识护在沈栀言侧腰,保证她不被回弹的门撞到。 等到回过神来—— 一种奇异的感受氤氲升起,酒精气息、偏高的体温、灼热的呼吸声,陆时安的脸颊似有若无地擦过皮肤,他似乎因这一番剧烈动作头晕,低头缓着。 过于近了。 沈栀言担心他头晕,不好直接推开,目光擦过陆时安领口以下那一小片皮肤,这一刻与五年前无数个紧紧相拥的时刻重叠,她似乎看到以及曾经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在门边、餐桌边、沙发上……似乎透过这一小片皮肤看到了…… 世界暂停中…… 仅仅一秒,或许两秒。 陆时安缓过神来,猛地弹开后退一步,耳根泛红,“对,”他语气慌乱,眼眸湿润,“对不起,刚刚没站稳。” ...... 不能想、不能想。 只是稍微回想,触感又清晰得纤毫毕现,脸又开始发烫。 停! 沈栀言对自己的想象力无奈又无语,脑子,请你自重! * 天气持续转凉,这天沈栀言依旧进行工作前例行程序:洗漱,早餐,准备一天的第一杯温水。 玻璃杯子清洗得透亮如新,回归至收纳区。沈栀言挑选一只大容量复古马克杯,又将加热杯垫翻找出来,秋日狐狸杯端坐其上,秋意融进书桌,窗外风景开阔。 她心情不错,仔细找好角度拍下一张桌面照片,打算用作画画素材。 指尖跳动,调色、裁剪、点开微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所以当她回过神来,发现屏幕上是和陆时安的聊天页面时,整个人一下子卡住。 页面静默。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有些刺眼: 【休息了吗?现在方便拿快递吗】 脸又开始发热。 ...... 苍天作证,她真心不愿重蹈覆辙,为何要一遍遍想起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 她看着和陆时安的聊天页面,感叹肌肉记忆实在强大。 她从小寄宿在叔叔家,因此和陆时安从小相识。从那时起,陆时安就开始夸她,她跳绳磕磕绊绊,他夸,她考试成绩好,他夸,好像就算她去做贼,他也会毫不犹豫同流合污。 情绪价值足到爆表。 所以,后来沈栀言拍照、画画,几乎每次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给陆时安,即使中间断了五年,但身体没有忘记。 沈栀言默默喝水,稍作冷静,单手拿起手机准备关掉聊天页面,结果却误触头像——两下。 屏幕显示: 你拍了拍“陆时安”。 沈栀言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撤回也有痕迹的。 完了。 地球能不能现在就停止转动? 她无力补充道:【抱歉,手滑了】 然后倒扣手机逃离到工作中。 她的主要收入来源是文学作品翻译,这份工作有时很磨人,不顺利时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写不出几行满意文字,写写删删,今天因为有陆时安在手机上尬着,因祸得福,这一上午倒是没像往常一样总想看手机。 临近中午,沈栀言饿得有些精神涣散,才终于拿起手机,顺便查看新消息。 有新消息,但并不来自陆时安,那个慌张的“手滑”依旧刺眼地戳在屏幕上。 * 沈栀言拆开一袋入秋新买的红豆,准备煮一锅红豆桂花小圆子,以安抚手忙脚乱、内心尴尬的自己。 厨房里,炖锅“咕嘟”作响,经过下午到晚间的炖煮,红豆已经软烂,沈栀言另外烧开清水,下入糯米小圆子,站在一旁看着它们在锅里欢快浮沉。 过了午饭时间、晚饭时间,陆时安还是没回消息。 可能不会回了。 沈栀言放下手机,盛出一碗温热甜品,舀出一勺轻轻吹了吹,吃下一大口。 这一口令人心花怒放、心驰神往、心满意足——好好吃! 世界又宽阔了、明亮了。 但是煮多了。 沈栀言看着余下的一碗甜品有点犯难,都吃完会很撑,不吃又浪费。 陆时安的消息这时才姗姗来迟: 【今天一直在忙】 【刚忙完】 【在干嘛】 他没有提及那个奇怪的“拍一拍”,也没有追问缘由,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用最平常的语气发来问候。 沈栀言看着那锅多余的红豆小圆子,又看了看手机,眼神来回飘移。 或许—— 要不—— 【辛苦了】 【没干嘛,忙完工作在休息】 说是忙完工作,其实今天只前进了四行字。 最终,沈栀言还是一个人吃下两碗红豆小圆子。 强烈的饱腹感中,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刻意躲避有些好笑,仿佛心里有鬼。那晚的意外于陆时安而言,真的只是一个需要道歉的插曲,毕竟他当时头晕着,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那一言难尽的想象力。 或许他们对彼此期望相同:一个“有事能互相帮助的好邻居”。 * 早上,陆时安突然早早发来消息。 【起床了吗?】 【方便开门说几句话吗?】 门一开,晨间清新空气涌入。 陆时安牵着萨摩耶大王立于门外,一身黑色,纯黑夹克搭配张扬的银色拉链,成为冲击感十足的视觉支点,水波缎光休闲裤垂坠衔接着一双黑色运动鞋。 