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想活命》
2. 第 2 章
好险!
一抹黛色的身影自崖边攀岩而上,裙摆沾染了露水而在空中划出一条流利的线条。
待到江渺在崖边站定,这才惊魂未定的长舒一口气。
要不是上辈子攀岩本领练的扎实,靠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迅速攀上手边的树枝,现在怕是已经领了盒饭了。
冷静下来,她快步走到女子身边,先查看了她的伤势后,迅速掏出采来的草药为其敷上。
一切处理好,确认女子并无大碍,这才放下了一颗久悬的心。
只要她不死,后面的路她便多一分能够走得下去的把握。
算算时间,一个时辰后,便会有人来救她。
而再过一个时辰,她又会出现在大牢。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江渺随手抓起一枝断木就在地上比划起来。
记忆里的片段实在不够完整,可恨她当时只以为是场电影,抱着嗑瓜子乐呵的心态压根没细看,只知道整体走向,却不知细枝末节。
如今连是谁要害她,她也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她一定会把那些人都抓出来,绝不重蹈原主的覆辙。
画面在脑海中翻来转去,最终定格在原主回府后杀死的姑子脸上。看来,要探寻真相,得从这人下手了。
*
“阿洛姐姐,你说咱们能找到小姐吗?”
少女泪眼婆娑的拉着眼前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女子,心里暗叹自己命运悲惨。
小姐素来娇蛮任性,如今已经两日未归,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怕是活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阿洛脸上故作镇定的安慰她:“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她话音刚落,阿泉眼里的泪珠亮起了光,她激动地拉住阿洛喊道:“姐姐,你看!”
一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到了江渺所在的地方。只见她身上的罗裙早已破碎不堪,连里衣的衣袖也不翼而飞,露在外面的皮肤布满伤痕,狰狞的落在众人眼里。
只是一眼,女孩子尖叫一声,其余的汉子则尴尬地转过头去。
千金大小姐被他们看了岂不是要被挖眼活埋!
阿洛赶快拿来披风给江渺披上,脸上是惊疑不定,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跪下还是该以死谢罪。
江渺将披风系好,这才感觉到点暖意,回头看向她话语中带着几分试探:“你是阿洛吧?”
阿洛怔了一下,还是快速的点头:“小姐,奴婢是阿洛。奴婢该死。”
江渺记得,就是阿洛以命换命顶罪这才救了原主出狱,可惜原主丝毫未将这份恩情放在心上。反倒嫌弃阿洛站出来的时间太久,让她在狱中受了些许苦。
真是恶人也有忠仆。江渺暗叹一声,眼下她能信任的也只有阿洛了。
她将阿洛拉到一旁,仔细询问了跟来的一行人身份,得知是阿洛家里舅舅找来的帮手,这才放心的叫上其中两个人与她一起去崖底救人。
等到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林边。阿泉瞪着眼睛问阿洛:“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好像换了个人。”
阿洛想到小姐握着她的手对她交代照顾好身边的女子的眼神,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不解。
小姐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吗?
而且,小姐最爱惜样貌和身体,如今弄成这幅模样,她居然毫不在意,也没有问责发火,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可,不管怎么样,只要她是小姐就够了。
她回头给阿泉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胡说,小姐就是小姐。怎么变。去看看那人情况吧。”
阿泉点头。
太好了,小命好像保住了。
这边江渺和两个汉子一前一后来到被她藏起来的男子身边。她伸手把脉,定睛一看,男子面色已有好转,稍稍放心下来,嘱咐两人将男子扛着准备下山,只需找个地方修养,待她研制出解药,便无大碍。
两人依言搬动男子,江渺刚刚转身,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小姐,真的要救他吗?”其中一名男子突然出声询问。
江渺略带疑惑地回头看过来,只见一穿着粗布麻衫,身材瘦削,看着比她还小两岁的少年指着因搬动而从受伤男子身上掉落的玉佩道:“回姑娘,您看这玉佩。”
江渺有些不解。少年将玉佩捡起来送到她面前,“通体透彻,内里泛着蓝光,细看还能看到一道龙纹。此等含有蕴像的玉佩,向来只作为贡品藏在大内深宫,或者赏赐给亲王宗室。”
晨光下,江渺的眼光在玉佩身上流转,确如他所说一般无二。
“这山山势险峻,等闲人家尚且不会踏足,更别说身份高贵者前来。再者此人重伤,莫不是偷了宝物被人追杀至此?”
江渺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料到阿洛随便找来的村夫中竟有如此人物,不仅见多识广,还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如此胆识魄力,怕并非一般的等闲之辈。
确实如此。此山常有匪盗出没,这也是原主选择在这里杀人灭口的原因之一。
江渺有太多理由不救他。可是也有唯一一个理由要救他,她是名医者。
从伦理角度来说,每个人都有平等的被医治的权利,她不能因为她的害怕,以及不确定的猜测就枉顾性命。
良久,她的长发在风里扬起,眉眼灿若星辰,嘴角微微一勾对少年说道:“无妨,若是他是坏人,我能救他也能亲手送他去见阎王。”
*
江渺仔细盘算过,原主被抓时是午后。此时正是天明未明之时,官兵若无任务不可能夜半来山中巡查。
所以她大概估算了阿洛一行人与她的距离,又去找来柴火,费了半天功夫才点燃了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衣料。
好在她的推算没错,他们真的根据火光在天亮前找到了她。
但是她现在担心一件事情,这场所谓的抓捕,实际上就是冲她来的。
于是江渺留了个心眼,自己扮作侍从带着重伤的两人有意识的和阿洛他们拉开了距离。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一行人刚下山就被守株待兔的官兵抓了个正着。
阿洛早已听了吩咐和官兵你来我往,只说是跟着自家亲人上山采野草,见官兵要盘问又哭天喊地的闹了一番。
官兵们也是无奈,又有任务在身,眼见着没抓到要紧的人物不好交差,只得催着阿洛他们快走。
趁着官兵们手足无措的应对突发状况,江渺几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侧边小路离开。
阿洛见小姐成功脱险,给众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装作心有不甘的样子,骂骂咧咧地离去。
等到阿洛与江渺汇合,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有余悸道:“小姐,可真是吓死我了。”
江渺笑道:“阿洛,你做的很好。演技一流。”
阿洛愣愣:“什么是演技……”
江渺拍拍她的肩:“就是说你做戏做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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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情真意切,娇憨可人,连我看了都不忍……不忍伤害。”
阿洛见她打趣自己,面上一红,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江渺的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阿洛,今天这只是开始,以后怕是我们要在刀林剑雨里生活了,你害怕吗?”
