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死对头说他爱了我十年》 第1章 潜入!他的死对头深夜狂飙! 水下是绿的,一种浑浊窒息的绿。 视野里最后的光斑碎裂开来,气泡咕噜着往上逃,像一串串仓皇的银珠。 冷,裹挟着无数双无形手的拖拽力,肺叶炸开似的疼。 不仅是缺氧,更是极致的痛苦与不甘。 随后,一切感官被强行剥离,堕入一片虚无的、没有任何意义的纯白。 …… 再睁眼,剧烈的感官切换让他有瞬间的恍惚。 嘈杂的人声,刺眼的碘钨灯光,空气里弥漫着粉底和发胶混杂的气味。 他正坐在一张折椅上,身处一个临时搭建的影棚。 手里被塞了一页薄薄的纸张,上面印着几行对话。 一位化妆师正拿着粉扑,动作麻利地在他脸上拍打着。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眼前的化妆镜。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未褪的青涩,脸色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惊惶未定。 身上套着一件质感廉价的校服。 漂亮,却无分量。 胸前挂着的演员证写着名字:白景诚。 白景诚。 他的目光在那三个字上停顿了足足十秒。 大脑像是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运算,从混沌到清明,只用了这十秒。 前世所有记忆——辉煌、阴谋、那些看似亲密的笑容背后刺来的冷刃,尤其是最后那冰冷刺骨的水…… 所有信息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个陌生的名字彻底归位、锚定。 一个荒谬、却唯一合理的结论,在他脑中被冷静地推导出来。 他,重生了。 没有狂喜,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 一种极致的冰冷取代了所有情绪。 就像一台精密仪器被强行格式化后,植入了全新的硬件,但核心的操作系统,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他对着镜子,极其缓慢地、尝试性地扯动嘴角,形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肌肉牵动着面部神经,感觉僵硬,怪异,如同在操控一具精致的傀儡。 但那双眼睛深处,一点寒星似的亮光逐渐凝聚。 那是在炼狱的火中焚烧殆尽后,重新冷凝成的、坚不可摧的硬度。 也好。 这意味着,那些处心积虑将他置于死地的人,绝不会想到,他会在这样一具卑微的躯壳里“复活”。 这更意味着,他可以利用这无人知晓的身份,一步一步,重新爬回去。 然后,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让该付出代价的人,连本带利,一一清偿。 化妆师的动作很快,不到五分钟便停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随即扬声叫了下一位演员的名字。 柯元序依言起身,走出嘈杂的化妆间。 擦肩而过时,他隐约听到化妆师对身旁的助理低声感叹:“刚才那个,气质好特别,真帅啊!是哪个学校的新人主演吗?” “好像……就是个临时找来的群演,跑龙套的……” 他脚步未停,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手中那页单薄的稿纸。 快速扫过上面寥寥无几的台词,情节一目了然。 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男主角抢女朋友,结果不出几个镜头就被主角轻松收拾,最终灰溜溜地“转学”退场。 这种角色,他闭着眼睛都能演。 收工的时候,天色已晚。 柯元序领了份微薄的群演报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廉价的出租屋。 钥匙在生锈的锁孔里费力地转动,发出干涩的声响。 门一开,一股隔夜泡面桶的酸馊味直冲鼻腔。 他靠在门框上,仰起头。 黑暗中,依稀能看见天花板上蜿蜒扭曲的裂缝,像他前世碎裂的命运轨迹。 走进屋内,瘫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掏出那部屏幕已现裂纹的手机。 指尖划过,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缓慢地输入三个字:柯元序。 搜索框里光标闪烁,最终定格。 指尖按下确认。 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中,几行加粗的黑字跳了出来。 【三金影帝柯元序,逝世三周年特别报道。】 三周年。 原来,已经过去了三年。 今天,是他的忌日。 指尖在裂纹的屏幕上划过,新闻标题一条条向上滚动,像一出荒诞的戏剧。 【粉丝自发组织线下哀悼,泪洒现场,怀念最好的“柯神”。】 配图里,年轻的女孩们哭得梨花带雨,手里举着他曾经的剧照。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剧照与冰冷的讣告并列,瞳孔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冻结。 手指继续下划。 【影视界巨擘柯元序意外溺亡,千亿帝国何去何从?】 【痛悼!柯氏集团为创始人举行追悼会,新任董事长程成致辞,数度哽咽。】 程成。 柯元序的指尖一顿。 他点开那条新闻,一张高清照片占据了半个屏幕。 聚光灯下,程成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眉眼间尽是悲痛。 他曾和柯元序同期出道,是国民男神,也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照片下面的文字节选,记录着程成在追悼会上的致辞。 “……元序不仅是我的挚友,更是我的引路人。他的离去,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痛。我向大家保证,我会守护好他留下的一切……” 柯元序看着屏幕上那张悲戚的脸,心下动容。 去找他吗? 告诉他,他回来了? 这个念头只闪现了一秒,就被他掐灭。 不。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顶着一张十八线小群演的脸,跑去跟身价千亿的集团董事长说“我是你死去的大哥”? 对方很可能把他当成疯子送进精神病院。 也可能…… 让他再“意外”一次。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是一只可以被轻易碾死的蚂蚁。 他关掉新闻页面,重新在搜索框输入。 白景诚。 关于这个身体的主人,信息少得可怜。 几条社交动态,全是些无关痛痒的牢骚和明星八卦。 这算什么? 老天爷给他安排的新手大礼包? 就在这时,一条来自运营商的欠费短信,挤了进来。 他退出浏览器,用最后一点流量交了话费。 屏幕上方再次弹出窗口,寥寥几字,却比所有的死亡宣告都更具现实压迫感。 账户余额:31.5元。 这具身体穷得叮当响。 * 柯元序踩着共享单车,感受着链条发出的细碎声响,脑海里盘桓着自己的存款。 它们是否还安然躺在原处? 抑或……早已被那些环伺的秃鹫分食殆尽? 他不能确定,但必须去验证。 单车慢悠悠晃到他曾住了多年的别墅区,果不其然被尽职的保安拦在了雕花大门外。 