整个人深沉利落,又不藏锋芒。 沈栀言想起学生时代,那时陆时安打扮更加高调,时常会看到宝蓝色、淡粉色这样的“出格”色彩。 “遛狗,顺便带了早餐,”陆时安递过打包袋, 眼神亮晶晶,“这可是东湖区的传奇油条,去晚了抢不到。” 这是第三次被投喂了。 可“传奇油条”的招牌,隐约透过袋子的香气,陆时安明亮的眼神,三招齐出,联手封锁了沈栀言的意志力。 她不由自主接过打包袋,惊喜发现里面是她从小到大最爱的经典组合:现炸油条、热豆浆、糯芝麻球。 “谢谢,”沈栀言眉眼弯弯,差点忍不住当场就趁热吃掉,伸手去揉萨摩耶毛茸茸的脑袋。 陆时安温和交待,“这几天要出趟门,不在家,有事找物业,或者——”他话音微顿,“给我打电话。” 萨摩耶大王很享受摸头,笑得甜美,看得沈栀言心底软软,“出差吗?大王——” 如果打算宠物店寄养,沈栀言决定主动提出帮忙照顾,也算不白吃一顿早餐。而且,这么可爱的小狗,谁会舍得让它当寂寞的留守儿童。 “不出差,”陆时安说,“我爸妈有空,带上大王一起自驾玩几天。” 哦。 沈栀言抚摸狗头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最终停住。再抬头时,她又礼貌得体,面带微笑,“一路顺风,注意安全,替我问叔叔阿姨好。” 听到最后,陆时安嘴角明显上扬,“知道了。” 话已说尽,人却不走。 柔和的穿堂风从沈栀言房间吹进,拂过她的发丝,又流连陆时安的唇角,最后缠缠绵绵飘出窗外。 沈栀言不习惯冷场,搜肠刮肚想找点话说。 “那个我——”陆时安先开口,神色少见地局促,“离开这几天,我可以给你发大王的视频吗?它有时候挺可爱的。” 沈栀言感觉到一朵花在心中徐徐绽放。 不等沈栀言回答,陆时安马上又跟一句,充满真诚,“你要是觉得打扰,或者看了更想它,直接告诉我。” 仿佛听到清脆悦耳的一声,心中花灿烂盛开。 沈栀言听见自己说:“可以啊。” 大王不是有时候可爱,是每分每秒都可爱。 “好,”陆时安笑容干净,牵着狗意欲离开,“那我先回去收拾了。” “嗯。” 门被轻轻带上,穿堂风强烈了几分,陆时安最后的话语清晰飘入进来:“还是你喜欢的味道,像烤板栗。” 几秒后,沈栀言抱着早餐缓过神来——陆时安说的是她房间香薰气味,穿堂风将她房间香气带了出来。 脸颊又有发烫趋势,因为这味道陆时安可闻过不只一次。 第3章 黄油可颂 “别蹭我。” “撒娇也没用。” “不是刚玩了好几天吗。” “冷静,听我说,爸爸必须去捕猎......” 陆时安的声音混着萨摩耶的哼唧,从门缝中挤入进来。沈栀言从令人头大的文档里抬起眼,哭笑不得:从电梯到门口这几步路,这人话可真密。 加热杯垫烘出暖意,在杯壁凝结了一层细密水雾,沈栀言喝了一大口桂花乌龙茶,将水加满,深吸一口气,再次勇敢面对今日两座大山—— 第一座大山日常存在:电脑屏幕上语言苍白的翻译文档,第二座大山是表弟沈皓然的生日家宴邀请,其实家宴本身并无问题,问题是她此时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沈皓然贴心替她掩护: 【爸问我你工作,我说你还在做HR,一切顺利,回去别说漏了。】 她七岁寄宿在叔叔家,沈皓然这个缠着她辅导作业的小孩,如今已是开飞机满世界跑的可靠大人,而她这个曾经的“好孩子”,却把自己折腾成了“临时工”,本想等到收入稳定再告诉家人自己工作变动,可这一等,就在一直等—— 像一壶怎么也烧不开的水。 沈栀言轻轻叹气,继续面对译文:那只狗一点也不矜持。 她感觉自己被磋磨得灰头土脸,也像一只小狗,破败的小狗。 直白、苍白。 原作者我对不起你。 但就是想不出更完美的表达。 她盯着屏幕,观察到脑子里一片寂静、毫无一点回音,端起狐狸水杯继续喝茶,桂花香在鼻尖萦绕,面对工作就哑火的脑子动了,出现了一个强烈而活跃的念头:秋季短暂,抓紧时间喝一杯桂花拿铁。 在她考虑是继续掏空自己与文档搏斗,还是直接举手投降在沙发上躺平时,话密男士的消息跳了出来: 【现在有空吗?】 【想请你帮忙继续遛一会大王,它没玩够,我临时得开个视频会】 萨摩耶大王对爸爸毫无留恋,丝滑地跟着沈栀言走进电梯,毛茸茸的胖身体贴在沈栀言腿侧,乖巧可爱。 沈栀言本想通过遛狗找找灵感,以及她每天久坐,的确需要活动,但没想到自己低估了这团白色毛茸生物的体力。 回程的电梯里,小狗有节奏地哈气,笑得可爱纯真,沈栀言默默感叹不知到底是谁遛谁,又感叹自己体能太差,这一趟遛得她双颊泛红,小腿疲惫。 电梯门“叮”一声开启,尽兴的大王迈着小方步,熟门熟路地就要往她家钻,沈栀言无力地扯绳子,“回来回来。” 低沉的轻笑声传来。 沈栀言回头,陆时安正闲适地倚着门框,狗狗眼在廊灯下含着清亮的光,柔和地将她圈进目光里。 “回来了?”陆时安伸手,接过她手中绷紧的牵引绳,随着他的靠近,一阵阳光晒过般的干净皂香,温和地笼了过来。 陆时安接牵引绳的动作极其流畅自然,加上他回到家里换上的宽松衣服、身上的香气、身后若隐若现的狗狗围栏,都让他整个人有了一种“家属感”,一种让人可以放心依赖的“人夫感”。 