小姐是千金之躯,怎么会讨生活呢?阿洛不懂江渺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还是坚定的点头:“不怕,只要跟着小姐,奴婢什么都不怕。”
江渺满意的笑笑。
原主上辈子落得一个众叛亲离尸首异处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这么好的侍女,竟然替她顶罪也毫不怜惜。真是活该。
片刻她又拉过阿洛轻言道:“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阿洛还没从她的话里回味过来,又听她在耳边道:“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能帮我照顾好这两个人吗?”
阿洛点头。
想了想,这女子倒可以装作侍女带回寺里,但是男子确实不方便。
她的目光落在那名少年身上,江渺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小人姓杨名安石。大家都叫我石头。”
少年说完这话抬头起来,微光里江渺终于看清他的面容,只觉得有几分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也不再想指着男子道:“好,石头,你能帮我找个地方将他安置下来吗?”
杨安石点头:“我家后院有个空置的房子,可以照看这位公子。”
江渺颔首:“那就拜托你了。银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等我安置好便来找你们。”
交代好一切,几人分头出发。
江渺必须要尽快赶回万安寺。她记得,母亲就是在这一晚被行刺惊了胎气。
她要抓住这个贼人,揪出她的幕后黑手。
打定主意,江渺顿觉连日来疲惫不堪,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吃饱睡好才有力气干活!
吃了点阿洛递过来的糕点,嘱咐了几句,整个人便靠着马车,跟着它的节律沉沉睡了过去。
江渺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看不清楚样子的人,正在一刀一刀的将她身上的肉切割下来。
他阴冷而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她的耳边,笑的她毛骨悚然。
一阵剜心挖骨的疼,一惊,她猛地坐起来,一身大汗淋漓。
“小姐,您没事吧?”
眼中浮现阿洛担心的面容,江渺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在了万安寺前。
她摇摇头,接过阿洛递过来的手帕抹去冷汗,还没有下车,一阵惊呼就在耳边响起。
“渺儿啊。是我的渺儿吗?你去哪里了,吓死娘了。”
一个身姿卓越,带点年纪更加风韵犹存,穿着华丽的妇人映入眼帘。
她认得她。
这是长阳侯府的当家主母柳如云,长阳候江伯玉的毕生所爱,是江渺的养母。
一声声关切将江渺从刚才的梦境中拉入现实,她下马车迎上去,妇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见她脸上的伤痕,情绪越发激动起来:“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了。”
一旁的微云见状连忙阻止:“夫人,大夫说您要注意身体,切莫忧思动气。”
江渺也回首拉住母亲,劝道:“母亲,女儿没事。此时说来话长,您先别担心我。”
几人拥着母女二人进了内室。
刚刚行至院内,江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与房门相连的暗角。
不对!
3. 第 3 章
正值初夏,万安寺三面环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可因着长阳候夫人在此静养,万安寺众人将院落收拾得干净整洁,连青苔也不曾遗落一处。
近日未曾下雨,按理说院中不至于湿滑,但江渺忆起母亲被行刺那日,说是传来原主被关押的消息,慌忙出来,撞翻了花盆,不幸滑倒。
顿时院中大乱,这才让贼人有了可趁之机。
于是江渺特意观察了院中的陈设,一进来便发现墙角处多了两盆装满鹅卵石的云松。
“微云,那边怎么多了两盆云松?”江渺一边拉着母亲向前,一边侧头问扶着柳如云的大丫鬟。
微云看了一眼,答道:“是表小姐送来,说是给夫人安神来的。”
“表小姐?江灵儿?”
微云摇头:“璟儿小姐。”
江璟儿和江灵儿姐妹俩是长阳侯府旁支所出,父母双亡得早,江伯玉怜惜两姐妹无依无靠可怜,便接来府中同住。
姐妹二人性情迥异。姐姐江璟儿年长几岁,行事稳重,知书达理。原主对她印象颇佳。
而妹妹江灵儿与原主年岁相仿,入府后便对原主是唯命是从。暗地里也没少撺掇原主一起做恶事,两人皆是一丘之貉。
柳如云见江渺盯着两盆树,柔声道:“渺儿可是喜欢?拿去便是。”
江渺摇摇头,她心里有疑惑,此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便回:“既是璟儿姐姐送给母亲的,我怎好夺爱。只是看着造型别致,所以多看了两眼。”
柳如云不疑有他,道:“璟儿那孩子听说我夜里难眠,特意寻来这安神静气的卧云松。”她转头又对微云说:“既如此,回府后就搬到内室去吧。”
“是,夫人。”微云轻声应下,指挥人将盆景挪到廊边通风明亮处安置。
江渺微微蹙眉。柳如云自确认有孕后,便因心绪不宁、夜难安寝,这才搬到这万安寺静养,图个清静,此事府中上下皆知。
江璟儿素来体贴周到,只是这心意,送到这远离侯府的寺庙中来,是否过于郑重其事了些?
但愿是我多心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暗自思忖,可视线落在那光滑的鹅卵石上,终究是不放心。
她转向柳如云,温言道:“母亲,我看这廊下虽然敞亮,但往来洒扫的丫鬟婆子多,万一哪个不小心绊倒了,撞翻了花盆,惊着母亲反倒不美。您如今身子重,万事都需谨慎。不如,暂且将这两盆松树挪到女儿房中,由女儿代为照料几日?待咱们回府之时,再送还到母亲院中,如此可好?”