他不动声色,换上一副略带腼腆和好奇的神情,倚在车边跟保安攀谈起来. 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引向了那位“英年早逝”的影帝柯元序。 “唉,可惜了。”保安不无感慨,“他那宅子,空了一阵,后来被人买下了。” “怪的是,里头东西基本没动,听说买主吩咐定期找人打扫,保持原样。” “估摸着是位不差钱的铁杆粉丝吧。” 粉丝?柯元序心底冷笑,面上却适时露出几分唏嘘与羡慕。 心里却在盘算——维持原样,定期打扫,这简直是上天送到他眼前的机会! 是夜,月隐星稀。 一道黑影利落地翻过别墅区外围的绿化带,借助熟悉的景观死角,无声无息地潜到那栋他曾无比熟悉的宅邸院墙下。 身体虽陌生,但记忆里的路线还在。 他屏息凝神,如一片落叶般翻入院内。 脚下是柔软的草坪,前方是紧闭的电子密码门。 他像回游的鲑鱼,轻悄地走到门前,指尖在冰冷的数字按键上按下一串绝不可能忘记的密码。 “滴滴——”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响起。 门锁绿灯应声而亮。 成了。 他迅速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带上门。 帽檐压下,手套紧箍,不露一丝皮肤。 屋内没有开灯,但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能看清客厅里的一切。 纤尘不染,家具摆放的位置与他“离开”时一般无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似的清洁剂味道,印证了保安的话。 如此煞费苦心地维持一个逝者的旧居原貌,这粉丝的执念,倒让他心底生出一丝诡异的荒谬感。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他目标明确,熟门熟路地摸上二楼书房,径直走向靠墙的那个红木书桌。 拉开第三个抽屉——果然,几张熟悉的银行卡,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处,仿佛只是主人暂时将它们遗忘。 心脏难以抑制地加速跳动。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将卡悉数取出塞进口袋,随即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撤离。 深夜的街道,空旷无人。 他找到一台偏僻的ATM机,像是攥着最后的希望,将卡片依次插入。 余额:0.00 余额:0.00 余额:0.00 冰冷的屏幕上,数字一次次无情地归零。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果然……空了。 十一位数的巨额财富,不翼而飞。 是谁?能轻易转移走一个已故影帝的全部财产? 同一时刻,一条来自银行系统的特殊预警短信,跨越了大半个城市,抵达了另一个人的手机。 凌熵刚从西郊墓园回来,高级西装的裤脚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和草屑。 他闭目靠在椅子上,眉心拧成一个结,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旁边,陈助理捧着平板电脑,向他汇报今日因扫墓而落下的拍摄进度。 他揉着眉心,突然听到私人手机提示音,只当是寻常讯息。 漫不经心地按亮屏幕,目光扫过那短短一行字。 瞳孔骤然收缩。 【您关注的账户(尾号6595)于23:46发生查询操作。】 他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动作大得差点带翻身旁的椅子。 那组账户……是柯元序的! 来不及细想,凌熵一把抓起搭在扶手上的外套,抄起车钥匙便冲出了剧组安排的酒店套房,留下身后陈助理错愕的呼喊。 引擎在夜色中轰鸣,跑车划破寂静,朝着短信提示的ATM机所在地疾驰。 那是一个他从未涉足过的、偏远的棚户区。 街道肮脏昏暗,路灯坏了大半。 等他赶到时,那台孤零零的ATM机前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卷着废纸打旋。 扑了个空。 凌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跳却如擂鼓。 他迅速调转车头,驶向下一个目的地——柯元序生前的别墅。 他仔细检查了大门和窗户,电子密码锁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 某种荒谬又期待的猜测浮上心头。 输入密码进入屋内,他径直冲上二楼书房,拉开抽屉—— 里面存放的几张银行卡,果然不翼而飞。 他立刻调出别墅内部并不对外公开的安防监控系统。 高清画面中,一个戴着帽子、身形高挑纤瘦的陌生青年,在夜色掩护下,如同鬼魅般潜入。 那人动作没有丝毫迟疑,路线精准,直奔二楼书房,拉开抽屉,取走卡片,全程冷静得不像窃贼,反倒是像屋子的主人。 凌熵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被帽檐阴影遮去大半的陌生脸庞,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与警察的电话。 不过一夜之间,一份关于“白景诚”这个龙套演员的详细资料,便悄然呈递到了凌熵的面前。 第2章 疯了!他当众撕开我的领口,问我为什么有痣! 天光未亮,枕边那只老旧的手机便爆发出刺耳的铃声,屏幕在一片昏暗中固执地亮起,跳跃着“阿华”这个名字。 柯元序睁开眼,有几秒钟茫然,随即,残留的本能苏醒。 他指尖微顿,划过接听键。 “喂?”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景诚!你小子总算接电话了!”听筒那头背景音嘈杂,声音急切得快要溢出来,“救场如救火!我这边剧组临时缺两个群演,一天两百,管一顿午饭!你来不来?” 群演?哦对,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跑龙套的。 “主演是谁?” “凌天王压轴的古装大戏!女主角是宋媛英,阵容强吧?怎么样?” 凌天王……凌熵? 听到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柯元序眼神骤然一缩,指节无意识收紧。 凌熵,寰亚集团的太子爷,柯元序上辈子王不见王的死对头,也是他死后……最大的利益既得者,更是他心中关于那场“意外”的首位嫌疑犯。 电话那头等不及了:“喂?到底来不来?给句痛快话!” 一丝笑意在他嘴角极快地掠过。 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凌熵,我们这么快就要见面了? 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平静无波:“去。时间,地点?” “上午九点,影视城B区3号棚,别迟到!” “好。” 《暗涌》剧组是一个巨大的蜂巢,嘈杂,忙碌。 每个人都是工蜂,嗡嗡地围绕着蜂巢中央那几个最光鲜的存在打转。 比如凌熵。 他晚上到场的时候,空气里的静电都密集了几分。 人群自动为他分流,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兴奋的低鸣。 