沈栀言仿佛穿越回旧时光,看到童年那个小陆时安,在她每个从乡下老家返回叔叔家的午后,都提前等在巷口,一看见她的身影,就远远跑过来:“你回来啦,沈栀言。” 后来他们谈了恋爱,这等待更加私密和温存,大学时他们租住一间小公寓,因不同专业,经常不能一起回家,但只要陆时安在家,打开门后都会看见他已经等在玄关,先顺手接过她的包和物品,然后将她抱进怀里,亲昵地在耳畔低语:“回来啦。” “嗯,”沈栀言恍惚了一下才恢复神智,疲惫与回忆让人心软,如同一串被晒到融化的糖葫芦,“会开完了?” “嗯,多谢你帮忙,大王没玩够要拆家的,”陆时安的目光再次不带重量地聚焦于沈栀言,语气也放轻,“你怎么了?看起来像被晒蔫的小白菜。” 谁是小白菜? 直白的比喻让沈栀言下意识想瞪他,只是懒得调动眼部肌肉,但她知道陆时安看到了她的情绪,于是犹豫几秒,低声说:“这周末我回叔叔家,给表弟过生日。” 空气静了一秒。 “路上小心,”陆时安温柔回应,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行云流水地转折,“对了,我每天早上七点钟遛狗,可以一起。” 什么? 沈栀言感觉心脏好像不规律地收缩了一下。 接着,一低头,大王正用它那黑溜溜、水汪汪的眼睛进行二次攻势,或许是听到了“遛狗”二字,尾巴摇出残影。 沈栀言用尽全部意志力移开目光,感觉被这一人一狗的热情、自己的疲惫和毛茸茸诱惑搅成了一碗芝麻糊,几乎是顺着他的话就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啊。” 话音刚落她突然清醒,她连忙找补,但她不擅长拒绝,于是声音越说越虚:“不过我大概率起不来。” * 老家其实并不远,高铁一个半小时即达。这是个小城,客流量不大,沈栀言一出站,就看见了等在出口的表弟沈皓然。 餐桌上食物琳琅满目,但如同过去许多次一样,寒暄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地滑向了她的工作。这几乎是他们与她之间,最容易找到的话题。 “言言最近工作顺利吗?” “听皓然说你在做人事,公司怎么样?” “什么行业?” “效益怎么样?” ...... 她一一回答,然后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眼见着话题朝“工资多少”上撒足狂奔,沈栀言赶紧主动出击,“叔叔最近怎么样?” 沈皓然在一边自然切进,“姐,你多问问,问他那几只绿成草坪的股票。” 一桌人都笑了,话题成功引向别处。 但沈栀言觉得头皮发紧,心被自己的谎言刺得透透,她根本没公司,说的都是前公司的状况。 谎言化身魔鬼,进行轮番魔法攻击: 你撒谎了。 你根本没有正经工作。 别人都能上班,你一点苦也吃不了。 ...... 手机传来震动打断了思绪,沈栀言带着点逃避的心态打开点开消息,是陆时安的: 【家宴好吃吗】 【有没有吃杨家烤鸡】 杨家烤鸡是当地老字号,他们从小都喜欢吃。阴魂不散的魔鬼低语被打断,沈栀言情绪恢复了些,打字回复: 【还行,和叔叔家出来吃川菜】 她顿了顿,想到明天回家后,可以窝在沙发里,边看更新的综艺边吃美食,心底突然被烤鸡注入力量,带着一股“得做点什么”的劲。 【打算打包带回去】 【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陆时安秒回,把握住了自己的烤鸡。 【要】 【明天几点?要不要去车站接你?】 车站回家有直达的公共交通,沈栀言拒绝了陆时安的热情,重新抬起头,加入到亲戚八卦的讨论中。 * 第二天中午,沈栀言在电量耗尽之前回归小家。 将带回的东西一股脑放在桌子上,换上家居服,倦鸟归巢般扑到沙发上,盖上毯子,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 躺了一会儿,能量缓缓回流,沈栀言打开电视做背景音,为了让这个下午更完美,决定再点一杯饮品,她想起陆时安上次带来的咖啡,点开外卖,迅速下单咖啡可颂套餐。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两份。 外卖刚到,门铃就响了,沈栀言刚好拆开烤鸡,客厅里香气满满。 拉开门,陆时安带着一身室外的新鲜气息站在那儿,他没立即说话,笑意如同细碎星光从眼底蔓延,将他站得那一小块地方都映得明亮,“好香。” 沈栀言感到一种微妙的情绪,她将烤鸡、咖啡、可颂递了过去。看到还有咖啡时,陆时安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话又密了起来,“这家店和我们有合作,总店环境更好,在家工作久了,可以换个环境试试。” 将他送走,沈栀言窝回沙发,整个人松了下来。 加热后的可颂黄油香气浓郁,综艺也好笑,她捧着热拿铁小口啜饮,周身暖洋洋,虽然又是没有做“正事”的一天,但,就这样吧。 * 周一,天气回暖,沈栀言画了美美的妆,选择了一件短款粉色毛衣外套,深卡其色直筒牛仔裤,还喷了香水——她决定采纳陆时安的建议,今天外出工作。 阳光暖洋洋,还隔着一段距离,她就看到了站在咖啡店门口的陆时安,他正在和人交谈。 