柳如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望向江渺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渺儿,你,你竟懂得这般为娘着想了……”
自从江渺失踪后,这几日的担惊受怕、焦灼忧虑,在此刻仿佛变得有意义,她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却又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就依你,都依你。”
江渺怔住。她自出生便父母双亡,从未感受过家人的温情,本是充满算计的劝说,可柳如云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心,竟烧灼得她心中一颤。
脑海里闪过那些既定的画面,柳如云在真千金林清月回府后误食了毒药,本在被行刺后就孱弱的身体,抗不过去,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她的早亡间接的让原主行径越发疯狂。
重来一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江渺像是下定决心般回握住柳如云的手:“以前诸多是女儿不懂事,让您操心。如今遭了这一劫,想明白了许多,女儿断不会再任性妄为。”
两人拉着说了些体己话,江渺又避重就轻将自己受伤的事遮掩过去,但见母亲眉眼间是倦怠之意,便亲自伺候她歇下。
直到柳如云睡着了,江渺这才退出内室,抬手招呼微云过来。突然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
*
夜深如泼墨。
柳如云被一阵打闹声惊醒,睡意朦胧间,隐约看着几道模糊的影子在廊下仓皇地掠过,又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她心上,急急便要掀被起身。
听到动静,微云快步从外间进来,及时按住了她的肩膀,轻声安抚:“夫人莫惊,没事了。是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摸错了地方,已经被小姐设计拿住了!”
“贼?佛门清净地,怎么会有贼?”柳如云脸色一白,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急声道:“渺儿呢?我的渺儿没事吧?!她人在哪里?”
“夫人放心,小姐毫发无伤!”微云连忙保证,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叹:“小姐聪慧,早有防备。那贼人刚摸进来,就被小姐设下的绊索和埋伏抓了个正着!小姐此刻正带着人在外面处置,特意交代奴婢进来守着夫人,怕惊着您。”
正说着,外面的喧闹声已经渐渐平息,只剩下一些低沉的呵斥与拖拽声。
柴房内,江渺挥手让那两个粗使婆子和武僧先行退下,只留下阿洛在一旁举着灯。
那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刺客被丢弃在干草堆上,嘴里的布团已被取出,但依旧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手中灯火跳动,落在刺客细长的身体上,江渺心中微动,俯下身,伸出两指,捏住了对方蒙面的黑布下缘。轻轻一扯,一张清秀的面容暴露在灯光下。
果然是个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眉眼间带着一股倔强和挥之不去的戾气,此刻正死死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女子?”一旁的阿洛低呼一声,显然也十分意外。
江渺亦是讶异,她将那黑布丢在一旁,无视女子眼中的怨恨,直截了当道:“谁派你来的?目的为何?为什么要行刺侯府夫人?”
女子不语,只死死盯着江渺,仿佛要将她用眼光杀死。
“你不说,也无妨。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
江渺看她一时半会不会松口,也不恼怒。转身对阿洛吩咐道:“看好她,除了送吃食,任何人不得接近。若她试图自尽,不必客气。”
“是,小姐。”阿洛肃然应道。
江渺推开柴房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蒙蒙亮,寺庙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空气清新冷冽,带来几分山风的爽朗。
眼前最大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只要抓到幕后指使者,问清缘由,解决问题,那她这条小命才算真的有了保障。
绷着的神经终于卸下一丝防备,江渺抬脚换了个方向。
她饿了!
饿了就要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斗智斗勇!
本能驱使她来到膳堂,才跨过门槛,便有一个姑子抬起头,见到她,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连忙迎了上来:“江小姐,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夫人那边有什么吩咐?”
这万安寺香火鼎盛,来往的官宦家眷众多,像江渺这等身份的侯府千金,平日用膳多是遣丫鬟过来领取,或是直接由寺中人送至院落,鲜少会亲自踏入这人员混杂的膳堂。
江渺微微一笑:“师傅不必多礼,并无吩咐。只是醒来觉得有些腹饥,想来看看有什么斋饭可以果腹。”
那姑子闻言,更是惊讶,忙道:“小姐您来得不巧了。方才贵府上的璟儿小姐已将您院里的早膳一并领回去了,此刻想必已经送到您院中了。”
江渺脚步一顿,有些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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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璟儿?她怎么又来了?
侯府距万安寺可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此刻才刚天亮,她夜半就出发了?
一种微妙的不适感在心头萦绕,江渺只好点头谢过,径直回了院子。
果然刚进院门,阿洛便在收拾食盒。
江渺左右环顾了一圈,问:“璟儿姐姐来过了?”
阿洛道:“表小姐送了餐食过来,又与夫人请了安,已经回去了。”
跑的倒是挺快?
大老远过来就为请安?
江渺盯着桌上的饭菜看了看,拿出银针来试了一试,这才放心的就着清粥,慢慢用了些素包和小菜。
刚吃下两口,还未来得及喝口热茶顺一顺,一名姑子便通传门外有位姓杨的公子求见。
江渺一听名字,立刻放下碗筷,对阿洛使了个眼色。
阿洛会意,迅速开门出去,不多时,便引着杨安石进来。
江渺开门见山道:“可是那位公子病情有了什么变化?”
她是相信自己的医术的。但是对杨安石突然来访,心里又变得有些七上八下。
杨安石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也顾不得行礼,压低声音急急禀告:“小姐,那位公子病情没有变化,就是,就是他不见了!”
“不见了?”江渺心头一沉,倒是没想到这个答案,急忙追问:“那可留下什么东西吗?”
杨安石答:“未曾,仿佛未来过一般。连被子都叠好放置在旁。”
闻言,江渺神色松下来,对杨安石道:“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杨安石应声离开后,阿洛倒是疑惑问:“小姐好不容易救了这人,他不会死了吧?”
“不会。”江渺低着头喝了口粥。
此人深陷山谷,性命垂危,定是被人追杀至此。他的仇家刀刀狠厉直取其性命。若是仇家寻来可没心思还给他叠被子。
也好,这人身份不简单。放在杨安石家中也是权宜之计,他伤势已经暂无大碍,只是身中奇毒,还需时间去配置解药。眼下事情繁多,也无暇顾及到他。
正在想着,微云就来传话说柳如云有急事寻她。
江渺拾掇拾掇,跟着微云去了柳如云的卧室,一进门便见她眼角带笑,整个人神采奕奕,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母亲这是怎么了,如此开心?”
柳如云拉江渺过来坐下,笑道:“你父亲传书信过来,让我们明日回府。”
“这么急?”江渺愕然,按照原计划他们是还要多住上几日的。
柳如云笑道:“是你的事有着落了。你父亲说,佳贵妃娘娘已同意了你与陵王殿下的婚事。下个月,要举行赏花宴,遍请城中贵女。你得抓紧时间学习规矩才行。”
陵王?赏花宴?