凌熵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西装,没系领带,衬衫领口松着,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 他微微侧头听着导演说话,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直线,眼神扫过之处,周遭的温度都降下几度。 柯元序——不,现在的白景诚——穿着侍卫丙那身破烂戏服,靠在角落一个道具箱上。 他的指尖捏着一页被揉搓得近乎软烂的剧本纸。 纸上,只有一句用荧光笔标出的台词:“有刺客!保护王爷!” 这是他今天跑的第六个龙套。 片场人声鼎沸,灯光炙烤着每一个毛孔,导演的咆哮和杂工的跑动交织成一片混乱。 然而,在这片混沌之中,有一道视线,让他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不是一次。 凌熵看他的次数,多得超过了一个天王巨星对背景板应有的关注度。 他垂下眼,把那页剧本纸对折,又展开。 指甲无声地掐进纸张里,留下一个浅白的月牙印。 死对头。 上辈子争奖项、争资源、争代言,从红毯斗到综艺,媒体最爱渲染他们的王不见王。 他们之间只有相看两厌,恨不得对方立刻从大众视野里消失。 可此刻,凌熵看他的眼神沉得可怕。 那里面翻涌着的东西,让重活一世的柯元序都觉得胸口发闷,像被什么湿冷黏腻的东西缠住了。 “那个谁!侍卫丙!过来!准备上了!”副导演拿着喇叭吼。 一场混乱的宫廷刺杀戏。 他和其他几个“龙套侍卫”需要跟着主角冲出去,然后被“刺客”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倒在主角脚下,成为烘托主角英勇的背景。 Action。 刀光剑影是假的,呼喝惨叫是演的。 他按照既定路线前冲,挥刀,然后准备迎接那轻轻戳来的、沾了红色颜料的“致命一击”。 变故陡生。 一只手猛地从旁侧伸出,力道大得骇人,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他猝不及防,被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狠狠一扯! 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粗暴地掼向一旁坚硬的仿古宫墙! “砰!” 一声闷响,背脊撞得他眼前金星乱冒。 藏在兜里的老旧手机也在这剧烈的冲击下滑出,“啪嚓”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漆黑。 原本嘈杂的片场,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声音和动作都卡了壳。 工作人员举着反光板僵在原地,旁边的群演张着嘴,忘了合上。 导演没喊卡? 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一出! 凌熵的脸逼到近前,呼吸几乎喷在他脸上。 男人的瞳孔极深,里面像是结了冰,冰下又烧着能把人焚毁的暗火。 摄像机下意识地对准了他们,全场落针可闻,只有机器运转的低微嗡鸣。 柯元序喉咙里呛出一声咳嗽,压下瞬间窜起的惊怒。 他扯起嘴角,用尽全力,让声音听起来像一个被天王气势吓到、却又强作镇定的小龙套。 “凌、凌老师?剧本里……没这段啊……您这是……临时加戏?” 凌熵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讥讽。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抬了起来,指尖带着室外的凉意,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那手指猝不及防地探向他松垮戏服的左肩领口! 冰凉的指尖擦过温热的皮肤。 柯元序猛地一颤,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那手指停顿在他左肩胛骨上方,用力按了下去。 按压的触感清晰得可怕。 凌熵的声音喑哑到完全变了调,每个字都浸透着濒临失控的情绪。 “……柯元序左肩上的痣……” 他死死盯着柯元序瞬间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 “……为什么,你也有?” 全场哗然! 倒吸冷气的声音、压抑不住的窃语声猛地炸开! 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摄像机红灯疯狂闪烁,导演张着嘴,忘了喊卡。 疯了! 凌熵疯了!他在说什么?! 柯天王死了三年了!这个小龙套…… 被按在墙上的年轻人,脸上的惊慌却像潮水一样褪得干干净净。 柯元序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肩膀微微抖动,那笑声在死寂的片场里,显得异常清晰又诡异。 他抬眼,迎上凌熵那双深得吓人的眼睛,嘴角弯起一个近乎挑衅的弧度。 声音轻飘飘的,每个字却都扎在人心上。 “凌老师摸够了吗?” “摸得这么仔细……”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凌熵煞白的脸,尾音拖长,带着点恶劣的玩味,“您是想……潜规则我?嗯?” 这句话掀起轩然大波,直接把所有人的理智都炸成了齑粉! 凌熵的呼吸骤然停止。 攥着他手腕的指节爆出青白色。 就在这死寂与疯狂对峙的顶点—— “啪!” 一声脆响,头顶一盏巨大的照明灯猛地爆裂,碎片稀里哗啦落下。 片场瞬间陷入一片极其突兀的黑暗。 人群惊呼尖叫,乱成一团。 黑暗降下的同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白景诚彻底箍进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里。 烟草混着冷冽木质香的气味,蛮横地侵入他的每一寸感知。 灼热的呼吸狠狠缠上他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颤栗。 “我知道是你……” 怀抱收紧到窒息的程度。 “你终于……回来了。”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泼洒下来,吞噬了一切。 人群的惊呼、器材倾倒的碰撞声、副导演声嘶力竭的“稳住!别乱!”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但这一切对柯元去而言,都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他被死死地箍在凌熵的怀里。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胸腔里最后一口气也挤压出来。 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擂在他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荒谬,震惊,愤怒。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楚……无数情绪在他体内疯狂冲撞。 水下窒息的冰冷感再次袭来,与此刻环抱着他的滚烫,形成骇人的对比。 他猛地挣扎起来,手肘用力顶去,膝盖曲起,攻击任何可能攻击的部位。 动作是柯元序惯有的狠厉,带着格斗技巧,但这具属于白景诚的身体显然力量不足,疏于锻炼。 “放开!”他厉声呵斥。 凌熵闷哼一声,似乎是吃痛,但手臂却收得更紧,像抓着救命稻草。 他的唇几乎贴上了柯元序的耳朵,声音低哑得破碎:“不放……再也不放了……”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放大了所有感官。 凌熵的气息,凌熵的温度,凌熵近乎哽咽的颤抖,都无比清晰。 柯元序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真的是那个永远冷着脸,用眼神就能冻死人的凌熵? “你他妈疯了!”柯元序终于低吼出来,“你看清楚!我是白景诚!不是什么柯元序!他死了!三年前就死了!全世界都知道!” “那具尸体的左肩没有痣!”凌熵的声音偏执而急促,打断他,“我看了……我亲自去确认了……他们都说那是水泡久了……我不信……我找了你三年……” 柯元序的挣扎猛地一滞。 尸体? 凌熵去看了尸体? 还……确认了左肩上的痣? 他们不是死对头吗?媒体笔下,他们不是恨不得对方从不存在吗? 凌熵去做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股冰冷的荒谬感再次攫住了他。 “所以呢?”柯元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因为一颗痣?凌天王,缅怀故人也要有个限度。还是说……” 他刻意让声音带上恶意的揣测。 “柯元序死了,你才发觉没了他这个对手很寂寞?以至于要随便抓个人来寄托你那点变态的思念?” “故人?”凌熵重复了一遍,喉咙里滚出低沉而苦涩的声响,“柯元序,你从来就不是我的故人。” 第3章 死对头?我他妈爱了你十年! 黑暗中,柯元序感觉到箍住他的手臂微微松了些许。 但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却抚上了他的脸颊。 指腹带着粗粝的触感,小心翼翼地,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个过于亲昵、甚至堪称温柔的举动,让柯元序浑身僵硬。 这比刚才粗暴的禁锢更让他心惊肉跳。 “你到底……”他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未出口,片场的应急灯终于姗姗亮起。 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光亮起的瞬间,凌熵猛地松开了他,并且极快地后退了一步。 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在刹那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柯元序的幻觉。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峻、疏离、高高在上的凌天王。 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泄露了方才的不寻常。 柯元序弯下腰,拾起脚边的手机。 指尖擦过碎裂的屏幕,习惯性地按了两下侧键。 没反应。 他默默将手机揣回兜里。 片场依旧混乱,人们惊魂未定,工作人员忙着检查线路,安抚演员。 没人特别注意这个角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柯元序能感觉到,无数道隐晦的、探究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和凌熵身上。 导演抹着汗跑过来:“凌老师,您没事吧?哎呀这破灯!没伤着吧?还有白……白景诚是吧?也没事吧?” 凌熵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甚至没有再看柯元序一眼。 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龙套,刚才那场惊世骇俗的冲突从未发生。 他只对导演说:“请尽快恢复拍摄。” 说完,他转身,在助理和经纪人的簇拥下,走向专属休息室。 背影挺拔冷硬,无懈可击。 柯元序站在原地,戏服下的皮肤还残留着被触碰的触感。 左肩那颗被点明的痣,此刻仿佛也在隐隐发烫。 “喂!白景诚!发什么呆!没事就赶紧过来帮忙收拾!今天真是邪了门了!”场务在不远处喊道。 柯元序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所有的翻涌死死压回深处。 他低下头,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戏服,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龙套白景诚。 “来了。”他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 接下来的拍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凌熵表现得极其专业,仿佛之前那段插曲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意外。 他精准地完成每一个镜头,表情、台词、走位,无可挑剔。 只是,他再也没有看过白景诚一眼。 一次都没有。 柯元序扮演的侍卫丙很快“死”在了刺客刀下,躺在地上扮演尸体。 冰冷粗糙的地面硌着他的背,他能听到导演的指令,摄像机的滑动,以及凌熵在不远处念台词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是无数粉丝为之疯狂的声音。 他的视野有限,只能看到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的脚,以及偶尔掠过镜头边缘的、凌熵的戏服裤腿。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凌熵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死对头? 如果是死对头,即使怀疑他重生,更多的也应该是震惊、怀疑、探究,甚至是厌恶和排斥。 而不是…… 他看得很清楚,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莫非,凌熵对他…… 一个荒谬绝伦、几乎不可能的念头第一次清晰地撞入他的脑海。 这个念头让柯元序不寒而栗。 他的心跳骤然失序。 这比发现自己重生在一个龙套身上,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收工时,天色已近泛白。 柯元序默默领了两张皱巴巴的纸币,是他今天的全部酬劳。 刚走出影视基地的大门,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他身边,停稳。 纯黑的车身在晨光熹微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车窗降下,露出凌熵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已经换下了戏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腕骨上扣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表。 “上车。” 他吐出两个字,声线很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柯元序脚步顿住,全身的神经瞬间拉紧。 他脸上挤出一个混合着惶恐和局促的笑,完全是龙套白景诚该有的反应。 “凌、凌老师?您找我有事?我坐公交就行,不麻烦您。” 凌熵终于转过头。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柯元序脸上,那眼神黑得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柯元序感到皮肤上传来针刺般的压力。 “别让我说第二遍。”凌熵的声音沉了下去,威胁的意味清晰无比,“或者,你想让警察以‘非法侵入住宅’的罪名请你谈谈?” 柯元序脸上的假笑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凌熵,凌熵也毫不退让地回视。 无声的较量在空气里绷成一根弦。 几秒后,柯元序忽然扯了下嘴角,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他拉开车门,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座。 “凌天王,好手段。”他语带讥讽,甩上了车门。 车内充斥着和凌熵身上同款的冷冽木质香,气息极具侵略性。 车门闭合的瞬间,外界的一切嘈杂都被隔绝。 凌熵没有开车。 他只是侧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柯元序。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更像是在贪婪地描摹他的轮廓,复杂到让柯元序后背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看够了?”柯元序被看得不耐,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真把我当成那个人的替身了?凌老师有话直说。” 凌熵终于动了。 他缓缓倾身过来,放大的俊脸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柯元序的肩胛骨瞬间抵紧了椅背,身体进入了防御姿态。 然而凌熵只是越过他,拉起了他身侧的安全带,替他扣上。 “咔哒。” 一声轻响。 他做完这个动作,却没有立刻退回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 柯元序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以及紧抿的薄唇。 “你不是替身。”凌熵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柯元序的耳廓,“从来都不是。” 柯元序的心脏猛地一抽。 凌熵坐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性能优越的轿车平稳地滑入车流。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光影在柯元序脸上明明灭灭。 两人一路无话。 柯元序不知道凌熵要带他去哪,也懒得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凌熵到底在唱哪一出。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安保顶级的公寓小区,地下车库安静得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微弱声响。 凌熵停好车,率先下车,用眼神示意柯元序跟上。 电梯直达顶层。 公寓大门是指纹密码锁。 凌熵开门,侧身让柯元序进去。 公寓极大,也极空。 装修是冰冷的现代极简风,黑白灰的主色调,处处透着昂贵,却毫无生活气息,像个无人居住的精致样板间。 凌熵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现在没有别人了。” 凌熵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看着站在客厅中央,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柯元序。 “柯元序。” 他清晰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柯元序身体猛地一僵。 即便早有预料,但当这个名字被他如此直白地叫破时,心脏还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柯元序缓缓吐出一口气,决定不再伪装。 他挺直了脊背。 明明穿着廉价的衣服,可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仿佛还是那个站在娱乐圈顶端、光芒万丈的天王巨星。 他环视着这个冰冷的公寓,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怎么?凌天王终于确认了,打算把我这个‘借尸还魂’的怪物囚禁起来研究?” 凌熵没有回答。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死死锁着他,像是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化为泡影。 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他的眼底翻涌着骇人的痛苦。 “我从不信你死了。” “我找了你三年……所有像你的人,所有你可能在的地方……我都找了……” 他的声音发颤,每个字都透着偏执。 柯元序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一时间竟有些呼吸困难。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干涩地发问,“我们不是……死对头吗?” 凌熵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全是无尽的苦涩与自嘲。 “死对头?”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柯元序的脸颊。 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又因为极度的隐忍而蜷缩起来。 “是啊,死对头……” “我用了十年,才终于能和你站在同一个领奖台,能让我的名字和你的并列……” “我只能用那种方式靠近你……让你注意到我……” 柯元序彻底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凌熵,大脑一片空白。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熵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那句在心底压抑了十年、早已腐烂溃败的话说了出来。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柯元信的心上。 “柯元序,我不是你的死对头。” “我从十六岁第一次在练习室看见你,就他妈的爱上你了。” 第4章 我骂他恶心,他竟送我黑金卡?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柯元序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耳鸣声尖锐得盖过了一切。 十六岁?练习室?爱上? 每一个词都荒谬得让他想发笑,可凌熵眼中的痛苦太过真实,捅穿了他的防御。 那十年争锋相对、媒体津津乐道的王不见王,竟然是一场盛大而扭曲的……暗恋? 柯元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想嘲讽,想反驳,想质问凌熵是不是拍戏拍傻了得了臆想症,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撞到茶几边缘,发出一声轻响。 这细微的动静却惊醒了凌熵。 他眼底翻涌的剧烈情绪像是被强行按下,浓密的睫毛垂落,遮住了所有外泄的心事。 他转过身,背对着柯元序,走向开放式厨房。 “喝水吗?” 柯元序没有回答。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凌熵拿出玻璃杯接水。 凌熵的背影依旧挺拔,但身体似乎绷得很紧。 所以,那些针锋相对、资源抢夺,那些在红毯上互当空气,在采访里绵里藏针的机锋……全都是凌熵靠近他的方式? 这太疯狂了。 凌熵端着一杯水走回来,递给他。 柯元序没有接。 凌熵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最终将杯子放在茶几上。 “我名下的银行卡,里面的钱,是你转走的?”柯元序突然问。 凌熵摇头:“你的个人资产,按生前协议,已转至你名下的慈善基金会。那栋别墅,是我以个人名义买下的。” 他的目光落在柯元序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 “你现在住哪?要不要……住回去?” 白景诚现在租住的地址是临时找的,并未与警方户籍系统同步。 “不用了。”柯元序打断他,“缅怀时间结束,我可以走了吗?”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这里的空气太窒息,凌熵的存在太有压迫感。 那些颠覆他十年认知的事实,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他需要空间,需要一个人冷静。 凌熵的眼神暗了暗,那份强行压下去的偏执似乎又有抬头的趋势。 “走?你去哪里?”他向前一步,气息再次笼罩过来,“你以为我今天让你上来,只是为了说几句废话就放你离开?” “不然呢?” 柯元序扬起下巴,属于柯元序的骄傲在落魄的皮囊下依旧锋利。 “凌天王还想做什么?圈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孤魂野鬼?” “我会帮你。”凌熵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资源、机会、钱,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让你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站起来。” 柯元序瞳孔微缩。 凌熵的提议直接、强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这确实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顶着这张陌生的脸,没有背景没有人脉,要想重回巅峰,难如登天。 凌熵的助力,无疑是条捷径。 但是…… 但…… “条件呢?”柯元序冷笑,“帮你缅怀故人?还是做你见不得光的替身情人?” “柯元序!”凌熵低吼出声,额角青筋暴起,像是被他的话狠狠刺伤,“你明知道我不是……” “我不知道!”柯元序猛地提高声音,积压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斗了十年!十年!你现在告诉我那是爱?凌熵,你的爱真他妈让人恶心!” 话一出口,柯元序就后悔了。 他看到凌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空气死寂。 过了很久,久到柯元序几乎以为凌熵会爆发或者将他扔出去的时候,凌熵却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是啊……”他低声说,声音轻飘飘的,“我也觉得……挺恶心的。” 他不再看柯元序,转身走向巨大的落地窗,背影萧索。 “你走吧。”他说,声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门口抽屉里有现金,打车回去。” “凌熵……” 柯元序动了动唇,他刚才的话,太重了。 即使无法接受,但凌熵的痛苦不像假的。 “走。”凌熵的声音突然冷硬起来。 柯元序抿紧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走到玄关,打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几沓崭新的现金。 他抽出几张,足够应付几个月的生活。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金属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脆响。 柯元序站在空旷安静的走廊,看着电梯数字不断变化,心里乱成一团麻。 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柯元序有种被从云端拽入泥潭的割裂感。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凌熵那间能俯瞰全城夜景的顶层公寓,听着足以颠覆他人生的告白。 他把自己摔进吱呀作响的单人床,直直盯着天花板上那块不断扩大的水渍斑痕。 凌熵爱他。 这个认知反复撞击着他的大脑。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溯过去。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似乎突然有了新的解释。 每一次奖项竞争,凌熵看他的眼神除了竞争者的锐利,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 每一次意外同台,凌熵看似随意站定的位置,却总能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不远不近。 有次他吊威亚发生意外,摔伤了腿,凌熵是第一个冲到医院的圈内人。 当时他只觉得可笑,死对头惺惺作态的戏码演得真足。 还有一次,他被对家恶意抹黑,舆论铺天盖地。 凌熵却在一个毫不相干的采访里,看似随意地评价了一句:“无聊的谣言,柯老师的专业和人品,圈内有目共睹。” 他当时只当是凌熵又在立什么清高人设。 现在想来……蠢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整整十年。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朝着目标一路狂奔,从未回头,也从未真正看懂过那个始终与他并肩的人。 