沈栀言脚步一顿,她没想到陆时安说的“合作”居然是这种形式,她有点犹豫,不知该前进还是撤退。 但陆时安帮她作出了回答——他看到了她,还招呼她过去,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你来啦?” 陆时安的热情好像一把火,追着她一步步靠近。 他一身棕色,工装裤、格子衬衫、纯色马甲,与黑色的暗藏锋芒不同,这一身复古雅致,像一位高贵的小王子。 总店面积不小,空气里飘着咖啡的醇香,热情的火持续燃烧——陆时安很自然地跟在身侧,轻声为她介绍。他推荐了两处位置:一处靠窗,另一处是店内深处的榻榻米小木台,那里被绿植半包围,靠墙立着一排书架,温馨又私密。 沈栀言选择了后者,给自己点了一杯心心念念的桂花拿铁,一份现烤可颂。 咖啡出品很快,但是可颂还在烤箱,需要等待。 等待的时间里,原计划的翻译工作并无进展,索性暂停下来四处打量。思绪漫游时,陆时安再次出现,将一本漫画轻轻放在桌面,“推荐店里这本漫画,你应该会喜欢。” 沈栀言本不想再接受这把火的热情,但她低头看了一眼就被画风吸引,嘴比脑子快,说了句:“谢谢。” “热情的火”端着笔记本电脑,指着她对面的椅子,“我可以坐这里吗?” 沈栀言有点犯难,但一抬头对上那双热情如火焰般跳跃的眼睛,再次嘴比脑子快,“可以。” ...... 沈栀言决定闭紧嘴巴,非必要不开口。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把火工作起来很专注,几乎没再说话,沈栀言受其感染,原本因缺乏灵感而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心也安静下来,那份停滞的翻译文档意外地开始稳定前进。 可颂与一枚精致的刺绣松鼠徽章一同送来。 陆时安目光敏锐,热情火把再度燃起:“要不要帮你戴上,和你今天的衣服很搭。” 沈栀言内心一颤,赶紧委婉拒绝,“我自己戴就好。” 临走前,她打算打包可颂带回家,幸运之神携带冲击波再次眷顾——她抽奖抽中了免单,店员比她更加高兴,雀跃地挑了两个最大只的可颂包了起来。 陆时安正在一旁和老板说话,他叫住沈栀言,“等下我直接回家,要不搭车一起?” * 车子行驶得极平稳,傍晚的阳光不时透过车窗,舒缓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低回,黄油香气与车载香薰味道交织,昏昏欲睡间,沈栀言忽然觉得香薰味道有点熟悉。 也很像烤板栗。 陆时安的声音温和介入,“感觉这家店怎么样?” “很好,”沈栀言弯起嘴角,目光移到陆时安侧脸,又移向前方,“环境、味道,都感觉得出老板很有想法。” 路口转弯,车子驶入一条林荫更浓的小路,阳光被层叠的树冠筛成细碎光斑,在车内流转。 “明天还来吗?”陆时安望着前方路况,语气自然,“顺路带你。” “不了吧,”沈栀言拒绝,并习惯性地描述理由,“我在家工作效率高些。” 话音落下,车内只剩下音乐声,显得气氛更加安静,沈栀言觉得些许尴尬,她望着窗外被静音的街景,想着说点什么转移话题。 就在这片静谧中,陆时安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平和,“不需要理由。” 沈栀言微怔,侧头看他:“什么?” 陆时安依旧目视前方,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分外柔和。 “我说,拒绝不需要理由,”他顿了顿,举重若轻地补充,“只需要你不想,就行了。” 沈栀言彻底怔住,未等她回应,车子驶出林荫,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完整的蓝天涌入视野。 陆时安化身成为傍晚明亮的阳光,“不只是对我,对任何人都是。别想太多。” * 一路上沈栀言仿佛含了一颗糖,那句“只需要你不想”在回味中缓缓融化,直到她在电梯里不经意一瞥,看到自己放松的嘴角,和陆时安挺拔的身影。 这一身真的很像小王子。 “我打包了两份,”她递过其中一个可颂,“给你明天当早餐?” “谢谢,”陆时安从善如流地接过,指尖接触包装发出轻微的摩挲声,棕色穿搭衬托得气质柔和,“我家有咖啡机,明早要不要来一杯现磨咖啡?” 拒绝只需要你不想。 那反过来呢?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光洁的梯门向两侧滑开,在分开两个方向各自回家前,沈栀言轻声应答:“好啊。” 第4章 昼短夜长 秋分过后,昼短夜长,清晨七点半,光线灰暗沉静,走廊浸着阴天的凉意,沈栀言端着一只空水杯,准时按响陆时安家的门铃。 阴天让人莫名心情滑入灰色。 门应声而开,陆时安的声音如同一阵暖风扑了出来,“来啦——” 沈栀言友好微笑,“来蹭咖啡。” 陆时安不动,维持着开门姿态,眼神亮亮在她身上细细描摹了一圈。 沈栀言身穿一件舒适保暖家居服,长发随意编起侧麻花辫,淡粉色短绒布料上装饰一朵立体郁金香,她很适合暖色,即使阴天,也显得整个人皮肤白皙,如同一朵打了柔光的花朵。 “怎么了?”沈栀言被看得莫名其妙,差点以为他忘了今天蹭咖啡的约定,下一句要问“你来干啥”。 “没事,进,进来。”陆时安忽然结巴,他侧身让出空间,喉结轻轻滚动,视线依旧粘在沈栀言身上,如有细不可察的蛛丝相连其间。 “我就不进去了吧,”沈栀言递上水杯,“咖啡好了我就回去。” “没那么快,咖啡机还得预热一会儿。”陆时安解释,视线短暂移开看了眼屋内,又粘回沈栀言身上,给出另一个强有力的理由,“外面冷,进来等。” 房间里的暖意逸出门缝,像是在配合陆时安制造一种无声诱惑,陆时安的水吧区就在门边,沈栀言没有再坚持,迈步走了进去,门闭合的瞬间,暖意全然包裹,如同温室花朵回归舒适区,枝叶舒展。 她无意深入,将杯子放在门边吧台上,自己倚靠着台沿,“我在这等就好。” 陆时安家里和自己那边格局大差不差,他喜欢囤东西,所以无论到哪里,家里看起来都有种大丰收的安稳感。 陆时安没有再让,他绕过吧台走到水吧区,嘴里话语不停:“今天什么安排?出门还是在家?” 桌上花瓶里有一簇粉色鲜花,被绿叶簇拥,将阴天映衬得明亮了些。 “不出门,”沈栀言视线虚望着那束花,默默称赞陆时安的审美,“在家工作。” 耳边忽然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萨摩耶大王耷拉着尾巴,慢吞吞地踱步而来,它先看了里面的陆时安一眼,脚步一顿,来到沈栀言身边,贴着她的腿安静坐下。 整只狗一反常态,散发着浓重的郁闷。 沈栀言失笑,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不知问的是人还是小狗,“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呀?” 陆时安打开一袋咖啡豆,递过来给沈栀言闻香味,将咖啡豆和他身上干净的香一同递了过来,“早上说了它两句,就这样。” 显然他认为是在问人。 这混合味道好像在阳光烘晒着咖啡豆,令人身心舒展,沈栀言笑问:“它做什么事了?” 陆时安称豆动作顿了一下,含糊道:“咬破了一件毛衣。” 沈栀言低头安慰大王,再抬头发现陆时安还在称豆子,整个人堪比机器人卡壳,拿起来几颗,放下去几颗,来来回回。 ...... 沈栀言想说:无论你是谁,请从陆时安身上下来。 但毕竟是来蹭咖啡,第一时间她还是忍了忍没有说话,就在她即将忍无可忍时,陆时安停手了,他打开磨豆机盖子,将豆子一股脑儿倒入进去,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哗啦啦”声响。 莫名其妙的操作还没完,倒完咖啡豆,他转头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一丝丝——委屈。 沈栀言揉揉眼:? 磨豆机忽然嗡嗡作响,陆时安的声音混在其中,他说:“是你送我的那件。” ...... 沈栀言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大王咬坏的毛衣,一下子不知该如何作答,心底忽然泛起酸涩——她以为自己送出的东西应该早被丢掉了。 好在此人话依旧又密又实,磨豆机一停,他又开始了,“我好像从咖啡豆里闻到了茉莉花的味道,你刚才有没有闻出来?” 呃。 没有。 就觉得挺好闻的。 所幸接下来的流程陆时安再无异常,热拿铁很快呈上,沈栀言简单道谢,打算速速离去。 “哎——”陆时安忽然出声叫住她。 脚步停住,沈栀言捧着咖啡杯如同被定身,身体朝着门的方向,将脸转向声音来源,“怎么了?” 陆时安手里拿着一颗鸡蛋,语气自然,带着点热气烘烤过的、阳光般的松软:“早餐要不要吃三明治,现烤的。” 沈栀言的确没有准备这种级别的早餐,但她又觉得自己不该顺着陆时安“进”这一步,“我不——” “黄油煎蛋。”陆时安又化身早餐店老板,嘴上坚持推销,行动迅速跟上,早餐机早已预热完毕,他涂上黄油,敲了颗鸡蛋进去,煎蛋香气立刻飘出,同时滋滋啦啦的声音也来到耳畔。 ...... 香味和声音如同哼哈二将,继续将沈栀言定在原地,咖啡杯的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她理智上想走,但哼哈二将在奋力拉扯着她,并说:来都来了。她靠回吧台边,喝下一大口咖啡,想要换个能让人平静的话题:“吃完早餐还去咖啡店工作吗?” “嗯,最近都去,”陆老板专心烹饪,回答得心不在焉,他将袖口挽至小臂,连在中间的那根蛛丝再次鬼使神差地将眼神拉扯向她,“吐司给你烤焦一点?” 沈栀言喜欢焦香的味道,与此同时心里有种模糊的直觉,继续问,“帮他们宣传吗?” 两片吐司片中间铺上厚厚的海苔肉松和煎蛋,合上早餐机开始烤制,一缕蒸汽顺着缝隙袅袅飘逸,氛围的确平静下来,陆时安道:“店里客流足够,老板还想策划一个创意市集,”他忽然轻笑一声,带着点捉摸不定的自嘲意味,“生意嘛,都是越做越大。” 烤三明治比想象中快得多,陆时安这次没有再挽留,“可以拿回去慢慢吃。” 门被轻轻带上。 然而下一秒—— 她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清澈漆黑、纯洁无瑕的狗狗眼。 你怎么跟出来了? 萨摩耶大王悄悄默默地跟了出来! 