江渺脑中“嗡”的一声。
是了,江渺想起来确有此事。
一场秋猎,原主对风采翩然的陵王一见钟情,此后便像是着了魔一般,哭喊着非陵王不嫁,更不惜与安乐郡主为敌。
两人在各种场合争锋相对,拈酸吃醋。陵王不堪其扰,甚至以此为借口,主动请缨去了偏远的南靖督察政务,直到几天前才刚刚返回昌都。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江渺虽然不知道是谁杀了原主,但,原主是死在皇家。
这要嫁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问题是,这门亲事还是她主动求来的!
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没事没事。
江渺深吸一口气,思绪翻飞间,她突然想到了好办法!
4. 第 4 章
江渺陪柳如云说了会儿话后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略作思考,提笔写了封信。
随即叫来阿洛,嘱咐她一定要亲自交给杨安石。
阿洛领命,前脚刚出门,阿泉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见到江渺也来不及行礼,嘴上喊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江渺见她上气不接下气,伸手递给她一杯温茶,柔声安慰:“别急,有什么事你慢点说。”
阿泉接过茶盏,顺了口气才带着哭腔道:“那……那柴房的,柴房的贼人,死了!”
“什么?!”
江渺手指一紧,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打翻,不自觉催促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阿泉吓得脸色惨白,“刚才,奴婢按例去收拾碗筷,就……就发现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奴婢起初还以为她是睡着了,走近了才看清,她七窍流血,眼睛瞪得老大,已经……已经没气儿了!”
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江渺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立刻跟着阿泉,快步赶往关押女刺客的柴房。寺中武僧闻讯也已赶到,正守在门外,面色凝重。
柴房内,那女子依旧被绳索捆缚着,歪倒在地,双目圆睁,有鲜血从她的脸上滑落,宛如玫瑰绽开在黑夜,让人不忍直视。
种种迹象皆是中毒症状,且这还是一种毒性猛烈的毒药。
“早上送来的膳食和水,她一点都没动?”江渺扫了一眼地上的食盒,沉声问向负责看守的武僧和婆子。
几人纷纷摇头肯定。那碗糙米粥和清水原封不动地放在角落,落了些灰尘。
江渺亲自检查了碗盏和水杯,并无问题。她又仔细搜查了女子周身和柴房各个角落,可惜也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就奇了!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严密看管的人,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毒身亡,毒从何来?
“今日上午,除了送饭的阿泉,可还有其他人接近过这里?”江渺目光扫过一众看守。
几人面面相觑,努力回想。
其中一个婆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开口道:“回小姐,上午……灵儿小姐来过一趟。她说听说抓到了惊吓夫人的贼人,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穷凶极恶之徒。”
江渺神色一凝:“她进来了?”
“没有没有,”婆子连忙摆手,“灵儿小姐只是在外面的院门口,远远地朝柴房这边望了几眼,问了奴婢两句贼人是否老实,奴婢回话说捆得结实,跑不了。她听了也就走了,并未靠近柴房十步之内,奴婢们都可以作证。”
江灵儿?只是远远看了几眼?
江渺眉头紧锁。
听起来似乎并无不妥,像是江灵儿能干出来的事。印象中她虽然跟着原主作恶多端,可却是个没有心机的。
她应该想不到那些隐蔽的下毒方法。
线索,在这里彻底断了。
江渺看着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
好不容易抓到的活口,一个可能揭开谜团的关键人物,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被灭了口。
对方的手段,简直防不胜防!
良久,江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对寺中武僧头领道:“此事蹊跷,但人既然死在了寺中,终究不祥。劳烦师傅们寻个僻静处,将她好生安葬了吧。此事……也请寺中暂且保密,莫要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武僧头领也知此事关乎侯府声誉,连忙应下,指挥人手处理后续。
回到房间,江渺又将自己目前所知道的信息进行了整理。
想着想着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或许,原主前世一步错,步步错,直至犯下弥天大错,一切都并非偶然。
可能,原主早就身处在别人的算计中,而她却浑然不知。
虽说原主枉顾性命,滥杀无辜也确实该死。可是何必对一个头脑简单恃宠生娇的女子步步算计?
究竟是何仇怨,一定要让她死无全尸?!
*
玉辰宫
袅袅青烟至香炉里升起,半垂的月笼沙在清风里飘摇,搅乱了一室暗香。
轻纱里,华贵而艳丽的妇人斜倚在金丝编织的褥垫上,眉眼间带着一丝慵懒。她身边的小丫鬟正专心的为她剥开新上供的荔枝。
可这闲情逸致并未持续多久,一个急促的女声从门外传来:“狗东西,你敢拦着我?!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喧嚣划破室内的清净,佳贵妃轻轻蹙眉朝身边的侍女看了一眼。
彩月心领神会走过去,一开门还未拦住眼前的人,她便如蝴蝶一般扑了进来直奔塌前,甚至没来得及行礼。
“姑母!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吗?!您真的同意了陵王哥哥与江渺那贱婢的婚事?!”
佳贵妃眉头轻挑,眼里蒙上几分不悦,但她还是不疾不徐的开口,带着久居高位的冷意:“安乐,你身为郡主,金枝玉叶。何时学的如此出言不逊?待到江渺嫁进王府,按礼制,你也得尊称一声王妃嫂嫂。”
“王妃?她也配?!”安乐气急败坏的大叫:“姑母!谁不知道那江渺是个什么货色!不过是长阳侯府一个不知礼数、任性妄为的养女!她哪里配得上陵王哥哥!姑母,您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你的心意?”佳贵妃打断她,“本宫自然清楚。正因为清楚,才更不能由着你胡闹。”她挥了挥手,示意殿内侍立的宫人尽数退下,只留下彩月一人。
“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真当我不知道吗?竟敢和官府勾结设计捉拿她?要不是你计划没成功,你以为你真抓了江渺,江伯玉会善罢甘休?”
安乐面色一白,还要辩解:“我,我只是……,她不过是个养女!”