胸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燥郁。 有荒谬,有恼怒,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但更多的是茫然和一种沉重的负担。 他该怎么办? 接受凌熵的帮助,踩着这块跳板重回巅峰? 然后呢? 如何面对这份扭曲的感情? 拒绝? 然后继续靠着白景诚这个身份,从最底层一点点挣扎? 可能永无出头之日。 柯元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无论是哪个选择,都前路艰难。 傍晚时分,门铃响了。 柯元序拉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妆容精致、身穿高定职业套裙的女人,表情一丝不苟,手里捧着一个崭新的手机盒和一张卡。 “白先生您好,我是凌老师的助理,陈筝。”女人的声音清透沉稳,带着礼貌的疏离。 “这是凌老师吩咐送来的。手机里存有我的号码,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还有这张副卡,没有密码,额度您不需要担心。” 柯元序沉默地接过东西。 凌熵果然跟踪他了。 “凌老师还让我转告您,”陈助理继续道,声音压低了些,“他尊重您的一切决定。” “如果您想靠自己,他不会干涉。如果您需要帮助,一切资源任您取用。另外……”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柯元序现在身处的环境,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专业。 “凌老师名下有几处安保极好的公寓,如果您觉得这里不方便……” “替我谢谢他。”柯元序开口,嗓音干涩得厉害,“东西我收了,公寓就不用了。我现在……挺好。” 陈助理点点头,没有多劝:“好的。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事,随时联系。” 送走陈助理,柯元序看着手里的新手机和黑金卡,感觉它们烫手得很。 他深吸一口气,将卡收进口袋。 他不会轻易动用这笔钱,但也不会矫情地拒绝。 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没钱寸步难行,这具身体也需要更好的营养。 至于资源……他需要好好想想。 他打开新手机,通讯录里果然只有一个号码——陈筝。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凌熵没有再联系他,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仿佛那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柯元序继续跑着他的龙套,在各个剧组间穿梭,演着死尸、路人、背景板。 只是,他不再完全沉默。 他会像前世那样,仔细观察导演怎么导戏,主演怎么表演,灯光摄像如何配合。 他用柯元序的专业眼光去审视这一切,从中学习、反思,甚至在心里默默评价。 偶尔,能从旁人闲聊中听到凌熵的八卦。 无非是凌天王最近心情似乎不好,在片场气压极低,NG次数变多了云云。 柯元序只是默默地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天,他接到了一个稍微有点台词的小特约角色。 民国戏里一个卖报青年,两句吆喝,一句台词。 “卖报!卖报!号外!号外!” “先生,您的报纸。” 简单的戏,他却提前揣摩了许久。 副导演看回放时,都忍不住“咦”了一声,指着屏幕里那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夸了一句:“这小子,眼神里有戏。” 柯元序领了钱准备走,却在剧组临时搭建的休息区边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蔡铭。 他上辈子的经纪人,从他出道开始就带着他,一路将他推上天王位置。 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第5章 疯了!他竟在监视我! 蔡铭似乎是在探班剧组的某个熟人,正笑着和人说话。 柯元序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蔡铭老了点,鬓角有了白发,比他记忆里老了许多。 他死了这三年,蔡铭怎么样了?手里的其他艺人呢?有没有……因为他的死而难过? 鬼使神差地,柯元序朝着蔡铭的方向走了几步。 蔡铭似乎感觉到了视线,转过头来。 目光落在柯元序身上时,带着一丝陌生和疑惑——他显然不认识这张属于白景诚的脸。 “小朋友,有事?”蔡铭笑着问,态度很随和。 柯元序喉咙发紧。 他该说什么?说他就是柯元序?蔡铭会信吗?会不会把他当成疯子?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哑声道:“没、没事……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他匆忙低下头,想快步离开。 “等一下。”蔡铭却叫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是这剧组的演员?形象不错啊。哪个公司的?有没有经纪人?” 柯元序停住脚步,心里五味杂陈。 蔡铭还是老样子,随时随地不忘挖掘新人。 “没有公司,跑单帮的。”柯元序低声道。 “可惜了。”蔡铭摇摇头,递过来一张名片,“我是星耀传媒的蔡铭,你条件不错,有兴趣的话,来公司找我聊聊。” 星耀传媒。 柯氏影视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之一,也是他最开始建立起来的工作室挂靠的公司。 蔡铭他,把这家子公司买下来了吗? 柯元序接过那张熟悉的名片,指尖微微颤抖。 “谢谢蔡老师。”他低声说,将名片小心收好。 “好好干。”蔡铭像鼓励过无数新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继续与人交谈。 柯元序站在原地,看着蔡铭的背影,内心天翻地覆。 星耀传媒……或许,那里是他回去的起点? 以白景诚的身份,重新开始。 但是,蔡铭能接受“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吗? 他捏紧了口袋里的名片,感觉它比凌熵给的那张卡还要沉重。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那部新手机。 他拿出来,屏幕亮着。 是凌熵发来的短信。 【见到蔡铭了?】 柯元序的心猛地一沉。 凌熵在监视他? 柯元序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信息,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凌熵怎么知道?他派人跟着他? 还是这个看似普通的手机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定位或者监听装置? 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甚至比那场直白到骇人的告白更让他毛骨悚然。