此时蹲坐在地上一脸纯良,尾巴在身后小幅度摇晃。 沈栀言端着托盘定在原地,哭笑不得:不得了了,这是要离家出走。 她只得再次按响门铃。 门打开的同时,陆时安声音也迅速就位,:“怎么了?” 他今天一套黑色冲锋衣穿搭,衬得皮肤冷白,两人一狗大清早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最后是陆时安先笑了出来,眼神柔和,语气宠溺,化身成为萨摩耶嘴替:“可能最近遛得不够,所以才又拆家又偷溜,”他顿了顿,替小狗表白,“它很喜欢你。” 沈栀言先是在陆时安的笑声里又听出些人夫感,接着听到他说“拆家”,想起自己送的毛衣,然后又听到“很喜欢你”。 三板斧如同一道令人眩晕的强光,将沈栀言藏在嘴边的那句“我可以帮你遛狗”照得无处遁形。 ...... 几次三番,意志力被锻炼得堪比愚公移山,沈栀言微笑着又一次告别:“再见,工作顺利。” 陆时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随即垂下眼睫,“嗯。”然后将大王送回到屋内。 不知是不是走廊光线偏暗给人的错觉,陆时安声音忽然低了。 沈栀言捧着依旧温热的咖啡,转身走向自家房门,成功在自己家里坐下后才发现距离出门其实只过了将近二十分钟。 就像小时候看的电视剧,觉得长得不得了,其实只有二十多集。 沈栀言松松靠坐在椅背上,享用热乎乎的现烤三明治,长长的眼睫一眨一眨,果然好吃,好吃到她满足感叹:幸福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回顾几次试探,她觉得自己的直觉得到了印证——提到工作,陆时安的语气就奇怪,明显情绪不高。 从小到大,陆时安的光明语录之一就是:办法总比困难多。他常用这句话让她宽心,很少见陆时安会被什么事明显地影响情绪。 除了分手那次。 工作出了问题吗?沈栀言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果然创业压力大。 * 早餐过后,陆时安独自前往咖啡店,一路上天光沉静,与脑中的纷乱思绪正相反。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还没想到如何解决。 “陆总,今天准备了什么新花样?”老板苏逸见他进门,熟稔打趣。两人年纪相仿,几次合作下来已成了能开玩笑的朋友。” 陆时安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然后靠向吧台,少见地带着阴天的懒倦,“没有,今天她不来” 她,这个字很妙——带着点只有他自己懂的隐秘亲昵,陆时安唇角无意识地弯了一下。他并不因沈栀言的拒绝而沮丧,反倒很满足——昨天,他们可是在同一张桌子工作,还是整整一下午。 帮沈栀言打包可颂的店员小陈刺破了他的飘飘然,她问:“陆总,昨天的漂亮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陆时安内心苦笑:前女友。 随即脸上松散的笑意淡去,没立刻回答,眼神先扫过老板,再扫过店员,提前预警:“不是,你们再见到人家可别乱说。” “那就是在追人家,”苏逸得出结论,并认为自己有理有据,“徽章、送书、免单,陆总不愧搞创意的,临时都能发挥出这么多花样,让我对我们的合作信心满满。” “但是有一个问题,”小陈很困惑,“人家都不知道是你安排的,这怎么追呀?” 陆时安反倒笑了,他伸手拿过吧台上一个装饰用的魔方,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着,语气得意慵懒,又带着正午阳光一般的烈气:“谁说我是在追了?” 在二人震惊的灼灼目光下,他又恢复慢条斯理,动作和语气都不疾不徐,眼神淡淡,“她之前心情不好,东西是旅游时顺手带的,没那么复杂。” “哦——”苏逸立刻抓住重点,对小陈说,“看见没,出去玩给人带了礼物,还不好意思送。” 陆时安发出一个无所谓的音节,没再接话,指尖轻轻一转,将魔方最后一块颜色归位,推回原处。 小陈八卦够了,总算想起正事:“陆总,今天喝什么?” 只见陆时安的眼神忽然恢复神采,如同一轮不存在的太阳照进眼底,“不了,今早在家里喝过了。” 第5章 光明战士 沈栀言收到表弟沈浩然的消息,他今天恰好飞落煦安市,有一晚中转时间,约她吃饭。 火锅店里,鸳鸯锅,锅底尚未沸腾,沈皓然的郁闷先一步扑面而来。 他言简意赅,“分手了。” 这不是他和女友第一次分手,沈栀言劝道:“分分合合很伤感情,有问题就解决问题。” 沈皓然不以为然,“每次都是同一个问题,撞南墙也得有个限度。” 沈栀言没再继续劝,顺着聊下去,思绪却在“同一个问题”这个描述上打转,如同被圈进墙角的风。 辣锅率先沸腾,沈皓然下入牛肉,“这边少点,待会都下到清锅里,你想吃辣的在这涮涮。” 沈栀言不太能吃辣,但人菜瘾大,沈皓然了解,陆时安也了解。一股神秘力量从心底涌出,她状似自然说道:“我现在和陆时安是邻居。” 沈皓然动作一顿,惊讶目光横穿桌面,“时安哥?这么巧?”他消化了几秒,接着直指核心:“打算再续前缘吗?” 