“养女?!“佳贵妃厉声打断她:“可偌大的侯府只有她一个养女!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的风光是借着谁的势!若你坏了大事,你看你还如何自处! ”
安乐如同脱力一般向后歪斜了一下,幸而及时扶住了桌角才未跌倒。
她确是父王众多子女中最不受宠的一个,生母地位卑微,若无姑母怜惜提携,她恐怕早已被遗忘在王府某个偏僻的院落,哪儿还能有如今的地位。
姑母的势,便是她在世上立足的根本。若失了姑母的欢心……
可本属于她的陵王妃之位就要拱手他人?!
她不甘心!
姑母话又如同针一般刺在心头,安乐颓倒在地久久无言。
佳贵妃见她这模样,心知敲打足够,语气稍稍放缓下来:“安乐,在皇家最不该有的便是多情。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安分分做你的郡主。下去吧,本宫乏了。”
“是。谢姑母……”安乐麻木的站起身来,如同机械一般走出去。
等到殿内重新恢复宁静,佳贵妃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她重新倚回软垫,对侍立一旁的彩月淡淡道:“这丫头,心思还是太浅,容易坏事。看来,得尽快将陵王与江渺的婚事定下,免得横生枝节。长阳侯府这条线,必须牢牢握在手中。”
彩月低声应道:“娘娘圣明。只是……那江小姐听闻遭受变故后,性子似乎有些变化……”
佳贵妃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的翡翠念珠,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任她如何变化,终究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养女。在绝对的实力和权势面前,些许小聪明,翻不起浪花。本宫要的,是长阳侯府的倾力支持,至于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话,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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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她又想到了什么,提高声音问:“陵王点头了么?”
彩月摇头:“还未。”
佳贵妃揉揉眉心,挥手打掉侍女递过来的荔枝:“都是些心思浅薄的东西!”
*
翌日。
马车在长阳侯府门前缓缓停稳。早得了消息的江璟儿与江灵儿已带着丫鬟仆妇在门口等候。
见到柳如云和江渺下来,立刻上来见礼。
等到几人互相寒暄完,一个身影才急匆匆从里间赶来。
“夫人!”
他目光落在柳如云身上,脸上挂着笑意,“公务缠身,没来得及相迎接,夫人不要见怪。”
说着,江伯玉伸手要去扶柳如云,却被柳如云几乎不可察觉地用整理披风的动作避开。
“有劳侯爷了,不妨事。”
怎么这两人关系似乎有点微妙?江渺见江伯玉的手落了空,先开口唤他,“父亲。”
这时江伯玉才顺势将手收回,转而拍拍江渺的胳膊:“听闻渺儿在山中受了惊吓,如今可安好了?”
“劳父亲挂心,女儿已无大碍。”江渺说着这话,却见江伯玉虽是在问她,带着笑意的眼光却没有从柳如云身上挪开。
许是母亲在置气父亲没来迎接?
江渺目光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在原主记忆里自从柳如云离世后就没有再给过她好脸色的父亲,心中了然。
看来,江伯玉对柳如云,确实是倾注了所有心意的真爱。
而她这个养女,不过是“爱屋及乌”的产物罢了。
恐怕往日里父亲对她展现出的那些宠爱与纵容,其根源,也大半是源自对母亲柳如云的深情与迁就。
没想太多。
江伯玉亲自将几人送入主院,细致地叮嘱了下人好生伺候,便欲转身离开。
临出门前,他脚步微顿,特意看向江渺和江灵儿,沉声嘱咐:“今日府中来了贵客。你们两个丫头,莫要在府中随意乱跑,尤其是前院附近,以免不慎冲撞了贵人,失了礼数。”
他说完,又看向一旁娴静站立的江璟儿,“璟儿,你素来稳重,便多看顾一下两个妹妹。”
江璟儿立刻柔顺地屈膝应道:“叔父放心,璟儿定当谨记,会照顾好渺妹妹和灵儿妹妹的。”
江伯玉满意地点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已转身走向内室的柳如云的背影,这才大步离去。
伺候柳如云休息下后,江渺正和阿洛说着要将带回来的女子安顿在后院,江灵儿却突然冒出来:“渺姐姐,什么女子?”
江渺迅速给阿洛递了一个眼神,阿洛心领神会地走开,江灵儿望着她的身影,好奇的追问:“阿洛去哪里?”
江渺反手将江灵儿拉住,“灵儿妹妹怎的又回来了?”
被岔开话题的江灵儿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抓着江渺的胳膊喊道:“渺姐姐,花园的荷塘新放了几尾锦鲤,色彩斑斓的,可好看了,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花园虽然距离前厅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右侧方却有一条连接江伯玉书房的游廊,而荷池又在游廊旁。
是故意的?还是?
“锦鲤?倒是有趣。只是父亲刚才嘱咐我们不要乱跑,我们若是过去了,璟儿姐姐知道了,怕要说我们……”
“不会不会!”江灵儿着急开口打断江渺,“渺姐姐放心,璟儿姐姐知道,她还说……”
忽然,她下意识地改口:“我,我是说我们只是看鱼,不靠近前院,姐姐她定然不会怪罪我们。”
闻言江渺轻笑一声道:“这样啊,但是我今儿才回来,身子还乏得很。妹妹先去吧!”
江灵儿张张嘴,但见着江渺眉眼间露出倦怠之色,也不再邀约,体贴地让她早点休息,径直走了。
5. 第 5 章
“你说什么?妹妹她真没和你一起去?”江璟儿端着茶水的手一顿,眼里浮现几许诧异,连带嘴角惯有的笑容都停滞了几秒。
“是的,渺姐姐看起来累了。”江灵儿胡乱塞了块点心在嘴里,含糊答道:“所以我就没硬拉她一起去。”
“那你……去了没?”
“没啊。”江灵儿擦擦嘴,随意说“”我早就看过了,要不是你说渺姐姐喜欢锦鲤,我才不去呢!你不知道今天多热!”
江璟儿听着她这般没心没肺的回答,心头的违和感越发清晰,也没了喝茶的兴致。
按理说,江渺最是任性妄为,江伯玉嘱咐她不做的事情,她向来不放在心上。又是喜欢新事物,听说有新来的锦鲤,她竟然不跟着去?