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把手机扔掉的冲动,敲击屏幕回复:【凌天王真是消息灵通。】 几乎是秒回。 【他认出你了?】 柯元序蹙眉:【没有,只是给了张名片。】 那边沉默了几秒。 【星耀这几年不行了,资源大不如前。蔡铭手里也没什么好牌,你想去?】 字里行间那股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刺痛了柯元序。 【这是我的事。】 柯元序回复得毫不客气,带着明显划清界限的意味。 他收起手机,不再理会。 他捏着蔡铭给的名片,心里有了决断。 凌熵的路或许平坦快捷,但那代价是他目前无法预估也不想支付的。 星耀再差,也是他熟悉的起点,蔡铭再不如前,也是他曾经信任过的人。 从那里开始,哪怕艰难,至少主动权更多地握在自己手里。 他需要一场正式的面试,一个能让蔡铭眼前一亮的机会。 几天后,柯元序特意换上了一身最体面的衣服——也只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纯色T恤,但好在干净整洁。 他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星耀传媒。 公司比他记忆里萧条太多,办公地点从繁华的CBD搬到了稍偏的文创园区,装修也透着一股拮据感。 前台小姐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听说他没有预约,只是蔡铭老师随手给的名片,语气就更敷衍了:“蔡总很忙,没空见闲人。” 柯元序也不恼,平静地说:“麻烦您转告蔡老师,就说在民国剧片场,那个卖报生,想来试试机会。” 前台将信将疑地拨了内线。 片刻后,她放下电话,眼神里的轻慢变成了诧异:“蔡总让你去三号会议室等他。” 三号会议室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柯元序安静地坐着,背脊挺直。 等了大约半小时,蔡铭才夹着个文件夹匆匆进来。 “不好意思,刚开完会。”蔡铭在他对面坐下,打量着他,“白景诚是吧?我记得你,想通了?” “是,蔡老师,我想签公司,想好好演戏。”柯元序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资料带了吗?之前都演过什么?”蔡铭公事公办地问。 柯元序递过去一份简单打印的简历,上面属于白景诚的经历苍白得可怜——几个龙套角色名字,甚至连作品名都模糊不清。 蔡铭只扫了一眼,眉头就皱紧了:“你这……几乎是一片空白啊。年纪也不小了,二十三四了吧?这行吃青春饭,你这个起点,太难了。” “我知道很难。”柯元序声音沉稳,“但我能演,蔡老师可以给我一个试戏的机会,任何片段都可以。” 他的自信和沉稳,与简历上的空白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蔡铭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正好,我手里有个本子,有个小配角,戏份不多,但挺考验情绪层次的。我给你一段台词,你就在这儿演演看。”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页纸,推了过来。 柯元序接过,目光落在纸上。 民国谍战戏。 角色是一名潜伏在舞厅做服务生的地下党,在遭遇敌人突击盘查时,既要表现出谦卑讨好,又要用眼神向同伴传递撤退的信号,同时内心承受着暴露赴死的巨大恐惧。 这段戏难点在于情绪的多层次:表面的谦卑讨好,眼底的警惕机敏,以及传递信号时那一瞬间极其隐晦的决绝。 对现在的白景诚来说,这难度极高。 但他是柯元序。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台词,闭上眼睛酝酿了几秒钟。 再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腰杆微微塌了下去,脸上堆叠起一种底层人赖以为生的讨好笑容,油滑又卑微。 那双眼睛,却像林中受惊的鹿,警惕地扫过面前“不存在”的盘问者,以及周遭每一寸风吹草动。 “长官,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他的声音变了调,带着点谄媚的颤音。 “我就是个端盘子的,天大的事也砸不到我头上啊……” 忽然,他倒酒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皮微垂,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看到了什么,又迅速移开。 只是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惶恐被一种极快的决断所取代,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甚至因为“紧张”而差点打翻酒杯。 整个表演行云流水,情绪转换精准而富有层次,尤其是那一眼,简直绝了。 蔡铭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彻底消失了,他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紧紧盯着柯元序。 表演结束,柯元序收敛情绪,又变回了那个沉默的年轻人,静静等待评价。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蔡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惊奇:“好!太好了!你小子……这演技跟谁学的?这眼神!这情绪!简直……” 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简直有点柯元序当年的影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口中以这种方式说出来,柯元序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蔡老师过奖了。我只是……自己瞎琢磨的。” “瞎琢磨能琢磨成这样?” 蔡铭显然不信,但他此刻求才若渴,也顾不上深究。 “签!必须签!虽然公司现在资源一般,但我老蔡看人从没走眼过!你是个好苗子!” 他雷厉风行地拿出标准合约。 柯元序垂眸翻阅。 条件很苛刻,分成低,年限长,违约金高得吓人。 典型的压榨新人合同。 但他没有犹豫,拿起笔签下了“白景诚”的名字。 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他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和平台。 “好!”蔡铭收起合同,笑容满面,“正好有个机会!有个网剧男四号,原定的人轧戏受伤了,急着找人补!明天我带你去试镜!虽然制作不大,但导演要求不低,你好好准备!” 离开星耀传媒,柯元序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手机在兜里震动。 凌熵:【签了?】 柯元序抿唇,回复:【嗯。】 凌熵:【合同条件很差,违约金我帮你付。】 柯元序:【不需要。】 凌熵:【明天试镜,我让司机去接你。】 柯元序:【不用。】 他不想欠凌熵任何东西,尤其是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压力倍增。 那边终于沉默了。