沈栀言对他的接受速度感到敬佩,这套房子还是经由沈皓然推荐,她之前的房子视野采光差,沈皓然知道后化身房产中介,坚持推送房源,日复一日的坚持下,她终于动心换房。 “算了。”沈栀言摇头,恰逢锅中蒸汽汹涌而起,扑在脸上,带来片刻的窒息。 沈皓然继续问,“为什么?你们当初不是因为异地么?现在问题解决了。” 问题解决了? 当初和陆时安的恋情,两边长辈都知道,所以分手时为了少费口舌,沈栀言对外说因为异地。 他们看似青梅竹马,但则相处到了尽头,至少作为恋人曾是如此。 小区门口,沈皓然下车送人,将托人买的两袋精品咖啡豆送给沈栀言,意味不明地低声道:“姐,向前看。” 是你分手。 沈栀言有点莫名,但还是回应了表弟的拥抱,认真道:“你也是。” * 回到楼下,打旋儿的思绪仍无处落脚,沈栀言下意识抬头望向自己家,窗口漆黑,又转向隔壁,也是漆黑。 陆时安这么晚还没回? 也可能在遛狗。 夜晚小区幽静,树冠连成一片沉寂的黑色剪影,沈栀言没有立即上楼,而是向旁走了一小段,在长椅上坐下。 “这么晚在这发呆?”一道清亮有底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时低头看着她,冲锋衣拉链至顶,少见地流露出夜色的深沉。 沈栀言出门前化了妆,眼线在眼尾拉出上翘的弧度,光线昏暗,给这双眼添了些柔媚。她仰着头,习惯性微笑,“晚上喝了奶茶,上去也睡不着。” 路灯的光在陆时安眼中映出一个小亮点,宛如一簇遥远的篝火,“我能坐下说话吗?”他问。 一轮月亮出现在树影上方,被分割成几片朦胧的光,沈栀言想起表弟那句话:撞南墙也有个限度。她向旁边让了让,问陆时安,“如果一件很喜欢的事总是失败,你还会继续吗?” 陆时安挑起一边眉毛,语气上扬,如同月下澎湃的风,冲锋而来,“哪有失败?都是通往成功的路。” 沈栀言愣了一秒, 随即弯起唇角——时隔五年,陆氏光明语录再出江湖。她低头轻轻摸了摸蹲坐在两人中间的萨摩耶,温热的脑壳让她想起晚上的奶茶。 陆时安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一句:“得是真心喜欢。” 其实沈栀言在提问之前,内心已经有了一个否定倾向的答案,那是傻、是轴、是认知局限、是自命不凡,但没想到陆时安猝不及防使出光明语录,给她的思维冲开一条岔路。 “怎么突然问这个?”陆时安问。 “没怎么,”沈栀言不想提起表弟失恋,“就是突然想到了。” 沈栀言看似温柔亲和,但其实疏离感很重,就像此刻,她绝不会无缘无故有此一问,可又不愿多说。陆时安又想起那个人,那个在小区门口又是送东西,又是拥抱的男性身影,再次发起冲锋:“别人说的话,随便听听就得了。” 明明早上说不出门的。 沈栀言点点头,她的注意力大部分在思考,但还是有一丝余力帮她捕捉到了一点怪异:陆时安说话和平时不大一样。接着偏头看了过去。 陆时安迎着她的目光,眼中那一点亮光分外明亮,“那你的选择呢?” “我?”沈栀言没想到陆时安会直接反问,她的视线聚焦于陆时安眼中亮点,感觉那点火光下一刻就要引起燎原之势,内心下意识启动保护机制,模糊道:“我也不知道,各有好处吧,坚持说不定会有结果,放弃也可能及时止损。” 她也是真的不知道哪边正确,本来觉得应该及时止损,但光明战士那句冲锋发言,又让她犹豫了。 * 隔天。 沈栀言发现自己嘴上说不知道,但实际上事业的南墙每天被她撞得砰砰直响。 她目前的工作情况是在用巨大的努力、挫败换取微弱可怜的进度,一天下来整个头又懵又重,如同泡发的玉米大饼。 累。 她决定先把“南墙”之争暂放一边,晚上做一锅椒麻焖鸡犒劳自己,再炒一盘青菜,碳水,蛋白质,维生素齐全,健康美味。 点开音乐软件,节奏欢快的音乐响起:冲冲冲...... 葱段、姜片、小米辣、麻椒粒......鸡块买来时已经切好,青菜清洗得干净,水珠滢滢,万事俱备,热锅冷油,打开油烟机—— 整个房间忽然悄无声息的断电了。 跳闸? 沈栀言打开手电筒,去查看门边的电闸开关。 打开盖子,里面有四只空气开关,均贴着标签写着控制范围,这四个开关整齐划一的全都推在上面,也就是说并不是家里的开关跳闸。 停电? 沈栀言从窗子向外张望,依稀可以看到其他楼栋的灯光,她又打开门,想看看楼道以及本栋楼其他住户的情况。 楼道感应灯稳定照亮自己和陆时安家之间的走廊,电梯也在正常运行。她本想敲门询问陆时安家中是否有电,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下楼去看。 有电。 没停电,没跳闸,那怎么会停电? 她站在走廊,身后黑暗的房间一片漆黑,沈栀言有点紧张,提前跺脚防止楼道灯灭。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响,陆时安从中走出,脚步轻快,见她开着门站在楼道里,问:“在这儿干嘛呢?” 沈栀言描述了自己家中诡异的停电。 陆时安了然,说:“可能是物业那边跳闸,我问问。”话音刚落,电话已经拨了出去,物业表示马上派电工查看。 他语气平稳,动作迅速,传递出安稳感,沈栀言的紧张逐渐平复。 “有用大功率电器吗?”挂掉电话后,陆时安问。 沈栀言回忆自己的用电情况,“没有吧,就开了油烟机。” 