以前从未这样……
江璟儿突然想起来,对了,她送给柳如云那两盆卧云松,原本放在门口,后来也不知怎么着去了江渺的房里。
可惜了她精挑细选了那么多光滑如玉的鹅卵石,竟没用上。
还有那女子!
也是废物!
越想越气,她竟一用力撞倒了茶盏。
热茶滚滚落下来,惊得江灵儿一跃而起:“姐姐,茶,茶洒了!”
听着江灵儿的声音,江璟儿这才回神,怒气转瞬即逝,脸上重新端起那温婉的笑:“瞧姐姐这么不小心。茶水可溅着你了?”
刚才姐姐脸上……
是错觉吧?
是的,姐姐最是温柔。
江灵儿摇摇头,不再多想。
*
“小姐,小姐!”阿泉一阵风般地闯进屋子,连礼数都顾不上了,脸上煞白,嘴唇哆嗦。
阿洛正要上前制止她这般冒失,就见原本靠在榻上小憩的江渺已迅速坐起身,沉声问道:“别慌,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那,那个咱们带回来的姑娘,好像,好像不行了!”
真是倒霉催的!阿泉心里叫苦不迭。
怎么小姐让她照顾谁,谁就一副要立马去见阎王的架势?
她只是个小丫鬟,不是索命的黑白无常啊!
小姐会不会觉得她命格不好,是个灾星,一怒之下把她赶出侯府?!
江渺脸色骤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人绝不能出事。
她也顾不得休息,嘱咐阿洛拿上角落的箱子就疾步走出门。
情况紧急,从她的暗香斋到后院最近的路便是穿过花园侧旁的小道。
江渺脑中飞快地回想女子的伤势以及可能恶化的原因,并未留意周遭的景致。
等到她刚要转过月亮门绕过一处造景时,斜侧忽然走出几人。
“唔……”一声压抑的闷哼声从头顶传来,江渺下意识抬头,倏然撞进一双深邃如潭的眼眸中。
待看清楚对方的脸,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是他?
他怎么在这里?
眼前之人竟是失踪的崖下重伤男子。
刚刚那一下应该是撞到了他的伤口,几乎本能的江渺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却被他锐利的眼光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思百转千回,最后江渺的眼光落在男子身后站着的父亲身上。
怕是他受伤之事不能与外人道。若是她露出什么马脚,恐引火上身。
她飞速向后一退,正要开口道歉,江伯玉抢先呵斥道:“渺儿!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他的目光绕了一圈落在阿洛手上的的箱子上,“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手上拿的是什么?”
江渺心中焦急那重伤女子的情况,却不得不先应付眼前,只能低声回道:“回父亲,女儿……女儿想去后院转转,透透气。”
重伤女子之事,牵扯太大,多一人知道多一分危险,她不能暴露她的消息。
江伯玉眉头紧皱,孩子瞎转悠,必定在作妖!他可太了解江渺了,可不能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无妨。”一旁的玄衣男子先开口,他语气冷淡,听不出喜怒。
倒是他身边跟着的小侍从前川道:“侯爷,我家王爷还需尽快回宫复命,耽误不得。”
有了这一句提醒,江伯玉才反应过来,立刻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脸上挂上讨好的笑:“是是是,是臣疏忽了。殿下公务要紧,臣这就带路。”
他转头,又瞪了江渺一眼,带着几分警告,匆匆介绍道:“渺儿,还不见过睿王殿下!一点规矩都不懂!”
睿王殿下?!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江渺耳边轰然炸响!
她猛地抬头,目光再次落在那个面色冷冷的男子身上,内心狠狠地压抑着不让自己露出诧异的神色。
睿王南宫煜!
竟然是他!
那个在大盛朝堪称传奇,却又令人闻风丧胆的睿王。
她脑中瞬间浮现出关于这位王爷的种种传闻:天资卓绝,十岁时便前往苦寒动荡的北郡,以稚龄之身居于边关。
此后十年,他整顿军务,练兵秣马,屡出奇谋,不仅稳住了防线,更是一步步收复了被北蛮侵占多年的二州十县!
捷报传回昌都城,举国震惊,陛下龙心大悦,破格在他十五岁时便册封其为“睿王”,权柄赫赫,风头无两。
然而,与他的赫赫军功一同传来的,还有他“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的名声。
传闻他治军极严,手段铁血,对敌人更是从不留情,北蛮人闻其名而胆寒,私下称其为“修罗王”。
可就是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王爷,在原主的记忆里,最终的结局却是……英年早逝,早早离开了人世!
而且这一切,就在不久之后!
也正因他的突然薨逝,国丧期间禁婚嫁,阴差阳错地延误了原主与陵王的婚期,惹得原主在家中跳脚大骂,直斥睿王死都不会挑时候,平白耽误了她的好事。
那会儿作为鬼的江渺一边看着原主骂骂咧咧,一边为此愤恨不已,站在画面外锤足顿胸,为了睿王打抱不平。
心里还想着,在鬼生之年,若有机会也要见见这位传闻中的天才是何等风彩。
却万万没想到,如今竟成了现实……,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周身释放的威压和冷意。
转瞬,又觉得喉头一凉,那崖底的风似从脚底升起。
别别别,风采看过了,小命要紧。
先不论传说是否为真。那夜,他险些杀了她。
与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那简直在玩火。
还好刚刚没有暴露自己认识他。
一时间心绪复杂,江渺不敢抬头,生怕对方看出什么端倪。只得低头行礼,快点逃离是非之地。
就在她转身要溜之大吉的一瞬间,一个声音轻飘飘的落到睿王耳里。
【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命不太好。】
【难道睿王早亡是因为……】
南宫煜眼眸猛地收紧,脚步一顿他突然回身看向已经走远的江渺。
“主子?”
一声轻唤让他回神。
刚刚那个声音,清晰得并不像是他的幻觉,可那内容……
“没事。”
他沉默片刻,重新抬脚,几人快步离开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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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江渺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安置那重伤女子的偏僻客房。
一进门,便见女子身体抽搐嘴角挂着带血丝的呕吐物。
“小姐,您看,她……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了!”阿泉带着哭腔道。
江渺点头,立刻扑到床边,伸手探向女子的颈脉,又迅速扒开她的眼皮查看瞳孔。
脉象紊乱浮滑,瞳孔对光反应有些迟钝,再结合这喷射状的呕吐和抽搐……
应是头部的伤,江渺瞬间做出了判断。
她们从崖顶坠落,虽侥幸生还,但撞击和震荡很可能造成了颅内受损,之前伤势被其他更明显的外伤掩盖,如今才爆发出来。
“阿洛,药箱,给我!”
她一边吩咐,一边迅速将女子的头偏向一侧,防止呕吐物堵塞气道,并用帕子清理她口鼻周围的污物。
阿洛立刻将手上的箱子递过来。
这箱子里是她根据记忆和自己研究改良后,亲自配置的随身宝库。
一堆瓶瓶罐罐里面没有现成的、针对如此急症的成品药,但原料充足。
“阿洛,将第三排那个红色琉璃瓶和旁边蓝色瓷瓶打开,各取三分其中的粉末,混合在玉碟里。另外,再取一瓶酒来。”
她语速极快,手上已取出银针,有条不紊地扎进了阿洛不知道的穴位。
听得小姐吩咐,阿洛也不敢耽搁,压着心里的恐惧,按照交代的内容,给江渺打起了下手。
眼见着小姐手中银针起落,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竟比府中供养的老大夫看起来还要娴熟老练。
阿洛不禁疑窦丛生。
她从五岁起就跟在小姐身边,见她从乖巧懂事变得越来越飞扬跋扈,也见她不爱闺阁礼仪,读书写字,整日沉迷于歌舞酒宴,花枝招展。
小姐,何时学会了行医?
自从那日小姐失踪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不过,如今的小姐知书达理,体贴入微,还是现在好。
阿洛一边想着一边镇定地将物品递给江渺。
不多时,女子急促的呼吸平稳下来。江渺重新为女子号了脉,见脉象趋近正常,这才松下气来。
最近,本来她脑海里支离破碎的片段,不知是否是因为她灵魂与这俱身体日益契合而变得清晰起来。
她想起了一些做鬼时候没有看到过的事。
起先,她拼死救这女子的原因,是因为她记得在原主命运轨迹中,因为这件事情被陛下问责而锒铛入狱,随后惨死街头。
而那些记忆开始苏醒后,她才知道这名女子名叫丹桂,是侯府真千金林清月的丫鬟,也是心腹。
她受林清月爷爷所托替她寻亲,确认情况的,但是抢先被原主得知消息,而后残忍杀害。
当回府的林清月查明了丹桂惨死真相,开始对原主进行反击。
是了,江渺想起来了,那个梦里,隐藏在黑暗中的男子的脸,那是陵王。
是她即将被赐婚的未来夫婿。
而她的夫婿深爱着林清月。
他们联手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逐渐清明的记忆点燃了江渺灵魂深处的恐惧。
不,不是她在恐惧。
是原主这俱身体残留的,来自灵魂湮灭前最深刻的恐惧和剧痛。那些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积攒的哀怨与诅咒,正在引得江渺忍不住颤抖。
突然,床上的丹桂轻声哼咛了一声。
这声呻吟如同一盆冷水让江渺豁然清醒过来。
不对,那不是她的命运。
她不是原主,此生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6.第 6 章
涵清阁
此刻茶香袅袅。
江灵儿吃了点心便感觉有些困倦,索性直接在江璟儿的榻上歇下。
望着妹妹那毫无防备、甚至带着几分天真憨态的睡颜。
江璟儿眸色深了深,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微微发胀的眉心。
她起身,收拾好桌面的狼藉。又重新拿出一套茶具。
那白瓷茶具虽然算不上顶好,却是她珍视的物品。
她用温水将茶具细细烫过,然后从那个小巧精致的罐中,又小心翼翼地取出些许茶叶,重新为自己沏上一壶。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
这罐雨前龙井,是她去年柳如云生辰时,历经艰难才终于绣成的璇玑图,勉强讨得了柳如云一时欢心,而得来的赏赐。
这是她这涵清阁里,能拿出的最好的、也是最体面的待客之物了。
每每取出,她都需得斟酌分量,生怕用得太快。
可是……
江璟儿执起茶壶,将澄澈碧绿的茶汤注入杯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与冰冷。
可是这最好的茶,在暗香斋却是一份不够新鲜的日常消耗。
虽说是旁支,可她身上流淌的却是正经的江家的血。
江渺,她凭什么?
江璟儿握紧了手中的茶盏,那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瓷壁灼烧着她的掌心,却远不及她心里的不甘炙热。
她想着,落霞突然从门外进来,小声的唤到:“小姐。”
江璟儿无声地敛好自己的情绪,冷冷道:“说。”
落霞小声道:“渺小姐去了花园,被老爷训斥了。”
“嗯?”
落霞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没注意到江璟儿脸上扬起的笑意。
传闻睿王杀伐果断,惹了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可真是天助我也。
“那睿王什么也没说?”
“没有,但是奴婢看到睿王殿下回头看了渺小姐一眼。”
“知道了。”
落霞想了想又道:“渺小姐去了后院,奴婢本来想跟上去看看的,但是那边有人看守,奴婢过不去。”
“后院?看守?她现在还在吗?”
“奴婢过来的时候渺小姐还没出来。”
江璟儿眸光微闪,抬抬手:“你继续盯着,有什么事再来禀报。”
落霞应声退了下去。
江璟儿则回身看着床上的妹妹笑道:“灵儿,快起来,姐姐给你寻了件好玩的东西!”
*
江渺亲自将阿洛熬好的药端过来给丹桂服下。
因为伤到了头,就连江渺也不确定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若是在现代……
江渺用帕子轻轻擦拭丹桂嘴边的药液,心中升起一丝无力感。
若是在现代,一台CT,一张颅内影像片,就能清晰的判断受伤位置,淤血大小。
甚至可以通过精准的手术进行清创。医生也能根据情况预估醒来的时间。
可这个地方,别说手术这等惊世骇俗之举,连正经的行医看病,竟不受待见。
这个事情江渺倒是没想到。
原主不爱读书,更遑论学医,所以在她的记忆里对此并无概念。
江渺想过等到侯府事情了结,林清月归位,她也没有危险后,便用这身医术讨口饭吃。
自古以来,医者济世救人,是百姓心中本是值得尊重的职业。
可是经过阿洛的解释,江渺也是才知道,在大盛朝,当今皇帝陛下沉迷长生之术,崇尚道家炼丹,追求虚无缥缈的仙道,朝野上下风气随之倾斜。
陛下身边最爱的是精通丹鼎之术的“真人”、“天师”。
太医院形同虚设,真正的医术被斥为“小道”、“未技”。
优秀的医者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地位。
连孩童的启蒙也变成修仙问道,而学医则变成了旁门左道。
无人学医,医术如何精进?