陆时安敏锐捕捉到关键信息:还没吃饭,眉梢轻挑,偏题问:“在做饭?” 刚倒油。 提起这个,沈栀言有些郁闷,因为她很饿了,“还没开始做,备好菜,刚打开油烟机就停电了。” 陆时安仿佛猜到她的饥饿,“先用我的厨房吧。” 沈栀言不知该不该答应,胃恨不得马上冲过去,但脑子说你没那个意思就不要共用厨房,只好先拖着:“等电工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 电工不是一般地给力。 很快,沈栀言房间又亮起来,电工赶上来说是楼道跳闸,并问了和陆时安一样的问题:“有没有使用大功率电器?” 既然已经恢复供电,也没再深入探究,只有陆时安问了一嘴需不需要排查家庭电路,电工的回复是可以再看看情况。 回到家中,沈栀言忐忑地再次按下开关,油烟机低声运行,一切正常,她舒了口气,思索着出锅后要不要给陆时安送去一碗,毕竟是他帮忙找到物业。 鸡块顺利炒制完毕,加水炖煮,等候时发现手机电量变成了红色,于是走到一边去找充电器,在充电头插入手机的瞬间,整个房间再次悄无声息陷入漆黑。 沈栀言的心倏地晃了一下。 她不常出门,所以充电宝也几乎电量见底,第一反应是叫外卖送充电宝,但对黑暗的恐惧压制了理性,找陆时安是最直接、最快的,不撞爱情的南墙也没必要断绝往来。 脑子再次发话:总靠近人家,这对吗?难道对面住着陌生邻居,你也会一而再地去麻烦吗? 两个想法在头脑中迅速大战三百回合—— 沈栀言系着米色围裙,站在陆时安家里的灶台边,尽情享受明亮,比电灯更令人安心的是什么?是开着的电灯。 餐桌边,陆时安正和物业沟通。 燃气灶火苗稳定地在焖煮鸡块,发出令人安心的细小“咕噜”,之后沈栀言又用剩余的青椒炒了个蛋,组成三盘菜,邀请陆时安共进晚餐。 吃饭前,她向陆时安要了物业的联系方式,这样以后再有问题可以自己解决。 自从沈栀言进来,萨摩耶大王便围前围后地卖萌,满眼写着:我想要尝尝!一般人很难顶住这种目光,最后陆时安下了“自己去玩”的指令,它才哼唧一声离开餐桌。 活宝离开,沈栀言才注意到,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除了电力相关,他们几乎没有聊过其他,这本是沈栀言那个爱说话的大脑所期望,可真的拉开距离,心底又不由得酸涩,陆时安平时像个不停散发热量的太阳,但心思很细腻,不会无缘无故忽然沉默。 她本想询问,但又担心那个回答她接不住。 米饭不太够,于是两个人就着椒麻焖鸡的汤汁,和陆时安家里的秘制辣酱,又各自拌了一碗面。 饱腹感令人幸福,沈栀言靠在椅背上,莫名觉得陆时安家里好像更暖和些。 物业回复说电工已经下班,只能明日排查,陆时安下楼去请保安帮忙推起楼道电闸,再次恢复了沈栀言家中突然脆弱的电力供应。 沈栀言怕黑,她决定回去以后能关的电器尽量关掉,尽最大努力保证灯是亮的。 但很快她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因为临走前,陆时安为她提供了充电台灯——两盏,还有一个百分之七十电量的充电宝。 她绝不会完全陷入黑暗。 “有什么事就叫我,”陆时安两只手各提一盏台灯,光明战士再度现身,与餐桌上的沉默版判若两人,“要不要大王陪你一晚?” “不用了,也没那么怕。”沈栀言表面冷静,心中却柔软,陆时安还记得她怕黑。 以及,或许自己太过敏感,陆时安没有心情不好。 * 第二天,物业电工前来排查,他上上下下跑了几趟,眼中困惑越来越浓,只得先暂停跑动,更加仔细地排查物业电路。 陆时安发来消息询问情况,沈栀言如实告知,对话依旧紧紧围绕电力,几句之后便无话可接,沈栀言盯着干巴巴的对话框,那种觉得陆时安哪里不对的感觉再次浮现。 午饭外卖解决,搞不好晚饭也要。 下午,电工发来回复,确定物业方面电路正常,建议她仔细排查家中电路,陆时安得知后,表示帮她另请一位电工。 沈栀言赶紧叫停,说不用麻烦他,陆时安没再坚持。 【好,别人搞不定找我】 沈栀言盯着陆时安的回复,什么叫“别人搞不定”,别人是谁?电工吗? 电工都搞不定,找他会有什么用,最后沈栀言得出结论:陆时安可能认识技术很厉害的电工。 时间已是下午,维修平台显示当天没有空余时段,加急需要另外付费,否则只能预约隔日维修,这意味着她需要继续借用陆时安的台灯和充电宝,以备不时之需,于是她又回消息续期。 沈栀言不喜欢吃外卖,也不好再用陆时安的厨房,晚饭决定出去吃。 将要出门时,陆时安的信息发送过来: 【需要做饭的话,我告诉你房门密码】 陆时安不仅记得她怕黑,还记得她不喜欢吃外卖。 【我出去吃】 消息发出后沈栀言觉得自己像恶毒反派,她其实很不擅长拒绝别人,但对陆时安好像从来不会这样,她内心忽然生出愧疚:对外人唯唯诺诺,对和自己从小长大的伙伴总是拒绝。 陆时安很快回复: 【我也没吃,等我一起?】 如果说此时沈栀言还有些犹豫,下一秒,光明战士陆时安让她那爱说话的大脑彻底失去一战之力: 【我知道一家好吃的砂锅面】 陆时安:吃醋但0人发现 [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光明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