许多珍贵的医典孤本蒙尘,高明的医术因后继无人而失传。
民间郎中的水平参差不齐,遇上疑难杂症往往束手无策。
更可怕的是,各种愚昧的迷信思想大行其道。
生病了不是就医而是驱邪,跳大神。
死亡了就是羽化成仙,命该如此。
如此一个世界,自己一身医术到底是福是祸,尤未清楚。
想到这里,江渺不由地轻叹一口气。
看来,往后行事需得更加谨小慎微,不可在外人面前轻易露出自己的……底牌。
江渺唤来阿洛,低声交待:“今日我与你说的一切,必须烂在肚子里。若有人追问我的医术,你便说……说是我在寺中休养时,偶然得了本残缺的医书,自己胡乱翻看,略知皮毛,全凭运气罢了。”
阿洛点头承诺:“放心吧。小姐,打死奴婢,奴婢也不会泄露半句。”
江渺闻言,抬头看向阿洛,眼光落在房梁上,突然怔住了。
*
“主子,江小姐好像发现我了!”
前川哭丧着脸,小心回禀。但是没有迎来预想中的暴击,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南宫煜。
“你传书给飞卢,让他不必再跟踪了。速速回府。”
前川:?
王爷怎么撞到江小姐以后,就奇奇怪怪的?
先是找了个借口支开长阳候,又亲自跑到这房梁上来听墙角。
十年不开花的铁树,难道被江家小姐迷住了?!
前川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偷偷觑着主子的侧脸,试图从那冷硬的线条里找出哪怕一丝“春心萌动”的痕迹。
南宫煜自然不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只是低头盯着院落里的那棵石榴树,思索着那日他昏迷时候看到的模糊影像。
他就说他明明看到一个女子背影。
怎么后来前川说救他的是一名村夫。
但是哪个女子会为了他人而将自己的衣裙拿来充当绷带,光着膀子在外人面前来去自如?
更何况还是侯府千金。
一切都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且那时不时就飘进他耳朵里的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
他能听到她的心声?
为什么?
是因为她救了他?
可是那内容……
还有她为什么出现在深山里?
她是不是那些人的一员?
无数个猜测在他的脑海里掠过。
前川盯着主子思考的样子,心里嘀咕得更响:完了完了!主子这是中邪了吧。
“不,去告诉飞卢继续跟着,但是任务变成保护他。”
前川:?
主子行事怎的也飘忽不定?刚刚还说不管别人了,现在又要保护人家。
“干嘛?快去。”南宫煜催促。
他看得清楚,江渺这人肯定有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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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她的人他要捏在自己手上!
如果她真的是那方的人,那她,绝不能留!
“是。”前川一跃而起,消失在墙边。
*
“小姐,怎么了?”
见江渺怔怔地越过她看向梁顶,阿洛也喃喃自语着抬头。
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再低头下来,小姐的目光已经收回来,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
她忍不住出声询问,却见江渺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无事,刚刚好像有灰尘进了眼睛。”
江渺随口说道,却不像是说给阿洛听的。
没想到南宫煜真如传言中所说一般多疑敏感。
自己那么小心翼翼的掩饰,却也被他看出了端倪。
刚刚那双眼睛,分明就是他身边那位小侍从的。他竟派人来跟踪她!
那他看到她行医了?
他是不是也知道了崖底救他的人是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紧。
江渺可不敢想南宫煜会感谢她。
相反,她知道了他的秘密,说不定会被杀人灭口也也未可知。
但他一代枭雄,犯不着和她一个女子计较吧?
他要是针对她。
她就鄙视他!
画个圈圈诅咒他!
不制解药去救他!
房梁上的南宫煜正欲转身,突然听到两句带着孩子气的恶毒话落入耳中,他身子便在空中一歪,险些摔倒。
可他走的太快,没能听到最后一句。
江渺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决定静观其变。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如果有什么,捋起袖子,干就完事!
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渺姐姐,姐姐,你是不是在里边啊。诶,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拦着我做什么?”
江渺看了一眼阿泉拍拍她的肩安抚好她的情绪后,带着阿洛便走了出去。
一开门,就见江灵儿叉着腰,对着守门的婆子怒目圆睁,见她出来立刻挂上笑脸迎上去:“渺姐姐,我就说你在这里。这些个婆子还拦着我。”
江渺示意几人让开,她伸手将江灵儿因为奔跑而凌乱的衣衫拉上,柔声问:“你不是回去了么,怎的又寻到这里来了。”
江灵儿献宝似的举起手中一个造型精巧的银制九连环,雀跃道:“你看这个!是不是很新奇?姐姐方才给我的,难解得很!我摆弄了半天也解不开,就想着拿来给渺姐姐你看看,你向来最是聪明了!”
她说着,眼睛却往江渺身后的院子瞟,“渺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江渺不动声色的阻挡了江灵儿探究的目光,伸手拉过她的胳膊,无奈笑道:“过来散散心罢了,对了,你不是说邀我去看锦鲤么,这会儿天气尚好,我们一同前去吧。”
谁知江灵儿瘪瘪嘴:“我去你的院子,刚刚又跑过来,太累了。”
她的眼珠骨碌碌转了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对呀,我房间离这里近,不如……去我房里坐坐……吧。”
她说这话语气渐渐落下来,突然想起她们院子偏,从前江渺嫌弃都不肯踏足,她邀请过她,却被她拒绝了,有时还会换来几句奚落。
怎的嘴太快,又说了出来……
江灵儿有些懊恼,忐忑的看了一眼江渺,却见她浅笑道:“好啊。既然妹妹诚心想邀,那便去你那里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